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等唱和诗《春日望海》写作时地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春日论文,太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10(2012)-05-0046-06
唐太宗等《春日望海》属同题唱和诗[1]唐太宗《春日望海》,吴云、冀宇校注《唐太宗全集》考作于贞观十九年,未及具体时地。参与者有长孙无忌、高士廉、杨师道、刘洎、岑文本、褚遂良、许敬宗、上官仪、郑仁轨,总十人。[2]16-21①诸唱和诗今存,见录《翰林学士集》、《全唐诗》等典籍。这组诗作于何时何地?学界颇有异议,本文拟根据文本及有关史料探考。
一 唐太宗等唱和诗题及诗中所见时地名词考
唐太宗等唱和诗题及诗中有诸多时地名词。先看时间名词。唐太宗等本次唱和诗题,诸典籍载录有异。《翰林学士集》所录有二:该集集前总目与集内诸人诗题。《翰林学士集》集前对选录诗歌编有目录,今残存。目录录唐太宗等人唱和诗题为《五言春日侍宴望海同赋光韵应诏并同上九首并御诗》。集内录诸人诗前亦有诗题,诸题文字内容不一:唐太宗诗题为《春日望海以光为韵》,高士廉诗题《五言春日侍宴次望海应诏》,余八首诗均题为《五言春日侍宴望海应诏》。[2]6-31《初学记》卷六录唐太宗、杨师道二人诗,前者题《唐太宗春日望海诗》,后者题《奉和春日望海诗》。[3]118《文苑英华》一七○著录唐太宗、杨师道、许敬宗三人诗,[4]诗题略同《初学记》。高棅《唐诗品汇》卷一著录杨师道诗,[5]题为《奉和圣制春日望海》。《畿辅通志》卷一二○、《山东通志》卷三五之一、②明朝万历二十七年(1599)重修《永平府志》之《艺苑志·韵部》著录唐太宗本诗,题略同《初学记》,《畿辅通志》、《山东通志》著录杨师道诗,题为《奉和春日望海应制》。据诗题观之,诸典籍皆有“春日望海”四字。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原题确有此四字;二是这四字均为后人意解添加。
推究唱和诗内容,唐太宗诗有“春芳”、“花分彩”,长孙无忌诗有“青阳”、“春波”,高士廉诗有“青阳”、“春方”,杨师道诗有“春山”,刘洎诗有“淑景”,岑文本诗有“春光”,褚遂良诗有“春涛”,上官仪诗有“春潮”等,这些名词均与“春”相关。又,唐太宗征辽班师息驾中山,有《五言中山宴诗》,前有许敬宗诗序,云:“黄帝廓清辽海,息驾中山……”诗云:“驱马出辽阳,万里转旗常。……昔去兰萦翠,今来桂染芳。”此与《春日望海》诗题、诗意颇合。故,本组唱和诗作于春季无疑。
再看地理名词。唐太宗诗有“之罘思汉帝,碣石想秦皇。霓裳不乖意,端拱且图王”,长孙无忌诗有“春波飞碣石,晓浪拂扶桑。喧声聘游泳,旅浴恣翾翔”,高士廉诗有“雕弓联月彩,雄剑聚星光。观兵辽碣上,停骖渤澥旁”,杨师道诗云“春山临渤海,征旅辍晨装。……电掣驱辽隧,鹏飞出带方”,刘洎诗云“寻真游汉武,架石驻秦皇。……徘徊临委输,迢递极扶桑”,岑文本诗云“九夷骄巨壑,五辂出辽阳。”褚遂良诗谓“从军渡蓬海,万里正苍苍。之罘初播雨,辽碣始分光”,许敬宗诗谓“岛夷乖奉賮,凭险乱天常。……长驱七萃卒,功成百战场”,上官仪诗谓“宸行肃辽隧,降望临归塘”,郑仁轨诗云“观兵临碣石,极目眺扶桑”,等等。所举地理名词,“沧海”、“之罘”、“碣石”三词出现频率较高,现考察如下:
沧海,《初学记》卷六载:“按东海之别有渤澥,故东海共称渤海,又通谓之沧海。”[3]118宋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一五地理部“海”亦云:“……四海之外皆复有海,东海共称渤海,又谓之沧海。”元梁益《诗传旁通》卷一三“海”复云:“……东海曰沧海、曰渤海、曰渤澥。”故《春日望海》之“海”及诗中所谓“沧海”,即渤海。
