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清汉语语音变体构词实例_明清论文

两汉至明清汉语的音变构词例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音变论文,汉语论文,两汉论文,例证论文,明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 引言

比较全面系统地整理、研究汉语四声别义的,是贾昌朝的《群经音辨》(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年版)。但是贾氏只整理、研究了先秦儒家经典中的四声别义资料,所以他把自己的书命名为“群经音辨”。一般人研究汉语的音变构词,往往以贾氏整理的材料为基础,对先秦以后的音变构词材料注意得不够。有人看到贾氏整理的音变构词的大量的配对词在后代消失了,就得出结论:单音词的音变构词是上古汉语特有的构词现象,中古以后由于双音词的急剧增加,单音词的音变构词渐渐失去构词能力,以至衰竭。其实,先秦以后的大量材料可以证明,从战国时代以至明清,甚至现代汉语方言中,出现了大量的单音节音变构词的配对词,其中有不少未见于早期文献,是后起的构词现象;有的虽见于先秦,但一直沿用至今,却被人忽视了。秦汉至今,音变构词法应该没有先秦能产,因为结构构词法的逐步兴起以至发展壮大,不可能不对音变构词法产生巨大冲击。但是汉语史上,音变构词法并没有销声匿迹,事实上仍然产生了大量的滋生词。这样的例子俯拾即是,限于篇幅,本文只取十例作重点论证,以见一斑。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2 两汉至明清的音变构词例证

【攀:搬】

“搬”作“挪动,迁移”讲是一个后起字。据《汉语大词典》(罗竹风主编,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9年版),此字最早的书证是唐代才出现的;其异体字“搫”(跟作“除,扫除”讲的“搫”字同形)最早见于宋代。这个“搬”又可借“般”字来记录,最早的书证也是唐代才出现的。总起来可以说,“搬”是隋唐时代才造的字。《正字通》手部:“搬……今俗音般,作搬移、搬演字。”

今考“搬”是“扳”的滋生词。《玉篇》手部:“攀,普姦切,援引也。扳,同上。又布间切。”《广韵》布还切:“扳,挽也。《公羊传》云:‘扳隐而立。’又音攀。”《集韵》逋还切:“扳,引也。《春秋传》‘扳隐而立之’。”“扳”义为“牵引,挽引”,跟“搬”词义极近;其“布还切”一读,跟“搬”读音相同。

“扳”作“援引,挽引”讲上古已出现。《礼记·丧大记》郑玄注:“承衾哭者,哀慕,若欲攀援。”十三经本作此,陆德明《经典释文》“攀援”又作“扳援”:“扳,本又作攀,普班反,一音班。”《公羊传·隐公元年》:“诸大夫扳隐而立之。”何休注:“扳,引也。”《释文》:“扳隐,普颜反,又必颜反,引也。旧敷间反。”《宣公三年》:“帝牲不吉,则扳稷牲而卜之。”何休注:“更引稷牲卜之,以为天牲。”《释文》:“则扳,普颜反,又甫姦反。”《十二年》何休注:“先入舟者斩后扳(按,十三经本讹作‘板’)舟中指,指隋舟中。”《释文》:“扳,普颜反,又必颜反。”由此可见,“扳”作“援引,挽引”讲中古有帮滂两个声母读法,但不区别词义。上面四例,普班反、普颜反、敷间反是一组,声母是滂母,韵属删山二韵,声调是平声,折合为今音pān;音班、必颜反、甫姦反是一组,声母是帮母,韵属删韵,声调也是平声,折合为今音bān,跟“搬”同音。

