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京新证书_中国古代史论文

金尚京新证书_中国古代史论文

金上京新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上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10年来,学界发表有关金上京的论著,可谓多矣。仅专论就有《金源故都》(注:朱国忱:《金源故都》,北方文物杂志社1991年。)、《金上京》(注:景爱:《金上京》,三联书店1991年。)、《大金国第一都》(注:白玉奇主编:《大金国第一都》,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7年。)。这三部书发行总量,近上万册。无论是文章,还是专著,皆各有所长,对金上京的研究和认识,也都各自做出有益的贡献。近因参与《金史》今注工作,也考察了与金上京有关的几个问题,亦有所得,述之于下,名为新证。

一、海古之地金之旧土

金上京一名,一般来说含义有三:一指金上京城,一指金上京会宁府,一指金上京路。这个认识虽是正确的,但缺少动态的考察。《金史·地理志》谓:“上京路,即海古之地,金之旧土也。国言‘金’曰‘按出虎’,以按出虎水源于此,故名金源,建国之号盖取诸此。国初称内地,天眷元年号上京。”这是就金上京发展变化所做的动态历史叙述:初名海古之地,是为旧土:次称金源,是为内地;后始有上京的正式称号。

《金史》所见“海古”一词,用法互有不同。《世纪》:“献祖乃徙居海古水,耕垦树艺,始筑室,有栋宇之制,人呼其地为纳葛里。”此“海古水”乃为河名。

《世纪》:世祖“使辞不失取海姑兄弟兵,已而乃知海姑兄弟贰于桓赧矣,欲并取其众,径至海姑。侦者报曰:‘敌已至。’”此“海姑兄弟”,指的当是《桓赧传》中所见的居于海故之地的“术烈速勃堇”。据《辈鲁传》:“辈鲁与献祖俱徙海姑水,置屋宇焉。”称之为海故术烈速勃堇者,或系辈鲁之裔。是以卷66《赞》曰:“献祖徙居海姑水纳葛里村,再徙安出虎水。世祖称海姑兄弟,盖指其所居也。”

后来,海姑也用来作为村寨或猛安的名称。如《完颜兀不喝传》:“完颜兀不喝,会宁府海姑寨人。”《宣宗纪》:元光二年二月,“石盏合喜加金紫光禄大夫,升左监军,特授大名府海谷忽申猛安。”

海姑一词,虽缀以不同名词,其所指有所不同,但本源还是来自海姑水这一名称。就其称为旧土而言,所谓“海古之地”,并非仅指海古水。应当包括按出虎水在内,而且按出虎水还是宗室完颜兴起发展的中心。何以不称按出虎水之地为金之旧土,而谓“海古之地金之旧土也”。我以为,海姑水虽是按出虎水的一个支流,但源头同在张广才岭大青山支脉,并且同属一个水系流域。按出虎水之侧虽是宗室完颜兴起的中心,但献祖徙来之初乃是先居于海古水,筑居室,有栋宇之制,再徙于按出虎之侧。是以称金之旧土为海古之地,以示不忘开拓新土之本始。

二、国初称为内地

“内地”的地域界限在何处?《金史·乌春传》:“加古部乌不屯,亦铁工也,以被甲九十来售。乌春闻之,使人来让曰:‘甲,吾甲也。来流水以南、匹古敦水以北,皆吾土也。何故辄取吾甲,其亟以归我。’”世祖初年,叔父跋黑阴怀觊觎,间诱舍很、贴割两水附近完颜部邑屯村桓赧、散达兄弟,及阿跋斯水温都部乌春与窝谋罕为变。乌春盛强,自视世祖直接控制区域以外之地,皆归其所属。故而云:“来流水以南、匹古敦水以北,皆吾土也。”