碣石,《尚书·夏书·禹贡第一》云:“夹右碣石入于河。”孔颖达疏云:“正义曰:‘《地理志》:碣石山在北平骊城县西南。’是碣石为海畔山也。郑云:‘《战国策》:碣石在九门县,今属常山郡,盖别有碣石与此名同。今验九门无此山也。’下文‘导河入于海’,传云:‘入于渤海。’渤海之郡当以此海为名。计渤海北距碣石五百余里,河入海处远在碣石之南,禹行碣石不得入于河也。盖远行通水之处,北尽冀州之境,然后南回入河而逆上也。‘夹右’者,孔云‘夹行此山之右’,则行碣石山西,南行入河,在碣石之右,故云‘夹右’也。”宋苏轼《书传》卷五云:“碣石,海畔山,在北平骊城县西南,河自碣石山南、渤海之北入海。”《明一统志》载:“碣石山在昌黎县西北二十里。”清朱鹤龄《禹贡长笺》卷一于“夹右碣石入于河”笺注曰:“《山海经》:碣石之山,绳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韦昭曰:‘碣石,旧在河口海滨,后水溢渐沦入海,遂去岸五百里。’”朱氏同书同卷接曰:“袁黄曰:碣石在今抚宁县西南海中(原注云:《永平府志》,碣石在昌黎县西北二十里。)离岸三十里,盖古沧州与平州相对,自沧州望之,则离岸五百里,自平州言之,止三十里耳。”类似记载与笺注证释很多,比堪唐太宗等人唱和诗“观兵辽碣上,停骖渤澥旁”、“春山临渤海……电掣驱辽隧”、“九夷骄巨壑,五辂出辽阳”、“从军渡蓬海……辽碣始分光”,等等,“碣石”与“海”、“沧海”、“辽碣”、“辽阳”相关联,其位置当在平州,即平州碣石山。《永平府志·艺苑志·韵部》著录唐太宗唱和诗什,此或为缘由之一。
之罘,《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载:“于是乃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其辞曰: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皇帝东游,巡登之罘,临照于海……”《汉书》卷六《武帝纪》亦载:“(太始三年)二月……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山称万岁。”《汉书》卷二八上《地理志·东莱郡》载:“腄,有之罘山祠。”司马相如《子虚赋》云:“且齐东陼钜海,南有琅邪。观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游孟诸……”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卷一三“文登县”载:“……文登县属莱州。武德元年改属登州。之罘山在县西北一百九十里。《史记》曰:‘秦始皇二十九年,登之罘,曰:‘齐有八祀,之罘为阳主。’”[6]312故唐太宗《春日望海》之“之罘”在渤海之南,属登州。《山东通志》卷三五之一录唐太宗等《春日望海》唱和诗,或缘于此。
据上文时地名词考,唐太宗等《春日望海》唱和诗与唐朝初年太宗君臣征辽事件相关,其时间在春天。考《旧唐书》卷三《唐太宗本纪》载:“十八年……十一月壬寅,车驾至洛阳宫。庚子,命太子詹事、英国公李绩为辽东道行军总管,出柳城,礼部尚书、江夏郡王道宗副之;刑部尚书、郧国公张亮为平壤道行军总管,以舟师出莱州,左领军常何、泸州都督左难当副之。发天下甲士,召募十万,并趣平壤,以伐高丽。……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亲统六军发洛阳。”《新唐书》卷二《唐太宗本纪》亦载:“十八年……十一月……甲午,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李世绩、马周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十六总管兵以伐高丽。”故本次唱和时间在贞观十九年(645)春,其背景事件为唐太宗大军征辽战争。
