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及其流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意识形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7278(2000)06-0012-07
意识形态批判理论是马克思整个哲学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批判最具力度的一个部分。在这个理论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作了既具科学精神、又具人文精神的批判,并进而提出了超越这种意识形态的初步设想,建立了科学的社会学说——共产主义学说。在对这个理论的学习和研究中,有一些十分关键的问题,即马克思是在什么意义上使用“意识形态”概念的?马克思是如何对待意识形态的?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的理解在以后又是如何发生流变的?这种流变产生了什么后果?这些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关系到马克思批判理论的基本特质,关系到整个共产主义学说的基本性质。
一、马克思是如何理解意识形态概念的?
“意识形态”一词最初是由法国哲学家托拉西提出的。在托拉西那里,意识形态被理解为一门研究认识的起源、界限和可靠性程度的学问。他认为,意识形态的职责就是要科学地分析观念的产生和发展,批判各种对观念的神秘主义理解。然而,托拉西在其《意识形态的要素》中却体现出一种实证主义的非批判倾向。据俞吾金教授的观点,这部著作,“至少是作为这部著作的第四、第五篇的‘意识及其作用’本身是从属于国民经济学的,因而也是对真实的社会关系的一种歪曲和神秘化”[1](P62)。于是,意识形态的含义就逐渐出现了逆转,意识形态被指认为粉饰现存、掩盖真实的观念和思想。马克思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来使用意识形态概念的。
马克思在《莱茵报》时期,通过对普鲁士政府书报检查令的批判,通过林木盗窃法的辩论,认识到统治阶级思想观念的虚伪性和隐蔽性,意识到这些思想观念与物质利益的关系。他开始认为,这种具有虚伪性和隐蔽性的统治阶级思想观念是这个社会的主流意识,与国家机器一起发挥维护社会、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功能。他开始以自己在托拉西的基础上创制的Ideologie(意识形态)来指认这种思想观念。《莱茵报》以后的一段时间里,马克思的一个重要的理论工作就是揭示这种意识形态的实质和社会作用。
首先,马克思对黑格尔思辨的政治哲学进行批判,指出这种政治哲学的特点是对国家的神秘化和对国家本质的遮蔽,因而充满了神秘性和虚假性。黑格尔是“通过对君主立宪国家形式的颂扬,表现了他向王室和贵族暗送秋波的庸人心理”[2](P65)。第二,马克思通过对鲍威尔宗教观点的批判,指出宗教是一种颠倒的世界观,它既反映着社会的现实矛盾,同时又在现实矛盾上盖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把世俗问题变形、归结为宗教问题是统治阶级进行意识形态活动的一个基本手法。第三,马克思对国民经济学家进行批判,指出他们把资本主义经济作为理所当然的自然现象进行“实证”的分析,掩盖了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异化本质和历史暂时性,掩盖了劳动的异化性质。因此,国民经济学是一种经济学领域的意识形态,是对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维护。第四,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派进行批判,指出以“批判的批判”自居的青年黑格尔派表面上革命性十足,实际上他们对黑格尔哲学采取非批判的态度;表面上充满着斗争性,实际上远离现实,只是在和现实的影子作斗争;表面上弥漫着批判的力量,实际上只是在意识领域,主要是对宗教进行不切实际的抽象批判。因此,他们的思想终究只是一种意识形态——德意志意识形态。
总结马克思对各种意识形态的批判,我们可以看到,在马克思那里,意识形态指的是对当时社会采取非批判和维护态度的思想观念体系,其主要的形式包括政治法律思想、经济和社会学说、道德、哲学、宗教等等,在社会地位上,它总体上属于统治阶级意识的范畴,或虽不属于统治阶级的阶级意识,但对统治阶级的统治自觉或不自觉地起着维护和辩护作用的思想观念体系。
意识形态具有一些基本的特征。其一,统治阶级的统治性。意识形态是统治阶级利益的观念代表,为统治阶级进行政治统治服务的思想工具,是一种“软统治”工具。其二,对社会真实关系的遮蔽性。意识形态通过“公理”的设定、逻辑的推演、体系的构造等等有意无意地用思想观念对现存社会进行合理性的论证,用幻想的美妙景象掩盖真实的社会状况。其三,伪普遍性和伪人民性。意识形态总是以代表人民的意见自居,以宣扬和维护社会普遍利益的面目出现。在意识形态中,人们也可以看到不少对现存社会的指责和批判,似乎感到意识形态代表着人民的呼声。然而,这种指责和批判本身是非批判性的,它只是在维护统治阶级整体利益的前提下对统治阶级的“撒娇”。意识形态之所以是意识形态,根据之一就是它与人民真实思想的分离。其四,伪永恒性和伪真理性。意识形态总是标榜自己是颠扑不破的永恒真理,是科学的思想观念体系。其实这正好证明了它跟现实社会及其发展的脱节和它对这种脱节的掩饰,因而具有虚假性和荒谬性。马克思据此把意识形态称为“虚假的观念体系”,[3](P185)他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意识形态,并在此基础上建立意识形态批判理论。
二、马克思是如何进行意识形态批判的?