由“扳”滋生为“搬”可以处理为特指构词:“扳”是“牵引,挽引”的意思,特指移动物体的位置(多指笨重的或较大的),就是“搬运”的“搬”。

【攀:襻】

“襻”作“系衣裙的带子”讲大概出现于六朝。例如南朝梁王筠《行路难》:“襻带虽安不忍缝,开孔裁穿犹未达。”今考“襻”为“攀”的滋生词,作“牵挽,抓住”讲的“攀”滋生出义为“系衣裙的带子”的“襻”,词义上的发展线索明显:由于“襻”的牵引作用,就能把衣裙系牢。语音上,“攀”是平声,“襻”是去声。这属于变调构词。

早已有人看出“攀:襻”之间的滋生关系。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六十二:“作襻,攀慢反。《考声》云:‘衣襻也。’《古今正字》从衣攀声。”卷八十一:“一襻,攀慢反。《古今正字》云:‘衣挂肩曰襻。从手,从攀,攀亦声也。’”可见《古今正字》已把“襻”处理为会意兼形声字,实际上就是提示了“襟”和“攀”之间的语源关系。

“攀”作“牵挽,抓住”讲读平声。《庄子·马蹄》:“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闚。”《释文》:“攀,本又作扳,普班反。”由此变调构词,义为系衣裙的带子,字作“襻”。《玉篇》衣部:“襻,普患切,帅下系。”《广韵》普患切:“襻,衣襻。”《集韵》普患切:“襻,衣系曰襻。”按:攀,《广韵》音韵地位是滂母删韵开口二等平声;襻,《广韵》音韵地位是滂母谏韵开口二等去声,两个字声母和韵母全同,只是声调有差别。庾信《镜赋》:“衫正身正,裙斜假襻。”这个“襻”跟“缦”都是去声相押。韩愈《崔十六少府摄伊阳以诗及书见投因酬三十韵》:“男寒涩诗书,妻瘦剩腰襻。”其韵脚字是:惯、慢、间、办、绽、患、宦、晏、雁、赝、骭、丱、瓣、豢、谏、讪、涧、、擐、虥、幻、苋、汕、篡、刬、襻、谩、薍、栈、盼,全是去声。由此可知,“攀:襻”的变调构词是中古时出现的。

【攀:鋬】

“錾”作“器系,器物上供人牵挽的部分”讲,据《汉语大字典》(徐中舒主编,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86-1990年版)、《汉语大词典》,最早见于宋人的著作。今考“鋬”是“攀”的滋生词。“攀”是“牵挽,抓住”的意思,“鋬”是“器物上供人牵挽的部分”的意思;一个是动作,一个是动作的对象,意义相关。攀,是滂母删韵二等平声。鋬,最早收录此词的字书是《集韵》,普患切:“鋬,器系。”是滂母谏韵开口二等去声。“攀:鋬”声母和韵母全同,只有声调不同。可见,由“攀”滋生出“鋬”属变调构词。宋王黼《宣和博古图录》卷七:“周凫尊……重三斤九两,有流有鋬,阙盖无铭。”滋生词今仍沿用。《现代汉语词典》:“鋬pàn,器物上用手提的部分。”

【挽:

”作“拉船的绳子”讲,最早的收录此词的字书是《广韵》,最早的书证也是宋元以后出现的。今考“”是“挽”的滋生词。“挽”是“拉,牵引”的意思,“”是“拉船的绳子”的意思;一个是动作,一个是动作的对象,意义相关。挽,中古音韵地位是明母阮韵合口三等上声。《广韵》无贩切:“,挽舟绳也。”《集韵》无贩切:“絻,引舟縴。或省。”是明母愿韵合口三等去声。“挽:”声母和韵母全同,只是声调有别。可见由“挽”滋生出“”属变调构词。《路史·因提纪·辰放氏》:“圣人……以为网罟,为耒耜,为杵臼,为弧矢,为绲絻。”

【揽:缆】

“缆”作“系船的绳索”讲,据《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最早的书证见于六朝。《文选》谢灵运《邻里相送诗》:“解缆及流潮,怀旧不能发。”李善注:“《吴志》曰:‘更增舸缆。’然缆,维船索也。”