二 史志典籍等所见唐太宗大军行军路线考
唐军行军路线,《旧唐书·唐太宗本纪》云:
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亲统六军发洛阳。乙卯,诏皇太子留定州监国……赠殷比干为太师,谥日忠烈,命所司封墓,葺祠堂,春秋祠以少牢,上自为文以祭之。三月壬辰,上发定州……夏四月癸卯,誓师于幽州城南,因大飨六军以遣之。……五月丁丑,车驾渡辽。
《新唐书·唐太宗本纪》亦载:
十九年二月庚戌,如洛阳宫,以伐高丽。癸丑,射虎于武德北山。乙卯,皇太子监国于定州。丁巳,赐所过高年鳏寡粟帛,赠比干太师,谥忠烈。三月壬辰,长孙无忌摄侍中,吏部尚书杨师道摄中书令。四月癸卯,誓师于幽州,大飨军。……五月己巳,平壤道行军总管程名振克沙卑城。庚午,次辽泽,瘗隋人战亡者。……丁丑,军于马首山。
相对于两《唐书》太宗纪,《资治通鉴》卷一九七“唐太宗贞观十九年”所记则较为详尽:[7]6216-6220
十九年……二月……庚戌,上自将诸军发洛阳……乙卯,诏:“朕发定州后,宜令皇太子监国。”……诏谥殷太师比干曰忠烈,所司封其墓……癸亥,上至邺,自为文祭魏太祖……三月,丁丑,车驾至定州……上将发……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壬辰,车驾发定州……丁未,车驾发幽州……丁巳,车驾至北平……庚午,车驾至辽泽……丁丑,车驾渡辽水,撤桥,以坚士卒之心,军驻于马首山……
又,《全唐文》卷一○录唐太宗《祭比干文》、《祭魏太祖文》,以此可证《通鉴》所记。考《旧唐书》卷三九《地理志》载:“邺,汉县,属魏郡。后魏于此置相州,东魏改为司州。周平齐,复为相州。……炀帝初,于邺故都大慈寺置邺县。贞观八年,始筑今治所小城。”《新唐书·地理志》略同。又,考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卷二○河北道“卫州”汲县志云:“比干墓及庙,在县北十里。”[6]460《全唐文》卷一○《祭比干文》亦云:“道丧时昏,奸邪并用,暴君虐主,正直难居。……所以凄怆风烟,靡寻馀迹,暄凉邱垄,空有其名。虽古今殊涂,年代冥寞,式遵故实,爰赠太师,谥忠烈公。”故,祭文当为于卫州汲县。又,《全唐文》卷一○录唐太宗《祀北岳恒山文》云:“维大唐贞观十九年,以太牢之奠敬祭於恒岳之灵次。……属以授旗赵郊,誓师冀土,敢荐牲王,惟神飨之。”据序文“大唐贞观十九年”、“誓师冀土”意,这篇祭文当为于北上征辽途中。又,文云“属以授旗赵郊”,《旧唐书》卷二四《礼仪志》:“五岳、四镇、四海、四渎,年别一祭,各以五郊迎气日祭之。……北岳恒山,于定州……”《新唐书》卷一六《礼乐志》同。故知太宗大军行军路线:
洛阳→→卫州→→相州→→定州→→幽州→→平洲→→辽水→→马首山
唐太宗率大军于贞观十九年二月庚戌日发洛阳,十四天后,于癸亥日至邺,复十四天,丁丑日至定州,期间经过卫、相等州郡,计二十八天。洛阳至定州行程,据《通鉴》胡三省注,总一千二百里,日行军近五十里。[7]6217故以时间及行军路线观之,唐太宗等自洛阳经定州、幽州、平洲,然后渡辽。因此,唐太宗等渡辽水或稍前,理论上才有可能接近海滨。《永平府志·艺苑志》等录唐太宗等人本次唱和诗什,此或为所因。
