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词短语的多重移位形式及把字句的构造过程与语义解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义论文,字句论文,短语论文,名词论文,形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0.引言
把字句是现代汉语的一种重要句式,在语法研究中已有很多学者注意和讨论过。把字句分析可能涉及许多问题。比如:表达作用(强调说明),语法意义(处置或结果状态),动词类型(动作行为),指称程度(有定确指),指向关系(成分联系),变换形式(句式关系)等等。〔1〕本文对这些问题当然不可能一一详细讨论。不过我们可以注意到一点。即上述把字句的种种现象实际上都和“把”后边的名词有关。比如:“表达”应该是指对这个名词的强调表达;“意义”应该是指这个名词的被处置或结果状态意义;“动词”应该是指管得住或影响这个名词的动词:其它如“指称”、“指向”、“变换”等也都是对这个名词加以某种说明。这就启发我们想到,把字句的种种表现也许都有可能归结到“把”后名词所具有的某种重要的性质和特点上来。那么“把”后名词的这种性质和特点是什么?这种性质和特点对把字句的构成形式和语义性质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本文试就这个问题作一些探讨。
1.“把”后名词(NPb)句法性质分析的两种主要定义
1.1以前也有人从句法上讨论过“把”后名词(以下记作NPb)的性质和特点。其中影响最大的定义有两种。一种可称为“主语说”,即NPb可以看作主谓结构的主语(动词前名词)的变换形式。如朱德熙(1982)就认为:“跟把字句关系最密切的不是‘主一动-宾’句式,而是受事主语句。”朱提出NPb是“主语”的证明主要有两点:1)大量的把字句不能还原成“主一动一宾”句式,因此“把”后名词的位置本来就应在动词前边。2)绝大部分把字句去掉“把”字以后剩下的部分仍旧站得住,而剩下的部分正是受事主语主谓句。另一种可称为“宾语说”,即NPb可以看作述宾结构的宾语(动词后名词)的变换形式。如李临定(1984、1988)就明确提出:“在汉语里边,只有宾语才可以用‘把’提前”;或者说“可以用‘把’提前的,就应该是宾语”。李对NPb是“宾语”有两点附带说明:1)用“把”提前的宾语,既指动词的宾语,也指动词结构(动补、动趋等)的宾语。甚至包括更复杂的得字补语句的“嵌入式宾语”。2)有些宾语在动词后边放不住,而是必须用“把”提前的宾语。应该说,这两种对NPB的定义在各自有限范围内似乎并不错,但如果加以推广又都会碰到一些问题。
1.2 我们先看看能不能按照“主语说”的思路来说明NPb的句法性质和特点。
显然,如果简单地从成分位置上定义NPb相当于全句主语,这个定义的范围太大,因为很多主谓结构的主语前边并不能加“把”。比较:
(1)A1把夫妻拆散了←A2夫妻拆散了 B1把那幅画挂在墙上了←B2那幅画挂在墙上了
(2)A1*把她们离婚了← A2她们离婚了 B1* 把那孩子考上大学了←B2那孩子考上大学了
而如果限定NPb只能是受事主语,这样定义的范围又太小。因为即使我们把“受事”的概念放宽一些,比如把下面(3)中的NPb勉强归入受事;而下面(4)还是不好办,其中的NPb对于谓语根本就是典型的施事(去掉“把”就是施事主语)。比较:
(3)A把铅笔写秃了(工具)B把屋子堆得满满的(处所)c把买卖跑成了(目的)
(4)A把老伴死了(施事) B把伙计们都累跑了(施事)C把孩子饿得直哭(施事)
此外,即使NPb确实是受事,又会有另一个问题,即它是什么成分的受事,或者根据什么说它是受事。这时实际上所谓“受事”就又多少与“宾语”有点关系了。比较:
(5)A把烟戒了(戒烟) B把大门锁上(锁大门) C把孩子抱回去(抱孩子)
D把桌子搬到屋里(搬桌子)B把话说得婉转些(说话)
“主语说”可能还有其它问题。但从上面简单的举例可看出,至少有三点它还无法说明:其一,肯定不是所有的主语都能充当NPb;其二,也并非只有受事主语才能充当NPb:其三,真正是受事的NPb又似乎与“宾语”有所纠缠。
1.3下面再看看能不能按照“宾语说”的思路来说明NPb的句法性质和特点。
“宾语说”先要确定的一个问题是“什么是宾语”,即能不能把所有把字句中的NPb都看作提前的宾语。事实上像施事性的NPb没有原始宾语位置(下例(6));不能移回的NPb没有现实定语位置(下例(7)):而与动词无支配关系的NPb根本就不存在宾语位置(下例(8))。要把这几类NPb都说成“宾语”显然是有困难的。比较:
(6)A把孩子病了 B把妈妈急哭了 C把弟弟乐得跳了起来
(7)A把钱存在银行里 B把皮肤晒得黢黑 C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8)A把他愁得整天唉声叹气 B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C(抽烟)把牙抽得黄黄的
即使姑且不去细究那些不够宾语资格的NPb,对可作宾语的NPb还有一个“是什么宾语”的问题。也就是:一方面,如果NPb是宾语,应该是哪种类型的宾语:另一方面,如果某种类型的宾语能作NPb,是不是所有该类宾语都能作NPB.在这一点上“宾语说”也很难具体操作,仅以“动结式把字句”为例就可看出这里面有大量的“例外”。
