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话剧艺术的新风采 观话剧《布达拉宫风云》 《雅隆之恋》有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话剧论文,布达拉宫论文,西藏论文,之恋论文,风采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雄伟壮丽的布达拉宫,西藏雪域的圣殿,千百年来为世人所钦敬。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三百多年前为扩建这座圣殿,保存藏族传统文化,以第司·桑杰嘉措为首的藏族僧俗,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西藏自治区话剧团晋京演出的新编历史剧《布达拉宫风云》(黄志龙编剧,普布次仁导演),生动而真实地再现了这段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惊心动魄的历史。
清初,五世达赖圆寂,按教规要做发丧活动,寻找转世灵童,并报请远在北京的中央政府批准。这是一个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的危急时刻:驻扎在拉萨的蒙古丹增汗正在虎视眈眈,寻机闹事;域外拉达克人也在等待时机挑衅犯境。考虑到公开发丧将会造成严重的动乱。拉萨地方政府最高执行官第司·桑杰嘉措力排众议,决定长期隐匿丧事,并以达赖的名义,利用十五年时期,完成了布达拉宫的扩建,整理出大量藏传佛教、藏医、藏史等典籍。然而,隐秘终于泄露,康熙大怒,派钦差大臣查办。
第一场戏就是从十五年后,钦差大臣来到拉萨审问桑杰嘉措开始。通过他交待“罪行”的回叙,剧本以闪回手法,展开一幕幕带有神秘色彩和离奇曲折的戏剧场面。其中有三个场面尤为精采。
第三场,丹增汗父子风闻达赖逝世,为探听虚实气势汹汹地闯入布达拉宫议事大厅,要求会见活佛。桑杰嘉措和大管家等以活佛重病为由拒绝安排会见。就在丹增汗父子要闯入活佛卧室、双方刀兵相恃的危急时刻,两个内侍扶持达赖从卧室缓步走出,坐在用纱幕掩遮的禅座上:丹增汗父子目瞪口呆,悻悻退出。原来大管家早就有所准备,事先安排了一个相貌酷似达赖的喇嘛,乔装打扮,以假充真,一场危机就此蒙混过去。
如果说,这场戏是通过悬念的陡转手法,表现桑杰嘉措的临危不惧和大管家的大智大勇,那么在第四场则着重描绘人物心理冲突,给观众以心灵的震撼。
康熙皇帝从西藏大局考虑,让桑杰嘉措和丹增汗共掌大权,把已经长大的转世灵童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接入宫内。不料他旷达不羁,厌倦佛事,不守教规,怀念民间无拘无束的爱情生活。在桑杰嘉措和大管家看来,这是他凡根未净,袤渎佛祖,令世人难以接受,自然引起彼此之间的尖锐的冲突。但观众却清醒地感受到,在仓央嘉措的心灵里,正在酝酿着一场人性对所谓神性的挑战。他的苦闷、空虚、企盼,正是人的七情六欲遭到严格的宗教法规压抑、禁锢的结果。这个形象的审美内涵就在于人性的自我呼唤。而这正是全剧中闪烁着人性光辉的核心。
最后一场,六世达赖被押解放逐,在拉萨郊区的一座舍利灵塔前徘徊。第司·桑杰嘉措已被背信弃义的丹增汗王妃杀戳,藏族百姓为安葬他的尸体,修了这座灵塔。这位即将被废黜的六世达赖感慨万千,他只能在默默中哀悼这位政治家、经学家,为扩建布达拉宫做出不朽贡献的藏族英雄。对比之下,对自己的未来却充满迷惘和惶恐。他的情歌被后人结集出版,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藏族文学史上的辉煌诗篇。
饰演主人公桑杰嘉措的扎西顿珠是位优秀演员。他的汉语台词说得清晰流利而又富于节奏感和韵味。在钦差面前不卑不亢,面对皇帝惩罚和丹增汗的威胁毫无惧色。对大管家等人的指责坦然处之,显得胸有城府,他较好地体现了这位政治家、建筑工程家所代表的“藏魂”。
深厚的历史凝重感,浓郁的藏族风采和拉萨地域文化风情以及具体、真实地再现历史风貌,构成了较高的现实主义创作的艺术品位。过去我们常见到的一些涉及民族矛盾冲突的历史剧,或掩盖矛盾或轻描淡写,唯恐不利于今天的民族团结。其实这是一种误解。现实主义剧作家在尊重历史和民族感情的前提下,只要把握好历史的分寸感,真实地写出历史的具体性和复杂性,深刻地揭示出历史生活的本质,就会真正起到一“以史为鉴”的作用。从这个含义来说,《风云》给予了我们深刻的启示。