三 论《春日望海》唱和诗乃壬辰日兵发定州稍前作
虽然唐太宗等《春日望海》唱和诗所及地理名词、行军路线等均显示,本次唱和事似在平州或稍后。然,详查史书、诗文等,本次唱和诗实写于唐军发定州以前,主要证据有三:
第一,高士廉、刘洎自洛阳随唐军行,止于定州。如上文引《旧唐书·太宗纪》云:“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亲统六军发洛阳。……三月壬辰,上发定州,以司徒、太子太师兼检校侍中、赵国公长孙无忌,中书令岑文本、杨师道从。”《资治通鉴》卷一九七“唐太宗贞观十九年”云:“十九年……三月,丁丑,车驾至定州……上将发……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马周、少詹事张行成、右庶子高季辅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从行。壬辰,车驾发定州……”[7]6217-6218据《翰林学士集》,本次宴饮唱和有高、刘二人。据高、刘唱和诗题云“侍宴”、“应诏”,且二人诗歌与唐太宗等八人唱和诗什之题材、体裁、诗风等极为一致,故本次宴饮,高、刘二人必在场无疑。因此,高士廉诗云:“观兵辽碣上,停骖渤澥旁”,刘洎诗云:“巨壑观无极,灵异蕴难详。寻真游汉武,驾石驻秦皇”,均非亲身经历所为。
第二,《翰林学士集》著录太宗君臣唱和诗,诗题下有职官题名,长孙无忌职官为“司徒赵国公”,高士廉为“开府仪同三司申国公”,杨师道为“礼部尚书驸马都尉安德郡开国公”,据《旧唐书·唐太宗纪》:“十九年……开府仪同三司、申国公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侍中刘洎……五人同掌机务;以吏部尚书、安德郡公杨师道为中书令。”《新唐书·唐太宗纪》:“十九……三月壬辰,长孙无忌摄侍中,吏部尚书杨师道摄中书令。”《通鉴》贞观十九年三月亦云:“上将发……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壬辰,车驾发定州……命长孙无忌摄侍中,杨师道摄中书令。”[7]6218据此观之,贞观十九年三月唐太宗发定州后,高士廉摄太子太傅,杨师道擢升为中书令。虽然《翰林学士集》题名职官不完全正确,[7]但此亦可侧面证明,本次唱和诗作于兵发定州以前。
第三,《旧唐书·唐太宗纪》载:“夏四月癸卯,誓师于幽州城南,因大飨六军以遣之。丁未,中书令岑文本卒于师。”《旧唐书》卷七○《岑文本传》亦载:“及将伐辽,凡所筹度,一皆委之。文本受委既深,神情顿竭,言辞举措,颇异平常。太宗见而忧之,谓左右曰:“文本今与我同行,恐不与我同返。”及至幽州,遇暴疾,太宗亲自临视,抚之流涕。寻卒,年五十一。”《新唐书》太宗纪与岑文本本传所载略同。《资治通鉴》卷一三太宗贞观十九年记载颇详:“丁未,车驾发幽州。上悉以军中资粮、器械、簿书委岑文本,文本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筹、笔不去手,精神耗竭,言辞举措,颇异平日。上见而忧之,谓左右曰:‘文本与我同行,恐不与我同返。’是日,遇暴疾而薨。”[7]6219故岑文本诗“九夷骄巨壑,五辂出辽阳”绝非其亲随大军至辽阳实地见闻感受。此亦可作本次唱和诗作于定州之旁证。
因此,唐太宗君臣《春日望海》唱和时间范围在二月庚戌至三月丁丑,地点范围在洛阳至定州行军路线沿途。据《通鉴》贞观十九年三月载:“三月,丁丑,车驾至定州。丁亥……上将发,太子悲泣数日,上曰:‘今留汝镇守,辅以俊贤……’命开府仪同三司高士廉摄太子太傅,与刘洎……同掌机务,辅太子。长孙无忌、岑文本与吏部尚书杨师道随行。壬辰,车驾发定州……”[7]6218此事,两《唐书》唐太宗本纪虽未详载,但略同《通鉴》。故高士廉、刘洎留定州辅政,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随大军进发,圣命于唐军发定州前方出。换言之,此前,诸大臣均未知其或随驾征辽、或留定州辅政。