比如,如果定义NPb充当的“宾语“是指动词支配的名词,那么动结式把字句中有的NPb也和刚才(8)的情况一样,可能根本与动词无关(述语V1或虽是V2但不支配NPb〔2〕)。可见NPb不一定就是动词支配的宾语(反过来说,不是动词的宾语也可能充当NPb)。例如:
(9)A把孩于咳嗽醒了(*咳嗽孩子)B把脚都走大了(*走脚)C把眼泪都笑出来了(*笑眼泪)
再比如,如果补充说明:在述补结构中,NPb所充当的“宾语”应指动词加补语(述补短语)带的宾语。可是实际上有些述补短语后边的宾语却并不能成为NPb。可见NPb也不一定就是述补短语的宾语(反过来说就是,述补短语的宾语不见得都能充当NPb)。例如:
(10)A*把锅办砸了(办砸了锅)B*把调唱走了(唱走了调) C* 把眼看傻了(看傻了眼)
又比如,如果再补充一条:当述补短语里述语动词是V2时,NPb所充当的“宾语”,必须既是动词的宾语,又是述补短语的宾语。可事实上有些这类结构中的宾语还是不能成为NPb(反过来说,NPb也不能定义为动词和述补短语共同的宾语)。例如:
(11)A*“把酒喝醉了(喝酒/喝醉了酒)B“把这种报告听腻了(听报告/听腻了这种报告)
“宾语说”可能还有其它问题。但从上面的讨论看,至少有三点它尚无法说明:其一,不是所有NPb都可以处理成宾语;其二,即使可看作宾语的NPb内部类型也很不一致;其三,即使相同结构类型中的宾语也不一定都能充当NPb。
1.4由此看来,“主语说”和“宾语说”这两种对NPb句法性质的定义虽然都能解释说明一部分把字句的情况,因此有各自的道理;但同时又都不能解释说明另外很大一部分把字句的现象,所以事实上在NPb分析中都无法严格按其中一种路子贯彻到底。
2.“把”后名词(NPb)的多重移位形式是该成分的重要句法特点
2.0那么把字句中NPb的句法性质和特点究竟是怎样的呢?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几组实例来发现一些线索。下面就看看通常说的跟“主语(主要指施事主语)”有关的把字句,通常说的跟“宾语(动词短语的宾语)”有关的把字句,和一些特殊类型把字句等几种情况。
2.1上文提到NPb跟一般说的“主语”的关系是一个难点问题,我们先讨论这类情况。这实际一共包括三个小类:一是“简单动词主语把字句”(下例(12));二是“动结式主语把字句”(下例(13));三是“得字式主语把字句”(下例(14)),例如:
(12)A把几个犯人跑了 B把三个孩子都病了 C(他)把老伴死了
(13)A把好多人都病倒了 B可把我们乐疯了 C把老祖宗累坏了
(14)A把我愁得大病了一场 B(想儿子)把王妈妈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例(12)是简单动词主语把字句。表面上看,对于“主语说”,因为NPb是典型“施事”而放不进“受事主语”里边;对于“宾语说”,因为NPb是典型“主语”而放不进“提前宾语”里边。但多观察一些例子我们就不难发现:一般的施事主语只能出现在动词前边,不能出现在动词后边;而有些施事主语虽然通常的位置是在动词前边,但也可以移位到动词后边(暂不考虑移位名词本身有定或无定形式的变化〔3〕)。事实上“简单动词主语把字句”都一定是主语可以后移的这类动词的结构变换形式。例如:
(15)Al几个犯人跑了→A2(牢房)跑了几个犯人→A3把几个犯人跑了
B1那三个孩子病了→B2(今天班里)病了三个孩子→B3把三个孩子都病了
C1(他)老伴死了→C2(他)死了老伴→C3(他)把老伴死了
由此可以初步假设,实际上这类把字句中的主语NPb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把”后的,必须特定类动词允许主语向动词后面的宾语位置移位(也可以说经过一个后移过程),并当它重新移回动词前边时才能加“把”。或者说“把”的作用就是把一个后移的名词重新拉回到动词前边来。过去一般认为可构成这种主语把字句的动词很少,其实汉语中这种V[1]动词还是比较多的,如“爆炸、活动、成立、昏迷、断、烂、漏、瞎、肿、崴、塌”等。下面是相同的例子〔4〕:
(16)A1矛盾暴露了→A2暴露了一些矛盾→A3把矛盾暴露了
B1他真出息了→B2真出息了他了→B3真把他出息了
C1心脏病又犯了→C2又犯心脏病了→C3(他)把心脏病又犯了
例(13)是动结式主语把字句。这种结构的情况实际上与(12)差不多。区别在于,单看述语动词,也许并非允许主语后移的动词类型;但在两个动词(包括特定类形容词,下同)并合后,整个述补短语就相当于前面说的主语可后移的动词类型了。比较:
(17)A1 好多人都病倒了→A2 (连队里)病倒了好多人→ A3 把好多人都病倒了
B1我们可乐疯了→B2(这下)可乐疯了我们了→ B3 可把我们乐疯了
C1老祖宗累坏了→C2(昨天)累坏了老祖宗了→C3把老祖宗累坏了
由此可以同样假设,这类主语NPb也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把”后的,只有特定的述补短语允许主语向述补后宾语位置移位(即经过一个后移过程),并当它重新移回动词前边时才能加“把”。这里“把”的作用还是把一个向后移位的名词重新拉回到动词前边来。
