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阴阳说对21世纪人类文明走向的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周易论文,阴阳论文,说对论文,人类文明论文,启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71(2009)05-0045-05
进入21世纪,人类文明的走向仍然扑朔迷离:资源的愈益匮乏,环境的日渐恶化等自不必说,笼罩在全球化氛围下的各国家与地区、民族之间的矛盾、冲突,乃至于由此导致的恐怖袭击、局部的战争等,也令世人惶恐不安。21世纪人类文明应向什么方向发展,这已经成为全球关注的重大课题。
人类文明的存在形式本来是丰富多彩的。一方面,各国家和地区与民族之间在诸如习俗、价值、信仰等诸多层面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另一方面,人类又普遍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追求着“崇高”、“爱”与“完美”。而这些无一不具有宗教意义上的至上性。因此可以说,虽然诸文明形式之间有差异,但每一种存在形式本身都因其独特性而拥有存在的合理性。诚如《周易》所言:“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1](《系辞》)。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同归”、“一致”的层面似乎还少人问津,而“殊途”、“百虑”的层面又常遭人误解,乃至有人因“殊途”、“百虑”的缘故而否定“同归”、“一致”的可能性。例如,某些大国政治利益体总喜欢抱着“自我中心”的心态,鼓吹某一种文明存在形式的至上性,而有意无意地忽视或抹煞人类各种文明形式中普遍存在的“共性”,而一味在彼此之间的“差异性”上做文章,并试图操纵这种“差异性”,以攫取更大的好处。近些年来,颇具影响力的“文明冲突论”,就属于这样一种忽视“共性”,夸大“差异性”,并把“差异性”诠释为“不可调和性”的一种理论。
人类的前途真的这么暗淡吗?要回答这一问题,首先需要说明“差异”是否等于“冲突”。笔者认为,对于人类文明存在形式的“差异性”,不妨用更为中性的“多样性”一词来诠释。“多样性”本身就意味着差异,“多样”—“差异”之间也可以意味着矛盾,而这些矛盾的发展方向有两种可能:一是矛盾被化解;二是矛盾引发冲突。这样看来,文明形式的多样性与差异性或许可以引起矛盾进而导致冲突,但其本身并不意味着必然是冲突;而且即使引起矛盾,也不意味着只有冲突一个路向。不但如此,文明形式的多样性,恰恰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发展的源头活水。
中华民族在历史上经历过多次民族大融合,留下了十分丰富的化解不同民族矛盾,促进人类共同发展的经验智慧,这些经验智慧内化为古圣先贤的思想,产生了诸如“协和万邦”、“协比其邻”、“万国咸宁”、“和而不同”等一系列光彩夺目的政治命题。而中国古代的知识精英大都自觉地以“天下”为己任,从某种意义上说,“天下”一词亦具有全人类的指称意义。因此,中国古代思想家思考问题时常总能超出一“邦”一“国”的利益而谋求“万邦”、“万国”之间的最大利益,而实现这种最大利益的方法或途径是“和而不同”,即谋求各邦国之间的和谐相处与共同发展。这在中华文明的元典《周易》中表现得极为突出,本文拟围绕《周易》的阴阳学说,讨论其对21世纪人类文明走向的启示。
一
阴阳,是中国古代哲学的核心范畴,其哲学意义主要表现为两种相对势力彼此之间互为消长、循环交替,以及互补相济的关系。整部《周易》都是透过对卦爻符号特征的诠释,以揭示阴阳变化之理的。所以,《庄子》一书中才有“《易》以道阴阳”的说法。
阴阳可谓是一对矛盾(contradiction)。但在《周易》看来,其恰恰又是和谐之所以成立、之所以不可或缺的两大基本元素,离开了“阴”的“孤阳”和离开了“阳”的“独阴”,当无和谐可言。就六十四卦中的睽卦和革卦而言,“睽”是背离的意思,“革”是革命的意思,这两卦均由八卦中的“兑”和“离”构成,且都属于阴卦,所以两卦的《彖传》均用“二女同居”这样一句话来象征两卦卦象的结构特点:
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已日乃孚,革而信也。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1](《革·彖传》)!
睽,火动而上,泽动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说而丽乎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睽之时用大矣哉[1](《睽·彖传》)!
