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世界哲学的曙光--论卡尔183贾斯贝尔斯的未来世界哲学规划_哲学论文

走向世界哲学的曙光--论卡尔183贾斯贝尔斯的未来世界哲学规划_哲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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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哲学”(Weltphilosophie)是卡尔·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1883~1969)哲学中最重要的理念之一。早在1951年,他就用一种富于想象力的语言表达了一种敏锐的时代过渡意识:“我们是从欧洲哲学的晚霞出发,穿过我们这个时代的薄暮而走向世界哲学的曙光。”根据这一时代过渡意识,他把创建世界哲学看做是时代的“必然任务”,看做是所有哲学研究的“一项新课题”。

雅斯贝尔斯主张建立世界哲学,其任务是制定一种世界思维模式以有助于建立一种自由的世界秩序。他从早期的生存哲学转变到后期的世界哲学是基于一种信念,即他相信有一种世界逻辑可使人类自由交流信息。他认为,所有思想在本质上都依据于信念,因此人类面临的任务就是把哲学思维从倏忽即逝的对象世界中解脱出来,使它在世界哲学的思维模式中统一起来,进而实现哲学的大同。

一、世界哲学与哲学世界史

按照雅斯贝尔斯的理解,世界哲学是一种未来的或将来的哲学。当今全球化已不是在人类层面上把人联系在一起,而是在文明化层面上把人联系在一起。全球化使地球成为一个整体,不仅加速了世界经济的一体化进程,也促进了全人类的文化交往在世界范围内展开,与此同时,在全球化过程中,也开始出现不同信念、价值、思想和信仰之间的相互冲突、相互憎恨和敌视。

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哲学必须适应“全球化”这一变化了的新的世界现实。作为世界哲学,哲学必须打开全球交往的思维空间,为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对话、相互理解和合作提供一个共同的思想基础。

作为未来全球哲学,世界哲学将再现“世界之思”,为全球一切文化开启共同的思维空间,勾勒一种超文化的哲学思维图景,而这一新的哲学思维包容迄今人类思维的总体视域,将古老的、永恒的东西装在自身的容器中。世界哲学在全球范围内打开所有的思维空间,从而扩展为所有思维的总基础,这样,一切可称之为哲学的东西都被世界哲学获取,都在世界哲学中发现自身的位置。

为此,雅斯贝尔斯早在1937年就开始着手一项庞大的“世界规划”(Weltprojekt),即哲学世界史(Weltgeschichte der Philosophie)。世界哲学需要用哲学世界史来补充和支撑,因为每一门个别哲学最终都汇入人类的普遍史,构成全体的一部分。尽管每一个全体图景都只具有部分的有效性,但这个全体图景对于构思哲学世界史却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世界思想史可从不同角度加以多重描述。例如,第一,当做思维方式的世界史描述;第二,当做哲学内容的世界史描述;第三,作为哲学人物的世界史描述。遗憾的是,这些庞大的哲学世界史规划留下的是未完成的残篇。

哲学世界史的理念是富有魅力、令人神往的,它打开了通向思想家王国的道路。在哲学家的空间中,我们变成了一同从事哲学思维的人,因而也就成了他们的同时代的人。通过对比分析不同时代伟大思想家们的精神气质和哲学立场,雅斯贝尔斯令人信服地指明了东西方思想家们哲学观点的共同性和差异,从而有意识地显现了世界哲学的统一理念。

在《伟大的哲学家们》中,雅斯贝尔斯把苏格拉底、佛陀、孔子和耶稣并列为“权威性的人物”。其实,就西方哲学史而言,这四个人算不上是权威性的人,而且这四个人也很难说是严格意义上的“哲学家”。但是,哲学史是通向理性空间的道路,它使全球性的交往成为可能。

对于从事哲学思维活动的人来说,他们首先是人。他们的共同性在于,他们最极端地显现了人的存在的经验和原动力。他们通过自身的现实性和生活方式不可避免地表明了人的存在的历史性。他们成了哲学思维的永不枯竭的源泉,他们所体现的本质因素永远是哲学的本质因素。我们每个人都为他们的共同性所吸引,因为我们与他们一道处在人的境况之中;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令我们肃然起敬,每一个都给我们带来心灵的震撼。

二、世界哲学与“轴心时代”

当今文明世界中存在着八个或十个文化区,而这些文化区是有着不同宗教、法律和意识形态概念的集体形式的个体。不同的文化区反映出信念和价值取向等多方面的差异,因而陌生文化之间的对话不仅存在政治背景上的大量棘手问题,也存在哲学背景上的大量棘手问题。因此,关键在于,在全球范围内,在理性谅解基础上,重新获取对全人类普遍有效的、超文化的出发点。但是,我们不可能仅仅根据某一文化人类学或历史哲学而获取这种具有普遍约束力的始点。