例(14)是得字式主语把字句。这种结构中的NPb也是主语,但与前面情况不同:第一,整个结构是由“得”前后各一个动词结构构成的并合句;第二,并合结构中的动词都不是前述特殊V1动词或动词短语,而是各自独立的一般动词。这样,由于结构和动词限制,主句主语似乎不可能移至后边的宾语位置。不过可以观察到,这类结构中的主语一定都可从动词前位置向动词后位置(“得”后)移位。正因为如此,当该名词重新前移时就可以加“把”。比较:
(18)A1我愁得大病了一场→A2愁得我大病了一场→A3把我愁得大病了一场
B1王妈妈(想儿子)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B2(想儿子)想得王妈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B3(想儿子)把王妈妈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由此可以进一步假设:如果我们不说NPb是由主语位置向动词或动词短语的宾语位置移位的名词,而定义成可以由动词前位置向动词后位置(包括“得”后)移位的名词,那么上述几种“主语把字句”的情况就是相同的。因为得字式把字句中的主语NPb也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把”后的,必须特定类结构允许主语向后移位(经过一个后移过程),并当它重新移回动词前边时才能加“把”。这里“把”的作用还是把一个向后移位的名词重新拉回到动词前边来。
上面的假设也不难从相反的角度证明。因为十分明显的事实是,如果一个句子(无论是简单动词句,述补短语句,还是得字句)的主语名词不能向后移位,就不能加“把”,也就一定不能构成主语把字句。这其实就是能构成把字句的主谓结构的“主语”和不能构成把字句的主谓结构的“主语”的区别条件。例如:
(19)A1小猫饿了→A2*饿了几只小猫→A3*把几只小猫饿了(S小猫饿了)
B1客人休息了→B2*休息了几个客人→B3*把几个客人休息了(S客人休息了)
C1你们来早了→C2*来早了你们了→C3*把你们来早了(S你们来早了)
D1他走得不是时候→D2*走得他不是时候→D3把他走得不是时候(S他走+得VP)
E1你们(干活)干得不怎么样→E2*干得你们不怎么样→E3*把你们干得不怎么样(S你们干活+得VP)
根据上述分析,我们发现所有跟“主语”有关的NPb都一定具有一种可以多重移位(即前后回移)的形式特征。这样就可以先给NPb下一个局部定义:NPb为简单句中由动词决定,动结式中由动词短语决定,得字式中由结构决定,可以后移并再次前移的述语的主语NP。
2.2下面讨论涉及NPb跟一般说的“宾语”的关系的情况。主要有三类相关结构:一是“动结式把字句”,二是“动趋式把字句”,三是”动介式把字句”。先看动结式把字句的例子:
(20)A1(保姆)咳嗽醒了孩子→A2(保姆)把孩子咳嗽醒了
B1(小姑娘)哭肿了眼睛→B2(小姑娘)把眼睛哭肿了
(21)A1(你)已经踢破了好几双鞋子了→A2(你)已经把好几双鞋子踢破了
B2 (这孩子)吃坏了牙→B2(这孩子)把牙吃坏了
(22)A1(我)终于打通电话了→A2(我)终于把电话打通了
B1(经理)赶走了所有的记者→B2(经理)把所有的记者都赶走了
这三组动结式都可以变换成把字句,而且看起来好像NPb都是“提前宾语”。但动结式的结构特点就是两个动词(包括特定类可作补语的形容词,下同)并合。这样仔细分析,其实(20)、(21)中的NPb既不是述语动词的宾语,也不是补语动词的宾语,而只是动结式补语动词的主语。这样我们就看到,受动结式述语动词和补语动词并合的限制。这个补语动词的主语必须强制移位(特别是可以后移)。正因为如此,当它再次前移(不能移回补语动词前,只能移回述语动词前)才可以加“把”。(22)虽然看起来与前两组例句稍有不同,因为NPb既可以看作补语动词的主语,也可以看作述语动词的宾语(受述语支配),说它是述语动词的提前宾语也未尝不可。但比较前两组的情况,其实性质应该是相同的。比较:
(23)A把孩子咳嗽醒了(某人咳嗽+孩子醒) B把眼睛哭肿了(某人哭 +眼睛肿)
(24)A把鞋子踢破了(某人踢(球)+鞋子破) B把牙吃坏了(某人吃(糖)+牙坏)
(25)A把电话打通了(某人打(电话)+电话通)B把记者赶走了(某人赶(记者)+记者走)
这样与前面讨论的情况挂钩,我们又不妨继续假设:NPb不仅可以是简单句、动结式和得字式中可以后移的述语动词的主语,也包括可以后移的补语动词的主语。因为事实上这些动结式把字句中的NPb也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把”后的,必须结构形式强制补语动词的主语向后移位(经过一个后移过程),并当它重新移回动词前边时才能加“把”。这里“把”的作用仍然是把一个向后移位的名词重新拉回到动词前边的一个可能的位置(不是紧靠在补语动词前)。这样分析还有一个好处(或者说证据)就是可以与前面讨论过的“动结式主语把字句”的情况(例(17))一致:那里的述补短语(包括其中任一动词)根本不带宾语,所以只能是“主语”向后移位并再次前移;这里发生移位的也同样不是某种宾语,而是“补语的主语”向后移位并再次前移。换句话说,NPb都是可多重移位的某种类型的“主语”而不是“宾语”。