《金史·撒改传》:“康宗没,太祖称都勃极烈,与撒改分治诸部,匹脱水以北太祖统之,来流水人民撒改统之。”世祖立国艰难,经十八九年的征战,又由肃宗、穆宗继嗣其业。终于在穆宗末年,号令乃一,一切治于本部法令,东南至于乙离骨、曷懒、耶懒、土骨论,东北至于五国、主隈、秃答。康宗时,又进至北琴海,并复高丽所侵曷懒甸故地,基本上统一了除系辽籍女真以外的各部女真。太祖称都勃极烈,与国相撒改所分治的诸部,是指内地以外的诸部,亦是匹脱水以北与来流水以南的诸部。

对上述两条史料的分析,可以断定,“内地”的南界为来流水,即今拉林河;北界为匹古敦水,又称匹脱水,即今蜚克图河。另从《金史》其他纪、传中有关宗室完颜的征战,也可证此论不误。

《谢库德传》:“婆多吐水(即匹古敦水)裴满部斡不勃堇附于世祖,桓赧焚之。”

《桓赧传》:桓赧军复来,世祖“乃沿安术虎水行,且欲并取海故术烈速勃堇之众而后战。觇者来报曰:‘敌至矣。’世祖戒辞不失整军速进,使待于脱豁改原”。又谓:“辞不失从后奋击之,桓赧之骑兵亦败,世祖乘胜逐北,破多退水(即匹古敦水)为之赤。”

《谢里忽传》:“及来流水乌萨札部杀完颜部人,昭祖往乌萨札部以国俗治之。”

《乌春传》:“乌春举兵来战,道斜寸岭,涉活论、来流水,舍于术虎部阿里矮村滓布乃勃堇家。是时十月中,大雨累昼夜不止,冰凘覆地,乌春不能进,乃引去。”

《太祖纪》:“太祖进军宁江州,次廖晦城。婆卢火征兵后期,杖之,复遣督军。诸路兵皆会于来流水,得二千五百人。”

考古资料,同样也表明了这个论断。据黑龙江省考古工作者报道,在蜚克图河与拉林河间,以及松花江与张广才岭间,所见的金代城址与村落遗址,甚为密集。粗略统计,也有三四十处(注:吕遵禄、干志耿:《黑龙江省的金代古城》,《辽金史论集》第8集。)。这一地区,相当于今日黑龙江省的阿城市、哈尔滨市以及五常县与双城县一带。

三、天眷元年号上京

《金史·熙宗传》:天眷元年八月,“以京师为上京,府曰会宁,旧上京为北京”。正式以京师号上京,在天眷元年是无有可疑的。金建国以后至天眷元年这24年间,京师还有那些称谓?

天眷元年前,称其所都为京师,在《金史》中不仅有“以京师为上京”可证。而且《太宗纪》天会二年正月,三年四月、八月、十月、十年四月,以及《熙宗纪》天会十五年七月,也多次出现“京师”之称。但称之“京师”,只是以通称表示其地所处的政治地位,毕竟不是专有地名。

《金史·地理志》会宁府条谓:“初为会宁州,太宗以建都,升为府。”此条记载,有两点令人生疑。其一,称为“会宁州”者《金史》仅见于此,其如称之年又无所记载。而《三朝北盟会编》则谓:皇帝寨,“至亶改曰会宁府,称上京”(注:《三朝北盟会编》卷3。)。《大金国志》亦谓:“后升皇帝寨曰会宁府,建为上京。”(注:《大金国志》燕京制度条。)都未提及有会宁州一称。其二,建国必有所都,为何惟有金朝迟延至太祖死后于太宗之时,始建其都。“太宗以建都”之“都”字,只有作“都城”解,方合历朝历代建都的通例。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何以肯定的,那就是在正式名京师为上京之前,已有“皇帝寨”和“会宁”的称号。