证之以《春日望海》诸唱和诗什。刘洎诗虽有想象描写,如“徘徊临委输,迢遞极扶桑”等,然诗意中,其身俨然远离辽东战场。且诗以议论颂歌为主,如“俱由肆情慾,非为恤封疆”、“幸属沧波谧,欣逢宝化昌”,诗意中一方面歌颂唐太宗征辽的丰功伟绩,一方面寄予美好祝愿。高士廉诗云:“玉律应青阳,銮驾幸春方……三韩沫醇化,四郡竚唯良……愿草登封礼,簪绂奉周行。”“登封礼”,《后汉书》卷一七《祭祀志》载:“上许梁松等奏,乃求元封时封禅故事……松上疏争之,以为‘登封之礼,告功皇天,垂后无穷,以为万民也。……’”《旧唐书》卷七二《李百药传》录其《封建论》曰:“请待斫雕成朴,以质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礼云毕,然后定疆理之制,议山河之赏,未为晚焉。”《唐会要》卷一一亦云:“昔汉武欲草封禅仪,博望诸生,所说不同,莫知孰是。惟御史大夫倪宽劝上自定制度,遂成登封之礼。”[8]《鮑溶集外诗》之《读淮南李相行营至楚州诗》:“来年二月登封礼,去合台星扈日轮。”细味高诗,“欣逢宝化昌”、“銮驾幸春方”、“三韩沫醇化”、“愿草登封礼”等,叙事抒情中充满祝愿与期盼圣驾归来之意。因此,刘、高之诗虽为唱和,却颇似祝送寄行诗。
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因获圣命随驾东征,故诗意与高士廉诗显有不同。长孙诗云:“喧声骋游泳,旅浴恣翾翔。”岑文本诗云:“从军渡蓬海,万里正苍苍……幸厕歌旅□,极望恧成章。”杨师道诗云:“春山临渤海,征旅辍晨装。回瞰卢龙塞,斜瞻肃慎乡。……龙击驱辽水,鹏飞出带方。将举青丘缴,安访白霓裳。”此三人想象未经之事,如“簪绂奉周行”、“旅浴恣翾翔”、“从军”、“渡蓬海”、“临渤海”、“辍晨装”、“回瞰卢龙塞”、“驱辽水”等,均充满了躬亲历行的特色。故长孙等人诗,唱和吟咏中充满了翌日侍驾征辽的种种想象。
上官仪诗云:“宸行肃辽隧,降望临归塘。……游圣霑玄泽,讵假濯沧浪。”味其诗意,知其诗亦饶有亲历辽东战场的想象,此与长孙无忌等人唱和诗特点颇为相似。史传未载上官仪是否随唐军至辽东,但《翰林学士集》录其诗《五言辽东侍宴山夜临秋同赋临韵应诏》(下文有考),可见其随驾东征而未留定州。以此观之,诗与史合。
据前文,此次唱和,事在唐军发定州以前。故诗中如“簪绂奉周行”、“旅浴恣翾翔”、“从军”、“渡蓬海”、“临渤海”、“辍晨装”、“回瞰卢龙塞”、“驱辽水”等,均乃奇想妙思所致。关键的问题是:无论是送别、抑或是想象随军征战,其前提是,诸人受诏圣命,知悉自己是留守定州抑或是随军出征。反之,如诗人未知自己去留便咏诗“从军渡蓬海”、“回瞰卢龙塞”,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且又与辅政太子及征辽战争等重大而敏感的国事相关,这种情况绝无可能。唐太宗圣命长孙无忌等人或留定州辅政、或侍驾征辽时间,据两《唐书》、《通鉴》等史籍记载,直到大军发定州前方确定。故,《春日望海》唱和时间当作于圣命下发至大军离开定州之间,即三月壬辰日稍前。
四 考辨《春日望海》唱和诗写作时地的六条补证材料
据上文考,唐太宗等《春日望海》乃贞观十九年三月壬辰日稍前作于定州。除上文已列史籍已载材料,考辨《春日望海》唱和诗写作时地,还有一些演绎推理所得的资证材料。此列六条,以为补证。
