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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6月24日,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出通知,要对工、农、中、建4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担保等表外项目和表外业务情况进行全面调查。
通知要求银行在发放贷款是要充分关注风险,尤其提醒银行要对上市公司的相互担保形成怪圈这一现象高度警惕。银监会认为,自从去年蓝田事件发生后,相关监管层就开始关注上市公司相互担保从银行贷款的问题,而今年周正毅事件更促使银监会和证监会立即行动,开展深入调研,以掌握上市公司相互担保的情况。
曾做过多家上市公司担保案件诉讼的北京金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李晓阳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分析。上市公司担保问题是目前商业银行表外资产的重大隐患之一,银监会此举的通知意味着对上市公司担保进行全面、系统调查的大幕即将揭开。
致命的三环
在各地的上市公司担保圈中,以"上海圈"、"福建圈"、"深圳圈"最为声名卓著。
数字显示,目前涉及担保的上市公司多达460多家,占总体上市公司比例的40%,披露的担保总额约有686亿元。而这个担保圈正处于不断的"壮大"。之中。
2002年证监会福州特派办曾做过一项调查,截至2002年6月底,该办辖区内的28家上市公司,除福建高速、福建东百、福耀玻璃、福建双菱和宏智科技等5家上市公司外,其他上市公司都有对外担保,占辖区内上市公司总数的82%。在这些上市公司之间,形成了以三木集团、中福实业、闽福发、天香集团等4家公司为核心的4个担保圈。4个担保圈互相交织,共牵涉了辖区内的13家上市公司,占辖区内上市公司总数的46%。
上海市上市公司担保链还没有得到清查,但其牵涉面也已有大体的统计。 2001年中期,在上海本地上市公司中,共有52家上市公司互为担保,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担保链"。在这个"担保链"中,担保金额高达109.04亿元,占这些公司对外担保总额的48.65%。
而在前不久引起广泛关注的"深圳担保圈"始露出冰山一角,但这一角已经颇为惊人。以深石化、ST盛润和PT金田为中心形成的担保链,涉及到深石化、ST盛润、深宝安、ST特力、海王生物、深纺织、ST深物业等13家上市公司以及另外的数10家非上市公司,涉及总金额数10亿元。
熟悉内情的人士表示,在上市公司较多的其他地区,上市公司相互担保获取银行贷款的现象同样多得令人瞠目结舌,例如在无锡这样的中级城市。
圈钱机器
贷款担保是为了保障贷出货币的银行能按时按量地收回贷款本息,是银行控制贷款风险的重要工具。
"上市公司作为我国的公众公司,其财务、经营相对透明,并且资金实力也较强,具有充当担保人的先天条件",华夏证券的高级研究员董晨说,"上市公司提供的担保颇受金融机构的青睐"。
统计资料显示,在我国1000多家上市公司中,有近40%的公司存在着对外担保或互保,这个比例在前两年是25%-35%。
然而随着上市公司对外担保或互保的越来越多,上市公司担保贷款存在暗箱操作甚至违反法律规定等现象也日渐暴露。魏加宁指出,这样的担保其职能已 发生了变化,保障作用十分有限,被"担保"的银行贷款实际处于高风险状态,逾期贷款不断增加,不良资产也水涨船高。
董晨认为,上市公司担保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二点,一是上市公司为其大股东担保,成为大股东圈钱机器。其中典型的例子是PT粤金曼和ST猴王。在ST猴王一案中,导致ST猴王濒临破产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它为后来破产的猴王集团贷款提供了担保。
另外就是上市公司双方或多方进行暗箱操作,相互担保来圈银行的钱,深圳担保圈就曾被多家媒体作为分析担保圈的"经典"案例。上市公司之间形成相互 担保关系,也就形成了一个或有债务链条,一旦这个"担保链"某一环节断裂,就会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涉及银行贷款,则巨大的金融风险酝酿其中。
上市公司担保问题的产生,除了上市公司的违规行为之外,金融机构本身也难辞其咎。
一段时期以来,商业银行曾认为上市公司是信用比较好的企业群体,由上市公司为贷款提供担保,银行常常是来者不拒。光大银行的一位信贷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做贷款如果贷给上市公司,没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多数是免责的"。
这样无疑间接地给一些试图圈钱的上市公司提供了可乘之机。
魏加宁指出,目前大部分金融机构的信贷内控机制中存在失控环节,突出表现在审贷机制未充分分离,调查岗、审查岗、检查岗之间缺乏有效的制约。
另外,个别金融机构法规意识和风险意识不强也会造成上市公司担保问题的出现。据董晨介绍,《公司法》、《担保法》和《关于上市公司为他人提供担保有关问题的通知》以及其他相关法律、法规明确规定:不得以公司资产为本公司的股东、股东的控股子公司、股东的附属企业或者个人债务提供担保。