今考“缆”是“揽”的滋生词。“揽”的意思是“收拢,引取”,“缆”的意思是“系船的绳索”;一个是动作,一个是动作的对象。

“揽”又作“擥”,此词上古已出现,读上声。《玉篇》手部:“擥,力甘力敢二切,手擥取也。揽,同上。”《广韵》卢敢切:“擥,手擥取。揽,上同。”《集韵》鲁敢切:“擥揽,《说文》:撮持也。”《庄子,在宥》:“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释文》:“此揽,音览。本亦作览。”《山木》:“其得柟梓豫章也,揽蔓其枝。”郭象注:“揽蔓犹把捉也。”《释文》:“揽,旧历敢反。”

“缆”作“系船的绳索”讲本读去声。《玉篇》系部:“缆,力暂切,维舟也。”《广韵》卢瞰切:“缆,维舟。《吴书》曰:‘甘宁常以缯锦维舟,去辄割弃以示奢。’”《集韵》卢瞰切:“缆,维舟絙。”按,这几部字书“缆”都只收入去声,未收入上声。《资治通鉴·梁纪十八》:“绎惧,凿船沈米斩缆。”胡三省注:“缆,卢阚翻,维舟索也。”《魏纪一》:“顷之,会暴风吹吴吕范等船,绠缆悉断。”胡三省注:“绠,古杏翻;缆,卢瞰翻。皆索也,所以维舟者也。”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六十一:“系缆,上音计,下音滥。顾野王云:‘系缆者,系船缆索也。或麻,或竹,系於河岸也。’”卷六十:“缆系,上蓝淡反,系船缆索也。”

揽,中古音韵地位是来母敢韵开口一等上声;缆,中古音韵地位是来母阚韵开口一等去声。“揽:缆”的区别在于前一个词读上声,后一个词读去声,声母和韵母是相同的。所以由“揽”滋生出“缆”属变调构词。滋生词“缆”读上声是晚近的事。直到《中原音韵》,“缆”仍只是收入监咸部的去声,不收入上声。大概元明以后它才开始读成上声,例如《正字通》系部:“缆,卢汗切,音滥,维舟索。欧阳修《送胡学士诗》:‘武平天下才,四十滞铅椠。忽乘使君舟,归榜不可缆。’椠,七艳切,在艳韵,古与勘翰通。旧注读如览,非。”可见《正字通》之前,已有人读成上声。今天的普通话,“缆”也是读上声,不读去声。

【连:链】

“链”作“用金属小环连起来制成的像绳子的东西”讲,是近代才见于字书的。据考,“链”最早见录于宋元时代。《正字通》金部:“链……《六书故》曰:‘今人以锒铛之类相连属者为链’。去声。”今考“链”是“连”的滋生词。“连”是“连接”的意思,“链”是用金属小环连起来制成的像绳子的东西;一个是动作,一个是动作造成的结果,词义相关。连,中古音韵地位是来母仙韵开口三等平声。按,“连:链”声母和韵母全同,不同的地方是声调。可见,由“连”滋生出“链”属变调构词。

【敛:奁】

“奁”作“古代妇女梳妆用的镜匣”讲,其异体字有“匳、匲、籢”等,这是汉魏时代出现的一个新词。《说文》竹部:“籢,镜籢也。从竹,敛声。”大徐本引《唐韵》:“力盐切。”

今考“奁”是“敛”的滋生词。玄应《一切经音义》卷十四:“麨籢,又作奁。《小学篇》作牛廉,同,力沾反。”《韵集》曰:“籢,所以敛物也。”徐锴《说文解宇系传》卷九竹部:“籢,镜籢也。从竹,敛声。臣锴曰:籢,敛也,所以收敛也。今俗作匳。连盐反。”可见,《韵集》的作者吕静、《说文解字系传》作者徐锴都认识到“籢”来自“敛”。他们的认识是正确的:“敛”的意思是收取,收藏,而“奁”是用来收藏化妆品的匣子,词义相关。从语音上讲,“敛:籢”上古和中古声韵母全同,不同的只是声调。敛,上声;籢,乎声。也就是说,“敛”滋生出“籢”时,声调由上声变为平声,属变调构词。《后汉书·皇后纪上·光烈阴皇后》:“会毕,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李贤注:“奁,镜匣也,音廉。”

