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众的表演与想象:弹幕使用族群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族群论文,受众论文,弹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识码】A 一、研究缘起 随着本土弹幕视频网站的兴起,弹幕这一特殊的字幕形式迅速在ACG(Animation,Comic,Game)[1]亚文化网络社群中流行起来,形成了一批忠实用户——可简称为弹幕族。此外,其影响力却已辐射至亚文化群体之外,如弹幕电影、晚会现场屏幕启用的弹幕等,增强了观看的互动性,构建了一种“共同观看”的想象。弹幕作为一种干扰观看的存在,原本是信息传递中的噪音,却成为特定传播流中的“主旋律”,并对受众解读视频文本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反传播”的弹幕及其使用群体具有一定研究价值。 (一)弹幕的定义 “弹幕(Barrage)”原指在较短时间内用大量火炮提供密集炮击[2]的战术,形态上近似“幕布”;之后从军事用语中派生出来,用以表示射击游戏(Shooting Game)中敌人子弹多、火力强的状态[3]。日本动画视频分享网站Niconico[4]于2006年底首次开始提供实验性质的留言字幕功能,使用者发表的评论可以像字幕一样直接显现在视频上。当评论数量较多时,大量快速水平流动的评论充斥屏幕,其效果很像弹幕射击游戏中的子弹飞行轨迹,因此得名。传入中国后[5],语义和用法发生了一定变化,即不论评论数量多少,只要符合流动性、覆盖性(overlaid comment)的特征,都统称为“弹幕”——“弹幕”就成为中国网络视频中“即时评论字幕”的代称[6,7,8]。 弹幕从具体形式上可分为普通弹幕与高级弹幕。普通弹幕数量最多,“即发即显”,在视频窗体底部直接输入文字即可。高级弹幕在视觉效果上多了些“花样”,又分为特殊弹幕和代码弹幕,唯有正式会员在使用一定“虚拟资费”、并征得视频发布者同意后方可发送。特殊弹幕可设置文字常用属性、移动路径以及“时间轴”,通常被制作成歌词或字幕。代码弹幕需要使用Javascript进行编程,让弹幕实现超链接等功能,相当于在公共平台进行功能开发,目前已有用户编写出类似flash游戏的代码弹幕。代码弹幕拥有很大的创作空间,爱好者开始分工合作,组成高级弹幕制作组等团体,而各类制作教程以及“辅助软件”也应运而生。 (二)运行机制 弹幕功能起初仅是网络视频播放器的一种附加功能,但由于被使用族群认可,已经成为此类播放器的核心。本土弹幕视频网站Acfun(简称A站)以及Bilibili(简称B站)[9]等已成为中国ACG爱好者的主要阵地,而大众视频网站也逐步增加了弹幕功能。 此类视频网站接近视频的“门户”网站或是搜索引擎,视频从各类大众视频网站等视频源中“抓取”,并通过超链接的方式在弹幕视频播放器上播放,实现了视频资源的整合。A站、B站除了播放超链接的视频外,还提供了影片上载服务,大量动漫爱好者主动分享动画或经过自己二次创作的视频,成为上传者——“UP主”。 弹幕网站实际上采用了“窄播(narrowcasting)”的方式,因设备、带宽负荷等综合因素,需对弹幕数量采取一定的控制,一般都采取会员制度:唯有注册会员才可发送弹幕,不同级别会有相应的功能使用权限,客观上形成了“小众狂欢乐园”[10]。以B站为例,因“非ACG圈”用户过多,使得弹幕杂乱又缺乏有效的整治方式,所以采用限制注册;之后改进为邀请码注册以及答题注册,但题目难度较大。目前大部分弹幕网站都是免费的,Niconico有付费会员机制,付费后能获取更多如高清、精华视频等服务。 (三)研究目的 与大众视频分享网站类似,用户是网站内容的提供者、分享者,但通过弹幕交流互动,为网络视频增加了奇特的观赏效果,影响了受众对视频文本的解读。弹幕的消费者与生产者之间有很大的重合,且生产与消费过程在观感上是同时进行的,即一边看弹幕一边发弹幕,形成与人一同观看的想象。