尽管法规明令禁止,但仍有金融机构接受上市公司为股东做的担保。
意在不良资产
不良资产一直像一把达摩斯利剑悬在商业银行的头上。
魏加宁认为,此次即将进行的清查上市公司担保,其醉翁之意在上百亿不良资产和无法估计的即将产生的不良资产。
银监会成立以后,把促进商业银行资产质量提高作为了监管工作的重点。5月27日,银监会已经开始部署对4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非信贷类资产进行检 查,6月17日,银监会新闻发言人在介绍下半年的工作部署时,又把检查的范围扩大到全国各家银行机构。
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在处置不良资产问题上,态度非常坚决。刘不仅在多个场合表示要向不良资产开战。而且作为银行家,其早已以工作作风雷厉风行而闻名。早在2003年初,刘明康还任中国银行行长时,中国银行就"制定了2188清障工程",其处置不良资产的功力初露端倪。
"刘明康是从商业银行中走出去的,对商业银行不良资产的顽症了解甚深。"魏加宁说,"此次对上市公司担保检查的最终目的,应该还是要解决不良资产的问题。毕竟上市公司的担保问题积弊已久并直接或间接产生了大量的不良资产"。
"当然作为一个新成立的机构,银监会可能还有一个初衷:查清历史遗留问题,分清责任分清归属。"魏加宁说。
李晓阳认为,上市公司担保问题不仅仅给商业银行的经营造成一定的系统性风险,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李晓阳估 计,沪深两市的上市公司担保金额可能不下千亿,由于其担保具有一定的关联性,目前就此方面的不良资产尚难估计。
脆弱的链条
一般来说,上市公司的担保类型大致有3种:上市公司互保、变相为大股东担保和为关联企业担保。虎杰投资首席分析师张寅分析,上市公司互保主要是上市公司为了融资贷款的方便,正常业务的运转需要比较方便的贷款,而上市公司从股市筹资要求比较高,做不到简单快捷。这类担保出现危机 主要是由于对对方实力认识不足。而另一种担保,则是因为不少大股东通过控股地位,使上市公司对大股东和关联企业进行巨额恶意担保,将上市公司变为"提款机"任意圈钱,最后将上市公司彻底掏空。
上市公司的互相担保负面影响是很 大的,虽然从表面上看每笔贷款都有担保人,每一笔贷款资金似乎都有安全保障,但实际上存在很大的风险。因为按照有关规定上市公司在提供担保时,要采取反担保的措施,然而上市公司提供担保和反担保的经常是关联企业,其风险依然是在贷款圈内,如上述的"深圳圈"中,它们互相进行担保和反担保的,这种担保的效果极差。
上市公司的担保所引发公司财务危 机屡见不鲜,特别是上市公司之间的互保,常引发连锁反应,暴露一个又一个问题。其中近期较为引人注目的是ST国嘉,由于公司经营状况极不理想,主营业务几乎为零,屡屡亏损,同时负债累累,多项到期贷款不能如期偿还,多家上市公司因为其进行担保而受到牵 连,包括开开实业、方正科技、长江投资、联华合纤等多家上市公司,其中隧道股份一家金额就超过亿元,而隧道股份2001年利润仅有9689万元,联华合 纤则在2002年陷入了亏损境地,为国嘉的贷款担保给这些上市公司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一旦这些公司倒下,就可能牵扯出更多的公司,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
江信证券分析师分析,担保风险具有波动性和突发性,当上市公司之间涉及金额巨大的互保,只要有一家因不规范运作出现问题,就会产生连锁反映,风险会沿着担保链波及其他公司,甚至引 发局部的金融债务链危机,损害相关公司的商业信誉及银行的资产质量。在担保风险中受伤害的不仅仅是上市公司, 同时包括银行等金融机构也会受到影响,严重的对当地经济会产生巨大的波动。而近期由于"上市公司担保圈"涉及的家数越来越多,金额越来越大,引发的案件迅速增加,"上市公司担保圈"的巨大风险正逐步凸现。
专家表示,上市公司相互担保形成环环相扣的"唇亡齿寒"关系,如果哪家公司垮台,则很可能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一系列公司的难以为继或倒闭,如果严重很可能引发地区性金融危机。
深圳"深石化圈"就是一例。不断亏损的深石化连带牵动了一系列有直接或间接担保公司的危机,无奈的深圳市政府甚至表示,要注资50亿元帮助深石化这样的国企实行重组。
银监会人士向记者表示,上市公司互保怪圈的问题"不太好解决"。从银行的角度观察,银行风险内控机制的不健全或在执行过程中制度标准的走形是这些高风险贷款得以流出银行的重要原因,而银行间信息流通的不畅顺也对考察上市公司贷款风险程度形成了障碍。
据业内人士介绍,央行内部有一套信贷登记系统,但一方面系统的运转速度比较慢;另一方面由于商业竞争的原因各银行不愿意在系统中披露一些放贷信息,系统的实际披露信息比较少,因此目前银行间尚未能形成信息共享的有效机制。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曹凤歧教授认为,除了银行要健全风险控制机制,证券市场需要完善,社会信用体系要健全以外,中国整个担保体系的逐步形成是解决上市公司担保怪圈的根本方法。
曹凤歧教授表示,我们应该建立起由政府、银行、企业、社会组织各方面组成的担保体系,逐步消化上市公司潜在的风险,解开担保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