【隐:

”义为“用尺、容器或其他作为标准的东西来确定事物的长短、大小、多少或其他性质”。这个词又写作“”,可能是六朝时期新产生的一个词,读去声。《玉篇》手部:“,於觐切,剂也。”《集韵》於靳切:“,剂也。一曰:平量。或从焉。”

这个词还活跃在今部分南方方言中,字作“”或“”。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版):

yìn 西南官话。四川成都(注:例子多采自《广韵》,但也采用了别的字典。)〈动〉(用升、斗、尺等量);请把那块布~-~。马识途《找红军》:“明天要我到你屋里来~今年的租子……。”(6790页)

今考“”是作“审度,揣度”讲的“隐”的滋生词。“隐”有“审度,揣度”的意思,《广雅·释诂一》:“隐,度也。”《书·盘庚下》:“邦伯师长,百执事之人,尚皆隐哉。”孔疏:“隐,谓隐审也。”《管子·禁藏》:“下观不及者,以自隐也。”尹知章注:“隐,度也。”《尔雅·释言》:“隐,占也。”郭璞注:“隐,度。”邢疏:“占者视兆以知吉凶也,必先隐度,故曰‘隐,占也’。”《礼记·少仪》:“军旅思险,隐情以虞。”郑玄注:“隐,意也,思也。”《文选》崔瑗《座右铭》:“隐心而后动,谤议庸何伤。”李善注:“刘熙《孟子注》曰:‘隐,度也。’”《资治通鉴·晋纪十八》:“又隐实户口,料出无名万余人,以充军实。”胡三省注:“隐,度也。”

由“隐”的“审度,揣度”义发展出“用尺、容器或其他作为标准的东西来确定事物的长短、大小、多少或其他性质”,是很自然的。“度”由“量长短”发展出“揣测,估计”义,“测”由“量水深”发展出“猜测”义,“计”由“计算”义发展出“计虑,计画”义,都说明古人认为实际的测量跟内心的揣测有某种相似处。语音上,“隐”和“”声韵母全同,只是声调不同,“隐”是上声,“”是去声。所以“”可以看作是“隐”变调构词产生的滋生词。

【泡:皰】

“皰”作“皮肤上起的像水泡的小疙瘩”讲是唐代才见于书证的。玄奘《大唐西域记·摩揭陀国上》:“王闻心慎,举身生皰,肌肤攫裂,居未久之,便丧没矣。”

今考“皰”是“泡”的滋生词。“泡”是“浮沤,水泡”的意思,本来读平声,不读去声。《广韵》匹交切:“泡,水上浮沤。”《集韵》披交切:“泡……或曰:浮沤。”《汉书·艺文志》:“《杂山陵水泡云气雨旱赋》十六篇。”颜师古注:“泡,水上浮沤也。泡音变交反。沤音一侯反。”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四:“浮泡……下普包反,《考声》云:水上浮沤也。”今天水泡的“泡”读去声,那是后起的变化。

由“泡”滋生出义为“皮肤上起的像水泡的小疙瘩”的“皰”,是很自然的词义发展,“水泡”的意义和“皮肤上起的像水泡的小疙瘩”的意义,所指称的对象有某种相似之处。语音上,声韵母不变,只是声调发生了变化,属变调构词。韩愈《答柳柳州食蝦蟆》:“虽然两股长,其奈脊皴皰。”《全唐诗》原注:“皴,音逡。皰,音炮。”原韵脚字是“貌、校、皰、淖、闹、教、觉、爆、校、效、桡、罩、稍、乐、豹、孝、棹”,都是去声。可见唐代滋生词“皰”已读成去声了。