如果这种分析成立,那么似乎就可以推论:对于所有动结式,某个原来可以出现在动词前的名词(无论述语的主语还是补语的主语),只要经过自由或强制向后(述补短语后)移位,这个名词就可再次前移成为NPb,即这种动结式就可以构成把字句;反之,就不能构成把字句。事实其实正是如此。比如有的述补短语后的名词只能是述语动词的宾语(例(26)),有的述补短语后的名词只能是补语动词的宾语(例(27)),虽然表面上看也都是述补短语的“宾语”,但因为实际都不是经过后移的某种主语名词,所以都不会成为NPb及构成把字句。这其实就是动结式中能构成把字句的“宾语”和不能构成把字句的“宾语”的区别条件。〔5〕例如:
(26)A1喝醉了酒→A2*把酒喝醉了(喝酒)B1爬过了这座山→B2*把这座山爬过了(爬山)
(27)A1乱出了名→A2*把名乱出了(出名)B1抽上了瘾→B2*把瘾抽上了(上瘾)
上面说的是一般动词作补语的动结式把字句,实际上趋向动词作补语的“动趋式把字句,”的情况也大致相同,即NPb也可看作趋向补语动词的主语名词强制后移。只不过在这类结构中NPb可能只后移到复合趋向动词的中间位置。例如:
(28)A1揭开了帷幕→A2把帷幕揭开了(揭(帷幕)+帷幕开)
B1脱下衣服来→B2把衣服脱下来(脱(衣服)+衣服下来)
C1抓回来一个逃犯→C2把那个逃犯抓回来了(抓(逃犯)+逃犯回来)
还有一种介词短语作补语的“动介式把字句”,看起来与动结式、动趋式不太一样。即不但NPb都同时可以看作述语动词的宾语:而且一定还另有一个名词(方位名词或对象名词)占据了述补短语后面的位置,这似乎限制了NPb后移的可能。〔6〕例如:
(29)A把烟叼在嘴上 B把画挂在墙上 C把骨灰撒到海里 D把烟头扔到地上 E把钱还给老王 F把水递给伤员
那么这类看起来是反例的结构是不是也符合前面关于“NPb必须是补语的主语而不能仅是述语的宾语,并且一定要经过后移并再次前移”的分析呢?这里可以注意两点:第一,这种结构中的NPb虽然可以看作述语动词的宾语,但它必须同时也能作补语动词的主语;换句话说,正因为NPb不是仅能作述语的宾语,它才可能成为NPb并构成把字句。这样当然也就可以与前面的讨论一致,即这类结构中NPb也是补语动词的主语。比较:
(30)A把烟叼在嘴上(叼(烟)+烟在嘴上)B把画挂在墙上(挂(画)+画在墙上)
C把骨灰撒到海里(撒(骨灰)+骨灰到海里)D把烟头扔到地上(扔(烟头)+烟头到地上)
E把钱还给老王(还(钱)+钱给老王)F把水递给伤员(递(水)+水给伤员)
第二,NPb后移作为一种结构变换形式,实际一定造成使用上受限制的“黏着形式”,前边讨论的所有包含后移名词的结构都是如此。而动介式把字句中NPb后移可能是受限制程度最高的。但这并不是说这种结构中NPb绝对不能后移。事实上能构成“动介式把字句”的动词现在绝大多数都演变成双宾动词V[3](同时补语动词脱落),〔7〕很可能就是这种非显性的名词后移的结果。这正是我们认为在动介式把字句中NPb也可能经过后移并再次前移的一个证据。比较:
(31)A1把烟叼在嘴上→A2叼(在)嘴上一支烟 B1把画挂在墙上→B2挂(在)墙上一幅画
C1把骨灰撒到海里→C2撒(到)海里一部分骨灰 D1把烟头扔到地上→D2扔(到)地上一个烟头
E1把钱还给老王→E2还(给)老王一笔钱 F1把水递给伤员→F2递(给)伤员一杯水
根据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与“宾语”有关的NPb也都一定具有可以多重移位(即前后回移)的形式特征。这样综合前面情况可以给NPb下一个更概括的定义:NPb为简单句、动结式和得字式中由动词(动词短语)或结构决定可以自由后移并再次前移的述语的主语NP;以及动结式、动趋式、动介式中由结构决定可以强制或自由后移并再次前移的补语的主语NP。
2.3上面说不管跟“主语”有关还是跟“宾语”有关的NPb都经过多重移位(前后回移)。但有几种“得字式把字句”的情况似乎比较特殊,即其中NPb虽然都是(或至少同时可以是)“得”后补语的主语,但却好像看不出可能的后移过程。例如:
(32)A1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A2把眼睛哭得都肿了(小姑娘哭+眼睛肿)
B1老王(讲课)讲得嗓子都哑了→B2把嗓子讲得都哑了(老王讲(课)+嗓子哑)
C1天气热得知了在半夜也叫→C2把知了热得在半夜也叫(天气热+知了叫)
D1这句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D2把大家说得笑了起来((某人)说话+大家笑)
E1蚊子咬得人无处躲藏→E2把人咬得无处躲藏(蚊子咬(人)+人无处躲藏)
F1谁打扮得你这么怪模怪样的→F2把你打扮得这么怪模怪样的(谁打扮(你)+你怪模怪样的)
其实仔细观察,前述各种把字句类型中NPb向后移位的具体形式都不一样:从移位位置看,有的是从主语位置移到动词后位置(A式,如简单动词主语把字句),有的是从主语位置移到述补短语后位置(B式,如动结式主语把字句),有的是从述语的主语位置移到“得”后主语位置(C式,如一部分得字式主语把字句),还有的是从补语的主语位置移到补语(述补短语)后位置(D式,如动结式、动趋式和动介式把字句);从移位手段看,其中有的是自由后移(A/B/C式),有的是强制后移(D式)。但是所有这些后移又有一个共同点,即后移的终点位置实际上都在主要动词(即述语动词)的后面。这样,如果把名词后移的形式再放宽,只要某个名词不是或不仅仅是述语的宾语,而且能够出现在主要动词后面结构的主语位置(即“得”后主语位置)。也就是一种特殊后移,那么(32)就与前面情况差不多,其中的NPb就不妨看作具有了一种非显性的多重移位形式(E式,如一部分得字式补语把字句)。这样我们也就可以说,因为得字句补语的主语名词已经处在主要动词后的后移终点位置,当再次前移加“把”就完成了前后回移过程。这其实又是一种能构成把字句的那些既不像主语又不像宾语的“得”后名词(即所谓“嵌入式宾语”)与一般不能构成字句的“主语”、“宾语”的区别条件。
