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之眼:洞察诗歌的窗口_诗歌论文

诗意之眼:洞察诗歌的窗口_诗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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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尤其是中国古典诗歌特别讲究炼字、炼句,讲究以少胜多,一字传神。任何诗歌总要抒发诗人的某种情感,而这些情感的宣泄往往会聚集在某一句,甚至某一个字上,于是便有了“诗眼”之说。

“诗之有眼,犹人之有目也”。所谓“诗眼”,是指一首诗或某联、某句中最能体现作者思想观点、情感态度的具有概括性、生动性或情趣性的,能笼罩全篇、全联或全句的词句。相传,苏东坡一次与他的妹妹苏小妹及诗友黄山谷一起论诗。小妹说出“轻风细柳”和“淡月梅花”后,要哥哥从中各加一宇,点出“诗眼”,苏东坡当即道:前者加“摇”,后者加“映”,即成为“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苏小妹摇头,评之为“下品”。苏东坡思索片刻,又说:“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小妹微笑道:“好是好了,但仍不属‘上品’。”一旁的黄山谷忍不住了:“依小妹的高见呢?”苏小妹便念了起来:“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苏东坡、黄山谷吟诵着,玩味着,不禁称妙。“诗眼”三变,妙在何处呢?“轻风”徐来,“细柳”动态不明显,怎能配得上“摇”、“舞”呢?唯有“扶”字恰到好处,不仅与“轻”、“细”相称、和谐一致,而且把风人格化了,形象地描绘出轻风徐来柳枝的柔态,给人一种柔美之感。下句中,恬静的月亮已辉满大地,梅花自然没有白天那么明显,加“映”、“隐”显然欠贴切;而一个“失”字,就勾画出在月光照映下月色和梅花相互交融为一体的情景,增强了这首诗的感染力。真不愧为一字生辉。可见,“诗眼”是洞察诗意的窗口,是诗的灵气所在。

诗歌的解读虽然与艺术鉴赏有着同形异构的关系,但它自身具有独特的语言特征,那就是要在最少的字中传达尽量多的内容,要达到一字传神。这就要求我们在诗歌解读中必须抓住“诗眼”。那么,我们如何去辨析“诗眼”呢?

一、关注词类活用

中国是诗的国度,鉴赏诗歌首先要了解诗歌语言的特征。诗歌语言与其他文学样式语言相比,更具抒情性、含蓄性、精练性、跳跃性。一首诗要借助非常俭省的语言外壳来表达丰富的思想感情,还要符合音韵的需要,必须对语言作出变形,即要懂得“诗家语”,懂得诗歌对语言的变形。改变词性就是我国诗歌语言变形最主要的表现,而这些词性改变的地方,往往就是一首诗的“诗眼”。改变词性就是通常所说的词类活用。

在古诗中,词类活用往往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如王安石《泊船瓜洲》中“春风又绿江南岸”一句中的“绿”字,形容词活用为动词,形象地描绘出江南春风和煦、百草齐生、千里堤岸一片新绿之景,让人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蒋捷《一剪梅》中“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红”一“绿”,形容词活用为使动,通过樱桃变红、蕉叶转绿的动态,抒写了对时光流逝的惋惜。又如,周邦彦的“两肥梅子”一句,又经历了几场雨呢?那该是从“小雨纤纤风细细”,到“拂堤杨柳醉春烟”,到“一枝红杏出墙来”,再到“花褪残红青杏小”,最后还是“在雨里丰肥”,一个“肥”字,形容词活用为动词,既写出了动态,又写出了形态。这些词语各有妙用,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增强了诗词的表现力、感染力。

二、抓住重点字词

诗歌中都有一些使全诗增色、值得特别重视的字词,即为“诗眼”。

(一)从形象性入手,抓住动词

在鉴赏古诗歌时,首先要重点关照动词,特别是具有“多重含义”的动词,因为动词的提炼是古诗炼字的主要内容。比如,杜甫《旅夜书怀》中“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一句,前人评曰:“等闲星月,着一‘涌’字便觉不同。”它描绘出了明星低垂于广阔原野,江流涌动着月光之景。又如,王维《汉江临泛》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一句,“浮”与“动”,用得十分传神;明明是自己所乘小船在上下浮动,却道是眼前的城郭在水面上浮动;明明是波涛汹涌、浪拍云天,却说是天空也为之动荡。一“浮”一“动”进一步渲染了磅礴的水势,流露出作者对襄阳风物的热爱之情。再加,王勃《郊兴》中“雨去花光湿,风归叶影疏”一句,“湿”言“光”,“疏”言“影”,本身就非同寻常:春雨下的时间短,雨后日出,花上已没有雨水,在日光照耀下最见滋润,所以说“花光湿”,这个“湿”字极为确切;而“光”字有情,显得花有精神。风停了,在日光照辉下,夜影清疏,一个“疏”字,表现的是从叶影间透出的日光。既完全按照生活,又富有诗情,用字极妙。这些关键性的动词使诗歌的意象更加形象生动。