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建构是一个思想革命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马克思阐述了这个理论的基本出发点和基本的方法论原则。
第一,马克思创造性地建立起科学的实践观,并把它作为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出发点和最基本的原则。马克思认为,意识形态的批判归根到底是一种实践的批判,批判的目的也在于以实践的维度揭示意识形态维护现存社会的实质,揭示意识形态维护的现存世界所存在的真实矛盾,并通过实践,促使现存世界革命化。所以,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最基本的观点。当然,马克思对实践的把握,不是简单的感性经验把握,不是一种对非历史的“平日”生活的把握;也不是神秘的纯概念把握,不是一种对非现实的“思辨”运动的把握。马克思是将实践当作一种超越现存、面向未来的创造性和革命性的感性活动来加以把握的。同时,社会生活本质上是实践的。意识形态归根到底是人们在实践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思想观念体系,具有实践的根源。马克思指出:“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的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4](P127)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方面去的神秘的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5](P5)因此,马克思认为,真正的革命批判,必须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化批判为武器的批判。实践既具有批判现存、超越当下的革命品格,又具有实际地改变世界的现实性品格。所以,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批判理论才能以彻底革命的姿态改造社会。
第二,马克思以实践的观点为基础,对辩证法和唯物主义进行革命的改造,实现了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有机结合,建立了唯物主义的科学形态——唯物史观,使之成为批判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基本方法。唯物史观的意识形态批判方法具有如下一些基本内容:
其一,历史性的思维方法。马克思认为,意识形态总是以永恒的、颠扑不破的真理面目出现的,其虚假性的一个表现就是脱离真实的历史条件来谈论一切,掩盖住社会真实关系及其演变,掩盖住它们产生的真实历史基础。所以,意识形态批判的一个任务,就是去除这种非历史的虚假性。在社会学说史上,资产阶级启蒙学者曾经把封建的意识形态视为封建思想家对人民的有意欺骗,所谓历史就是一部坏人对好人的欺骗史。这是一种简单的批判,它不可能真正达到去除意识形态的目的。历史表明,这些启蒙学者以代表人民之心所炮制的社会思想最终仍逃脱不了意识形态的窠臼。与他们相反,马克思认为,意识形态的虚假性只有在社会历史中去考察,才能达到“打假”的目的。马克思认为,意识形态总是把观念、精神作为历史的基础,而事实恰恰相反。“道德、宗教、形而上学和其他意识形态,以及与它们相适应的意识形式……没有历史,没有发展;那些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5](P30)所以,意识形态的根源应当从人们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及其历史发展中去寻找。“每个个人和每一代当作现成的东西承接下来的生产力、资金、社会交往形式的总和”,是意识形态的“现实基础”。[5](P43)所以,只有从历史上一定的社会物质生活条件出发,才能对意识形态进行科学的批判。离开这个出发点的批判只能是隔靴搔痒,不可能解决实际的问题。
其二,整体性的思维方法。唯物史观把社会视为一个运动着的有机整体,提出必须通过多样性统一的理性具体来把握社会这个整体。在意识形态批判问题上,必须把意识形态放在整体中,具体地考察它在整体中的地位以及与其他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所以,马克思认为,把意识形态简单地归结为某种基础性的因素是不够的。他在评述费尔巴哈对宗教的批判时说:“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被二重化为宗教的、想象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他致力于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他没有注意到,在做完这一工作之后,主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哪。”[5](P4)这主要的事情就是说明世俗世界是如何一步步地引出宗教世界的问题。只有做了这主要的事情,才能真正寻找到解决宗教异化的出路。而做这样的事情,就必须采取整体性的思维方法,分析对象的起点、中介和终点及其实际的“上升”关系,分析从基础的起点向终点的一步步、一层层丝丝入扣的“上升”演进,以达到对象以理性具体的形式在思维中呈现。
三、马克思想建立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吗?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马克思是以批判和否定的态度对待意识形态的。虽然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赋予意识形态以多种涵义,然而这些涵义都是以它的最基本的涵义即“虚假的观念体系”为主线的。例如,意识形态被理解为统治阶级的观念体系(制度化的思想体系)”[3](P185)。初看,这是一种中性的事实判断,但是,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语境看,这里的统治阶级显然是指占统治地位的剥削阶级,特别是资产阶级。所以这个判断还是隐含着价值评价的因素。又如,意识形态被理解为“革命阶级的阶级意识”[3](P186),似乎这是对意识形态的积极和肯定的理解。但是,我们依然可以看出:1.马克思在这里说的革命阶级并非泛指所有的革命阶级,而主要是指资产阶级;2.马克思在这里讲的并不是直接的意识形态,而是那种以后变为意识形态的革命思想。所以在马克思那里,意识形态是一种应当予以扬弃的思想观念体系。跳出历史“轮回”,超越意识形态,建立科学的社会学说是马克思的基本理论取向。那么,马克思是通过什么途径实现自己的理论目标呢?