从上面讨论的各种主要的把字句类型中NPb的情况,我们看到,如果不特别区别各种结构中NPb在移位前的不同成分位置和Npb在移位(特别是后移)时的不同具体表现,那么所有的NPb在可以或者必须经过多重移位过程这一点上可以说就是一致的。这样我们就可以给NPb下一个比较全面的定义:NPb为汉语各种句法结构中由动词(动词短语)或结构决定,可以经过多重移位(即以不同形式后移至主要动词后的位置,并再次前移)的NP。
3.“把”后名词(NPb)的多重移位形式与把字句的构造过程
3.0指出把字句中NPb都具有“多重移位”这样的性质和特点。这还只是一种带有假设性质的观察和描写。如果我们说的这种相对深层次(或者说不一定都表现为显性形式的)的名词移位现象真的存在,那么一定应该有其存在的原因,或者说一定应该是把字句的构成形式和语义性质所需要的。下面我们分别从构造过程和语义解释两方面讨论为什么把字句需要这种名词多重移位形式。先看看NPb的多重移位形式在把字句的构造过程中可能有什么样的作用。
3.1把字句的构造过程主要涉及两个问题。一是把字句的变换条件,二是把字句的结构类型。对前者,过去一般只注意NPb在表层结构中本来是什么成分,比如“主语说”和“宾语说”就是这样。对后者,过去一般只注意NPb在表层结构中最终到什么位置,比如目前的句型或结构分析都把“把NPb”归入“状语”就是这样。但显然,NPb既不是简单的某个原句的主语或宾语,也不同于一般的某个终句的由介词引导的状语,因为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发两种成分都不存在严格对应关系。我们觉得,如果注意到结构中NPb多重移位的作用,就可能沟通把字句的分解形式与并合形式,从而确定把字句的可变换成分和真正的结构类型。
3.2首先,NPb多重移位就是把字句变换成分的一种限制条件。
所谓把字句变换条件就是确定结构中哪个成分可以成为NPb。前面指出,NPb都一定是某种“主语”:或者是述语动词的主语,或者是补语动词的主语,这其实是我们对结构进行分解分析得到的NPb的一种初步的一致性(主要是可以排除不具备这一条件的“唯宾语成分”)。如果严格分解分析程序,我们还可以发现NPb其实又都一定是或一定可以是其中后项结构的“主语”(特殊类的简单动词结构无所谓前后项结构),这是通过分解分析得到的NPb的又一种更强的一致性(即还可以排除不具备这一条件的“唯前结构主语成分”)。例如:
(33)A把妈妈累病了(S1(妈妈)累+S2妈妈病)
B把张老伯急得团团转(S1(张老伯)急+S2张老伯团团转)
C把他骂得抬不起头来(S1某人骂(他)+S2他抬不起头来)
D把衣服洗干净了(S1某人洗(衣服)+S2衣服干净)
E把菜端到桌上(S1某人端(菜)+S2菜到桌上)
F把长城哭倒了(S1某人哭+S2长城倒)
G把房间里堆满了书(S1某人堆书+S2房间里满了)
那么如果说NPb就是把字句中的“后结构主语成分”,这种一致性在表层的把字句结构中能不能证明呢?这就需要注意名词多重移位的作用。我们发现,事实上只要某个名词可以是并合性后项结构的“主语”(特殊类简单动词结构无所谓前后结构),就一定能经过多重移位进入NPb位置,反之其它非后项结构主语的名词就不可能多重移位,也不能进入NPb位置〔8〕(这其实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前面说“名词能出现在补语的主语位置实际上就是完成了一次移位”的原因)。这样,我们就可以把NPb的变换条件概括为以下公式:“NPb变换:当且仅当,‘名词n’可能是深层并合结构中后项结构主语,并且在表层结构中可能多重移位,‘名词n’=NPb”。
关于不符合上述条件的“唯宾语成分”和“唯前结构主语成分”不能多重移位和成为NPb,前面已经举例讨论过,这基本上没有例外。而下面的把字句变换的例子又可以证明,事实上凡是符合条件的可作后项结构主语的名词(不管原处在表层结构任何位置)都一定有可能通过多重移位成为NPb并构成把字句,这一点似乎也没有例外。例如:
(34)A1他喝醉了酒→A2*他把酒喝醉了→A3这么点酒就把他喝醉了
B1我看腻味了这种书了→B2*我把这种书看腻味了→B3这种书把我看腻味了
(35)A1她唱红了这首歌→A2她把这首歌唱红了→A3这首歌把她唱红了
B1他教惨了这帮学生了→B2他把这帮学生教惨了→B3这帮学生把他教惨了
先看例(34),比如A句。上文说过(A1)这种动结式中的“酒”只是前结构即述语动词“喝”的宾语(喝酒),既没有后移也不能构成(A2)。但“他”是前结构述语的主语(他喝酒),好像也不能后移,为什么又能进入NPb位置构成(A3)呢?其实正因为该名词同时又可以是后结构补语动词“醉”的主语(他醉),所以就有可能的后移。这种移位过程是:1)虽然“酒”不能加“把”前移,但并非不能简单前移至句首。2)在“酒”移位之前,述补短语后边的位置被占据,“他”没有后移位置;但“酒”移走该位置空出后“他”就可能后移至这个位置。3)“他”可以后移,也就可以再次前移进入NPb位置并构成把字句(A3)。这个例子说明,“他”作为后结构主语名词,在特定条件下就有可能多重移位和进入NPb位置。(34B)的情况相同。这种移位过程如(36):
