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五代蒋友豪街的漂流与影响_历史论文

晚唐五代蒋友豪街的漂流与影响_历史论文

唐末五代时期江右豪杰的浮沉与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豪杰论文,时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59.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79(2003)04-0093-06

唐末五代时期是中国封建统治制度大变动阶段,古人说这时是“礼乐崩坏,文献俱亡”、“三纲五常扫地尽矣”,欧阳修等政治思想家不断为此“呜呼”感叹,并极力要重整封建统治秩序,恢复纲常礼教的权威。在史学家看来,斯时不仅是旧的崩坏,更有新生的出现,前辈史学家熊德基1983年为陶懋炳《五代史略》写的序言中说:“这个时期正是历史辩证运动的一个转折点,表明中国封建社会正走向一个新的阶段。”[1](P1)历史的新阶段是在旧秩序大动乱中到来的,这本《五代史略》给读者的正是这个结论。五代十国六七十年间全国的大趋势如此,具体到各个地域,却难一概而论。继杨行密的吴而建立的南唐朝廷,在社会经济、文化教育、人物汇聚诸方面,都比其他朝廷旺盛。江右(注:江右,指唐代江南西道观察使所理的洪、饶、虔、吉、江、袁、抚、信八州之地,在五代十国时期,先后属吴、南唐的统治范围,与今天的江西省境一致。)地区是南唐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展示历史的新变化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然而已有的研究还未能顾及这个“点”。本文即以唐末五代时期江右的主要人物为中心,讨论变化中的历史现象。

一、江右豪杰的崛起

六朝以来的士族政治,到唐后期加剧衰落。黄巢起义之后的藩镇割据,朱温代唐掀起的政权频繁更替,加速了士族退出历史舞台的进程。一个又一个军将,凭借长矛、大刀,先后建立“五代十国”众多小朝廷。其中吴与南唐政权直接统辖着江右,这里的杰出人士的浮沉,关联着吴与南唐的兴衰存亡。

唐末崛起于江右的豪杰众多,超过以往各代。其中一批人组织武装队伍,占领地方,成了本地诸侯;另外一批人投身刚建立的朝廷,出谋献策,充任大臣。诸侯中以钟传、彭玕、危全讽、卢光稠、谭全播最著名;后者以宋齐丘、刘言、萧俨、王定保等人为突出。这些豪杰都是土著,出身下层,与“士族”无缘。当时,盗贼与豪杰并起,是修武建功之日,也是遁藏山海之时,剧烈的淘汰与选择,为才智之士的崛起创造了成功机会。江西地区乘时奋起的诸侯主要有:

钟传,洪州高安县(今江西高安市)人,以负贩为生。高安在洪州西南百里,来往比较方便,信息传递比较灵通。当黄巢、王仙芝率农民军队转战各地的时候,乾符四年(877年)间,高安民众“推(钟)传为长。乃鸠夷獠,依山为壁,至万人,自称高安镇抚使。”(注:《新唐书》卷190,《钟传》。《资治通鉴》卷255,中和二年五月记事中,写“钟传聚蛮獠依山为壁”。)欧阳修《新五代史》中写钟传“事州为小校,黄巢攻掠江淮,所在盗起,往往据州县。传以州兵击贼,频胜,遂逐观察使,自称留后”。[2](卷41,钟传)我猜测,《新唐书》的钟传小传,也是这位同乡执笔的。做小贩生意的生活经历,使钟传的见识高于终生农耕者。“鸠夷獠,依山为壁”,表明他的基本队伍是本地民众,而且是官绅文人眼中落后的少数族;依山为壁,保护家乡,与“击贼频胜”互相印证,体现出这批人纯朴、本份的特性,只求免遭兵寇的杀掠,没有攻城掠地的图谋。

王仙芝的军队打过长江,他的部将柳彦璋攻掠至洪州东南部的抚州,“不能守,传入据之。言诸朝,诏即拜刺史”。钟传由高安进军抚州,赶走了柳彦璋,向朝廷报捷,这即是史官们说的“有勤王之节”。[3](卷17,史臣曰)成了朝廷命官的钟传,于中和二年(882年)五月取代江西观察使高茂卿,遂有洪州,“僖宗擢传江西团练使,俄拜镇南节度使、检校太保、中书令,爵颍川郡王,又徙南平。”钟传成了江南西道的最高军政长官,可见僖宗对他的信赖,以及他对朝廷的忠顺态度。钟传“居江西三十余年”,累拜官爵如此崇峻,却没有培植羽翼亲信,像杨行密、钱镠那样建筑起自家天下。天祐三年(906年),钟传卒,南平王功业即告完结。