《金史》中,太祖和太宗时期所称的上京,有一特殊现象,或指辽的京师,或指金的京师。如《耨碗温敦思忠传》:“天辅三年六月,辽大册使太傅习泥烈以册玺至上京一舍,先取册文副录阅视。文不称兄,不称大金,称东怀国。”此处的“上京”,指的是金国的京师。何以出现这一现象?有人归结为修《金史》时,保存的资料中关于上京的记载可能是比较混乱;也可能是由于元代人已习惯于用追述之词。归之于惯用追述之词,有失偏颇;归之于资料中有关上京的记载比较混乱,却是有识之见。正因为如此,《阇母传》才有“上京实临潢”,《宗望传》也有“上京谓临潢也”等说明。这两条说明,都不是有关金上京的追述之词,而是对辽上京的提示。保存的材料中,不同地点何以相混,何以仅见辽上京有注明。这只能表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正式改辽上京为北京,命名金京师为上京之前,时人亦称金之会宁为上京。但是,称会宁为上京的“上京”,其意也仅仅是“京师”,或者说这里的“上京”成了“京师”的代词。这是社会生活中,专有名词转化为非专有名词的一种社会语言特殊现象。同时称会宁与临潢为“上京”,有新、旧两个“上京”之名,必然会带来诸多不便,于是熙宗天眷元年颁行官制时,才正式有“以京师为上京,府曰会宁,旧上京为北京”的诏令。金太祖于天辅四年五月降辽上京,名称仍因其旧。六年十二月降辽燕京,七年二月在诏平州官与宋使同分割所与燕京六州地的同时,却改平州为南京。人们习称会宁为上京,大概最晚也不会晚于此时。

专有的地名,转用为非专有名词,并非仅仅限于天眷元年之前俗称会宁为上京这一孤例。洪皓谓“上京即西楼也”(注:洪皓:《松漠纪闻》续卷上京至燕条。),也是同样的一个事例。这里的“上京”,指的是金上京;“西楼”乃京师之意。李文信《松漠纪闻批注》谓:“西楼是契丹上京,非金上京。”近有人也谓洪皓把辽上京与金上京相混。皆因不明“西楼”一词转用所致。我在1988年的一篇小文中,在引用陈述对西楼考辨的基础上,对此做过解读。陈述谓:临潢“名为西楼时期,即是大汗所驻息,事实上,已早已为京邑或都会。因为已是京邑、都会,始建为皇都。”“建城以后即定汉字雅名——皇都,不再称西楼。”(注:陈述:《契丹社会经济史稿》附录。)这就是说,辽之皇都即西楼,西楼即皇都。我由此引申谓,“洪皓于此云金之上京即西楼也,乃延用旧习,其意当为金之上京,即金之本部旧土或都城也。”(注:王可宾:《女真地理风情——松漠纪闻札记》,《北方文物》1988年第1期。)称金上京为西楼,并非仅限于洪皓。发现于金上京故址北城西北、大定二十八年所建的石碑——《上京保胜寺前管内都僧录宝严大师塔铭志》有“西楼秀出,金源荣昌”之句。有人据宝严大师是临潢保和县人,就以为此“西楼”指的是辽上京临潢府。通阅《塔铭志》,“西楼秀出”并非指宝严大师籍贯,而是指他“声名播动京华”,并荣受上京最高僧政之官“都僧录宝严大师”(注:朱国忱:《金源故都》,北方文物杂志社1991年。)。如此,“西楼”也应是京师的代称,所不同的,只是流行于文人之中。

至此可以断定,“会宁”与天眷元年以后所称的“上京”,为正式名称。“京师”为其通称。而“皇帝寨”、“西楼”以及天眷元年前所称的“上京”,皆为俗称。

四、建城的时间与顺次

金人学会建筑城池,开始在何时,史无明确记载。但早在建国之前已学会建筑城池,在《金史》中还是有迹可寻。献祖时,已开始筑室,有栋宇之制。世祖之后,女真诸部相继建有窝谋罕城、留可城、坞塔城、阿疏城、钝恩城等。康宗时,斡鲁亦筑九城与高丽九城相对。太祖二年进军宁江州之前,曾“召官僚耆旧,以伐辽告之,使备冲要,建城堡,修戎器,以听后命”(注:《金史》卷2《太祖纪》。)。