第一,唐太宗征辽途中屡屡宴饮赋诗,且多属同题唱和。前文引唐太宗《五言中山宴》(下文简称《五言中山》),《翰林学士集》虽未录其他臣僚唱和诗,但据许敬宗序云:“皇帝廓清辽海,息驾中山……爰诏在列,咸可赋诗。各探一字,四韵云尔。”故知参与唱和者绝非一二人。又,《翰林学士集》录唐太宗《五言塞外同赋山夜临秋以临为韵》(下文简称《五言塞外》),参与唱和者褚遂良、许敬宗、上官仪,三人诗题同为《五言辽东侍宴山夜临秋同赋临韵应诏》。比较三人本组唱和诗与《春日望海》组诗诗题下职官题名无异,知本组唱和诗作于贞观十九年秋。据《五言中山》与《五言塞外》,知唐太宗本次率军征辽,旅途频有宴饮唱和,且多属同题即事。又,据前文引,《翰林学士集》录高士廉诗题有“春日侍宴次望海应诏”,《初学记》录杨师道诗题“奉和春日望海诗”,可能的情况是:唐太宗立题首倡,参与者同题赋诗。由是观之,无论是否至海滨,宴饮唱和诸人均可随首倡者而赋“望海”同题诗。
第二,《春日望海》诸唱和诗中所现时间范畴的矛盾性。据《旧唐书·唐太宗本纪》载:“十九年……夏四月癸卯,誓师于幽州城南……五月丁丑,车驾渡辽。”《新唐书》太宗纪、《通鉴》贞观十九年记载均同,故知唐太宗大军至辽碣已是仲夏。比勘《春日望海》唱和诗,唐太宗云“碣石想秦皇”,高士廉诗云“观兵辽碣上”,杨师道诗云“回瞰卢龙塞”,岑文本诗云“五辂出辽阳”,褚遂良诗云“从军渡蓬海”,郑仁轨诗云“观兵临辽碣”等,诗题谓“春日”,且如前文所引,诗中广有春景描写,故诗与史不合。此亦可侧面资证,《春日望海》唱和事未在辽东,诸人诗乃想象构思所得。
第三,《翰林学士集》著录《春日望海》诸诗人均有职官题名,虽然所著录职官题名与诸诗人实际职任状况不完全相符,[9]但通过职官题名及两《唐书》太宗本纪等典籍,不难看出,长孙无忌、高士廉等人皆朝廷权高位重之臣,若无特等重要事务,皇帝不可能带领随军要员离开军队。
第四,定州之海,以方位及距离观之,稍近者,东北向,由莫州至沧州海滨;东向,横跨瀛洲至沧州海滨。考《太平寰宇记》卷六二“河北道·定州”云:“东至瀛州二百八里……东北至莫州二百五十里。”同书卷六五“河北道·沧州”载:“东至大海一百八十里……正西微北至瀛州二百里。”同书卷六六“河北道·瀛州”载:“东至沧州一百八十里……北至莫州一百八里。”同书同卷“河北道·莫州”载:“东至大海二百八十里……北至幽州二百八十里。”如此,定州至海滨,以最近距离测算,往返近一千一百余里。若以唐太宗发洛阳至定州行程计算,往返定州与海滨之间,至少须要二十八天。定州以前,自洛、卫、相诸州至渤海,其距离犹远于定州。
第五,据《通鉴》卷一七九贞观十九年载:“是月(三月),李世绩率军至幽州……李世绩军发柳城,多张形势,若出怀远镇者,而潜师北趣甬道,出高丽不意。夏,四月,戊戌朔,世绩自通定济辽水……”[7]6217-6218可见,太宗大军至定州时,前方大军已接近战争前线。在战况紧迫的情况下,太宗及其群臣至海滨宴饮可能性很小。
第六,据《通鉴》卷一七九贞观十九年载,太宗征辽时,莱州亦是渡海征战的军事营地,但唐太宗君臣,无论是行程路线、抑或是行程时间,均无返回东莱之可能。太宗大军三月壬辰发定州,四月癸卯誓师于幽州,故其君臣亦断无至幽州复返回定州再至幽州之理。故,宴饮观海唱和诗不可能作于莱州附近或幽州。
①下文引唐太宗等《春日望海》唱和诗,未著名文献者,均引自傅璇琮编《唐人选唐诗新编》。
②《畿辅通志》以下,《永平府志》参内府藏本及董耀会主编《秦皇岛历代志书校注》,中国审计出版社,2001年。除《史记》等,其他未注明者,均用《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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