危全讽,抚州南城县人,与钟传同时起事。钟传进军抚州,打击柳彦璋的时候,危全讽、危仔倡兄弟随后率军“攻彦璋于象牙潭,斩黄可思、李道谦”[4](卷10,元氏世录序),柳彦璋大败,退出江西。钟传转入洪州,危全讽遂占抚州,仔倡东向据信州(今江西上饶市)。僖宗皆命为刺史。前期他们东向接受吴越钱镠号令。后来,危全讽与钟传结为儿女亲家,转入杨吴的属下。钟传卒后,其子钟匡时继立,而“次子匡范为江州刺史,怨兄立,挈州附淮南”(注:《新唐书》卷90。在《新五代史》卷41中,“次子匡时”作“传养子延规”,不知谁是。),吴主杨渥即派兵攻下洪州,“大掠三日”,俘匡时。当此之际,危全讽“率诸郡兵十万”救援,无效。开平三年(909年)(注:《新五代史》卷41。马令《南唐书》卷9《周本传》作“天祐五年”(908年)。),吴主杨隆演派老将周本攻入江西,危全讽失败,被俘,事终。

彭玕,吉州庐陵人,“世居赤石洞,为酋豪”。[5](卷11,彭玕传)“赤石洞”的洞,指森林茂密、交通不便的山间盆地。彭玕好学,通《左氏春秋》。当黄巢率军横扫南北之际,彭玕与兄彭邺、弟彭瑊聚众五百余人,结寨赤石洞王岭,“破家鬻产,冶铁为兵,宰牛练楮为甲胄”,[6](卷6,彭玕)自为首领,分派偏裨,与约号令,与吉州守宰对立。钟传为镇南军节度使,奏报彭玕为吉州刺史。

洪州被吴将周本攻下之后,彭玕势孤,乃与楚马殷通好,同时使兄弟在新淦县北20里的凤冈建寨,以阻洪州方面的杨吴进攻。相持数年后,战事失利,彭玕退向西部的禾川(今江西永新县),随后再退入湖南,“因尽掠百姓户口几千余家入郴、衡”。[6]马殷对彭氏很友好,“表玕为郴州刺史,为子希范妻其女”。(注:《资治通鉴》卷267、开平三年六月。)彭瑊被授辰州刺史。约十年后,彭玕死,事终。彭瑊之子彭士愁继为溪州刺史,与当地土家族相处融洽。士愁子师嵩继为首领,治理当地,受到马氏的器重。马希范在所立“溪州铜柱”铭文中说:“溪州彭士愁,世传郡印,家总州兵,布惠立威,识恩知劝,故能历三四代,长十万夫”。[1](P171)事实上,彭氏和当地少数族已融为一体,“从910年起,历马楚、宋、元、明迄于清初,保持817年统治,直到改土归流才告结束”。[1](P174)显然,彭玕诸人的入湘,对湖南社会发展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卢光稠、谭全播,南康人(故里属今上犹县)(注:《新五代史》卷41。光绪《江西通志》卷82,卢光稠为上犹县石门村人。)。卢状貌雄伟,善与人相处;谭长于谋略,勇而有识。黄巢起兵后,州县不安,谭全播对卢光稠说:“天下洶洶,此真吾等之时,无徒守此贫贱为也。”他们遂起兵,卢光稠为主帅。光启元年(885年)正月,攻下虔州(今赣州),天复元年(901年)攻下韶州,后又得潮州(不久,韶、潮二州被刘岩攻取)。卢光稠向梁朱温通好,被命为百胜军防御使,兼五岭开通使。开平三年(909年),杨吴军队攻下吉州,抵虔州界,卢光稠于是又臣服于吴。