【断:簖】

“簖”作“插在河流中阻断鱼蟹行进的栅栏,渔具名”讲出现于中古。《太平广记》卷三百二十三引《述异记》:“富阳人姓王,于穷读中作蟹簖。”唐陆龟蒙《渔具·沪》诗题注:“吴人今谓之簖。”他在《渔具》诗《序》中说:“列竹于海澨曰沪。”可见“簖”是用来拦截的。《现代汉语词典》“簖”字条:“duàn拦河插在水里的竹栅栏,用来阻挡鱼、虾、螃蟹,以例捕捉:鱼~。”许宝华、宫田一郎主编的《汉语方言大词典》“蟹簖”条:“〈动〉用竹或蒿草编成帘子放在河、湖中来取鱼蟹。吴语。江苏太仓。清顾张思《土风录》:‘编竹湖中以取鱼蟹,名曰~。又渔者纬萧承其流而障之,名曰~’。”可见这个词从六朝一直沿用至今。

今考“簖”为“断”的滋生词。“断”作“拦截,阻挡”讲读都管切。《玉篇》斤部:“断,丁管徒管二切,截也。又丁乱切,决也。”《广韵》都管切:“断,断绝。”《集韵》睹缓切:“断,截也。”张守节《史记正义·论音例》:“自断,徒缓反,自去离也;刀断,端管反,以刀割令相去也。”又《发字例》:“断,端管反,有物割截也。又段缓反,自相反也。又端乱反,断疑事也。”据此,“断”读端母上声义为“割断,截断”,由此发展出“拦截,阻挡”一义。《公羊传·僖公三年》:“公曰:‘无障谷’。”何休注:“无障断川谷专水利也。”《释文》:“障断,丁管反。”作“插在河流中阻断鱼蟹行进的栅栏”讲的“簖”是作“拦截、阻挡”讲的“断”的进一步构词,语义上,“断”是表动作,“簖”是发出这种动作的工具;“断”语音发生变化,声调变为去声,就构成了新词“簖”。

这样的音变构词的配对词还有很多。例如:(注:例子多采自《广韵》,但也采用了别的字典。)