(二)从意境入手,抓住形容词

形容词在诗歌鉴赏中也是必须关注的重点对象,它往往就是一首诗或一句诗的“诗眼”。形容词在诗中大部分为修饰语,这些修饰语往往能够增强诗歌的生动性,使诗歌的意境更加深远。所谓“意”,是指作者的主观感情;而“境”,则是指作者所创设的生活图景,主要是由景物构成。意境就是将作者的思想感情和生活场景融合在一起所塑造的耐人寻味的艺术世界。比如,孟浩然《宿建德江》中“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一句,“低”和“近”两字,将浓浓的客愁乡情,无声无迹地溶于画境:云天比树还低,是远眺空旷原野所见,更是对明日渺茫前程的思索感受;秋江碧水浮动着孤单单的月轮,陪伴孤月的是客居他乡的孤单的身影。此刻,唯有“月”与“客”最为亲近——广阔的背景更能反衬出一个人的孤单寂寞。又如,王维《过香积寺》中“月色冷青松”一句,“冷”字用得极为传神:深山里青松树密阴浓,日光照射在松林间,因为受到阴暗环境的影响而出现寒冷的色调。用“冷”字形容月色,新奇绝妙。再如,王之涣《凉州词》中“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一句,一个“孤”字,写尽环境之孤苦,由此可知人心;杜甫《春夜喜雨》中“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句中的“细”字,脉脉绵绵,使自然造化发生之机变得最为密切。抓住了诗中的这些形容词,就能体味诗中所营造的意境。

(三)从精确性入手,抓住数量词

看似枯燥乏味的数量词,似乎只与数学、物理有着密切的联系。其实不然,诗人们常常将精心选择的数量词嵌入作品中,由此产生丰富隽永的诗情,让人拍案叫绝。相传,诗僧齐己曾写了一首《早梅》,有句云:“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将“数”改为“一”,因为题为“早梅”,如果开了数枝,说明花已开久,不能算是“早梅”了。齐己佩服不已,尊称郑谷为“一字师”。又据元代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记载,张桔轩有诗云“半篙流水夜来雨,一树早梅何处春”,元遗山认为既指明了“一树”,就不能又说表疑问的“何处”,同时,一树梅花也绝非早梅,于是他就把“一树”改为“几点”——用在这里描绘逐水而流的梅花,自然是更准确、更符合生活的真实。再如,庾信《小园赋》中“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一句,前人就称之为“读之骚,逸欲绝”;叶绍翁《游园不值》中“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句之所以传诵千古、家喻户晓,正因为“一”给人们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可以想象园内春色扑面的情景,想象春天强烈的生命力。

(四)从疏通文气、活跃情韵入手,抓住副词

诗人们对诗歌中的副词也是精心锤炼的。恰到好处的一个副词,可以达到化板滞为流动的美学效果,它们同样可成为“诗眼”。比如,李白《越中览古》中的“越王勾践破吴旧,战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只”、“惟”两字今昔对比,将前面所描写的威武、胜利、繁荣一笔勾销,能见到的只有荒凉,含有无限感慨之意;而李煜《虞美人》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一句,用“犹”与“只”进行对照,颇有故国凄凉、物是人非之感。

三、明晰修辞对象和意蕴

修辞就是通过修饰、调整语句,运用特定的表达形式以提高语言表达作用的方式或方法。常用的修辞手法有比喻、拟人、设问、反问、对偶、对比、排比、反语、通感等。诗歌中一个恰到好处的修辞,可以起到叙事状物、传情达意、营造意境等功效,由此成为解读诗歌的“诗眼”。

比如,李商隐《柳》中“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运用的是拟人的手法:柳枝“逐”东风,变被动为主动,形象生动地表现了柳枝的可爱蓬勃生气;“拂”则体现动态美,描绘出柳枝如同舞女一样翩翩起舞的姿态。又如,宋祁《玉楼春》中的“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将无声变为有声:那春意如同天真的少女在嬉笑、在喧哗,让你感受到春意是如此的浓郁,王国维赞之“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张先《天仙子》中的“云破月来花弄影”,一个“弄”字,将无情化为有情:月下的花宛如一个活泼的顽童在逗趣、游戏,让你感受到花草竟有如此的情趣。再如,王维《国香积寺》中的“日月冷青松”,采用拟人并兼通感的手法:“日色”是视觉意象,诗人却用触觉感受“冷”来形容,视觉转化为触觉,相互融合,从而更深刻地变现出幽静的特点;高适《燕歌行》中的“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一句,运用的是对比的手法,一边是拼杀的血腥,一边是醉生梦死的沉迷,蕴含着诗人深沉的历史思考,从而起到深化主题的作用。还有,李清照《如梦令》中“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绝妙之笔,历来为世人所称道:“绿”和“红”运用借代和对比的手法,分别代替叶和花;“肥”形容雨后的叶子因水分充足而茂盛肥大,“瘦”形容雨后的花朵因不堪雨打而凋谢稀少,是两种状态的对比。由这四个字生发联想,那“红瘦”不正表明春天的渐渐消逝,而“绿肥”不是象征着绿叶成荫的盛夏的即将来临吗?这种富有概括性的语言,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称“此语甚新”,看来皆非虚誉。

总之,“诗眼”的辨析对诗歌意境、作者感情的理解至关重要。当然,“诗眼”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也无须面面俱到,只要选择一两个角度切入,便可理清诗歌的感情脉络,领会诗歌的意境和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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