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研究·
赖希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的“补充”
——基于阿尔都塞症候式阅读法的视域
程雪婷
(同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092)
摘 要: 症候式阅读法不仅需要关注文字表面所阅读到的内容,而且需要探索文章沉默、失语与空白的内容。赖希基于症候式阅读法,指出性格分析的心理学由于揭示了由存在条件决定的人的心理生活的这一过程,从而填补了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中两个悬而未决问题的“空白”:一是日常生活是怎样转变为意识的;二是意识形态为何具有相对独立性。将赖希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应与阿尔都塞关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相关阐释对比,发现其逻辑上的“失语”——对广义上“教育”的空白,将赖希对第二个问题的回应与阿尔都塞关于“意识形态将个体召唤和建构为主体”相关阐释对比,发现其在内容上的“失语”——对“社会总体语境”的空白。因此,赖希在个人从社会总体“全身而退”的语境中,探讨人的心理状态和性格结构,表现出其对马克思主义的偏狭理解,最终导致其对这两者结合的可能性期待全面崩盘。
关键词: 赖希;意识形态;马克思;症候式阅读法;阿尔都塞
一、何为症候式阅读法?
阿尔都塞在阅读《资本论》时,探索出了症候式阅读的方法,并在《读<资本论>》一书中详尽描绘了该阅读方法。在阐释症候式阅读法之前,阿尔都塞批判了旧的阅读方法,提出了无辜阅读和有罪阅读的概念。前者(或称清白阅读)是指在日常生活经验层面上的趋于理想化的直接阅读,这种直接阅读所预设的前提是读者在阅读中将不附任何外来因素和主观因素地直接追寻到作者所表达的全部东西[1];后者则是指在自身已有的知识结构和生活背景下进行的阅读。如果我们总是处于一定的历史条件下,那么,必然会带有成见去理解这个世界,伽达默尔如是说。这里的成见即海德格尔所说的理解的前结构。阅读都是在相对的“视域融合”中进行的,不负载任何历史传统、不透射一定意识形态的阅读是不存在的。
在此基础上,阿尔都塞提出了栅栏式阅读和症候式阅读。前者又称“回顾式阅读”,在该阅读方法中,读者用自己看的理论域来驱使作者的理论域,而读者的这个“域”,便是透过栅栏阅读的这个“栅栏”。比如马克思以自己的著作为尺度来衡量斯密的理论,而在这里,马克思自己的著作就是栅栏。在马克思那里还有第二种阅读,与第一种阅读相比,“古典经济学没有看到的东西不是它没有看到的东西,而是它看到的东西;不是没有出现在它面前的东西,而恰恰是出现在它面前的东西;不是它忽视的东西,而恰恰是它没有忽视的东西”[2]12,因此,“古典著作本身告诉了我们它所沉默的东西,它的沉默是它特有的话”[2]13。也就是说,“马克思在阅读的时候,并没有仅仅满足于表面的文字,而是发现了空白,并通过读出空白的内容,发生了总问题的根本转变,也就由此决定马克思与古典经济学产生了异质的区别”[3]。而所谓症候式阅读法便是在同一运动中,在揭示出文本本身所隐没的内容的同时,将该文本与其他文本相联系,而这个其他文本自然不存在于前述文本中。症候式阅读法是对文本的双重阅读:一是阅读语言和文本所表达出来的表层结构,二是阅读潜藏、隐没在表面文字与框架下的“空白”与“沉默”的深层结构。因此,基于症候式阅读法展开对文本的阅读与解释,不仅需要关注文字表面所阅读到的内容,而且要去追问文章沉默、失语、缺失和空白的内容。
(e)、(f)中给定幅值为6000cts/sec,频率为1Hz的正弦速度信号,可以看出改进型ADRC的速度响应曲线给定值基本一致,无相位超前或滞后,跟踪误差基本不存在;而传统的ADRC速度幅值大于固定幅值和相位滞后,跟踪误差较大。
赖希基于症候式阅读法,指出性格分析的心理学由于揭示了由存在条件决定的人的心理生活的这一过程,从而填补了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中两个悬而未决问题的“空白”。在赖希看来,政治心理学考察的不过是“历史的主观因素”,“这种政治心理学并不企图通过抛出关于社会过程的心理学观念来对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称王称霸,而是给马克思主义社会学以正当权益,如存在产生意识的观点”[4]13。赖希作为弗洛伊德的得意门生,其从精神分析的研究视角对马克思主义文本展开症候式阅读,将马克思主义的文本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进行“视域融合”,开始分析“物质的东西”转化为“意识形态的东西”的动态过程,并从中展开对悬而未决的两个问题的思考。一是这一过程是如何发生的以及在这个过程中人脑的活动机制是什么?二是上述方式所形成的意识,即赖希所指认的心理结构是如何反作用于经济过程的?赖希基于症候式阅读法,指出“性格分析的心理学由于揭示了由存在条件决定的人的心理生活的这一过程,从而填补了这个空白”[4]13。
二、从症候式阅读法看赖希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的“补充”
阿尔都塞的症候式阅读法是指在揭示文本本身所隐没的内容的同时,将该文本与其他文本相联系,而这个其他文本自然不存在于前述文本中。根据症候式阅读法,将赖希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的“补充”与阿尔都塞关于意识形态理论的阐释进行对比,从而发现赖希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的“补充”的空白与失语。