原始词

滋生词 原始词滋生词

涂,涂抹,平声镀,镀上金属,去声申,伸张,平声眒,张目,去声

钉,钉子,平声钉,钉钉子,去声 断,裁断,上声段,分段,去声

牵,牵引,平声纤,纤绳,去声铲,铲削,上声铲,削木器,去声

帆,船帆,平声帆,张帆前进,去声穿,贯穿,平声钏,镯子,去声

背,脊背,去声背,背东西,平声 穿,贯穿,平声串,贯串,去声

屯,屯积,平声囤,屯粮具,上声 扇,风吹,平声扇,扇子,去声

肩,肩膀,见母掮,用肩扛,群母 旋,旋转,平声漩,旋涡,去声

登,攀登,平声镫,马镫,去声旋,旋转,平声旋,临时(做),去声

登,攀登,平声嶝,山上小道,去声碾,碾压,上声碾,水碾,去声

登,攀登,平声磴,梯磴,去声抛,抛掷,平声炮,石炮,火炮,去声

迷,迷惑,平声谜,谜语,去声拖,牵引,平声拖,牵车,去声

磨,摩擦,平声磨,磨子,去声装,装载,平声装,行装,去声

狂,狂癫,平声狂,辄为也,去声 光,光泽,平声光,上色,去声

黄,黄色,平声潢,染潢,去声钢,钢铁,平声钢,钢刀,去声

荒,荒芜,平声荒,草多貌,去声 擎,擎举,平声檠,檠子,去声

精,精锐,平声精,精强,去声严,猛烈,平声酽,酒醋味厚,去声

巢,鸟巢,平声巢,栈阁也,去声 搔,抓搔,平声瘙,疥瘙,去声

毛,毛发,平声毛,毛鹰,去声增,增加,平声增,剩也,去声

田,田地,平声佃,营田,去声偶,配偶,上声偶,不期也,去声

阻,阻碍,上声阻,马阻蹄,去声 弟,兄弟,上声娣,娣姒,去声

偏,偏向,平声骗,跃上马,去声 叉,交叉,平声汊,港汊,去声

冲,冲撞,平声冲,力量大,去声 反,反复,上声贩,买贱卖贵,去声

糊,糊粘,平声糊,像粥的食物,去声 聚,聚集,上声聚,村落,去声

以上都还是举例性质的,事实上,从两汉到明清时代,汉语史上出现了大量的音变构词现象。这说明汉语史上双音词占优势以后,单音词的音变构词法并没有失去构成新词的能力,而是继续发挥作用,构造了很多单音节的新词。现代汉语方言中,音变构词仍然构造了大量的新词,汪化云(2004)举出湖北黄州话中126个变调构词的例证,证明了黄州话的变调构词现象不只是古代语言的遗迹,今天还有生命力。现代方言中仍有生命力的音变构词现象,从一个侧面证明,汉语史上的音变构词法,一直到明清时代都在发挥着作用。还有明清时期的具体的例证,例如“肩”作“肩膀”讲,读古贤切,这个语素上古已经出现,沿用至今。它的滋生词读群母,字作“掮”,意思是“用肩扛东西”。很显然,“掮”字是“用肩扛东西”这个意义读群母以后,专门造的字。根据《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用肩扛东西”的“掮”最早的书证见于清代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由此可见该滋生词产生得相当晚。由先秦至明清一直产生音变构词的现象来看,黄州话的变调构词显然是古代汉语的一脉相承。这种构词现象是不应该被忽视的。

3 相关问题的讨论

以上这些配对词,其滋生词都是在原始词的基础上通过语音的转换构造出来的,原始词和滋生词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同一个词的不同构形形态。孙玉文(2000)中已论证,汉语史上的四声别义,从本质上说,是构词法,而不是构形法。现在,这种单音节的音变构词法,先秦至今一直不断地构造出新词。谁都承认,后代汉语中的这些配对词是不同的词。如果没有坚强有力的证据,同样的事实不能作截然不同的两种解释。同样的形态现象,我们有什么理由说它们在上古汉语中属于构形,在后代的汉语中属于构词呢?除非我们有坚强的理由证明两汉至今的“四声别义”现象都是构形,不是构词,否则上古的这种“四声别义”现象决不能处理为构形法,只能处理为构词法。可能有人会从类型学的角度找证据来辩解:英语中不是有构形变为构词的现象吗?如shade(阴凉处)本来是shadow(影子)这个名词的不同的屈折形式,mead(草地)和meadow(牧场)来自另一个名词的不同的屈折形式,forlorn(被遗弃的)中的-lorn是动词to lose(失去)的以前的过去分词的遗迹,等等。这样的辩解不能说明问题:首先,从类型学的角度来证汉语应该有某一事实,只是一个旁证。其次,英语中的这种现象说明个别构形现象可以转化为构词现象,在早先,它们是一个词的不同形态;后来转化为不同的词。从历史上说,这些配对的双方在其屈折形式发挥作用的时候就存在;从转化为不同的词以后的情况看,这些构形形尾已失去构形作用。这就跟汉语的情况大不相同。汉语的滋生形式有不少是两汉至明清时代产生的,先秦时代没有出现,例如“潢”读去声、作“染纸”讲是造纸术出现后产生的词,“镫”读去声、作“马镫”讲是马镫出现后才产生的词。有的原始词本来是春秋时代以后才出现的,其滋生形式的产生不可能比原始词早。例如“骑”读平声、作“跨马,骑马”讲大概不会早于战国时代,滋生词读去声、作“一人一马”讲更不会早于战国;“钢”读平声、作“钢铁”讲不会早于春秋时代,因为我国大概是此时掌握冶钢技术的,其滋生词读去声、作“把刀放在布、皮、石头等上面磨,使其锋利”讲更是以后的事;“帆”作“船帆”讲,据王力(1990),“上古行舟,有楫而无帆。帆始于汉代”,那么“帆”这个词的出现不会早于汉代,其滋生词读去声、作“张帆前进”讲更是以后的事。而且声母、韵母、声调的转换等构词方式在汉语史上一直在起作用,是一种内部屈折,本身不是某一种形态的标志。只有把它们处理为构词现象,问题才能迎刃而解,也更科学。这种处理办法,是把原始词和滋生词视为两个不同的词。