不论是积极分享、参与讨论的动漫迷,还是从事动漫周边、同人产品制作的爱好者,都已从被动的视频观看者,摇身一变为主动的“表演者”。积极的受众在媒介消费过程中如何形塑其认同,其认同是限于个人层面、还是已形成某种集体性认同,又产生了怎样的“想象的共同体”,均值得探讨。 二、文献综述 (一)弹幕与“迷”群 弹幕作为一种ACG亚文化的技术呈现,已有多项研究从弹幕的形式、弹幕族以及弹幕与视频文本的关系等角度进行分析。陈一等[11]从青年亚文化视角透视了弹幕网站及其使用者弹幕族,文章认为弹幕网站是一种“小众狂欢乐园”,存在相对严苛的准入机制,通过举办内部活动增强认同;而弹幕是对于视频文本的“二度加工”,但这种“二度加工论”忽略了原创性的高级弹幕视频。日本研究者中村聡史等[12]探讨了弹幕等“社交注释”是否可帮助用户评价视频的优劣,通过编程对弹幕进行内容分析,肯定了弹幕在诠释视频文本方面已发挥了作用;与之相似的研究也证明了弹幕的密集程度与视频文本的重要性、趣味性呈现显著的相关性[13],并提升了视频观看的快感[14]。马志浩[15]通过量化手段发现,发送弹幕已成为一种准社会表达,在“英雄一反派”叙事的动画片中,受众对不同类型角色的态度倾向存在显著差异,准社会表达类型与弹幕评论长度显著相关。该研究也为准社会交往(parasocial interaction)及准社会关系的线性发展提供了佐证,弹幕视频网站已被亚文化社群视为重要的社交媒体[16]。 弹幕族与ACG亚文化的“动漫迷”有很高的重合度,Hall[17,18]等学者视受众为“抵抗的主体”,通过对文本的结构与重组来建构群体或者个人的主体性,即老生常谈的三种解码位置:支配霸权、妥协以及对抗性[19]。按Hall所言,迷群(fans)抗拒隐藏在文本背后的主流意识形态[],但忽视了受众的主观能动性,并非所有迷群都属于被收编的类型。例如弹幕族等群体,在解析文本、挪用文本并创造自身群体风格的同时,已将弹幕的生产纳入了自身的日常媒介消费之中。 李明璁[20]在探讨台湾地区青年如何在哈日潮流中构建跨文化认同时,发现因观赏日剧而出现了大量的后文本文化生产的现象,日剧与其他相互指涉的文本,共同构成了一种复杂的“巨文本”。参与日剧讨论的日剧迷,或是在报纸上的互动专栏、制作原创的相关短剧等等,为日剧迷提供了“现身”的传播场域——都与ACG族群发布弹幕、制作大量同人作品有很大相似性。 (二)受众研究与“观展—表演”范式 “受众(audience)”一词在汉语语境下存在消极被动的潜台词,然而弹幕的出现为其参与文本的解读实践提供了技术条件。受众研究领域并没有特别清晰的线性发展脉络,而是“围绕一个或多个圆心,在不同阶段做不同运动,核心问题与方法并没有发生彻底变化”[21]。研究者对于受众的认识产生一定转变,并趋于深入及全面,可以大致分为重视效果的传统范式、转向社会文化的受众接受分析、女性主义受众和“迷(fans)”研究,以及转向日常生活媒介的视角等[22]。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接受分析范式的主流地位也因媒介景观(mediascape)的变迁而遇到一些困境,张玉佩[23]认为,互联网的兴起使得媒介生产工具变得更普及、成本更低,受众更容易成为媒介产品的生产者;信息洪流冲淡了人民对于资讯的渴求,转而向媒介影像消费中寻求愉悦与“失落的自我主体性”。在此背景之下,Abercrombie和Longhurst[24]提出了“观展—表演”范式,研究视角聚焦于“消费与认同”[25,26]。 观展/表演则是一种新的范式,与传统的收编/抗拒模式有共同之处,但关注“何为受众(what the audience is)”、“受众做什么(what the audience does)”,强调媒介景观的符号化,受众通过消费行为获取深层认同,并进行再建构等。