开平五年(911年),卢病卒,谭全播立其子卢延昌。延昌好游猎,被部将黎球谋杀,谭全播从此畏避于家,称疾谢客。黎球自立,不久即暴病身亡,部将李彦图代之。不久,彦图又死,虔州人拥立谭全播,“相率诣全播第,扣门请之,全播乃起”。谭全播主政后,仍受梁的封号为防御使。他着手加固虔州城墙,扩充东、南、西三方的城区范围,增强了防御能力。“全播治虔州七年,有善政”。[2](卷41,卢光稠,谭全播)贞明四年(918年)春,杨吴军队进攻虔州,数月攻城不下。十一月,城破,谭全播退走雩都,被俘至广陵。至此,江西诸州全入杨吴版图。

此外,还有一批结寨自保,没有官爵名号的首领。如庐陵人吴先,招集乡邻,据守吉水县鹧鸪洞,筑寨防守,内有水田数百亩耕种自给,遇敌即下山厮打。吴先“狡有谋,且据岩险,不可捕。”[7](卷8)州县官奈他不了。后来,南唐派刘茂忠率兵攻打。刘为吉州安成(今安福)县人,熟悉地形,原是乘乱“剽掠”,遇赦减死,以捕盗赎罪的勇武者。这次他施苦肉计骗得吴先信任,派人进入山寨作内应,才攻下了鹧鸪洞。

严陀寨,是乡民团聚自保的典型。严陀在抚州乐安县,东不靠抚河,西远离赣江,比较阻塞。“大盗蜂起”的唐末,乐安民朱纶、朱绘兄弟率众结寨于严陀山,“固以土墙,上筑崇楼,令妇女处其中,而廛市屯店环绕于外,七千余户相依,盗不得逞。”全寨乡民接受朱纶、朱绘兄弟督率,“输苗米、酒税、曲脚钱,纳于抚州”。[8](卷162)他们严防盗寇,不与官府对抗,“安居无恙”至北宋统一以后,自然解体。

上述事例表明,乱世中的江右大族豪强,出现两种应变方式,一类是起兵自立,控有州县,抗拒外来军阀流寇,忠顺于朝廷,奏请官爵,以示正统权威。几十年后,分别败亡于权力角逐之中。另一类是结寨保境于乡里,其中不纳赋税的被当作盗寇镇压,如吴先鹧鸪洞。只有朱纶辈约束着乡民,既防守兵寇劫掠,又纳赋税于官府,才得善终。劳作毕生的百姓,无论是乱世治世,都不可能脱离开统治网络。有统治者的改名换代,无超然于统治之外的“桃源”之民。

二、钟传等人的保境安民政绩

江右自占一方的豪杰们,自我施政,尽力保境,为时虽然不算长,但政绩不算坏,共同特点是安定地方,振兴文教。保境安民,满足在本地的治理权威,没有拓展地盘的割据欲望。能够让农户照常农桑生产,征收赋税不过份刻剥。无事时好文重士,抬纳贤俊,吸纳四方宾客,也有了招徕人口,补充社会劳动力的客观效益。于是文化上注入了新鲜血液,导致日后的昌明,经济上有全面开发的实力,促使生产发达,后劲强盛。现据仅有的零星资料,略述钟传、彭玕二人事迹如下。

钟传“居江西三十余年”,实施保境安民的措施。首先,对各州刺史采取恩威并施,尤重宽大的政策。他为镇南节度使,没有历史背景,缺少政治威望,不为人看重,《新五代史》写道:“是时,危全讽,韩师德等分据抚、吉诸州,传皆不能节度,以兵攻之,稍听命,独全讽不能下,乃自率兵围之。城中夜火起,诸将请急攻之,传曰:‘吾闻君子不迫人之危’。”攻战之际,竟说此话,似为迂腐,但细想起来,实为高着。钟传与危全讽同起下层,皆无名份资历;现在居高临下,宽以待人,宣扬君子风度,是在同侪面前提高其主帅身份。钟在城外祷告:“愿天止火”,危于次日“听命”,并请以女妻传子匡时,由对手变成了亲家。[2](卷41,钟传)抚州、吉州等处,遂受其节度。由此稳定了统治,致使淮南杨行密不敢图取洪州(注:《新唐书》卷188,《杨行密传》:时谋趋洪州,袁袭说行密:不可,“钟传新兴,兵附食多,未易图也”。)。