革卦的卦象特征是上兑为泽,下离为火。水能灭火,火能煎水,因而谓之“水火相息”[1](P258),即水火相灭。睽卦的卦象特征是上离为火,下兑为泽,因而谓之“火动而上,泽动而下”,即火焰上升,泽水下渗。由于在八卦中,离为中女,兑为少女,所以由这两卦构成的革卦和睽卦都被形容为“二女同居”。《周易》认为,“二女同居”的结果,或为“其志不相得”,即二女的志向得不到统一;或为“其志不同行”,即二女的意志不能同步,并因此必将发生革命或出现背离,总之是由于不和谐,而导致存在合理性的丧失。
那么,为什么“二女同居”——没有差异、没有矛盾,反而使存在的合理性受到了破坏呢?在《周易》看来,只有阴,没有阳,便不能发生彼此之间的交通感应,不能发生交通感应,自然也就无和合、和谐可言了。这就好比一年四季的变化是由天地之气氤氲而成的一样,如果只有天之气,或只有地之气,而没有天地之气的相互交感,便无法成就春夏秋冬的变化流转。因此,中国古人特别重视阴阳之“和”,认为没有差异、矛盾,就没有和谐,即“一阴一阳之谓道”。革卦讲革命,正是为了破除“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的困穷局面,以顺应“天地革而四时成”的宇宙规律。睽卦讲背离与对立,也正是为了克服“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的困厄,而实现“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即在矛盾的差异性中求互补、和谐与发展。
中国古人的这一认识启示人们,独立存在的个体,或性质单一的一类事物之间,是难以讨论和谐的问题的,和谐只有在矛盾的关系体中发生,矛盾、差异并不可怕,没有矛盾、差异(即没有交感存在的前提和条件)才真正可怕。按照《周易》的这种理解,也可以认为,人类文明存在形式的多样性,恰恰是人类文明存在合理性的根据。因此,人们应该正确面对文明存在形式的多样性、差异性及矛盾性,并努力在化解、克服和超越矛盾中谋求和谐共处,以求得更大的发展。相反,如果一味坚持自我中心主义或单边主义,必将违背宇宙的本质规律,也根本行不通。所以,谁如果唯我独尊,试图充当世界警察,谁就会因过于消耗合理存在的基础而走向穷途末路。
二
和谐固然只有在矛盾的关系体中发生,但也只有在矛盾的各个方面合理地存在于一个统一体中,并使统一体的存在也具有合理性时,矛盾才有可能真正转化为和谐。《周易》六十四卦中的泰卦和否卦,都是由八卦中的“乾”和“坤”构成的,但象征的意义却截然相反:泰表示通泰,否表示闭塞。
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1](《泰·彖传》)。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则是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1](《否·彖传》)。
“小往大来”中的“小”指泰卦中的坤,“大”指泰卦中的乾,泰卦之所以是“小往大来”,其原因在于“天地交”、“上下交”。“交”就是相交,交感。《周易》认为,乾为天,坤为地,天地之气能够交感,万物就能亨通;(君臣、君民)上下之志能够交感,万众就能一心。相反,如否卦,其之所以“大往小来”,其原因在于“天地不交”、“上下不交”。《周易》认为,天地之气不能交感,万物就不能亨通;上下之志不能交感,邦国就无法存在。
那么,为什么同样是由八卦中的乾、坤构成,二卦的结果却是如此不同呢?应该说,主要原因在于两卦的结构不同:泰卦是“乾”下“坤”上,天气上升;地气下降,能够形成相交之势;否卦是“坤”上“乾”下,天地之气不能形成相交之势。所以,虽然构成二卦的单卦是一样的,但由于结构不同,其结果一个是和谐(泰),一个是不和谐(否)。这表明,不和谐并不意味着构成矛盾体的诸因子(如例子中的“乾”和“坤”)不具有存在的合理性,不和谐主要是针对着矛盾的关系存在(结构)说的。所以,《周易》特别强调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居位要“中”、要“正”、要“当”,认为只有居位“中”,居位“正”,居位“当”,才有获得吉利的可能。强调中、正、当,实际上是强调存在(结构)的最佳形式,它是对合理性的一种追求。而这种合理性,其本质就是“和”。春秋时期的著名政治家晏婴说:
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2](昭公二十年)。
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水、火、醯、醢、盐、梅、鱼等,可以看作是矛盾体的各个方面,它们以合理的方式被“烹”于一个统一体中,就成为“羹”。而这个“合理的方式”,是透过“宰夫”的“济其不及,以泄其过”来完成的。“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就是对“水、火、醯、醢、盐、梅、鱼”等在矛盾统一体“羹”中的最佳存在形式的一种追求。