至于上京城的始建,《金史》只见有《太宗纪》:天会三年三月“辛巳,建乾元殿”的记载。另据《宣和乙巳奉使行录》知宋使许亢宗于天会三年夏,到达金都,见皇城“阜宿围绕三四顷”,“已架屋数千间未就”(注:《三朝北盟会编》卷20。)。

有关金上京南北二城建筑的先后,诸家看法虽各有所据,但结论却互不相同。这主要是由于该城经历了初建、扩建、复建与改建的复杂历史过程。推测所据,又有限于现存的形制与部分断层中夯土的遗物。一般倾向认为,北城以“皇帝寨”为中心形成了最初城堡,太宗时又建造了皇城和南城,并与北城联为一体。从文献记载来看,有两条资料值得重视。一是《金史·太祖纪》谓:太祖梓宫至上京,天辅七年九月“乙卯,葬宫城西南,建宁神殿”。二是《金史·太宗纪》天会元年(即天辅七年)“九月乙卯,葬太祖于宫城西”。方位上,这“西南”与“西”的差异,并不是《金史》编撰者的疏误,应是不同时期所指的“宫城”有所不同,与上京城的建筑历史有关。太祖最初下葬的地点,在今裴家屯。此处距上京北城西南约500米,距上京城遗址西约300米。史书上述方位的差异,与这一事实对照,只有太祖时已有以“皇帝寨”为中心的北城,太宗时又建了皇城与南城并将二城连为一体,才合于前后方位出现的“西南”与“西”的差异。

五、卢彦伦与金上京城

《金史·地理志》上京路条谓:“旧有会平州,天会二年筑,契丹之周特城也,后废。”《满洲源流考》附和这一说法,并谓周特城作“珠顿城”。1937年周家璧所写的小册子《金都上京会宁府白城遗址考略》也采此说。近年来,已有人指出《金史·地理志》此处记载有误,但却认为《卢彦伦传》中所见的“新城”,就是金上京,或谓新城“是对旧皇帝寨而言”,或谓“新城主要指皇城与南城。”《金史·地理志》为什么会出现上述错误,今人为什么还认为“新城”就是金上京城,还是很有必要做进一步的考察。

《辽史·萧乙薛传》:天庆十年(金天辅四年)“金兵陷上京,诏兼上京留守、东北路统军使”。又谓: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金兵大至,乙薛军溃。“凡金兵所过,诸营败卒复聚上京,遣乙薛为上京留守以安抚之。明年(金天辅七年),卢彦伦以城叛,乙薛被执数月,以居官无过,得释。”

《金史·习古乃传》:“太宗赐以空名宣头及银牌,使以便宜授之。获辽许王萨逻、驸马都尉萧乙辛。辽梁王雅里在纥里水自立,不知果在何处,至是始知之。于是,徙辽降人于泰州,时暑未可徙,习古乃请姑处之岭西。及习古乃筑新城于契丹周特城,诏置会平州。”

《金史·太宗纪》:天会二年四月己酉,“赈上京路、西北路降者及新徙岭东之人。戊午,以实古乃所筑上京新城名会平州。”

《金史·卢彦伦传》:“师还,挞不野以城叛,彦伦乃率所部逐挞不野,尽杀城中契丹,遣使来报。未几,辽将耶律马哥以兵取临潢,彦伦拒守者七月。会援兵至,敌解围去,因赴阙。天会二年,知新城事。城邑初建,彦伦为经画,民居、公宇皆有法。”