(一)从反对机械经济决定论出发,回应了“社会经济过程如何转化为意识”
赖希指出,既然意识形态植根于性格结构之中并以性格结构的形式出现,同时其兼顾稳定性和独立性的特点,意识形态也因此具有相对的独立性。马克思曾说,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会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所以一个阶级是在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会是在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而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会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都会是受统治阶级支配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因而,这就是那些使某一阶级成为统治阶级的各种关系的表现,因而这也是这个阶级的统治的思想”[4]71-72。对此,赖希认为“只要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改变了人的心理结构,那么,它就不仅在人身上再生自身,而人则发生具体的变化,并因而以一种不同的矛盾的方式来行动。这样而且只有这样,社会意识形态对它由之而来的经济基础的反作用才是可能的”[4]15。在前述中,赖希指出由于意识形态被固置在人的性格结构中,从而使思想观念体系变成一种物质的力量去加强和保护现有的社会秩序,并去巩固压抑人性的剥削制度和权威国家。所以,每个社会的意识形态不但具有直观反映该社会经济发展的功能,还具有将该社会经济发展过程根植于人们的心理结构中的作用,而在赖希看来,这个心理结构是作为社会的基础而存在的。“人以两种方式屈从于他存在的条件:直接通过他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影响,间接依靠社会的意识形态结构。”[4]15
阿尔都塞指出,“主体感觉十分清晰明了的事物本身也是意识形态所导致的结果,这也是最基本的意识形态”[7]189。因此,意识形态的目的在于“把个体建构成主体”,而这个过程从人出生的那刻起便存在着。刚出生的婴儿刚来到世间便处于意识形态的包围中,并使个人认为自己是具有主见和独立意志的主体,但意识形态背后所隐匿的“主体”对人的思想起着重要的调控作用。所以,意识形态在这一模式中不断将个人构建为其所需要的主体,在向其灌输意识形态观念的同时,实现维护阶级统治的目的。
基于症候式阅读法,赖希通过“在意识形态和社会经济发展中构建出性格结构的中心环节”来回应“社会经济过程如何转化为意识的问题”,体现了对单个人的关切,并将人的性格因素置于历史视域中探讨,从而跳出了对人整体向度的考察,显得潦草而又漫不经心。从对比的视角出发,每个人先天的性格结构本就各有千秋,文本中的“空白”是指对“教育”和“灌输”的探讨缺失。性格结构的形成也离不开“刻意为之”的“教育”以及其他上层建筑所形成的“合力”,而忽略上述两者简单谈论社会经济过程转化为意识,更显浅薄。
反观阿尔都塞关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理论的阐释,其从修正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基本命题,即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中维持人类社会发展的再生产出发,在探讨生产条件的再生产到生产关系的再生产中,第一次阐释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6]145的概念。在提出对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作用认识的同时,阿尔都塞指出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广义教育的重要地位和历史作用[6]153-157。
(二)从性格结构分析出发,回应了“意识形态为何具有独立性”
赖希指出,“庸俗的马克思主义,根据它的一个公式,完全把经济存在同整个社会存在割裂开来,认为人的‘意识形态’和‘意识’唯一直接由人的经济存在来决定。因此,它造成了经济与意识形态之间、‘结构’与‘上层建筑’之间的机械对立;它使意识形态刻板地、片面地依赖于经济,看不到经济发展对意识形态发展的依赖性”[4]11-12。在这里,赖希强烈反对庸俗马克思主义对机械经济决定论的描述,并指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谓‘意识形态的反作用’问题对它来说是不存在的。尽管庸俗马克思主义也在谈论‘主观因素的落后’,但它实际上并不这样做,因为它以前把意识形态当作经济状况的产物的观点太僵化了。它没有从意识形态中寻找经济的矛盾,也没有把意识形态当作一种社会力量”[4]11-12,从而展开对意识形态所具有的力量的思考。所以,赖希认为需要联系性格形成的社会功能去研究“某些社会秩序是如何与普通人的性格结构齐头并进的”。也就是说,需要研究社会秩序是如何从基于保护自己需要的角度创造出某些性格结构的。在阶级社会,统治阶级在教育、家庭和教会的帮助下,通过将自己的意识形态转变为全体社会成员的意识形态来保证自己的统治地位。诚然,这不仅仅是将概念、态度和意识形态强加于社会成员的过程,同时也是对社会成员深层心理的改造过程,即在各阶层人民中塑造与现有社会秩序相协调的心理结构。