中国古人的这种认识是很有价值的。它表明,当两种文明或多种文明之间因某些原因出现矛盾,甚至发生冲突时,人们不应该简单地怪罪某种文明有问题,而应该意识到可能是文明存在形式之间的关系有问题。换句话说,文明的冲突,并不意味着冲突的某一方缺乏存在的合理性。在现实中,人们常常把世界的不和谐归罪于矛盾体的某一个方面(如某一个群体),也常常以打压乃至消灭对方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而很少有人(或政治团体)从自身寻找问题,其结果,矛盾不但不能得以合理解决,还往往使矛盾加剧。这种认识其实是比较片面的。正像泰卦和否卦的例子一样,存在体的不和谐,往往主要是因为结构不合理,关系不协调,而只要能够理顺各种关系,使矛盾体的各个方面都处于有秩序、安分位的合理状态,整个世界就会像一首优美的格律诗,既有规矩可循,又能各尽情怀。
三
人类文明发展史表明,对合理性的追求是人类精神的本质再现。几千年来,人类也正是在不断战胜邪恶、避免灾难的艰苦努力中谋求着合理的存在方式。因此,和谐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实现的,这个过程最大的特点是《周易》所谓的“与时偕行”。“与时偕行”亦即“因时而变”。“变”,是为了变其“穷”,实现“通”,并进而达到“久”。“穷”是穷途末路,即不和谐;“变”是突破不和谐;“通”是和谐;“久”则是因和谐而持久。在这里,“变”是十分关键的,所以孔子赞美《周易》特别突出一个“变”字,认为“《易》之为书也……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1](《系辞》)。
“唯变所适”,并非没有条件,“变”的条件是“时”,《周易》称之为“变通趣时”。有了“时”的因素,也就意味着和谐的相对性,以及和谐构建的阶段性和长期性。例如,《周易》第六十三卦是既济,这一卦是六十四卦中阴阳搭配最合理的一卦,《周易》用它来表示“已经完成”。但《周易》并没有把这样一个象征高度和谐的卦作为《周易》的最后一卦,而是在既济卦之后,又安排了一个未济卦,以预示事物的发展、和谐的建构永远不会停止,“完成”只是相对的,到达新的终点同时也就是新的起点。
既济,亨,小者亨也。利贞,刚柔正而位当也。初吉,柔得中也。终止则乱,其道穷也[1](《既济·彖传》)。
既济卦,下离上坎,初九与六四,六二与九五,九三与上六,阴阳的搭配十分合理,但《彖传》却说“其道穷也”。为什么一个阴阳搭配最合理的卦,却是“其道穷”呢?从《彖传》可知,“其道穷”的原因是“终止则乱”。也就是说,如果停止下来则必然大乱。关于这一点,《系辞传》下面的一段话可以说是最好的注脚:
乾坤其《易》之蕴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1](《系辞》)。
对于这段话,已故著名易学家金景芳有一个很好的注释,他说,“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是指当乾坤两卦排列在六十四卦之首时,《易》,即六十四卦的变化发展已经存在里边了。而“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则是针对着六十四卦中的最后两卦既济与未济说的。既济“刚柔正而位当”,指乾坤的变化发展达到了平衡,而一旦达到平衡,也“就等于乾坤毁了”,也就是说,矛盾既已解决,相关的变化发展也就告一段落。而变化发展的停止是很可怕的,所以,《周易》认为,既济之后还必须有一个未济,用《序卦传》的话说就是“物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3](P4-5)。未济的卦象与既济正好相反,《周易》以此象征事物的发展变化永无止期。
中国古人的这一认识也是十分耐人寻味的,它至少给我们两点启示:其一,绝对的平衡、和谐就意味着发展的停止。因此,“完成”只是相对的,达至终点同时也就是新的起点。其二,和谐是在适应社会发展的“时变”中不断实现的,没有一劳永逸的和谐。就人类文明的发展而言,《周易》的这一思想表明,无论遇到任何问题,人类都应当用发展的眼光来对待,因时而变,变通趋时,与时偕行。这样一个过程,也是人类不断自我调适,不断顺应社会历史和自然变化的过程。
四
《易传》讲“变”,首重阴阳相交,如说:“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1](《屯·彖传》),在《易经》六十四卦的排序中,屯卦紧随乾、坤之后,排在第三位。这里的“刚柔”既指乾坤,亦指阴阳。就筮法说,“交”是乾、坤之外的其他杂卦产生和存在的基本前提,如《说卦传》:“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意思是说,阴与阳(乾坤)互求,阳求阴得三男,阴求阳得三女。这里虽然是讨论八卦的生成,实则道出了六十四卦形成和存在的基本原理。而就宇宙的普遍法则说,“交”也可以看作是万事万物生成和存在的基本前提。
阴阳相交,必然相感。《咸·彖传》:
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咸卦下艮上兑,按照《说卦传》的意思,兑为少女,艮为少男,所以谓之“男下女”。咸卦的“男下女”与《泰》卦天地相交的道理一样,在相交的基础上,“二气感应以相与”。“相与”即相互亲近,也就是阴阳二气交互亲感,交互作用。相交相感,就会有变化;有变化,就有“生”:
刚柔始交而难生[1](《屯·彖传》)。
天地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1](《系辞》)。
