新轴心时代哲学走向的特点,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轴心论文,哲学论文,走向论文,时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1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448(2001)04-0001-04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1883-1969)曾经提出“轴心时代”的观念。他认为 ,在公元前500年前后,在古希腊、以色列、印度和中国几乎同时出现了伟大的思想家,他 们都对人类关切的根本问题提出了独到的看法。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中国有老子、 孔 子,印度有释迦牟尼,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们,形成了不同的文化传统。这些文化传统经 过两三千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人类文化的主要精神财富,而且这些地域的不同文化,原来都是 独立发展出来的,并没有互相影响。“人类一直靠轴心时代所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 存, 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时期,并被它重新燃起火焰。”[1]例如,欧洲的文艺复兴就是 把目光投向其文化的源头古希腊,使欧洲文明重新燃起新光辉,而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中 国的宋明理学(新儒学)在印度佛教冲击后,再次回归孔孟而把中国哲学提高到一个新水平。
在某种意义上说,当今世界多种文化的发展正是对2000年前的轴心时代的一次新的飞跃。 据 此,我们也许可以说,将有一个新的“轴心时代”出现。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里,各民族 、各国家在其经济发展的同时一定会要求发展其自身的文化,因而经济全球化将有利于文 化多元的发展。从今后世界文化发展的趋势看,将会出现一个在全球意识观照下的文化多元 发展的新局面。21世纪世界文化发展很可能形成若干个重要的文化区:欧美文化区、东亚文 化区、南亚文化区和中东与北非文化区(伊斯兰文化区),以及以色列和散在各地的犹太文化 等 等。这几种有着长久历史的大的文化潮流的哲学将会成为主要影响世界文化发展的动力。
这新的“轴心时代”的文化发展与公元前500年左右的那个“轴心时代”会有很大的不同。 概括起来,至少有以下三点不同:
1.在这个新的“轴心时代”,世界文化发展的状况将不是各自独立发展,而是在相互影响 下形成文化多元共存的局面
各种文化将由其吸收他种文化的某些因素和更新自身文化的能力决定其对人类文化贡献的 大小。原先的“轴心时代”的几种文化在初创时虽无相互间的影响,但在其后的2000多年中 ,却都在不断的吸收其他文化,罗素在《中西文明比较》中说到西方文化的发展,他说(译 文稍有改动):“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过去已经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希腊学 习埃及,罗马借鉴希腊,阿拉伯参照罗马帝国,中世纪的欧洲又模仿阿拉伯,而文艺复兴时 期的欧洲则仿效拜占庭帝国……”[2]到17、18世纪西方又曾吸收过印度文化和中国文化。 可 以毫不夸大地说,欧洲文化发展到今天之所以有强大的生命力,正是由于它能不断地吸收 不同文化的某些因素,使自己的文化不断得到丰富和更新。同样,中国文化也是在不断吸收 外来 文化而得到发展的。众所周知,在历史上,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促进了中国文化的哲学、宗教 、文学、艺术等等诸多方面的发展。中国文化曾受惠于印度佛教,印度佛教又在中国发扬 光大,并由中国传到朝鲜半岛和日本,而且在朝鲜和日本又与当地文化相结合而形成有特色 的佛教。近代中国文化又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不断地吸收西方文化,更新自己的文化。回 顾100多年来,西方文化的各种流派都对中国文化产生过或仍然在产生着深刻的影响,改变 了中国社会和文化的面貌。在这个新的“轴心时代”,由于经济全球化,科技一体化,信息 网 络的发展,把世界联成一片,所以,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互相影响构成了今日人类社会的 文化宝库。新的“轴心时代”的各种文化必将是沿着这种已经形成的文化之间的交流与互相 吸收的势态向前发展。因此,各种文化必将是在全球意识观照下得到发展的。这就和2000多 年前那个“轴心时代”的文化有着鲜明的不同。
2.跨文化和跨学科的文化研究将会成为21世纪文化发展的动力
由于世界联成一片,每种文化都不可能孤立地发展,因此跨文化与跨学科研究会大大地发 展起来。每种文化对自身文化的了解都会有局限性,“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如果从另外一个文化系统看,也就是说从“他者”看,也许会更全面的认识这种文化的特 点。因而当前跨文化研究已成为文化研究的热门。以“互为主观”、“互相参照”为核心, 重视从“他者”反观自身的文化逐渐为中外广大学术界所接受,并为文化的多元发展垫定了 重要基础。在各个学科之间同样也有这样的问题。今日的科学已大大不同于西方18世纪那时 的情况了,当前科学已打破原先的分科状况,发展出来许多新兴学科、边缘学科。但正因为 如此,原来的学科划分越来越模糊了,本来物理学就是物理学,化学就是化学,现在既有物 理化学,又有化学物理学,在自然科学之间原有的界限被打破了。不仅如此,自然科学与社 会科学、人文学科的界限也正在打破。因此就目前情况看,在不同文化传统和不同学科之间 正在形成一种互相渗透的情况。我们可以预见,在21世纪哪种传统文化最能自觉地推动不同 文化传统和不同学科之间的对话和整合,它将会对世界文化的发展具有更大的影响力。21世 纪新的“轴心时代”将是一个多元对话的世纪,是一个学科之间互相渗透的世纪,这大大不 同于公元前5世纪前后的那个“轴心时代”了。