“因此,自然科学的心理学有着十分明确的任务:它必须发现社会存在被改造成心理结构进而转化为意识形态的手段和机制”[5]21。在这里,赖希指出性格结构往往是在一定社会制度中形成的,学校、家庭和教会教义等对全体社会成员的教育与灌输,迫使社会成员形成与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社会经济发展过程相一致的性格结构。据此,赖希得出了“经济社会发展借助于性格结构这个中心环节内化为意识形态的结论”。在这里,赖希的论述是仓皇而迫切、狭隘而逼仄的。首先在他的描述中,其实是有广义“教育”视野的。也就是说,从经济社会发展到性格结构再到意识形态形成是需要发挥“教育”的功能的,并且教育承担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与此同时,“教育”和“灌输”本身也存在“意识形态”的意味,但在《法西斯主义群众心理学》中,赖希似乎跳跃了对“教育”作用的思考,直接由“性格结构”这一中介在经济社会发展和意识形态之间建立起联系。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务公开工作得到切实推进并取得诸多成就。然而迄今为止,该项工作也存在一些不容回避的问题。
基于症候式阅读法,可以直接看到的表层结构是赖希将人的性格结构无限放大,并指出性格结构对意识形态的巨大影响力,从而有了将“性格结构”“意识形态”和“现实发展”三个语素等量齐观的意味,在缺省经济社会语境的同时,容易陷入神秘主义的深渊。而阿尔都塞在建构主体时忽视了对人的本质属性的思考与关照,消解了“人的主体性”。马克思以实践为基础,并从社会关系的角度揭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155。在经济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实践发挥着双重作用,一方面是对自然和社会的改造,另一方面是人在实践活动过程中不断认识到自身的主体性地位。而无论哪种实践活动都是人作为主体共同参与的过程,都应该从主体方面去理解,也都离不开主体间结成的交往关系,一种能动而现实的交往关系(物质交往、精神交往)和社会关系(物质关系、精神关系)。
青花釉里红被称之为 “青花加紫”,是在青花瓷的基础上加红加彩的一种新式装饰形式。釉里红,是用氧化铜为颜料主要成分描绘图案花纹,然后施透明釉,经1250~1280度的强还原焰气氛,使高价铜还原成低价铜,呈现娇妍而沉着的红色花纹。
三、赖希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补充”的局限性
赖希在批判庸俗马克思主义的机械决定论,肯定“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历史唯物观的过程中,认为可以借助精神分析的方法来回答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中两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一是日常生活是怎样转变为意识的,二是意识形态为何具有相对独立性。将赖希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应与阿尔都塞关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相关阐释进行对比,发现其中逻辑上的“空白”指向——对广义“教育”的沉默,将赖希对第二个问题的回应与阿尔都塞关于“意识形态将个体召唤和建构为主体”相关阐释进行对比,发现赖希在内容上的“空白”指向——对“社会总体语境”的沉默,同时发现阿尔都塞在内容上对“人的主体性”的消解。
赖希所言的“经济社会发展依托性格结构这个中心环节内化为意识形态”的结论,有待商榷。一方面,教育在经济社会发展、性格结构和意识形态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倘若个体没有接受教化,其只能从自身的小格局“管中窥豹”,对经济社会发展的程度与面目是无从理解的,犹如盲人摸象,永不知其中机理与因果联系。另一方面,“教育”与“灌输”本身也不乏“意识形态”的意味,而赖希似乎跳跃了对“教育”作用的沉思默想,直接将“性格结构”作为中介在经济社会发展和意识形态之间建立起联系。由于社会科学研究对象的复杂程度不同,因果联系错综复杂,加之受主体认知的影响程度也不同,而与之相关的领域和学科的教育教学在“意识形态”方面也有所区别。因此,从“经济社会发展”到“意识形态”,教育与教化不可或缺。
他当时没有恐惧的感觉,所以他推测,那种战栗,应该是在大脑屏蔽了它的同时,身体却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它的一些影响。
20世纪20年代初,一些国家的共产党效法俄国十月革命,相继爆发无产阶级革命,但均遭到失败的命运,革命形势一度陷入低潮。卢卡奇和柯尔施等党内知识分子根据切身经历,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危机,即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与总体意识背道而驰,从而不能总体而全面地观察和处理问题,因此在实践上佐证了“社会总体语境”的现实空场。卢卡奇指出:“阶级意识因此既不是组成阶级的单个个人所思想、所感觉的东西的总和,也不是它们的平均值”[9]109,“而只有无产阶级产生了总体性的阶级意识,并据此为其争取自身生存、发展的权利而改变着世界的时候,历史发展才真正从自为走向自觉”[10]414。因此,坚持总体性原则必然具有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立场。