第一,把社会学说建立在科学实践观的基础上。马克思指出,实践是一个不断进行的革命进程,离开实践的维度建立一种对未来社会状况的预见和遐想,不是沦落为难以在实践中得到实现的乌托邦,就是在一定时期指导实践但最终蜕化为落后于实践发展的意识形态。马克思建立的社会学说是一种关于实践运动的理论。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5](P40)因此共产主义学说无意强调某一种状况的合理性(因为在它看来,随着历史的发展,一切固定的状况都会失去其原有的合理性),它的任务是证明这种一往无前的前进运动的合理性。所以,它脱离了为某一种滞后于实践发展的社会状况进行维护的保守立场。
第二,把社会学说作为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是争取人类解放的实际承担者,也是真正指向未来的现实的社会力量。“只有无产阶级才是真正的革命阶级。其余的一切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衰落和灭亡。无产阶级却是大工业本身的产物”[6](P261),他们的发展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具有一致性,因而是最有前途的;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失去了一切做人的权利,他们在革命中毫无患得患失的不坚定性,他们“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6](P262),因而具有革命的坚决性和彻底性;无产阶级是一切被压迫阶级利益的忠实代表,他们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所以,“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自觉的独立的运动”[6](P262),马克思的社会学说作为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代表的是人民的利益,反映的是人民的心声。它与人民的真实思想具有一致性,它无需向人民遮蔽什么、隐瞒什么,无需将外在于人民的思想强加给人民。换言之,人民就是它的现实主体,它就是人民的观念体系。所以,马克思的社会学说摆脱了伪普遍性和伪人民性的意识形态特质。
第三,在实践性和阶级性的基础上,实现社会学说与实践、与社会发展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马克思直面社会的现实,以科学的精神探究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从中逻辑地提出自己的社会学说。他认为,共产主义并不是从单纯道德批判中产生的脱离现实的“应然”道德理想,而是扎根于现实又指向未来的真实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5](P40)。对私有财产和资本主义,马克思把人道主义的精神和严谨的科学精神有机统一起来,唯物而辩证地加以分析。马克思既无意掩盖自己的社会观点,也无意掩盖社会的真实状况。因为在他看来,理论越是科学,就越符合无产阶级和人民的利益。同时,马克思厌恶以前那种自以为是、固步自封的思想家将自己的思想视为永恒真理的做法,提出自己的社会学说是开放的理论,它在社会发展中将不断地改变自己,实现与无产阶级实践、与社会发展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他认为,理论一旦成为教条,就必然沦为意识形态或意识形态的附庸。马克思的社会学说是一个开放的体系,是一个不断进步和完善的体系,因而它摈弃了意识形态的伪永恒性和伪真理性,指导着无产阶级创造性地在争取解放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由此观之,马克思实现了对意识形态的超越,从而使他的社会学说达到了实践基础上的科学性和革命性的有机统一。因而,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和科学社会学说在批判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思想理论上具有高屋建瓴的优势地位。
四、马克思以后意识形态概念是如何流变的?