3.新的“轴心时代”的文化将不可能像公元前500年前后那样由少数几个伟大思想家来主导 ,而将是由众多的思想群体来导演未来文化的发展
正因为当今的社会发展比古代快得多,思想的更替日新月异,并且是在各种文化和各个学 科 互相影响中发展着,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新局面。因此就没有可能出现“ 独来独往”的大思想家。由于当今思想面对的不是某一个国家或某一个民族,而是要面对全 世界,它就不可能不吸收其他民族文化的某些因素,不可能没有全球化的视野,因此,真正 有成就的思想家将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我们可以看到,在西方,一二百年来各种思 潮不断变换,其各领风骚最多也就是几十年,到目前为止看不出有那种思想能把西方流行的 众多派别整合起来。在中国,100多年来基本上是在学习西方文化的过程中,是在建设中国 新文化的过程中,可以预见的是,在中国必将出现一个新的“百家争鸣”的局面,文化多元 的新格局。我们可以看到,自“改革开放”以来西方的各种学说、各种流派如潮水一般涌入 中国,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处在大量吸收西方文化的过程之中,我们还没有能如在吸收印 度佛教文化的基础上形成了宋明理学那样,在充分吸收西方文化基础上形成现代的新的中国 文化。但在进入90年代之后,中国思想文化界的分野越来越明显,逐渐形成了若干学术小团 体,这些学术小团体大概都只是“一家之言”,能领导思想界的权威还没有出现。展望21世 纪 ,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会出现适应中国现代社会要求的不同学术派别,但大概也不会产生一 统天下思想体系。这就是说,无论中外,由于文化的相互影响和不断变换,大概都不可能出 现像柏拉图、孔子、释迦牟尼等等那样代表着一种文化传统的伟大思想家。那种企图把自己 打扮成救世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众多的思想群体的合力推动人类文化的发展,这正 是多元文化所要求的。与这种情况相联系,我认为也许和当前精英文化向大众文化转移不无 关系。由于人类社会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传统的慢节奏的精英文化已不适应人们感情和精 神的需求,因此,在文化的各个方面都表现出趋向大众化,哲学自然也不能例外。因而为满 足人们这种快节奏的精神和感情上的需要,哲学问题也逐渐趋向简洁和通俗。我想,这也是 不会出现像已影响人类文化2000多年,今后仍然会长期发生影响的柏拉图、孔子、老子、释 迦牟尼等“圣人”的原因之一吧!可以预见,21世纪的哲学也许是精英哲学与大众哲学相结 合的哲学。
4.在新的轴心时代,中国哲学和中国哲学界应该如何呢?
回顾20世纪中国哲学界的情况,我们可以看出,能够对中国哲学或中国文化的研究取得若 干成就的学者,大都是能“镕铸古今”,而又能“会通中西”(接通华梵)者。司 马迁说他作《史记》是为了“通天人之际,达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季羡林先生曾说过 :在中国几千年的学术史上,每一个时代都诞生少数几位大师。是这几位大师标志出学术发 展的新水平;是这几位大师代表着学术前进的新方向;是这几位大师博古通今,又镕铸古今。他们是学术天空中光辉璀灿的明星。[3]“中国近现代,当然也不能例外,但是 ,根据我个人的看法,近现代同以前的许多时代,都有所不同。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就是俞 曲园(樾)先生和他的弟子章太炎(炳麟),在他们师弟二人身上体现了中国19世纪末至20世纪 初叶学术发展的一个大转变。俞曲园能镕铸古今;但太炎在镕铸古今之 外,又能会通中西。”太炎先生以后,几位国学大师,比如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陈垣 、胡适等,都是既能镕铸古今,又能会通中西的。我认为,季先生对古今学术之 不同的分析,是非常正确的。造成这种情况,不是由于古今学者的主观原因,而是时代使之 如此的。因此,我想为司马迁的话加上一句,我们今天的学者或哲学家应该是“通天人之际 ,达古今之变,会东西之学”者。哲学家之成为哲学家除了要靠他的悟性之外,我想还得靠 其广泛的知识积累,即要掌握新材料、新方法,这样才能有新眼光来看学术发展的新方向, 这样才可以具有对宇宙人生终极问题的新认识。前面说过,当今世界联成一片,某个国家、 某个民族的问题,同时又是世界的问题。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对当前人类社会所面临的问题 的思考路径、方法和着眼点可以不同,但他们考虑的问题,从哲学上看不可能全然不同。因 此,20世纪在中国哲学上有一定成就的哲学家大都不仅有深厚的“国学”基础,而且对西方 哲学也有较深的了解。从今天我们对20世纪中国哲学家研究的情况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例如前面我们举例的严复、章太炎、金岳霖、冯友兰、张东荪、胡适等等之外,还有贺麟、 沈有鼎、方东美、牟宗三、唐君毅等等,都是能在某种程度和某个方面会通中西的。就像对 英语完全不通的熊十力,他所讨论的问题往往也是企图会通中西的,例如熊十力为什么在写 完《新唯识论》后,准备要写一部有关“量论”的书呢?就是因为他看到“认识论”的重要 性,需要建立他的“思修交尽之学”,他说:“吾国学术,风尚体认而轻辨智,其所长在是 ,而短亦伏焉”[3](第4卷,258页),故“中西文化,宜互相融和”,“中国人诚宜摄西洋 以自广”[3](第5卷,63,62页)等等。熊十力当然是中国哲学的卫道者,但他也认为不学习 西方哲学,中国哲学是无前途的。熊十力实对西方哲学了解甚少,大多是听张东荪向他说的 一点点。从以上情况看,正如雅斯贝尔斯所说,每种文化传统的“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 一时期(按:指公元前500年前后的轴心时代)并被它重新燃起火焰”。
中国哲学要在新的轴心时代能对人类社会起较大作用,必须在发挥中国哲学的固有的内在 精神的同时大力引进西方哲学,以便跟上当前世界哲学发展的总趋势,而成为21世纪新轴心 时代的哲学重镇。不仅中国哲学应如此,其他各国、各民族的哲学在新的轴心时代大概也应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