新一代的受众是“扩散受众(the diffused audiences),是观展(spectacle)、自恋(narcissism)以及表演(performance)互动形成的社会产物;或者说受众是具有游牧性的,媒体消费与经验已经成为一种日常,而媒体影像与真实生活的边界变得模糊[27]。多样化的媒介提供丰富的影像,促成人际讨论;而这种讨论会使得受众在媒介消费过程中更为投入,加深了对媒介内容的认同;进一步推演,受众为展现其认同,则会通过在他人面前表演的形式——扩散受众的认同是在被建构与再建构的循环中形成的[28]。 观展(spectacle)具有“看与被看”和“观看凝视与公开展示”的双重含义,进一步可解释为“作为主体的观看”和“作为被展示观看的客体”。观展是一种过程,之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被置于一种观看的场景之下,人类、物品与事件都并非理所当然地存在,而是被注意、凝视、标记和管制——世界因此成为一种表演和展示的场所,受众的行为都是为了“被凝视”而表演[30,31]。观展的过程导致日常生活的美学化,事物的外观成为批判对象,其功能性反而被削弱(一如弹幕评论功能减弱,但密集的弹幕却能造成视觉快感);人们沉浸在景观世界里,通过各类符号为扩散受众进行相互表演[32] 观展带来的心理预期即为“自恋(narcissism)”,Abercrombie与Longhurst将此心理学概念引入受众研究,突出受众主体性,对影像产生依赖,在想象中表演,并成为自己与他人观展过程中的见证者。处于网络之中的受众,在创造文本的同时,又回到观赏者的角度欣赏自己的文本,模糊了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界限。放在弹幕分享网站的语境之中,除了分享发布原创视频、并为获取大量点击与评论而沾沾自喜,亦可以发表引起广泛共鸣的“有趣”弹幕,并观赏弹幕流带来的视觉快感——这恐怕正是一种自恋。 三、研究问题与方法 本文以“观展—表演”范式为基础理论框架,试图通过观察与访谈的研究方法,探寻弹幕使用族群的表演、想象及其认同,并研究以下问题: RQ—1:受众观看、发送弹幕的原因与动机为何? RQ—2:受众如何参与弹幕的生产与消费?弹幕对其解读视频文本的意义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RQ—3:受众通过弹幕构建了怎样的个体、群体认同或想象? 针对网络社群、粉丝文化的研究多以网络民族志为研究方法。与效果研究将受众视为媒介的被动应激体相左,接受分析更重视其主动参与意义诠释的能力,提出异议是透过“文本与受众之间的协商”而来,强调观赏是“存在于阐释共同体(interpretive communities)的共享行为”[33,34]。 本研究因时间限制,故采用网络田野观察的方法,并对8名弹幕用户进行了深度访谈,把田野设定在了赛博空间(cyberspace)。深度访谈采用了“半结构式”访谈的方式,以激发访问对象的主观能动性,获取更多的资料;并对UP主和一般弹幕用户的访谈略有区分,以回应研究问题。 四、研究结果 (一)弹幕的内容 弹幕的内容是受众研究的重要文本,伴随着视频文本产生,亦可视之为影响受众解读视频文本意义的“伴随文本”[35]。通过对其具体内容的分类及文本分析,可初步分为基于视频文本的弹幕以及“游离态”弹幕两大类[36]。 1.基于视频文本的弹幕 基于文本的弹幕简言之是“原创弹幕”和“呼应弹幕”的结合体,出彩的“吐槽”有“一呼百应”之效(表2): 2.游离于于视频文本的弹幕 游离态弹幕一般会在短时间内集中出现。以彩色弹幕居多,几条弹幕排成队列,形成一个弹幕集合。偏离主题的行为在ACG亚文化中很常见,是一种对于元文本的对抗或“非暴力不合作”式的解读。 由上文摘录的典型弹幕可见,对弹幕内容的有效解读,需要一定的ACG亚文化知识背景。弹幕族群使用社群独特的话语体系以维护自身认同,并巩固社群组织,具有显著的“排他性”。 (二)受众分析——想象中的观赏共同体 1.观赏共同体 “我一般会保留上方的弹幕观看,这样就不会遮挡主要图像和字幕。我比较喜欢看暗黑系列的动漫,但是一个人看会有点害怕;不过开着弹幕就好很多,就像有朋友陪着一样。