据这4条史料,结合有关记载,对新城或会平州,可得以下几点认识。

其一,辽上京临潢府,虽早在太祖天辅四年五月降金,但人心未稳。天辅六年六月诏上京临潢官民,“其先降后叛逃之险阻者,诏后出首,悉免其罪;若犹拒命,孥戮无赦”(注:《金史》卷2《太祖纪》。),就是这一状态的反映。辽人对上京临潢的争夺,也从未放松。天庆十年(金天辅四年),金陷辽上京,辽仍命萧乙薛兼上京留守。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辽诸营败卒,复聚上京临潢,辽复命萧乙薛为上京留守前去安抚。此萧乙薛,就是《习古乃传》中的“驸马都尉萧乙辛”。《卢彦伦传》谓:“挞不野以城叛,彦伦乃率所部逐挞不野,尽杀城中契丹”,“拒守者七月”,更反映了双方斗争的激烈。虽获驸马都尉萧乙薛,会援兵至,敌解围去,但辽主天祚帝未获,又闻辽梁王雅里在辽之西北部纥里水自立,深恐辽主或辽梁王雅里与临潢辽人连通一气,故而决定徙临潢辽人于岭东泰州。又因时暑未可徙,姑处之岭西。这是习古乃筑上京新城的原由。

其二,习古乃,《金史》既称他为上京路军帅,又称他为临潢府军帅,所筑的上京新城又在岭西,是以他在上京路“契丹之周特城”故址所建的“上京新城”,当在辽上京临潢府附近。其城所以称上京新城,是与辽上京临潢府相对而言。上京新城是其俗称。天会二年四月,诏名会平州,乃是其正式的名称。《金史·地理志》的编撰者未辨金初有两个不同的上京名号,故而将会平州误载于金上京路。从“时暑未可徙”与天会二年四月“以实古乃所筑上京新城名会平州”来看,所筑新城似始于天会元年的暑夏之后。

其三,《卢彦伦传》言及的“天会二年,知新城事”。是指辽上京的新城,而不是金上京。依据有四:(一)卢彦伦自天辅四年降金至天眷初,这近20年,他一直是习古乃的同僚。据其本传所载,他虽官为夏州观察使、静江军节度留后、静江军节度使,这都是虚领的官衔。习古乃为临潢军帅,他权上京留守事;习古乃筑上京新城于契丹周特城,他知新城事;习古乃领咸州烟火事,他知咸州烟火事。(二)《太宗纪》与《习古乃传》所称的“新城”,皆指会平州。金上京,从未见有以新城称之的事例。(三)从“城邑初建,彦伦为经画,民居、公宇皆有法”的叙述用语来看,绝不是对京城的经画。(四)从以上三点来看,“敌解围去,因赴阙”一句,也不可能是赴阙经画金上京。很可能是为习古乃赴阙请姑处辽降人于岭西事。

卢彦伦也曾参与金上京的建设,并在营造宫室上做出了较为突出的贡献。那是在熙宗天眷元年以京师为上京,改旧上京为北京以后。据《卢彦伦传》载,天眷初,他充提点京城大内所,能迎合悼平皇后裴满氏心意,颇见宠用。由此升迁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又改礼部尚书,加特进,封郇国公。海陵也很看重他在建筑上的技巧,天德三年诏彦伦营造燕京宫室。但由此决不可仅据“知新城事”,就断定卢彦伦在金上京建筑伊始,就是“营城的总设计师和负责人”。

六、金上京繁荣的内因

金京师上京,由太祖起经太宗朝,尤其是熙宗朝的建设,呈现一派繁荣兴旺景象,真可谓突兀崛起的一大都会。其所以能如此,有诸多因素。作为一朝的京师,是其政治因素。积累和掠聚来的大批财富,是其发展的经济实力。强徙来的众多各族人民,增添了物质与文化发展的新鲜血液。同时,还有一个女真人及其统治者的变革自立与开拓求新的民族精神。这虽不是第一位的,但也是极为重要的内在因素。

随着金朝对辽、宋战争的节节胜利和疆土的日益扩大,在女真内地出现了不同文化的撞击。这既有女真传统文化与其现实变迁的撞击,也有女真文化与他族文化主要是中原汉族文化的撞击。仅从以下所举数例,就可知其相互撞击还是很激烈的。