其次,重文教,尊士人。钟传虽系商贩出身,却不乏儒学教养。僖宗广明(880年)之后,遍地动乱,“州县不乡贡”,文治教化全都顾不上。唯有钟传在洪州“岁荐士,行乡饮酒礼”。他不嗜好攻战,到外面去抢地盘,相反,主动资助应试者,“故士不远千里走传府”。钟传教训诸子:“士处世尚智与谋”,不能学他年轻时凭力气与猛虎搏斗(注:《新唐书》卷190,《钟传》。《五代史补》记有一则实例:“钟传虽起商贩,尤好学重士,时江西士流有名第者,多因传荐。四远腾然谓之曰英明。诸葛浩素有词学,尝为泗州馆驿巡官,仰传之风,因择其所行事赫赫可称者十条,列于启事以投之。十启凡五千字,皆文理典赡。传览之惊叹,谓宾佐曰:此启事每一字可以千钱酬之。遂以五千贯赠,仍辟在幕下。其激劝如此”。),这是明智的经验总结。乱世对勤于思考者是理想的“实战”场地,能从纷扰中获得见识,增长才干,更快成熟起来。江右的豪杰,以特殊的方式奖励来归的学者,其连锁反应可以想见。

彭玕“世居”的赤石洞,早已是乡民勤劳垦种着的农业中心、人烟稠密的富庶小盆地。文宗大和年间(827-835年),赤石洞地区被官府视为不法农民的据点,命吉州地方官军将“赤石、徐庄等洞贼”镇压下去,得水、陆田400顷,[9](卷694,武功)纳入缴交赋税的册籍。400顷耕地转入官府财政系统,扩大了唐王朝的经济基础。大约半个世纪以后,彭玕以赤石洞酋豪身份组织队伍,说明这块农桑基地继续旺盛不衰,支持着城镇发展。

彭玕治理吉州成效颇著。他为固守计,“乃广城池,务农训兵,禁约赌博”。兵卒中数人行窃,“玕乃斩之于市,以令众庶”。[6](卷6,彭玕)在整顿社会秩序的同时,彭玕大兴文教,奖励士类。他熟悉《左传》,喜好经籍,“尝募求《西京石经》,厚购以金。扬州人至相语曰:‘十金易一笔,百金偿一篇,况得士乎?故士人多往之。”[10](卷190,钟传)《九国志》也总结性地写道:彭玕“当兵荒之岁,所在饥馑,玕延接文士曾无虚日,治具勤厚,人多归之”;“军纪严肃,樵采不犯”[5](卷11,彭玕传),颇得民心。

钟、彭二人的政绩,仅如上述,虽是零星记录,在同辈人中却是最多,其他人则无有。至于结寨自保如吴先、朱纶等,对维持本地生产,乡里不被破坏,更是肯定无疑。他们安定地方,注重文教的结果,使原有的“既完且富,行者如归”优势,继续发展下来,全面奠定了南唐社会稳定发展的基础,乃至为江西地区在宋代经济文化繁盛铺平了道路。

三、宋齐丘等官员的浮沉

活跃在唐末五代政坛上的江西人士空前地多,马令写入《南唐书》传记的有周彬、夏宝松、江梦孙、沈彬、毛炳、颜诩、陈乔、鲁崇范、李德柔、宋齐丘、李征古、刘洞、郭昭庆、萧俨、卢绛、刘茂忠、潘贲、罗颖等18人,他们分别在治军打仗、参政治民、经术文学诸领域展示自己的才智,作出不同的贡献。事实表明,豪杰奋起自立的阶段已经过去,转入才智之士参政决策的时期。表现最为突出、影响最大的是宋齐丘。

宋齐丘,字子嵩,世为庐陵人,其父宋诚与钟传同起兵,高骈上表钟传为洪州节度使,以宋诚为副使,“卒官,因家洪州”,[7](卷4,宋齐丘传)因又作豫章人。齐丘死在南唐中主李璟手上,时为显德六年(959年),终年73岁。由此推算,他生在僖宗光启三年(887年)。宋在钟传治理的洪州生活约20年,受到家庭和环境的薰陶,形成“好学,工属文,尤喜纵横长短之说”的习惯和志向。唐朝统治的名存实亡,割据纷争的社会实际,提高了“纵横长短之说”的社会价值。钟传告诫子侄辈“士处世尚智与谋”,正是对传统纵横思想的看重与提倡。钟传卒后,宋齐丘去淮南,投奔徐知诰(李昪),凭其见识与学术,让徐知诰“朝夕咨访政治”,成了他的密友高参。