赖希结合自身经历,将精神分析引入对马克思主义文本的解读中,开创了弗洛伊德主义马克思主义的综合传统,确立了弗洛伊德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使命,奠定了弗洛伊德主义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调[11]27-30,但是由于赖希本人对马克思主义的误读和对个人心理的高度关注,以及对社会现实的“置若罔闻”,他的思绪仿佛游离于尘世的喧嚣之外,无法感知到社会的总体现实。将个人的心理状态从社会总体现实中抽离,殊不知个人的性格结构与社会总体变化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因此,赖希在个人从社会总体“全身而退”的语境中,探讨人的心理状态和性格结构,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沼和神秘主义的深渊,表现出对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窄化”和“玄化”,从而导致其对这两者结合的可能性期待全面崩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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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ich 's Supplement to Marx 's Ideology Theory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Althusser's Symptomatic Reading Method
CHENG Xueting
(School of Marxism,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 China)
Abstract : Symptomatic reading not only needs to focus on the surface of the text to read the content, but also needs to explore the article silence, aphasia and blank content. Reich, based on the symptomatic reading method, points out that the psychology of personality analysis, by revealing the process of the psychological life of people determined by the conditions of existence, has filled in the "gaps" of two outstanding issues in Marxist ideological theory. Compared Reich's response to the first question with Althusser's interpretation about "ideological state apparatus", we found a logical point "aphasia" ——broadly on the blank of "education"; similarly, compared Reich's response to the second question with relevant interpretation about Althusser's "ideology will call individuals and construction as the main body", we found its point on the content of "aphasia" ——the overall context of "social" blank, and in content, the resolution of "the subjectivity of man" as well. Therefore, Reich explored people's psychological state and personality structure in the context of individual's "withdrawal" from the society as a whole, leading to the complete collapse of the combination of the two expectations while understanding Marxism intolerance.
Key words : Reich; ideology theory; symptomatic reading method; Althusser
中图分类号: B516.5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3-0964(2019)03-0006-04
OSID:
DOI: 10.3969/ j.issn.1003-0964.2019.03.002
收稿日期: 2019-01-15;收修日期: 2019-03-12
作者简介: 程雪婷(1993—),女,江苏南京人,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循环经济与区域经济。
(责任编辑 :蔡宇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