搞笑的视频也是一定要看弹幕的,不然就会缺了好多笑点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40]” “开弹幕观看感觉很欢乐,具体就是说感觉你和很多人一起在看节目,有种大家能一起吐槽的感觉,也能够引起共鸣。[41]” 受众参与弹幕“观展”活动的动机指向了社交活动以及群体性认同。弹幕使用者对于共同观赏的心理诉求,网络社交时代带来的孤寂感,使得网民会主动寻求一个共同体,来获取归属与认同。Benedict Anderson[42]在《想像的共同体》中表示“民族”本质上是一种现代的想象形式,是一种社会、心理学上的“社会事实”。Anderson的观点在全球一体化与碎片化杂糅交错的网络信息时代依旧适用:的互联网及其衍生服务为构建例如ACG族群的想象等提供了技术支撑。受众观看弹幕视频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寻求共同观看的特殊观感,并融入B站等存在于虚拟世界的观赏共同体社群。 除了寻求共同观看的体验,弹幕的解释功能亦吸引了受众。解释性质的弹幕拓宽了受众的知识面,多位访谈对象表示,弹幕在外语视频缺乏字幕的情况下充当了解释、说明的字幕功能,没有弹幕可能就看不懂;而这种群体性的内容生产过程,使得一些难以被发掘的“笑点”、生僻冷门的典故等都得以解答分享,增强了受众对于视频文本的理解能力,有时也会使得原本无聊的视频因弹幕而变得精彩。 弹幕的内容具有很强的ACG社群特征,且需要一定中日文化背景知识方能解读,实则已为共同体提供了一定“亚文化壁垒”。共同体对外是团结而一致的,对群体内部成员而言却是松散的存在。访谈对象小Z、小白、索叔等“年长”用户,无一例外的都提到了对于“小学生”乱发弹幕的不满:“弹幕里小学生太多,反而出戏”、“小盆友喜欢发恶意弹幕互喷”等。此处的“小学生”并非指实际意义上的小学生,而是指“不懂行”却依旧喜欢大量发弹幕刷屏的用户。日本动漫体裁众多,科幻类的故事例如《攻壳机动队》常常加入一些较为深奥的哲学理念,年少观赏者可能难以看懂而发送负面的弹幕,因而引起年长观赏者的“愤怒”,认为其“暴殄天物”。或在剧情中出现某些物理、化学现象时,正在学习这些基础知识的中学生观赏者会兴奋地尝试解释,但对于高学历的观赏者而言,则为“初中生物理狗又来搅局!”年少群体又会不服,群体性的弹幕混战并不鲜见。“看上去”和谐的弹幕群体,实则是分散个人的想象,对于他者具有极强的排斥心理的同时,又面临着群体内部的分裂。 2.弹幕与吐槽 “现代社会人们依赖网络交流,很难脱离那种感觉,但是看电影以及动漫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弹幕提供了一个环境,好似依然跟别人交流着(虽然这种交流是单向的),而且人们喜欢在共同喜爱的事物上进行信息交流……[43]” 弹幕作为一种发表评论——“吐槽”的技术手段,促进了ACG族群“观赏共同体”的形成,实现了观感上的“同时”,又通过网络跨越了地理限制,既不同于电影院里不可评论的静默观看(弹幕电影除外[44]),亦不同于家庭中时因缺乏同好者而形成的“无共鸣”观看。吐槽文化的兴起,却又超越了“迷群”这一因为兴趣爱好相同而聚集的群体,使得“槽点”相同、不喜欢某一事物的人群亦可以汇聚成社群,分享解构视频文本带来的快感。 在ACG亚文化中,吐槽已成为重要组成:一方面对于视频的某一句弹幕吐槽,可能成为“点睛之笔”;另一方面,吐槽本身已经可以成为新的产品,以动画、配乐等为原材料,进行剪辑、重组与再拼装,例如动漫爱好者制作的MAD[45],形成新的“吐槽视频”。 通过访谈,用户发送弹幕的频率存在很大差异,但只要拥有发送的权限(注册用户),基本均会主动发送。那么,受众为何要发送弹幕?一般而言,是遇上“特别喜欢的视频或者特别不喜欢的视频时,想要表达观点就会发弹幕[46]”。当受众想要表达喜爱之情,或表现“挪揄”、“抗拒”时均有可能使用弹幕。弹幕与吐槽之间不能简单地画上等号,弹幕的功能范畴并不局限于“吐槽”。