上面所举的那些例证,其滋生词是否都是两汉以后出现的呢?我们丝毫不怀疑个别例证可能在两汉以前的口语中已经出现,只是书面的记载滞后于口语,没有及时地反映下来而已;有的是书面上本来有所反映,但是或者是反映这一滋生词的古书亡佚了,或者是我们读书有限,暂时没有发现,需要借助以后的出土文献或传世文献等进一步加以检验,而不能借助猜想加以检验。凭猜想来检验现有的结论,不脚踏实地地从事语料的调查研究工作,实际上是以未知求未知,不合逻辑,也无助于问题的解决。本文的观点是,两汉至明清时代,汉语史上一直出现有音变构词现象,这其中有大量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个别滋生词出现的时代或许可以提前,但是本文的基本的结论我相信是正确的。为什么本文敢于说上面举的例子基本上是两汉以后在口语中产生的呢?因为从两汉到明清有二千年以上的历史,有很多滋生词的例子始见于六朝至明清这一段时间的文献。是的,书面语反映新词肯定要滞后于口语。相对于原始词来说,滋生词是新词新义,往往没有原始词那么常用,书面语对它的反映滞后于口语,完全有可能。但是滞后几百年、上千年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即使是滞后,绝大多数仍然在这一时间段之内。假如有人说这些滋生词先秦时代绝大多数已经产生了,书面文献没有把先秦的这一口语事实反映下来。这就不免以猜想代替实证了。我们汉语有大量的文献资料传下来,反映的社会生活也是很广泛的。西汉以前,言文合一。东汉以后,流传下来的文献,既有言文合一的作品,也有仿古的文言。先秦时代的文献,有传世的,有地下出土的,数量多,反映的社会生活面广。那时候言文合一,书面语比较充分地反映着口语的语音系统,词汇系统,语法系统。所以上文所举的那些始见于两汉以后文献的滋生词,绝大多数就是两汉至明清这一段时间产生的,只有个别的新词才可能是两汉以前出现的,因此本文的结论是:两汉至明清的汉语中,音变构词仍然产生了大量的新词。

大家都说,古今词的异同有三种情形:一是旧词的消亡,二是新词的产生,三是旧词的沿用。上古汉语中的一些配对词在后代的汉语中消失了,后代的汉语中又产生了一些新的配对词,上古汉语还有一些原始词或滋生词沿用至今。其中某些配对词在后代的汉语中消失了,但不能据此得出结论:作为一种构词法,到了六朝时代就濒于消失。汉语史上的这种形态现象,正合于古今词的异同的三种情形。这又从一个侧面表明,它们是构词,不是构形。当双音词构词法占上风的时候,汉语的一些常见的单音词仍然发展出新词新义,单音节的音变构词在这一点上又跟其他单音词的词义发展完全一致。