如,赵子砥《燕云录》:“金国置库收积财货,誓约,惟发兵用之。至是,国主吴乞买私用过度,谙班告于粘罕,请国主违誓约之罪。于是群臣扶下殿,庭杖二十。毕,群臣复扶上殿,谙班、粘罕以下谢罪。继时过盏。”(注:《三朝北盟会编》卷165。)这件事,大约发生在天会三年八月至十月间。国主吴乞买,指的是太宗皇帝。谙班,是指谙班勃极烈斜也。粘罕,指移赉勃极烈宗翰,时总戎事为西南、西北两路都统。“庭杖二十”,虽似作戏,但也可窥见女真新旧两种制度或两种文化之间的矛盾与碰撞。

再如,《松漠纪闻》正卷:“女真旧不知岁月,如灯夕皆不晓。己酉岁(天会七年),有中华僧被掠至其阙,遇上元,以长竿引灯球表而出之以为戏。女真主吴乞买见之大骇,问左右曰:‘得非星邪?’左右以实对。时有南人谋变,事泄而诛。故(吴)乞买疑之曰:‘是人欲啸聚为乱,克日时立此为信耳!’命杀之。后数年至燕,颇识之。至今(熙宗时)遂盛。”

又如,宇文虚中被杀一事。据《金史·宇文虚中传》载,宇文虚中,蜀人,仕宋累官资正殿大学士,天会六年使金被留。官至翰林学士承旨,加特进,迁礼部尚书。他“恃才轻肆,好讥讪,凡见女真人辄以矿卤目之,贵人达官往往积不能平。”皇统六年六月竟罗织其家图书为反具,而杀之,并诛及翰林学士高士谈。《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也记载了此事,谓:“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既为金人所用,知东北之士愤为左衽密以信义感发之,从者如响。乃与其翰林学士高士谭等同谋,欲因亶郊天就劫杀之。先期以蜡书来告于朝,欲为之外应,秦桧拒不纳。会事亦觉,虚中与其子直显谟阁师瑗皆坐诛,阖门无噍类。”(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4。)

尽管女真新旧文化之间或女真文化与中原文化之间,撞击得如何激烈,并未动摇或改变女真人及其统治者变革自立与开拓求新的追求。到了熙宗时,在中央废除了勃极烈制,设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在地方废除刘齐与燕京枢密院,改为行台尚书省,置于统一的中央集权之下。又调整了猛安谋克,并把他们大批南迁华北,实行计口授地。还相继以本朝旧制,兼采隋唐之制,参辽宋之法,推出天眷制和皇统制。

这一追求变革自立,追求与中原文化的认同求新,同样也表现在金上京。既表现在京城本身的建筑规划,也表现在上京对外的交通,还表现在会宁牧的设置。前者,考古工作者已有论述,大多认为金上京城,既可见到受辽上京城的影响和中原古代都城的影响,也可见到女真人自己的某些特点。对外交通,特别注意与辽地及宋地的联系。早在金上京城初建之时,太宗天会二年正月就“自京师至南京,每五十里置驿”。闰三月,又“命置驿上京、春、泰之间”(注:《金史》卷3《太宗纪》。)。这既是为了加强对新开拓疆土的控制,也是为吸取辽、宋文化的需要。会宁牧的设置,始见于熙宗颁行新官制,“以京师为上京,府曰会宁,旧上京为北京”的次月初一,即天眷元年九月甲申朔(注:《金史》卷4《熙宗纪》。)。首任会宁牧者为邓王奭,辽阳渤海人高桢为同签会宁牧。邓王奭是太祖孙,宗杰长子。唐宋京师或陪都的地方最高长官以亲王充任者为牧。金初称上京会宁府的长官为牧,乃承袭唐宋之制。

