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茶里的宋明遗风
□ 孟 晖
前不久去著名的古镇南浔游玩,意外发现当地的“三道茶”延续了宋明时代的生活风俗,大有穿越时光的快感。
事先订了百间楼附近的一家民宿,入住时,斯文的老板并不急着办理手续,而是请我在茶室里坐下,递来一杯热腾腾的“茶”。我一看,顿时惊讶了:“呀,这是一杯明朝的茶!”老板听了,又意外又有趣,向我解释:“这是我们南浔从以前传下来的老风俗,客人来到时,要敬‘三道茶’,其中一道就是这种‘熏豆茶’。”我更惊喜了:“这是早在宋朝就流行的规矩啊,居然一直延续到今天!”
古代传说中蕴含有帮助他人的大爱展示。在民间文学《许德缚与王解子》中提到,明末清初如皋有一个书生叫许德缚,发誓只为明人不与清政府相妥协,并将志向通过纹身表现出来。在手臂纹刻“生为明人,死为明鬼”字样,在胸前纹上“不愧本朝”字样,被人告发后处斩,其妻子也被牵连被流放到东北。官府押解犯人的王能敬佩许德缚宁愿赴死也不愿意更改志向清政府低头的气概,想到许德缚妻子孤身一人去到异地服役非常艰难,就将其可怜处境讲于自家妻子听。王能妻子就提出原意冒名许妻,代替她到边疆服刑。后来王能就押解着自己的妻子到东北服役。
宋时,饮料的种类有多种,大致分为两类:含茶叶的为茶,不含茶叶的则叫“汤”。招待客人时,要预备两种饮料,先敬一盏茶,然后再上一盏汤,才算礼数周全。及至明代,不含茶叶的汤也一律混呼为“茶”,待客时则看各家主人的习惯,所上之茶有时带茶叶,但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并无茶叶在内,《金瓶梅》中对此屡屡有表现。从小说中可知,这类所谓的茶是以热水烫泡各种果仁和蜜饯,称为“果仁泡茶”,味道又分咸味如胡桃松子泡茶、咸樱桃茶、芫荽(香菜)芝麻茶,甜味如蜜饯金橙子泡茶,不过人们更讲究甜咸兼具的拼配,如木樨(桂花)青豆泡茶、瓜仁栗丝盐笋芝麻玫瑰泡茶。
南浔的熏豆茶则是炒芝麻、熏豆、橘皮丝、干胡萝卜丝配在一起,其中的熏豆以嫩毛豆先焯过之后再用灶火慢慢烘烤而成,在制作过程中经盐腌,自带咸味,因此,熏豆茶泡出来之后,是一杯漾着芝麻香气的咸味热饮。很显然,在南浔,明人以果仁茶敬客的风俗一直流传下来,五六百年不绝!
这一下我来了精神,看到镇上土产店里有袋装的熏豆茶,立刻买了两盒,准备带回北京让朋友尝新鲜。老板娘笑着告诉我:“这个茶要用勺吃,把里面的东西都吃掉。”一句话让我恍然大悟。《金瓶梅》里,果仁茶杯端上之时,总是配着一把小勺,称为“茶匙”,原来,那个时代就是讲究把果仁茶里的内容都吃掉。所谓“茶匙”,其实是用来舀取杯中物料的,以前一直奇怪它是做什么用的呢。
综合考虑尺度、水文、气候、区位和下垫面等因素,采用有序聚类分析方法,计算流域的年径流系数与变化过程。安阳河流域的计算结果表明,因为年径流系数与变化过程出现单谷底变化,所以把1981年作为安阳河流域天然时期与非天然时期的分界点,见图1。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流域内降水量呈现上升趋势;而在80年代以后流域内的人为活动强度增加。鉴于此,把1981年作为流域天然时期与非天然时期的分界点是合理的。
及至第二道风枵茶端上来,却是一碗精洁美观的甜品。当地有一种更通俗的叫法“镬糍茶”,因为主料是镬糍,即一片又一片白纸一般匀薄的糯米粉片。泡制倒是简单,碗内放好糖和镬糍,再浇入烧开的热水,然后洒点糖桂花、糖玫瑰。但见清澈的热水里泡着如绢布一样薄软的糯米粉片,中心洒一圈金黄的糖桂花,周围则是芳香的紫红玫瑰花片,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传统甜品!用小勺舀起来,糯粉片经热水泡软,滑溜溜的,却并不碎烂,吃到嘴里糯里带韧,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它与茶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当地人也称其为“风枵汤”,“汤”这种叫法沿袭了宋人的习惯,堪称古风俗的活化石。
在古镇的石板道上漫步,但见本地人的茶馆外都竖着“三道茶”的招牌,标明是熏豆茶、风枵茶和紫笋茶。我随意挑了一家小小的“春兰茶室”坐下,和善的当家婆婆很快给我上了三道茶的第一道——熏豆茶,却见这家的做法又与别家不同,添了些绿茶叶。在明代的生活中,如此添了茶叶的果仁茶,可算是上档次呢。
杨先生瞄着手中的烟盒,一时无语。沉吟半晌,他抬头说:“这样吧,大梁先去黄州,问问慢成,看政府能不能出面。我写个信,你拿着信去找他。他现在的身份是省党部驻黄州特派员。”
第三道紫笋茶,才是真用绿茶茶叶泡成的清茶。显然,“三道茶”不仅延续了宋人的待客礼数,还加以进一步的发挥,把不含茶叶的“汤”扩充成两道,一甜一咸,同时真正的茶水也不能缺席。不过,宋时给客人上的汤是用热水冲泡香料、花果形成的无咖啡因软饮,为的是“喝”而不是“吃”。到元明,这种待客汤发展成热水泡果仁杂拌,甚而如风枵汤那样,等于是一碗小吃,由人舀着吃掉。如此历经四五百年形成的精致风俗,在南浔,在湖州,也在其他一些地方,保存了下来。
所以,那些去日本喝一杯宋朝的茶或者去日本喝一杯明朝的茶的说法还是歇歇吧,要真想像宋人或者明人那样喝茶,到南浔更靠谱。
(摘自《新民周刊》2018年第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