话剧团演出的现代戏《雅隆之恋》(李佳俊编剧,晋布次仁导演),则是一出歌颂孔繁森式进藏干部英雄事迹的较好作品。
主人公乔大成同孔繁森一样,都是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西藏建事业的优秀汉族干部,为了塑造乔大成的艺术个性,剧作家把审美的切入点确定在他培养藏族干部方面。作为雅隆县委书记,他深知藏族干部的成长,对建设藏族发祥地山南地区的重要意义。次仁央金是一个基层女干部,乔大成把她培养成水利专家后,让她负责水力发电厂的技术工作,进行艰苦的锻炼。但就在即将发电时,发生了洪水,不得不将快修好的大坝炸掉,还因此死了人。央金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失掉信心,乔大成却把事故责任承担起来,鼓励央金振作起精神,终于使山南地区结束了没有电的历史,经济建设腾飞有望。出身于农奴家的央金,一直在寻找幼年时从农奴主皮鞭下拯救自己的解放军恩人。在一次偶然的谈话中,从地区司令员的口中得知,当年冒死抢救自己的就是乔大成时,感恩和爱恋两种感情都倾注到他的身上。但他已积劳成疾,生命垂危。既然乔大成的妻子由于惧怕艰苦,离开了他,她便决心陪他去内地就医,用自己纯真的爱去抚慰他已经衰竭的心房。而乔大成在病危时看到女儿同藏族青年扎西已经结下爱情的果实时,他已感到自己终生无悔了。
《雅隆之恋》通过乔大成的无私奉献和央金的茁壮成长,以及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真实地反映了当前西藏发生的惊人变化。当年的农奴及其子女,已经成为建设新西藏的主人。经济改革的大潮,使这块被外国人视为不毛之地苏醒过来。山南地区曾经是藏族的发祥地,通过具体的形象的描绘,观众相信,松赞干布的后代,将使这块宝地率先腾飞起来。
多杰布是一位有才能的演员,他在《风云》中成功地塑造了六世达赖的形象。这个形象冲破了神秘的迷雾和宗教的思想束缚,闪烁出人性的光辉。而在《雅隆之恋》中塑造的乔大成形象,则洋溢着热忱与坚韧的性格特征。“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种心连广宇的无私奉献精神,体现了这个形象的审美内涵。
西藏话剧团是一个久负盛名的剧团,从1961年建团起,至今已过“而立”之年,上海戏剧学院为她培养了四代演员。他们在西藏广袤的土地上播撒话剧艺术的火种。改革开放以来,没有一个藏族演员自动“下海”改行。演员队伍保持了惊人的稳定性。从建团时的三十人,扩大到今天的一百多人。老中青少四代同台,形成梯形人才结构,保持了剧团旺盛的青春活力。
建团以来,演出古今中外大小剧目一百五十余个,除了“文革”期间,剧团每年都要推出新戏,并且注意到保留剧目的积累与演出。总计演出达三千余场次,观众以数百万计,而西藏自治区的人口才二百多万。这是第二个不寻常。
西藏地处边陲,交通不便,但剧团力求打破封闭,开通信息,及时“引进”内地话剧创作思潮,但又不“玩深沉”,不受“污染”,坚持现实主义创作道路。三十年来就我所观摩到的剧目从《文成公主》、《松赞干布》到《旺堆的哀乐梦》、《赞普的子孙》,从《意翁玛》、《迷途的少年》到这次演出的两个大戏。这个剧团已逐步形成自己质朴、浑厚、凝重、自然的舞台风格,这是第三个不寻常。
第四个不寻常,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不寻常是,他们能耐大劳、吃大苦,常年送戏上门,同藏族广大观众建立了水乳交融的亲密关系,他们演遍了自治区一百多个县,这些县大多是海拔四百米以上的高寒地带。一次,专程到一个边境哨所,为三个哨兵演了两个大戏,一时传为佳话。他们到牧区演出时,牧民们吹着大铜号,载歌载舞夹道欢迎,为每一个演职员献上哈达。在广场演出时,观众常达数千人之多。土台边摆满了录音机。1986年我在拉萨观摩他们演出的《赞普的子孙》,舞台边就摆了不少录音机。朋友告诉我:他们录下全部台词和音响效果,带回家放给家人和亲友听。《旺堆的哀乐梦》演出最为普遍,不少人都能背上几句台词。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个至今不存在危机感的剧团,被藏族观众亲昵地称为“我们的话剧团”的剧团,她的光辉而艰苦的历程,值得赞许。特别是上述的四个不寻常,与目前内地不少话剧团的诸多“不正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