七、海陵与金上京

据《金史·海陵纪》,从海陵诏迁都燕京至削上京之号,前后相隔长达7年之久。这期间可分4段:第一是准备阶段。天德三年三月,诏广燕城,建宫室。四月,诏迁都燕京。继而罢皇统间苑中所养禽兽,命尚书左丞张浩、燕京留守刘筈、大名尹卢彦伦监护广燕京城营建宫室。第二是迁都阶段。始于天德四年二月。海陵从上京起程,经泰州、临潢,九月次中京。直至次年即贞元元年二月,又从中京如燕。三月,至燕京,以迁都诏中外。第三是迁帝陵阶段。贞元三年三月,命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十一月,迁葬太祖、太宗山陵礼成。次年即正隆元年十月,又迁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最后则是削上京之号,止称会宁,称国中者以违制论。正隆二年,先于二月改定亲王以下封爵等第,继于八月罢上京留守司。终于在十月,命会宁府毁旧宫殿、诸大族第宅及储庆寺,仍夷其址而耕种之。

与此同时,又把上京路的某些猛安和大族,迁往中都、山东等地。《金史·兵志》:“贞元迁都,遂徙上京路太祖、(太宗)、辽王宗干、秦王宗翰之猛安,并为合扎猛安,及右谏议乌里补猛安,太师勖、宗正、宗敏之族,处之中都。斡论、和尚、胡剌三国公,太保昂、詹事乌里野、辅国勃鲁骨、定远许烈、故杲国公(?)勃迭八猛安处之山东。阿鲁之族处之北京。按达族属处之河间。”据《纳合椿年传》与《勖传》,这些猛安和大族是在贞元初年到正隆元年陆续迁往华北地区的。

海陵从上京迁都燕京,并把某些宗室猛安和大族迁往华北,固然使上京的发展失去了往昔的优势。但从当时整个金国的发展态势来看,无论从经济、政治、文化和军事各方面来分析,迁都一举,都是正确抉择。世宗对此并无指斥。他即位后数海陵过恶数十事,与上京有关者,也只有“毁上京宫室”一事(注:《金史》卷5《海陵纪》。)。《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摘录较详,也只云“会宁系太祖兴王之所,所建宫殿无故拆毁”(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93。)。海陵对上京到底进行了哪些毁坏,《金史·地理志》上京路条小注谓:“尽毁宫殿、宗庙、诸大族邸第。”用一“尽”字,未免夸大其词。该注有明确记载毁于正隆二年的也仅见有太庙与原庙,《金史·礼志》也可为证。原庙即春亭,安太祖、太宗、徽宗及诸后御容。后名天元殿,又名庆元宫。《礼志六》谓:“世宗大定二年十二月,诏以会宁府国家兴王之地,宜就庆元宫址建正殿九间,仍其旧号,以时荐享。”又谓:“五年,会宁府太祖庙成。”

所谓毁诸大族第宅,也并非所有大族第宅。当是为海陵所杀或所迁中都、山东等地的某些大族第宅。日人三上次男对前引《兵志》一段记载曾做过一番考证。认为此时从上京迁出的猛安大族,都是有实力的猛安和大族(注:三上次男:《金代女真研究》第二编第四章第二节。)。如做进一步的考察,此时从上京迁出的猛安或大族,也非所有的族属皆随猛安迁出上京。如斡论国公猛安处之山东。斡论,是指景祖孙晏无疑。据《金史·晏传》载,海陵迁都,命晏留守上京,贞元初进封齐王。“在上京凡五年。正隆二年例削王爵,改西京留守。未几,为临潢尹,遂致仕,还居会宁。”世宗即位,晏率宗室数人入见,即拜左丞相。未几,兼都元帅。大定二年,进拜太尉。复致仕,还乡里。是岁薨。1988年5月,黑龙江省考古工作者,在阿城市巨源乡城子村,发现了他的墓地(注:景爱:《金上京》,三联书店1991年。)。斡论可谓宗室大族,他并未随其猛安迁往山东。正隆二年他虽改为西京留守,其在上京会宁的第宅也未遭毁坏,故而在海陵时致仕后仍还居会宁。