一方面,世界哲学必须寻求一种超文化的共相,将人类置于世界历史的同一个联系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奠定世界政治的根据;另一方面,世界哲学必须寻求一种普遍的世界史,将人类发展置于内在统一性和连续性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奠定人类统一的根据。雅斯贝尔斯进行了这两方面的尝试,他的哲学世界史和世界哲学的第一个前提条件是“轴心时代”(Achsenzeit)这一历史哲学命题。“轴心时代”标明世界史的转折时期,指明人类拥有一个共同的起源和一个共同的目标,在《论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中,他在世界史的经验材料中找到了一个轴心:“世界风史的轴心似乎处于公元前500年左右,在公元前800至200年之间精神发展的过程之中。”在这个时期,中国生活着孔子和老子;在印度,生活着释迦牟尼;在伊朗生活着查拉图斯特拉;在巴勒斯坦出现了预言家;在希腊,出现了荷马、哲学家和悲剧家。通过轴心时代的展开,印度、中国、希腊三个中心世界以及参与这个世界的各民族彼此相遇、彼此了解,开始了世界历史的进程。

通过比较历史学著作,雅斯贝尔斯发现了世界史的轴心时代,这是他对历史哲学的一个创造性贡献。通过“轴心时代”概念,他高扬了那些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历史事件和自我意识事件。在轴心时代,产生了迄今人们所依据的基本思维范畴,产生了迄今我们仍然借以维持精神生活的世界宗教,“产生了此后能够成为人的东西”。轴心时代是伟大的精神解放和文化创新时代。在轴心时代,中国、印度和欧洲三足鼎立,形成了东方-西方两极的中心世界。在轴心时代,哲学的诞生地并非孤零零的一个区域,即希腊,而是若干彼此独立的区域,即中国、印度、伊朗、巴勒斯坦和希腊。

三、世界哲学与永恒哲学

雅斯贝尔斯世界哲学的文化人类学前提显著地表现在他的《哲学世界史》(1951~1952)一书中。在此书中,雅斯贝尔斯没有起用“世界哲学”,而是沿用传统的“永恒哲学”(Philos ophia perennis)。在此,他表达了一种超历史的哲学观:哲学像人一样古老久远。他并没有界定永恒哲学的具体内涵。永恒哲学仅仅意味着旨在参与某种真理的永久努力,而这种真理是任何哲学都不能占有,但又是每一个从事哲学思维的人一再体现的真理。永恒哲学显现于2500年来东西方思想家之间互相了解和各自转化的对话之中;显现于把一切人联系在一起的共同的精神王国之中;显现于在互相敌对和彼此有本质差别的情况下却联系着一切哲学思想的哲学现象之中。作为一种超历史的哲学,永恒哲学是一种“背景哲学”(Hintergrundpilosophie),而永恒哲学所探求的真理是一种“背景真理”(Hintergrundwahrheit)。

永恒哲学是一种隐喻(Metapher),暗示一切哲学文化传统中的核心内容,即某种共同性的东西。无论在西方,在中国,还是在印度,各类伟大的体系已经有2500年的历史了。实际上,永恒哲学(immerwaehrende Philosophie)意义上的哲学业已总是世界哲学。作为一切时代的背景哲学,永恒哲学不仅表达了人与人之间的普遍联系,也表达了人类的无限交往(grenzenlose Kommunikation)和团结一致(Einmutigkeit)的意愿。

在全球化时代,所有哲学思维都不可避免地汇入世界哲学。进言之,世界哲学不是属于特定文化传统,而是属于人自身。作为理性的工具论、思维的系统论,世界哲学的效应将延伸一切时代、一切文化区的人类,具有类似几何学一样的普适性。但是,世界哲学并不是普遍主义(Universalismus)意义上的还原论。世界哲学不是把自“轴心时代”以来世界哲学的丰富多样的宗教和哲学内容统统还原成对“大全一者”的探求,相反,作为一种开放性的总体交往的思维形式,世界哲学反对给一切哲学传统洗个“硫酸澡”,使其脸谱化、格式化。因为每一门个别哲学总是通过部分的差异而相互区别,通过部分的同一而相互联系在一起,没有这一点,就不会有世界哲学意义上的元哲学,就不能构筑一切哲学之可能形式的最终根据。面对变幻不定、纷繁复杂的世界文化现象,世界哲学拒绝任何一种排他性的真理要求,承认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世界哲学反对强权政治,主张一种超越文化界限的哲学对话,呼吁在不同文明的和谐共存基础上,实现伟大的世界文化共同体和思想共同体。

