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工业设计的三要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工业设计论文,三要素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工业设计是研究人为事物的科学(注:“人为事物”这一概念,通常认为最早是赫伯特·A·西蒙(Herbert A.Simon)在《关于人为事物的科学》一书(杨砾译,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提出的,其书原名为“The Scienses of The Artificial”。“Artificial”一词意为“人工的,人为的”,书中西蒙强调的也是与自然事物相对立的人为事物,也就是说,杨砾所译“人为事物”这一概念就西蒙本意而言只是“人为”、“人工”,这也是同一本书在国内会出现两个不同名字的中文译本的原因(另一译本为《人工科学》,武夷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而真正明确“人为事物”这一概念内涵的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柳冠中教授,他在西蒙“人为”这一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指出“事”与“物”的区别(参见柳冠中《设计“设计学”——“人为事物”的科学》一文,《东南大学学报(美术设计版)》2000年第1期,52-57页),进而提出研究“物中之事,事中之理”的“设计事理学”这一概念。本文所论及“人”、“事”、“物”的设计三要素正是基于柳冠中先生的“设计事理学”理论),是针对特定目标即“事”之问题的求解活动,是运用分析、综合、归纳、推理等多种设计方法以及形象思维、抽象思维、逻辑思维等多种思维方式来创造“物”的科学行为,是一门寓现代方法论于其中,以理性的姿态和艺术的内涵来为“人”创造崭新的生存方式和文化观念的科学。人、事、物是工业设计的三个关联要素,以下笔者对设计的这三个要素及其关系加以解析。
一 设计三要素:人、事、物
为“人”服务是工业设计的既定目标。设计是为人的,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社会形态、不同文化传统的人,对改造自然和社会、适应生存发展所运用的原理、材料、生产也不同,其创造出来的事与物,也是不同的。新技术、新材料、新形式、新色彩、新结构、新功能、新思维、新产品层出不穷,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新需求。有的企业以市场替代了生活,竞争替代了需求,形式美替代了功能,信息替代了亲身调查,外国的模式替代了中国的传统特色,这些以追逐利润为目的的设计,实际上已不再是真正的设计。“标志着当代科学与艺术融合的设计,始终直接地从物质上、精神上关注着以人为根据、以人为归宿、以人为世界终极的价值判断。”(注:潘昌侯先生为柳冠中先生专著《设计文化论》所写的序言。参见:柳冠中.设计文化论[M].哈尔滨: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
运用科学技术创造的为人工作生活所需要的“物”是工业设计的研究对象。工业设计是一种系统整合行为,是观察、分析、综合、决策、限制及控制的整合,产品是一个整体,衡量一个产品是否合理,必须全面地去评价各子系统之间的关系,孤立地就事论事是没有意义的。过于突出其中一个或几个因素都会形成工业设计的偏颇或异化。如:注重外在物化表现的“装饰观”;突出形态构成要素的组织变化的“造型观”;强调“功能决定一切”的“功能观”;强调产品制造生产过程中的技术地位的“技术观”和追求利润的“商品观”……这些观念都是由于未能全面、系统、整体的把握工业设计,突出或夸大了个别元素,从而破坏了各子系统间的均衡与和谐,形成了错误的工业设计观。而随着发展,人们逐步认识到了这一点,用系统的观点,对人与自然、环境、生态、经济、技术、艺术、产品、消费者、企业等诸多相对独立的因素全面、整体的把握,从而形成了注重工业设计的全过程,强调生存方式、环境、生态等因素的和谐关系的设计生态观。只有通过对产品的功能、材料、构造、工艺过程、技术原理以及形态、色彩等因素进行系统的整合处理,才能实现工业设计的全面价值。
其研究方法则是“事”,即对人类需求的发现、分析、归纳、限定以及选择一定的载体和方式予以开发、推广。自从人类第一次把泥土主动地变成了一个视觉化有用物的时候,设计便开始萌动了,或者说,当人类还不能用语言文字很好的表达所欲时,就出现了设计形态。这表明,设计存在本身,就是人类生存需要的一种事态。因此,“事”作为一种体现设计域的知识、思维、价值、意义、符号系统及行为模式,既不是极端形而下的技术性存在,又不是玄而又玄的形而上的东西,而是一种满足人类日常生活的物质性资源,是视觉化创生与异化的整合文化形态,它凝聚了人类的情感理智、精神风貌和价值观念,是各个时代信息反馈的总和。