当屏幕出现大量弹幕时,这种媒介影像的激增刺激了受众的互动交流欲求;受到感染的用户会通过发送弹幕进行“表演”,并投入观看自己以及他人“表演”的观展活动之中。 3.仪式与社群归属感 詹姆斯·凯瑞[47]的传播仪式观(a ritual view of communication)指“一种以团体或共同的身份把人们吸引到一起的神圣典礼”,其目的是不在于信息的获取(虽然从中也获取了信息),而在于某种戏剧行为,并作为戏剧演出的旁观者加入其中。与印刷文本的传播相似,这一判断放在网络时代下亦是适用的。参与弹幕的产制过程对于ACG族群而言,也是一种“仪式”。弹幕很多都是“吐槽”等无太多意义的内容,弹幕使用者通过参与仪式程序,强化ACG世界中“二次元”的价值观与世界观。 “有些轻松愉快的老番开了弹幕看还是很欢乐的,开了弹幕的话代入感会更强” “我一般都会开着弹幕看视频,感觉弹幕中的梗会比较多” “偶尔也会“打卡”,就是单纯的发一下自己现在看视频的日期,相当于mark一下时间。”[48] 正如以上两位访谈对象所言,弹幕的播放有种无序、杂乱带来的戏剧性,使用者作为视频文本的围观者的同时,却可以直抒胸臆、嬉笑怒骂,加入权力纷争的伴随文本实践之中。在对于弹幕文本的语义分析过程中,有一大类游离态的“报到”弹幕,即在视频开播时打出“几月几号前来观看”,或是某个系列剧集即将结束时发送“完结撒花”。 除了报到之外,狂欢式仪式也并不鲜见。狂欢式弹幕一般在视频剧情高潮、转折时出现,例如某个动漫人物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获得了高级忍者的资格时,屏幕上就会出现大量“某地发来贺电”、“喜大普奔”等弹幕,弹幕使用者与剧中人物一起狂欢。在狂欢过程中,对于族群的认同感与归属感不断增强。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弹幕中存在大量如“233333”、“哈哈哈哈”等表示语气的内容,与解释类弹幕相比,显得“没有意义”。在一些用户(如木木)看来,发送弹幕这一行为本身已经具备了“意义”,“哈哈哈哈”等是一种对于视频的正面肯定,因此其文本内容具体的含金量高低并不是绝对重要。此外,小吴、艺婷等受访者认为这种举动属于情感上的发泄,并希望融入弹幕使用族群的话语体系之中——和他人观感一致,可寻求群体的认同。 通过共享“信仰”、爱好的表征(representation),以发弹幕的形式参与观看仪式,弹幕使用族群的认同与归属伴随着戏剧满足而提升,因而巩固了族群的凝聚力。观看网络视频本身属于个人行为,传统意义上的“观看”互动性能较弱,而弹幕视频网站提供了即时的弹幕功能,为“多对多”的多线路同时讨论,促进社群中的共鸣的产生。由于关注点高度一致,还会出现“同观楼”现象,弹幕的发布也会相对集中。弹幕用户很容易达成共识,而把视觉焦点集中在视频的某一个情节或者某一条“神弹幕”之上。为了追求或者“保持”共鸣与归属感,用户对于弹幕的依赖性开始增强,相互学习并形成使用习惯。 4.积极的受众 Abercrombie和Longhurst[49]将受众分为五个层级,依次为无特定媒介使用的普遍消费者;受到某种类型文本的吸引,但彼此之间没有相互接触的迷群(fans);针对特定文本、大量使用媒介而且相互联系、形成非正式的网络联结的“崇拜者(cultists)”;组成严谨、专注的特定文本,有一定组织基础的“狂热者(enthusiast)”;由狂热者发展出来的具有专业生产能力的小规模生产者(petty production)。如图4所示,受众按照涉入程度,分别处于此连续光谱的一定位置上,越往右就投入越多的精神与时间,也发展出越专业的解读技巧[50]。 不同强度的弹幕使用者散列于光谱之上,就投入的时间精力与专业性而言,“UP主”以及高级弹幕的制作者等或许处于“崇拜者”到“小规模生产者”之间,而大部分用户处于“普通消费者”与“崇拜者”范畴之内。但此处出现了一个矛盾,对于弹幕用户而言,生产与消费的界限非常模糊,所有用户都在和“所有用户”互动,且已形成了独特的社群话语方式。