总之,世界哲学具有如下特点:(1)全球性。凭借全球广度,世界哲学诉诸于全人类;(2)理性。凭借理性的无限开放性,世界哲学能够深入到当下的世界之中;(3)普遍交往。凭借普遍交往的意志,世界哲学能够通向所有形态的真理,达到世界的可能统一。

四、世界哲学与交互文化交往

世界哲学的宗旨是确立将世界视为统一体的意识,为人类创造作为统一性的总的交往领域的思维。但是,世界是一个无限开放的多空间融合体,其中不同的思维、信仰、生活方式交织在一起,相互包容、相互趋向、相互渗透。因此,在构筑“世界”这一大全时,世界哲学必须努力寻求由不同思维组成的总交往框架,以求打开通向人类统一体的无限通道。世界哲学不应忘记当下世界的基本现实:政治、规范、宗教和政治信念的多样性、多元性。在通向世界哲学的路上,如果哲学思维一味构筑封闭的世界图景,寻求某种单一的生活方式和世界转变的唯一动因,那么它就会迷失方向,人为地制造生存的不安全感。关键在于,各种信念千差万别,而这种差异并不是简单靠合理论证和政治手段所能克服的,因为这种差异不仅关涉不同的信仰内容的差异,也关涉不同的文化身份的差异。

世界哲学的前提条件是不存在任何一种对所有人都具有约束力的真理,相反,这种新的思维方式知道,人生活的真理以及解释世界的真理是多义的、多重性的。因此,交互文化交往是否可能,何以可能,这一问题完全取决于交往各方的开诚布公的态度,取决于放弃自身特殊的立场、观点、方法的绝对效应。

然而,让每一种哲学信念和宗教信仰放弃其绝对真理、绝对效应而走向无条件的对话交往之路所牵涉的困难是很大的。也许,最大的异议出于下述两个论据:第一,在开放的、相对化的世界背景下,世界哲学是一个开放性的概念,故除了能够提供无限对话的空间之外,何以能把不同内容、不同根源的暗码斗争转变为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爱的斗争”(Liebender Kampf)?这第一个异议源于对人与人、共同体与共同体之间交往可能性的怀疑。第二,生存是一切的基础和本体,其他生存者也不例外,既然每一个人都把自身的生存看做世界的轴心,正常的思想交往何以能实现?其实,这第二个异议根源于对主体性视点与交互主体性视点的混淆不清。一个解决办法是坚定不移地划分主体-个人层面与交互主体—集体层面。如果哲学问题纯属个人问题,这个问题就没有普遍有效的解决办法。雅斯贝尔斯的生存哲学一再强调,哲学真理与个体是固结在一起的。在哲学-生存论的自我觉察中,个人一旦获得真正的个人确信和信仰确信,那么他就马上意识到世界哲学的真理要求,即“真理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普遍联系”,他就充分表现出对人的实质、命运和理想等的理解能力。

因此,真正的道德规范机构不在于某种抽象的道德规范目录中,而在于自我负责的个人本身中,这也适用于信仰抉择,因为真正的信仰机构并不在于教义目录中,而在于人的信仰决断中。

显然,人作为个别的人、自为的人是既不会放弃,也不应放弃自身信念或信仰的绝对效应,因为与个人的生存行为联系在一起的无条件的信仰确信始终是每一个个别的人的生命的源泉。

雅斯贝尔斯的世界哲学理念渊源于自身的个人体验。1933年德国纳粹上台后,他因妻子是犹太人而遭到了纳粹种种迫害,他亲眼目睹了种族主义、集权主义等意识形态带给人类的不幸和浩劫。通过个人遭遇和对人类悲剧的体验,他意识到,哲学作为人之为人的事业必须摆脱任何狭隘的、僵化的、封闭的价值取向。同一时期,通过研读大量中国哲学、印度哲学,他发现了超出纯粹欧洲哲学范围的全世界的哲学向度,于是,他开始致力于探索世界哲学,力图在他所制定的思维模式和规划中,把各种哲学思维统一起来,以求哲学的“大同”。

在全球化时代,一方面,人类正在不可阻挡地向全球主义目标前进,日益融合为一个统一体,在这条道路上,趋向总体性的意愿时时都在起主导作用;另一方面,在世界范围的统一过程中,不同的文化和宗教致力于自身的固有本质和固有根源,同时在维护自身固有的传统基础上,参与一种无保留的、交互文化的开放性对话,以便实现自身历史传统的同化、纯化、获取和革新。作为一种后欧洲的思维方式,雅斯贝尔斯的世界哲学规划对全球时代开放性的交互文化交往进行了总体反思,在指明新思想的时候,本身已包含了这种新思想的真理素质。应该说,规划未来世界哲学,走向世界哲学的曙光,这是他对所有未来哲学的一个创造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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