二 设计之“事”:事物、事件、事理
从发生学来看,“事”这一人类行为活动是先于作为“物”的产品存在的。事是确定产品之为此物而非他物的限定范畴。一切人造物都是为了通过特定活动解决特定问题达到特定目标才成为现实确定的“物”的。因为要喝水,那就产生了杯子,要贮藏就产生了罐、瓮、缸,要炊、煮就有了锅、鼎、鬲。同时,事是物的存在方式,脱离子物去分析事也就毫无意义。人造物的本质特征就是人工性及其人所赋予的目的性和价值。事是人与物发生关系的存在状态。人不是直接与物发生关系,而是通过“事”与其使用的物发生关系。一个杯子之所以成为杯子就在于它被人用来饮水。离开了饮水这种活动,杯子就不成杯子了。即,杯子等物之作为该“物”存在是以它们为人所使用这种“事”为前提的。人使用的这种活动(事)既揭示了人的存在,也揭示了物的存在。事也是此物与他物普遍联系乃至构成整个物质世界的关联要素。同时,事又是人与他人的发生关系的存在状态。(注:笔者此处所论及“事”与“物”的辩证关系,是受到海德格尔关于“存在”与“存在者”之间关系的论述的启发,参见:[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王庆节.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1999.12.)如,饮水这种活动(事)不仅指向杯子(物)和制造杯子的原料,也指向制造、销售、使用杯子的人。事也是人与他人普遍联系乃至构成整个人类社会的关联要素。所以,工业设计既是研究人为事物的科学,更是研究人为事件的科学。产品所表现的是现有的静态的空间上的存在方式,事件表现的则是可能的动态的时间上的存在方式,而设计总是面向未来、对现实和现有产品的一种超越,是人对未来性思考的一种具体化,因此,设计之事的本质就是其时间性,是把设计作为一种可能性、将来而存在。
在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中提出关于时间——空间客体的观念之后,人们摈弃了牛顿的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的观念,接受了德国物理学家闵可斯基的“四维空间”的概念,即用空间中的三维座标和时间中的一维座标来确立和描述一个发生在特定时刻和空间中的事件。时间维度在设计上的具体表现是将“运动”的概念注入其中。因为,一切运动必须伴随时间的过程。当运动成为展示时间维度的象征物时,设计关照的就不再是一个静态的“事物”,而是一个运动中的“事件”。这种“事件性”不仅是指设计元素的力学运动特性,更为重要的是对设计对象自身生长性、变化性、秩序性的关注。因而设计必须适应变化中的环境。设计的事件性,一改过去设计作为“工具理性”占主导地位的局面,使其更加接近人文的要求。因为“时间要素”和“运动”给设计预留下足够的环境空间和描述时间使经验和过程日显突出。[1]设计造物在这一观念的影响之下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复杂。为人造“物”的设计过程同时也成为创造“事件”的过程。它使设计出现了一种物和非物的边缘状态,并把物质消费背后隐藏的背景、意义和象征性一下子提到了前台,成为消费的直接对象和追逐的目标。因此,实现功能已经不再是现代设计的重要目标,人们开始追求由物所带来的事件及事件背后的符号意义,甚至追求“一种无目的性的、不可预料的和无法准确测定的抒情价值。”[2]而且还通过设计中的“事件”来建构特定的符号体系,以表达和确认自我的存在。像服装及个人物品所展现的符号构成了自我确认的范例,因为这个范例与内在的秩序同质,这就是通过符号对自己的解读。[3]这种解读在“个性化消费”的今天尤为重要。
强调设计的事件性是“知其然”,其目的是“知其所以然”,即“事理”。 中国茶具的形式演化,是人类设计文明进程的一个综合缩影,也是我们探究中华设计文明的极具典型意义的内容。从存在的形式与那些影响形式的系统内部因素的关系来看,早期人类以叶片饮水和竹筒盛水,直接成因是饮水解渴的需求,也是人类进化与选择简陋材料的必然结果。西汉时期,茶作为中草药进入市场;三国时期,东吴等地开始以茶代酒招待客人;隋唐之时,饮茶之风日盛。这一时期的茶具,或罐或瓶或盏或壶或碗,形态各异;或陶或瓷或金或银或铜,材质不同。可见,生活中的需求与现有材料的运用,操作的经验与工具的完善以及表达意愿的过程是形式创造和形式存在的最本质前提,也是“物顺事理”的必然。晚唐的“点茶”、宋代的“斗茶”、明代的散茶、清代的工夫茶和盖碗茶等饮用方式的改变,烹、煮、冲、泡等加工方式的改变,产生了壶、盏、碗、杯、筅、匙、漏斗等功能不同形态各异的茶具,并衍生出茶几、茶凳、茶炉甚至茶水的变化,如同“清明上河图”浮现在我们面前。