至于储庆寺被毁,并非因它是寺院,乃由于它是熙宗太子济安遗像安置之所。其它寺院未见涉及。

八、白城名称的推测

金上京遗址俗称白城,有关白城一名,目前可以肯定的只有两个事实。一是金宋元明文献,都见不到这个名称,及至晚清始见于《吉林外记》。二是这一名称来自于当地民间,学者对其解读各不相同。这两个事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白城一名来自当地的俗称,其源远久远。这样的事例,并非罕见。如,元太祖帖木真号成吉思汗,名声震响中外。从其告天即位称成吉思汗至今,才790多年。因“成吉思”这一词,除专称帖木真外不再用于他称,人们对其真正含义逐渐模糊不清。学者对这一词的释义,便众说纷纭。再如据《鄂伦春族情况》报告,在扎敏努图克276位鄂伦春人中,有205人讲不清个人名字的真实含义。在伊嘎布85位鄂伦春人中,也有34人如此。这些名字,不仅在鄂伦春人现实的词语中找不到解释,就是在外来语中也找不到解释(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民族委员会办公室编:《鄂伦春族情况——鄂伦春族调查材料之一》,1957年。)。又如,汉族有众多的姓氏,都是世代传承源远流长。人们又是极为重视,或曰“生不改名,死不改姓”。但若问他为何姓张或姓刘,其祖先在那个年代以此为姓,其姓氏本身的含义又是什么,很少有人能做出满意的回答。

以上事实和所举事例,只能说明“白城”这一俗称,来源久远。至于当地为何对金上京以白城相称,现有的回答都是一种推测,只是推测的视角不同。在这些推测中,以完颜为白号首姓一说,较近情理,惟其解释不足不易为人们认可。如曹廷杰说:“金之色白,完颜色尚白,况所居按出虎水之上,于是国号金。盖因建国之初尚白,故呼此城为白城。”(注:《东三省舆地图说》会宁考。)这一解释,尝引起诸多非议。由于他不了解完颜部何以尚白,其解释引起非议也不足为奇。其实何止曹氏不解完颜何以尚白。《金史·百官志》称“白号之姓”与“黑号之姓”;元姚遂《牧庵集布色君神道碑》则称“白书”与“黑书”。前者称完颜、徒单、乌古论等属白号之姓,蒲察等属黑号之姓;后者称完颜与徒单等皆白书,乌古论与蒲察等皆属黑书。这都表明早在金末和元初,人们早已不解完颜色尚白的真实含义了。但这并未影响人们对完颜色尚白或完颜为白号之姓首姓的肯定。我曾对这一问题作过专题考证,指出这是女真氏族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两大集团四大支系的反映。白号与黑号之称,来源于原始婚姻的两合组织(注:王可宾:《女真国俗》第三章,吉林大学出版社1988年。)。尽管女真建国以后,早已不了解这一真实含义了。但认为完颜为白号之姓的首姓和完颜色尚白的认识,却一直流传下来。金亡之后,已不再称金上京为上京了,当地土人便以白号之姓完颜部曾建都于此,简而俗称白城。因是当地土人俗称,亦不可能见于记载。斗转星移,到了明末清初,人们已不知金上京所在,误认今宁安县渤海的上京为金上京,当地的土人也是只知此地有一座废弃的白城,而不知其所以为白城,也是势所必然。我的这一见解,当然也只是一种推测。意在此说也有一定道理,不该因曹氏论述不足而轻易否定,仅此而已。

由几段札记组成的这篇文字,所以名为新证,当然是指在视角和史料辨析以及论断有某些新意。但同时,也包含另外两层含义:(一)它只是在诸家论著基础上,做了进一步新的探讨;(二)在进一步探讨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一些新的失误。望读者、友人、方家不吝赐教。

标签:;  ;  ;  ;  ;  ;  ;  ;  

金尚京新证书_中国古代史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