(36)A1他喝醉了酒→A2(喝)酒他喝醉了→A3(喝)这么点酒就喝醉了他了→A4(喝)这么点酒就把他喝醉了((他)喝酒+他醉)
再看例(35),比如A句。(A1)是一般动结式,但(A2/3)两种把字句变换却都成立,且分化出不同的意思。这里的原因就是“这首歌”和“他”都可能是后结构中补语动词“红”的主语(歌红/他红),所以就都有可能后移。(A2)的移位形式是前面讨论过的一般动结式把字句,即补语的主语“歌”多重移位。(A3)的移位形式就是刚刚说过的复杂动结式把字句,即补语动词的另一个可能主语“他”在特定条件下多重移位。这个例子说明,在结构中有两个名词都可能做后结构主语的情况下,不但都有可能多重移位进入Npb位置;而且在构成把字句后还能突出该名词的后结构主语性质。(35B)的情况相同。这种移位过程如(37):
(37)A1他唱红了这首歌→A2他把这首歌唱红了(他唱(歌)+歌红)
B1他唱红了这首歌→B2(唱)这首歌他唱红了
→B3(唱)这首歌唱红了他了→B4(唱)这首歌把他唱红了((他)唱歌+他红)
3.3其次,NPb多重移位也是把字句结构类型的一种成分位置标记。
把字句结构类型分析就是要确定在结构形式上NPb处在什么位置。前面我们说NPb一定是后结构“主语成分”,但在句法位置上看NPb在移位前却并不一定都处在后结构主语位置。比如有的原来处在述语的“主语”位置,有的处在述补短语的“宾语”位置,也有的处在补语的“主语”位置,等等。那么怎么证明NPb不但在成分角色上可能是后结构主语,而且在句法位置上也处在后结构“主语”位置呢?这里又需要注意名词的多重移位形式的作用。因为不但只有后结构主语成分才可以多重移位,而该成分经过多重移位最终进入的位置,也恰恰是动词前(虽然并非紧靠在后结构动词前,但仍是在该动词前;同时也是前结构主语后)的位置。“动词前”本来就是名词充当“主语”的典型位置(这其实也就是为什么前面我们说“名词多重移位就是把一个后移名词拉回动词前”的原因)。如此说来,与其把NPb看作把字句中的‘状语”,就不如索性看作是一种特定的“主语”,或者说NPb位置是把字句并合结构中后结构“主语”的一种标记性位置。〔9〕这样,把字句的典型结构形式(特殊类简单动词把字句除外)就 可统一看作是一种包含NPb多重移位过程的“双主谓套合结构”。其结构形式大致可刻划为:“把字句结构:[S1主语NP[,1]+[S2(把)主语NP[,2]+〔谓语VP[,1]+[谓语VP[,2]]]]]”。
下面的例子表明,建立“双主谓套合结构”,或许更能说明把字句的特定结构形式和NPb处在后结构主语位置。例如:
(38)A?这孩子追得老王直喘气B?老至追得这孩子直喘气
C?这孩子追老王追得直喘气D?老王追这孩子追得直喘气
E这孩子把老王追得直喘气(S1?+S2老王喘气)
F老王把这孩子追得直喘气(S1?+S2这孩子喘气)
G追这孩子把老王追得直喘气(S1(老王)追这孩子+S2老王喘气)
H追老王把这孩子追得直喘气(S1(这孩子)追老王+S2这孩子喘气)
(38)都是得字句。其中非把字句的例句都有明显歧义(A—D),原因显然在于句中的两个名词“老王”、“这孩子”在这样一些并合结构中的移位路线和终点位置都不明确(老王追孩子/孩子追老王;老王喘气/这孩子喘气)。而把字句例句(E—H)却可以部分或基本排除歧义。这里的原因就是当“老王”或“这孩子”在构成把字句即经过多重移位进入Npb位置之后,该成分是后结构主语并且处在后结构主语位置就同时得到了确认(至于另一个名词是前结构主语还是宾语由其它办法区别,如G、H)。可见名词多重移位使把字句的结构有了最准确的构造形式。暂不考虑前结构形式,把字句的这种构造过程如(39):
(39)A1这孩子追得老王直喘气→A2这孩子把老王追得直喘气(这孩子i追Pj+老王NPbj喘气)
B1这孩子追得老王直喘气→B2老王追这孩子追得直喘气→B3老王追得这孩子直喘气
→B4老王把这孩子追得直喘气(老王i追Pj+这孩子NPbj喘气)
3.4上面的讨论证明:由于把字句成分数量多,结构形式复杂,所以才需要一种特殊的能够在结构并合过程中保持成分一致性和结构一致性的语法形式,而名词的多重移位正是使把字句能够用简单一致的形式构造复杂结构类型的一种重要手段。
4.“把”后名词短语(NPb)多重移位形式与把字句的语义解释
4.0换个角度说,把字句的多重移位形式实际上更是把字句复杂语义性质所需要的。下面我们再看看NPb的多重移位形式在把字句的语义表达中可能有什么样的作用。
4·1把字句的语义性质是什么,以及把字句的语义性质是通过什么途径体现的,这是讨论得比较多的两个问题。对把字句的语义性质,过去曾有“处置说”和“结果说”不同意见,但总的看目前认识比较一致。即可以概括为:“经过某种动作行为的处置、支配或影响,使某个人或事物(NPb)达到某种结果或状态”。〔10〕但对把字句语义性质的体现途径至今仍说法不一。比如“动作行为说”注意动词类型,认为主要因为句中有“表示处置行为(或管得住名词)的动作动词”。又如“复杂谓语说”注意谓语形式,认为主要因为谓语是“非光杆的动词结构(或描述性语段)”。这些说法当然都不算错。但一则这些概念很难定义和操作,如所谓“动作动词”就无法严格分类;此外就算它们确实能反映把字句的语义特点,其实也只是分别涉及了把字句全部语义性质的一部分,比如“复杂谓语(描述语段)”最多说明“结果状态义”,而并不能解释“处置义”是从哪里获得的。我们觉得,如果注意到结构中NPb多重移位的作用,把字句的复杂语义性质可能就容易得到解释了。上面提到的把字句语义性质大致可以分解成两个部分:语义1=NPb受到某种处置或支配:语义2=NPb具有被陈述的某种结果或状态。我们发现,这些语义内容都可能通过NPb移位来体现。或者说,只有NPb的多重移位形式才可能同时反映这两种语义性质。