根据上文的定义,参与弹幕实践的用户均已越过了“崇拜者”这一相对中庸的界限点——他们都是积极主动的受众。 这些积极的受众已不同程度被弹幕所“驯化”,改变了观看习惯。“解说弹幕”、“字幕弹幕”是一种群体性智慧的结晶,方便其他用户观看的同时,又为自身积极参与获取了满足感。受众开始主动开启弹幕功能,“直接想得到别人对此视频此情节的评价[51]”,甚至会产生“会觉得没有弹幕少点什么——特别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作品[52]”之感。通过观看自己与他人的弹幕表演,而产生融入群体的欲求,并积极获取社群的认同,弹幕已经改变了传统单向传输的观看方式,刺激着受众变得更加主动——毕竟,当自己的评论获得大量认同时,能产生强烈的满足感。UP主的感知则相对复杂,观众在其视频上发送弹幕,对其而言一方面是赞扬和肯定,数量越多表示其“表演”获得的肯定越多;另一方面,“弹幕吐槽”中暗含的挪揄、讽刺属性也给UP主带来了压力——“我发mad全是骂我的;然后删了改名再发,还是骂我的[53]。”。弹幕虽有后台记录可查,但因其数量巨大且转瞬即逝,实际上是相当于匿名发送,这种匿名刺激了受众的积极性:言论基本不受限,即便越轨也会有管理员通过关键词屏蔽等技术手段删除。 “过于”积极的受众已开始通过类似手段获取话语权,甚至在监管部门看来已在冲击“言论自由”的边界,弹幕及其亚文化面临被收编的命运。文化部部长刘强[54]已发言表示将严查弹幕的吐槽功能,加强对内容的限制和过滤。“非主流”弹幕族群会受到主流文化的规训。在这种压力之下,弹幕受众会使用“弱者的武器”,采用隐喻等“隐藏的文本”来创建后台的(offstage)专用话语(如ACG话语体系)。 五、研究结论 本文以观展/表演范式为框架,分析了弹幕使用族群参与弹幕生产、消费的动因以及感知。弹幕是对于视频文本的补充,形成了具有很强视觉冲击力的“景观”。从内容上,主要可分为基于视频文本以及游离于视频文本两类,多样化的弹幕丰富了伴随文本的形式,起到了解释、链接等作用。这种媒介文本的渗透改变了受众以往单独观看的习惯,促成了其从消极受众向着积极的扩散受众转变。 本文分析了受众进行弹幕消费的动机,受众通过弹幕构建了“观赏共同体”的想象,产生随时随地与同好者一同观看、互动交流的体验。当受众特别喜欢或特别不喜欢某视频文本时,都会产生表达或者“吐槽”的欲求,并通过弹幕的形式在视频上参与“表演”。由大量的弹幕流构成的景观,使得一些原本“无聊”的视频变得具有可观赏性,又进一步刺激着受众融入弹幕社群的积极性。值得注意的是,弹幕采取了类似“wiki”的超文本系统,支持面向社群的协作式写作。这种协作使得弹幕具有很强的解释说明功能,为受众解读视频提供了翻译等帮助,提升了观看的便利程度,也更容易获取视频中的精华——“梗”、“笑点”。然而,在群体内部,也出现年龄、知识背景等因素造成的分裂,共同体实际上是松散而脆弱的。 当发送弹幕成为一种观看习惯甚至仪式时,对于动漫爱好族群的巩固作用凸显,也促进了族群的认同与凝聚。仪式类弹幕在内容上并无太多意义,常见的仪式行为主要有报到与狂欢。狂欢活动属于情感上的发泄,体现了受众希望融入弹幕使用族群的话语体系之中,以获得群体的认可。 积极的“狂热者”已因弹幕改变了观看习惯,会主动开启弹幕功能。传统的单项传输式的观看已然消解,多对多的活动刺激着受众变得更加主动,并获取被认同所带来的满足感。UP主的感知则相对复杂,期待被肯定的同时,需要承担被“吐槽”的压力。然而,弹幕族群也面临着被主流文化所规训的风险,但本文认为,弹幕使用者在此压力之下,会使用通过强化自身后台话语的方式,继续开展其消费生产活动。观众的表演与想象--民族群体使用弹幕的研究_文本分类论文
观众的表演与想象--民族群体使用弹幕的研究_文本分类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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