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万物之始生也[1](《序卦传》)。
在这些材料中,“生”与“变”乃一体之两面,“刚柔始交”而成屯,屯卦是阴阳刚柔摩荡的结果。所以,“刚柔始交而难生”的“生”字,既有变义,又有生义,可以说变就是生,生就是变。“天地絪緼,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则更加明显地表明了阴阳、刚柔交感化生的普遍道理。
“生”,实际上也就是《周易》所谓的“变”而“通”,由于“生生”,所以才可以变而通,通而久,此即“生生之谓易”。从这个意义上说,与时偕行、因时而变,蕴涵了生机无限的意思。而和谐的本质,也恰恰在于使矛盾体中的无限生机得到保持和释放。可以说,“生生”最能体现矛盾的和谐统一体所具有的本质功能。可见,和谐的本质就是“生生”,它表明,和谐不仅能使矛盾各方面在统一体中得到最佳的存在方式,同时还能使矛盾统一体获得保持和释放生命力的最佳结构形式。
《周易》的这一思想是非常有价值的,它启示我们,构建一个和谐的人类社会生存环境,就是要让每一种文明存在形式都焕发出其应有的生机,使每一种文明存在形式中所蕴涵的无限生机都充分释放出来。因此,世界的和谐即意味着人类最佳存在方式的实现,意味着人类的生机无限,意味着人类的不断进步与发展。
五
和谐的本质是“生生”,而宇宙的本质则是和谐,所以,中国古代思想家讲和谐并不单单局限于人类社会,还特别重视宇宙的大和谐。宇宙的大和谐,就是天、地、人的和谐,也就是自然、社会、人类三者之间的和谐。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1](《说卦传》)。
天道、地道、人道,被称为“三才”之道。其中,天道的特点是阴阳,地道的特点是刚柔,人道的特点是仁义。这表明,天、地、人各有其自身的特点,但因为都遵从于“道”,所以在“道”的层面上,三者又有内在的一致性和相成互补性,这是宇宙大和谐的基础和前提。《周易》把这种宇宙大和谐的构建称之为“天地设位,圣人成能”。“设位”,是自然的本质;“成能”,是人类的本质。“天地设位,圣人成能”就是顺应自然界的法则,参与自然界的变化过程,亦即“顺乎天而应乎人”。
不难看出,《周易》讲宇宙的大和谐,首先强调的是天、地、人三才统一的整体观念。以此为前提,《周易》一方面重视人要“崇效天,卑法地”,努力在“天道”与“人道”之间寻求内在同一性,通过认识和效法天道,从中汲取教益,引伸出人事所遵循的原则;另一方面又认为“天地设位,圣人成能”,分别人道与天道的不同,强调人在自然面前应积极主动,参赞天地的大化流行;同时又特别重视从中正和谐的立场调适天人关系,追求宇宙的和谐。这样就能真正达到“乐天知命故不忧”的天人合一境界。达到了这种境界,便可以实现天人之间的和谐相处: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1](《乾·文言传》)。
“先天”,即先于天时的变化而行事;“后天”,即在天时变化之后行事。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道,其德行就能与天地、日月、鬼神的变化相一致,也就能预测天时,顺时而动,从而达到天、地、人三者之间的整体和谐。这种整体和谐,就是《周易》所谓的“保合太和”。
中国古人这一思想的现实意义非常重大,当今人类所面临的诸多危机中,最突出的莫过于人与自然之间,以及各种文明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而各种文明之间的冲突也往往是由于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矛盾而造成的。例如,20世纪后半叶以来,美国的每次对外战争几乎都主要是基于其能源战略的考虑,虽然打着推行民主的冠冕堂皇的旗号。而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新兴的发展中国家的不断崛起,资源的紧张将不言而喻,争夺资源又将成为世界各个政治利益集团绞尽脑汁的大问题。在这种严峻的形势面前,人类如果不能发忧患之心,防患于未然,其结果将是无法预测的。而《周易》的阴阳说,既重视天人和合,又重视协和万邦,对于人类思考当前所面临的诸多危机很有启发意义,其历久弥新的伟大智慧必将成为21世纪人类永续文明的理论基础之一。
总之,《周易》的阴阳说强调,阴阳的矛盾是和谐得以建立的前提,阴阳的和谐是对合理性的一种追求,阴阳和谐的实现是一个与时偕行的过程,阴阳和谐的本质在于使矛盾体中的无限生机得到保持和释放,从而天人和,万邦和,最终达到宇宙的大和谐。这些思想对于今天反思与前瞻人类文明的走向是很有启示意义的。它表明,文明的冲突并不意味着冲突的某一方缺乏存在的合理性;而单边主义会因为过于消耗合理存在的基础而走向穷途末路。所以,人类应当用发展的眼光来对待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因时而变,变通趋时,不断调适自我,以顺应社会历史和自然的变化,谋求世界各国、各地区、各民族的和谐相处,使人类各种文明存在形式中所蕴涵的无限生机合理地释放出来,并最终实现整个人类社会和宇宙的大和谐。
[收稿日期]2009-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