4.2一方面,NPb受支配的语义(语义1)主要是通过名词向后移位体现的。
大家都承认把字句中NPb的结果状态一定是经过支配性影响(即“处置”)才产生的。那么这种受支配语义是怎么获得的呢?过去一般较多注意NPb与前项结构动词的关系(比如是不是述宾关系)。而我们发现,汉语名词表示受支配,除了通过与动词(V)的直接联系获得,即“动词支配”以外,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形式,即只要名词能够向后移动,也可以获得某种受支配的语义性质,这不妨称作“后置支配”。后置支配比起动词支配来,支配关系是间接的或者说是影响性的(即名词不一定是动词的“宾语”)。这种支配关系既可能从名词移位结构中被跨越的动词自身获得:例如动词“病”不能带宾语,本来不能直接支配名词“一个人”,但当我们说“(我们班今天)病了一个人”时,后移名词“一个人”就通过自由后移从动词“病”获得了一种受支配性质。这种支配关系也可能从名词移位结构中的前项动词获得;例如“吃”本来不能支配名词“牙”,但当我们说“(别)吃坏了牙”时,后移名词“牙”就通过强制后移从前项动词“吃”获得了一种受支配性质。可见,后置支配是名词在后移过程中得到的。我们前面说过,把字句中的NPb在句法上都不是严格意义的动词的宾语(不论是述语的宾语还是补语的宾语),所以NPb也就都不是直接从动获得受支配性质的。这样NPb向后移位就成了把字句在语法上确认该成分受支配的唯一和一致的途径。如果说NPb一定需要“受支配(处置)”,那么当我们证明了NPb的这种语义都一定能够通过“后置支配”从结构中的前项动词(只有一个动词时无所谓前后)间接获得,当然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即使把字句中没有动作动词,即使NPb不能作前结构动词的宾语,NPb也最多只有受支配程度的区别,而它受支配的语义性质却并不改变(这其实也就是为什么前面我们说“NPb一定需要先向主要动词或前结构动词后面移位”的原因)。比较:
(40)A把男人死了(死了男人)<B把眼睛哭肿了(哭肿了眼睛,*哭了眼睛)
<C把牙吃坏了(吃坏了牙,*吃了牙)<D把大桥炸毁了(炸毁了大桥,炸了大桥)
4.3另一方面,NPb受支配后的结果状态语义(语义2)主要是通过名词向前回移体现的。
与前面的情况相对应,汉语名词表示结果状态的被陈述语义,除了通过与同一节点上的谓语(VP)的联系获得,即“主语陈述”以外;也可以通过位置变化获得。只要名词能够向前移动,也可以获得某种被陈述的语义性质,这不妨称作“前置陈述”。前置陈述比起主语陈述来,陈述关系也是间接的(也就是所谓“话题化”),这表现在它可以联系更多的非结构制约的语义信息(即名词不一定是结构上的主语成分)。前面我们指出,把字句中的NPb实际上是后结构的主语,这样该名词所具有的后结构“主语陈述”即使它后移也不改变,只不过又加上了新的语义内容。例如“她哭肿了眼睛”,其中“眼睛”通过后移从前项动词“哭”获得后置支配,同时又仍是“肿”的被陈述主体,但它与“哭”却没有主语陈述关系。这样,如果要使“哭”支配“眼睛”从而造成“肿”的结果状态这种复杂语义都进入陈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眼睛”再向述语动词前移位,即建立“前置陈述”。进一步说,因为“眼睛”的受支配语义是通过“后置支配”获得的,一旦前移就可能消失,所以该名词后移的路线和位置必须保留,以便在向前回移进入前置陈述框架后仍能从后移位置传递“受支配”语义(这其实也就是为什么前面我们说“NPb必须经过一个后移过程”的原因)。不难想象,只有在NPb多重移位(即前后回移)两条通路都不被阻断的情况下,“受支配”和“结果状态”的语义性质才能同时得到保证,把字句也才能成立。下面的例子标明了这种情况(“T”表示NPb移位通路上的节点):
(41)A她i把眼睛j哭肿了[S1NP[,1]她i[S2(把)NPb眼睛3j[V[1]哭]NPbT1jV[1]肿]NPbT2j]
B这点酒j就把他i喝醉了[S1PiNP[,2]酒j[S2(把)NPb他3i[V[2]喝]NPbT1iV[1]醉]NPbT2i]
4.4上面的讨论又证明:由于把字句语义容量大、语义关系复杂,所以才需要一种能够覆盖并且确定多种语义信息的特殊语法形式,而名词的多重移位也恰恰提供了表达句式复杂语义性质的一种有效途径。
5.把字句式的语法化过程与把字句的结构变体
按照本文对把字句的分析,最理想的结果应该是证明所有把字句的现实结构类型都能用NPb多重移位现象来分析和解释。但语言事实中似乎有些例外。比如下面几组例子:
(42)A1把话说下去/把东西藏起来 A2把孩子吓着了 /把坏人抓住了
B1把车卖了/把烟戒了 B2把门开着/把钱存着 B3把画贴墙上/把水倒马路上
C1把桌子抹抹 C2把帽子往地上一摔 C3把情况介绍一下