有人推想,汉语的去声是后起的。这话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相对于其他的声调来说,去声的产生要晚;二,从时代上说,去声是魏晋时代产生的,上古没有去声。这两种理解有关系,但不一样,不能混淆起来。如果是取前一种理解,即使去声比其他声调的产生要晚,也不能据此作为去声产生于魏晋时代的证据。要证明去声产生于魏晋时代,必须摆出别的更有力的事实。多方面的事实告诉我们,上古汉语无疑是有去声的。人们注意到,汉语的变调构词中,滋生词往往读去声。有人据此作为滋生词产生于魏晋时代的力证。这是值得商榷的。所谓读去声的滋生词产生得晚,是相对于不读去声的原始词而言,不是指绝对年代,不能混为一谈。汉语的变调构词上古已经出现,语言中先有去声,人们就利用去声来构词。至于滋生词为什么常常利用去声来构造,其原因还可以继续研究,但是可以肯定,这种现象不能作为古无去声的证据。两汉至明清时代产生的滋生词,其声调也多为去声,可是汉语口语中早就有了去声,这个声调并不是此期随着变调构词而兴起的。

为什么汉语历史上的变调构词,其滋生词多用去声呢?可能是因为去声承担的语素少。俞敏(1999)结合他自己及其弟子对《易·上经》、《书·洛诰》、《诗·周南》和《召南》、《礼记·檀弓上》、周康王时的《大盂鼎》、《颜氏家训·慕贤》等文献所作的统计,得出这样的结论:去声字(按,俞敏先生的去声包括我们所说的去声和长入)比平声,上声,入声的任何一个声调的字要少。俞先生说:“去声略绌,此六朝经师多借去声分新语、新义之故也。与故语相淆乱之机差少也。”这里关于上古有几个声调以及变调构词反映口语的忠实度和起源时代的看法,跟我有不同,但是我赞同他“去声略绌”,人们就用去声“分新语、新义”的观点。在先秦的阴声韵和阳声韵中,原始词往往是平声,上声,滋生词是去声;在入声韵中,原始词往往是短入,滋生词是长入。后来在上古的某一个阶段,长入逐步丢失塞音尾巴,跟去声合流。语言是社会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正因为去声和长入承担的语素少,所以用它们来承担新产生的词,就不至于形成大量的同音词,从而影响交际。

变调构词中,原始词往往读非去声,滋生词往往读去声。把原始词和滋生词词义上的关联分为若干类,这若干类的词义关联是原始词和滋生词词义联系方式的类别。在上古汉语形态学的研究中,有的学者认为中古的去声来自上古的[-s]韵尾,这没有可靠的根据,汉语的声调显然是在单音节构词时期出现的,多音节构词时期不可能再在单音节内部形成声调;他们进而把“四声别义”中的这个[-s]韵尾看成是一个标志某种语义的语素,是构词形态的标志,更是不妥当。对于一个音位,它是标志某种语义的语素,还是仅仅起区别意义作用的非语素,必须分辨清楚。把去声处理成标志某种语义的语素,缺乏可靠的事实根据,理论和实践上都站不住脚,详细的讨论请参看孙玉文(2000)。把去声处理成仅仅起区别意义作用的非语素,这是正确的。按照这种处理意见,原始词和滋生词词义上的关联方式,之所以能抽象出一个一个的类别来,是因为词义引申发展的规律在起作用;词义的引申,常常发展出新词,人们把这个新词用另外的声调(常常用去声)跟原始词在语音上区别开,更便于交际。由于词义引申的方式多种多样,因此声调在区别原始词和滋生词时也呈现出多样性,它本身不是一个语素,而是一个非语素。通过本文的讨论,我们知道:两汉至明清的汉语中,变调构词的规律仍然在起作用,构造了很多意义有联系的新词。这跟先秦汉语一脉相承。既然我们不能把后代汉语中的去声看成是一个语素,是构词形态的标志;那么,我们同样不能把先秦汉语中的去声看成是一个语素,是构词形态的标志,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上古和后代汉语的变调构词有着本质的区别。事实告诉我们,上古和后代汉语的变调构词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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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清汉语语音变体构词实例_明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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