这让我们清晰地看到,饮茶所用的工具和载体的特性影响并形成了相关联的器具、家具乃至人们的特定的饮用方式,进而升华成为一种生活形态和文化。其中每一环节之间(即子系统)的互为因果的关系和构成特定文化艺术形式系统的结构原理,正是“事理”研究的内容。现在,花茶、果茶、冰茶、暖茶层出不穷,即饮、袋泡、速溶随心所遇,易拉罐、塑料瓶、纸包装日新月异,以满足一种更高层次上的生活与工作的饮茶需要。可见,当工具和载体因为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需要而改变时,适合它们特点的新方式必定会被重新定义。也就是说,每一种茶具、载体的特定存在的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更为全面而整体的、与之相对应的特有方式。“当人们的需求冲击传统载体、工具、工艺乃至风格、艺术形式时,更新的不仅是新生的工具载体、形式,而且是观念、评价、标准、方法、知识、技巧所构成的整个系统。系统地审视历史上的现象或物件、史实或形式、工艺或文化,将某一物或器表面上的纵向发展与当时相关或似乎不相关的‘事’与‘理’进行比较分析,即可将特定目标的系统结构揭示出来。”[4]这正是作为人为事物科学的工业设计研究的目的之所在。
三 设计三要素的层次
设计的三种关联要素分为两个层次。物与事为第一层,在这一层中,我们研究的是由人的感官感知并按照知觉心理学总是从属于一定的知觉渠道的产品的材料、工艺、质地、色彩等物质条件和相关技术手段;是特定之事包含的与时间、空间位置相关的产品结构(层次性、有序性、稳定性等)和功能;是针对特定人群的心理、情感、喜好而确定的富于生命力的产品形态。因而设计成为一种技术服务手段,是解决实际问题(特定之事)的能力,是针对目标体系,运用与社会同步的审美和创美能力,提出解决方案,并通过完备的人体工程学和材料工艺学知识,运用艺术的形式,将想法物化于实际的产品之中,其实质是创造产品形态的感知方式,是一种“形式赋予”的活动。在这里,我们研究的是“物”,了解的是“事”。
事与人为第二层,在此,我们研究的是行为过程所指涉的各物及其相互关系即产品的使用环境、使用条件的限定;是通过对不同时代的人在不同时段的思维方式和特定行为以及行为过程本身的分析(惯用动作、偶然动作及其相互关系),确立一种开放、可补充、不饱和的行为概念,通过研究行为的文脉求得一种事的可能性;并致力于解决行为的可能性与现实性的关系,协调行为实现过程中人、自然、社会关系的诸多问题。因而设计成为一种人为事物的科学认知方法,一种研究人为事件的系统理论,其价值不仅在于解决具体产品的形态问题,更在于以系统观全局观出发去综合考虑人、自然、社会的相互关系及其发展趋向,在兼顾生态环境、自然资源、科技发展的同时,解决人类深层次的需求,为人创造合理、健康的生存方式和生存环境,它跳出了技术和手段的限制,站在整个人类社会的进化和发展的宏观角度,成为对一切生产和创造活动都有指导意义的方法论。在这里,我们研究的是“事”,探求的是“事理”。通过研究当时的宗教、文化、艺术、道德等社会生产力、生产关系运动的表现形式,求得引导了这些形式的人类认知方式、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设计是一种有序排列的三位关系(注:笔者这一理念来自于皮尔士关于逻辑符号学的论述,参见:[德]马克斯·本泽,伊丽莎白·瓦尔特.广义符号学及其在设计中的应用[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8.),由物→事→人是对现有产品整理、归类、抽象、归纳的分析过程,是通过研究过去的物与事、事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并求得合理的方法指导现今设计的认知活动;而由人→事→物是对新产品的全新使用方式针对特定人群、特定时代、特定环境、特定条件下的限定和演绎过程,是对未来的人与事、事与物、物与人关系的全新创造活动。
设计,超越了个体和物质形态的层面,将上升到与哲学、自然科学相并列的高度:如果说哲学是人对自身和外部世界关系的反省,是解决追问“我们是谁”的理论;自然科学是研究宇宙万物的运动及其规律,是解释“我们从哪儿来”的理论,那么作为人、事、物的因果函数的工业设计,其重中之重是对“事”的研究,是从“事”中求得动态的行为分析体系和科学的认知方式这一“事理”,使设计在其建构的每一环节都表现出严谨的连动性和互动性,从而汇合人类一切智慧的精华,以“人”为根本对象,以创造性、可持续性的态度去研究人类社会的发展之“事”,进而为人类指引更美好的未来——就是解决“我们将去向何方”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