宋齐丘对杨吴,南唐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三方面:

一是整顿赋税,发展生产;二是振兴文教,招揽人才;三是辅佐李昪,建立南唐。

唐末战乱,对社会经济造成极严重破坏,能否恢复农耕、爱惜民力是稳定统治的先决条件。宋齐丘对此特别注意,他先是建议徐知诰在昇州(金陵,今南京市)“定民科制,劝课农桑,薄征轻赋,禁止非徭”,[6](卷1,先主)获得“府库充实,城壁修整”的成效。接着在顺义年间(921-927年),提出征收实物,提高绸绢市价,免除丁口课调的赋税政策,推动了江淮地区大范围的社会经济发展。据《吴唐拾遗录》载:“吴顺义中,差官兴版簿,定租税,…宋齐丘时为员外郎,上策乞虚抬时价,而折绸、绵、绢本色,曰:‘江淮之地,唐季以来,战争之所,今兵革乍息,黎氓始安,而必率以见钱,折以金银,此非民耕凿可得也,无兴贩以求之,是教民弃本逐末耳’。是时,绢每疋市价五百文,绸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齐丘请绢每疋抬为一贯七百,绸为二贯四百,绵为四十文,皆足钱;丁口课调,亦请蠲除。朝议喧然阻之,谓亏损官钱,万数不少。齐丘致书于徐知诰曰:‘明公总百官,理大国,督民见钱与金银,求国富庶,所谓拥彗救火,挠水求清,欲火灭水清可得乎’?知诰得书,曰‘此劝农上策也’,即行之。自是不十年间,野无闲田,桑无隙地。自吴变唐,自唐归宋,民到于今受其赐”。[11](续笔卷16,宋齐丘)这里所说的“民到于今”,指北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年)。洪迈转录此事之后写道:“齐丘之事美矣。徐知诰亟听而行之,可谓贤辅相。……今之君子为国,唯知浚民以益利,岂不有靦于偏闰之臣乎?齐丘平生,在所不论也。”洪迈将南宋官僚与宋徐二人比较,认为前者应感到惭愧,如果以唐末五代各地的军阀盘剥百姓的残忍手段来对照,两者就更有天壤之别。

文教荒废,是当时的通病。唯独吴与南唐统治区内仍可读书,是士人奔趋所在。宋齐丘初到淮南,即“说先主广延儒素”,襄助徐知诰整顿庶政之后,“又说以虚怀待士,博访艺能,遂立延宾亭,招纳贤豪”。[6](卷4,宋齐丘)于是四方宾旅之人接踵而至,“庐山国学”在昇元中创办,(注:李梦阳《白鹿洞书院新志》卷1,《沿岸》:“南唐昇元中,于其地聚徒建学置田而命国子监九经李善道为洞主,号曰庐山国学。”)科举考试也于保大十年(952年)举行。

对徐知诰的辅助,既有利于杨吴政权的稳定,更促进了南唐政权的建立。前述的两项与此有联系,更直接的事例,如力劝徐知诰接受移居京口的任命,遂能比在金陵的徐温更快知道扬州事变,及早平定朱瑾之难,获得执掌朝政的大权。(注:《资治通鉴》卷269、贞明三年(917年)六月,卷270,贞明四年六月记事。)马令认为:徐知诰“辅政,励精为理,修举礼法,以遏强众,亲附卿士,宽徭薄赋,人用安辑,齐邱颇有力焉”。[12](卷20,党与·宋齐丘)史虚白更认为:“宋子嵩以布衣干烈祖,言听计售,遂开五十三州之业,宗祀严配不改唐旧,可谓南国之宗臣矣;”“宋子嵩初佐烈祖,招徕俊杰,布在班行,如孙晟、韩熙载等,皆有特操,议论可听”。[13]徐知诰取代杨吴即帝位之后,宋齐丘任丞相;李昪临终时,召齐丘受顾命,托以后事。中主李璟时期,朝中大臣倡言:“宋公本造国手”,在与后周交兵之际,扬言“国老宋齐丘,机变如神,可当十万(兵)”[12](卷20,党与·宋齐丘)又传言周世宗对李璟施反间计,要他杀宋齐丘:“朕与江南大义虽定,然宋齐丘不死,殆难保和好”。[6](卷2,嗣主)所有这些议论传言,都表示了一点,这就是宋齐丘对南唐政治的影响十分突出,是社会公认的顶级人物。历史的遗憾是,昏懦的李璟迅速将宋齐丘囚饿至死。