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者基本上承袭马克思对意识形态概念的理解,并用马克思的方法原则和科学的社会学说,从各个方面,对意识形态特别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进行了有力的批判,从而大大促进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和传播。
随着这个进程的不断展开,共产主义从学说向实践的飞跃提上了议事日程。于是一些实际的问题摆在了马克思主义者面前。特别是胜利的曙光并未出现在马克思所期望的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而是在东方不甚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因此,如何在东方夺取无产阶级的胜利以及在胜利以后如何巩固政权的问题,就不可能在马克思那里找到答案。马克思主义者不得不根据实际的社会状况,对马克思的思想进行一系列的“发展”,以适应革命发展的需要。作为革命的理论准备,马克思建立的意识形态批判也发生了流变,意识形态从一个否定性的概念变为一个中性的社会意识概念。列宁是促使这次流变的主要代表。
列宁认为,意识形态指的是每个阶级都具有的反映其基本利益的“政治意识”。所以,资产阶级有自己的意识形态,无产阶级也有自己的意识形态。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反映在思想上就是意识形态之间的斗争。他指出,马克思主义作为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学说,是科学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我们必须在工人中重视这种意识形态的灌输,否则“就是加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对于工人的影响”。[7](P254)那么,具体地讲,列宁为什么要对意识形态的概念进行改变呢?我们认为,其一,列宁是出于对俄国革命实际需要的考虑。俄国当时的资本主义远远落后于西欧,无产阶级整体的素质(最根本的是阶级意识)也不及西欧,马克思主义传播的社会和阶级基础相对比较薄弱。在这种条件下,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来自无产阶级外部的代表无产阶级利益的学说,从无产阶级长远和整体的利益出发,灌输给无产阶级,使无产阶级在这种“强迫”的灌输中得到阶级的自为性和自觉性。由于和当时当地无产阶级思想实际存在的不一致性和外在性,马克思主义本身已经含有成为意识形态的可能。为了保持理论上的主动性,必须消解意识形态原有的否定性代之以阶级的政治意识。其二,列宁是出于建立和巩固无产阶级政权的考虑。俄国无产阶级通过革命建立的政权与马克思的设想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它将长期存在于资产阶级力量的包围之中,抗拒着资产阶级对人民的利诱和对政权的颠覆。因此,列宁认为,为了人民的长远和整体利益,巩固新建立的社会,无产阶级政权必须用强大的政治力量和思想力量向人民展现自己的合理性。在思想观念上应当“牵引”人民,对新社会的现实必须以正面宣传为主。这样,作为新政权的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也就可能暗含着某种意识形态性。同样,为了保持理论上的主动性,必须消解意识形态原有的否定性代之以阶级的政治意识。
可见,意识形态概念发生流变是有其深刻的社会背景和无产阶级实践根源的,它对于在一定条件下赢得人民的认同、信任和支持,对于无产阶级政权的建立和巩固,具有重要的意义。然而,这种流变在理论上具有一定的后退性。随着无产阶级争取解放斗争的深入,这种后退性所产生的效应正在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例如有可能减弱乃至遗失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批判优势;有可能拉大与人民真实思想的距离,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在俄国革命前后,西方的马克思主义者也较为普遍地接受列宁对意识形态的理解。卢卡奇把意识形态视为阶级的意识,并认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命运(以及与此相关联的是人类的命运)要取决于无产阶级在意识形态上的成熟程度,即取决于它的阶级意识”,[8](P129)所以,必须重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建设。葛兰西认为,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过程必须包含夺取意识形态和文化的领导权。他说:“一个社会集团在赢得政府权利之前能够而且确实必须行使‘领导权’(这确实是为赢得这样一种权力的主要条件);它以后变成为占统治地位的,那时它将行使权力,但即使牢牢地掌了权,它也必须继续‘领导’。”[9](P199)然而,随着西方无产阶级革命高潮的消失,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逐渐把理论的重点从革命的实践探讨转向对西方资本主义的学理批判。与此相对应,他们对意识形态的看法似乎回归到了马克思那里,把意识形态视为资产阶级的虚假的维护意识;并把对意识形态的批判作为自己的一个重要任务。马尔库塞认为,建立在工艺合理化基础上的当代意识形态,其基本特征就是“单向度”,它使人们习惯于对现存社会的肯定与认同,失去应有的理性的批判和否定的向度,安于现状。社会批判理论就是要努力实现对这类意识形态的超越。弗洛姆把意识形态和幻想作为同样特征的观念,即一种虚假的、遮蔽事实的观念。他认为,马克思主义的任务就是“揭示出在各种幻想和意识形态后面掩盖着的实在”[1](P280)。哈贝马斯则把意识形态看作社会的维护意识,对人的统治力量。他认为,在当今社会中,科学技术成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它压制着人们寻求解放的观念和努力,使人的交往发生异化。所以,必须对这种意识形态进行超越。这些批判对于揭露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化意识的虚假实质,对于恢复和维持人们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和超越态度具有重要的意义。
但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这里恰恰遗失了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的最根本原则。他们的批判不是站立在现实大地上的科学批判,而是来自应然王国的道德批判;他们对意识形态的超越不是实践的现实超越,而是理论上的抽象超越。因此,他们的批判和超越的思想是对马克思思想在本质上的扭曲,在现实中也是无力的。今天应该是对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正本清源的时候了。我们应当回到马克思那儿去,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承它、发展它,磨亮批判之剑,共产主义理论与实践一定会焕发出它久远的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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