我们认为这实际上是把字句在实现句式语法化过程中一种很自然的后果。所谓“语法化过程”,一方面可能指某种具体的词汇成分演变为具有特定语法功能的词,就像把字句中的标记词,“把”;另一方面也可能指某种具体的结构形式发展为具有特定语法功能的句式,就像把字句这种句式。而作为“句式语法化”的后果,把字句式中某些小类的构造过程和语义性质就不一定都明显地体现出名词的多重移位形式,即可能有某种变化,(42)很可能就是如此。由于它们的后结构不是实体谓词结构,所以都看不出NPb的后结构主语性质和多重移位路线。但与典型把字句比较,大部分还是找得到变化的痕迹:一种可能是“成分虚化”,如例(42A)。虚义的趋向动词和动词、形容词实际仍占据后结构动词位置,只是词汇意义已开始部分地转给格式承担。再一种可能是“成分弱化”,如例(42B)。像“V了”去除义动词结构和“V着”静态义动词结构,该类动词是因为相当于两个意义相承的动词而致后结构动词脱落;〔11〕再如趋向终点义动词结构,该类动词的意义也包含补语动词(介词)的意义,当然后结构动词也就可能脱落。〔12〕又一种可能是“成分异化”,如例(42C)。这类例句已发生更明显的变化(如可以是动词重叠、加副词状语、加动量词等形式),而仅仅保留了句式形式。造成这几种把字句变化类型的原因可能很不相同和比较复杂,这时砂能详细讨论。但大致上看,上述三种例外都可归入把字句式的变体结构,或者说都可看作是属于边缘格式的“非典型把字句”〔13〕的用例。
本文对把字句中NPb的性质及把字句构造过程和语义解释的分析,也包括我们所说的把字句式的语法化过程和非典型把字句变体结构,应该说基本上还是放在相对的共时层面来考察的。不过假如能找到更多材料证明,本文定义的条件使我们有可能观察到把字句的全部动态分布,即一方面能由此发现把字句边缘格式的派生线索,另一方面也能由此说明大量新产生用例进人把字句的途径,〔14〕那么或许我们也就有理由进一步猜想,上述结论可能也为我们提供了分析把字句历史演变形式的一种不无价值的观察角度。
*本项研究得到香港城市大学访问研究基金资助。本文写作中蒙徐烈炯先生和陆俭明先生指正多处,谨致谢意。
注释:
〔1〕上面提到和下文还要提及的关于把字句的各种分析意见及大部分例句可参看“参考文献”各篇。
〔2〕以下我们把通常说的不及物动词/一价动词记作V1,及物动词/二价动词记作V2,双宾动词/三价动词记作V3。本文不详细讨论这三类动词的具体定义。可参看沈阳(1994)。
〔3〕实际上NP后移一般都要由有定形式变成无定形式(如加上数量词),而NP前移一般都要由无定形式变成有定形式(如成为光杆名词或加上指示代词)。本文暂不讨论这一类移位条件。
〔4〕我们统计《动词用法词典》(孟琮等编,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中该类动词共144个。不过大量该类例句中向后移位并可用“把”拉回的名词是领属性名词短语中的“属成分”,全句看上去好像另有施事主语。关于领属性名词短语中“属”成分的单独移位现象,可参看沈阳(1995)。
〔5〕我们仅发现极少数例外,即补语动词是V[2](会、懂、明白)的动结式也可以构成把字句。例如:(43)A1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A2他把这句话的意思听懂了(*意思懂了)
〔6〕朱德熙(1982)认为这一类应看作述宾结构。我们暂不作这种区别。另外动结式、动趋式的补语后边也可能出现名词成分,但该成分一定与NPb能构成领属或整体部分的关系,如:把腿摔断了二条/把苹果削了皮。这一点与“动介式”补语后边的方位成分或对象成分的性质是不同的。参看沈阳(1995/1996)。
〔7〕我们统计的双宾动词V[3]中有一些小类就是可构成“动介式把字句”的动词。参看沈阳(1994)。
〔8〕除非某个非后结构主语名词能与后结构主语构成严格领属关系(后结构主语是“属”成分,该名词是“领”成分)而成为后结构主语的一部分,该名词才可能也经过多重移位进入NPb位置并构成把字句。例如:我吓得腿都软了—→吓得我腿都软了—→ 把我吓得腿都软了。这是一种有严格制约条件的结构变体,与这里的结论并不矛盾。详细讨论可参看沈阳(1995/1996)。
〔9〕其实已有人提出过类似看法。如认为可以把NPb看作“真正的主语”。参看薛凤生(1994)等。
〔10〕把字句这种语义性质很多学者都提到过,所论略有出入。如王力(1947)提出“处置义”,邵敬敏(1985)强调“致果/致态义”。最近的讨论参看张旺熹(1991)、薛凤生(1994)、崔希亮(1995)等。
〔11〕过去倒常常把这类句式看作典型把字句,且NPb似乎就是动词直接支配的受事宾语。其实把字句中的“去除义动词+了”和“静态义动词+着”的语义特征都一定可分解为两部分:〔V+动作/+结果或状态〕。所以可认为相当于两个动词。只是这里还涉及“了”、“着”的词类分化和语义分析,不能细说。
〔12〕这一类情况有过很多讨论,参看朱德熙(1982)。
〔13〕据吕文华(1994)和崔希亮(1995)的抽样统计和分类,“非典型把字句”仅占全部把字句10%左右,一般把字句研究实际上都不特别讨论这些类型例句(“把NPb+V了/着”例句除外)。
〔14〕我们在一些文献中发现有的例句(特别是国外文献中的自造例句)乍听起来很别扭,比如:(我)把这件衣服买得很便宜/(那只狐狸)把我追累了,等。但仔细琢磨,其实这只是因为缺少实际语料来源,所以感觉上可接受性差。但由于这类句子符合本文提到的构造把字句的条件,所以肯定并非绝对不能说,至少不能排除它们以后进入把字句成熟句例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