刘言,庐陵人,是又一个显要的政界人物。他是彭玕的部属,退往湖南后,曾任辰州(今湖南沅陵)刺史,与当地少数部族相处几十年,双方关系密切。马殷死后,儿子争立,南唐乘机出兵,攻灭了楚政权。但是湖南军民不堪南唐驻军的苛刻搜括,酝酿反抗。刘言以“骁勇,得蛮夷心”出名,被拥为武平军(驻朗州,今湖南常德)留后。广顺二年(952年)九月,刘言以王逵、周行逢等十人为指挥使,将兵进攻长沙。十月,长沙南唐守将边镐弃城走,死者万余人,在湖南诸州的唐军守将,闻长沙陷,相继逃遁,刘言尽复马氏岭北故地。十二月,刘言向后周上表,“称潭州残破,乞移使府治朗州,且请贡献、卖茶,悉如马氏故事。”后周世宗允许,于广顺三年正月命刘言为武平节度使,制置武安(驻长沙)、静江(驻桂林)等军事,同平章事。[14](卷291,后周纪二)可是,刘言没有看出王逵、周行逢的真实用意,是在利用他达到自己得势。当年六月,刘言被王逵等囚禁,八月被杀害。不久,王逵被别人除掉,湖南的统治权转到周行逢手中。刘言浴血搏击之果实,最后被周行逢所享用。

萧俨,庐陵人,刚十岁时即去广陵,感受着杨行密政治氛围的薰染,然而养成志量稳正、交友不苟合的性格。以童子擢第,授秘书省正字。徐知诰取代杨吴,任俨为大理司直、刑部郎中。他审案“明清平恕,号称职”。中主、后主两朝,升任大理卿兼给事中。在职弹劾不阿权贵,百官敛衽避之。对主子的昏聩他敢直谏,如李璟曾耽溺内廷,不愿出见百官,“俨上书极论,遂出听政”。李煜初即位,只顾和嬖倖对奕,萧俨奏事时将他们的棋奁投于地。对大臣的妄为他能阻止,如冯延鲁等新贵在宣布李昪的遗诏时,说“许民私卖己子”,萧俨即予驳斥说:李昪已下令“禁以良人为贱卖奴婢”,怎么会在遗诏中改变;当年正是冯延鲁“疏请听民鬻子”,李昪征求了萧俨的意见之后,下达禁令的,“故知其矫先旨也”。然而,“议者以遗诏已出,不可改,遂行”,豪民广置妓妾的现象依旧盛行。南唐灭亡,萧俨已年七十,老病居乡里。终生秉身方直,卒时“至无一金”。[11](卷22,归明·萧俨)

王定保,南昌人,仕于南汉,天福五年(940年)十二月,以宁远节度使迁中书侍郎,同平章事。[14](卷282)定保于光化三年(900年)中进士,遭乱后入岭南,刘隐统治时任为容管巡官,刘岩()称帝,对定保心存畏惧。后刘岩“作南宫,王定保献《南宫七奇赋》以美之”,[2](卷65,南汉世家)表明他们的关系趋于融洽。

其他儒士学人甚多,或读经史授门徒,或出任小官吏,虽无多少政绩记下,然而对传承文化,则有一定贡献。如李昪“初建学校,丁乱世,典籍多阙,旁求诸郡”。庐陵人鲁崇范,“灶薪不属而读书自若”,但对自家的藏书,并不视为私产。崇范虽贫,却将世代贮藏的九经子史献出,吉州刺史贾皓付给银钱,他谢绝,曰:“坟典,天下公器,世乱藏于家,世治藏于国,其实一也。吾非书肆,何估值以偿耶。”[12](卷18,廉隅·鲁崇范)由嗜读经史到贡献书籍,表现出习文好儒的社会风尚,不贪啬庸俗的操守。

四、几点认识

丧乱与激变,交互发生,从唐末至五代江右地区的人事活动中,可以得到如下几点启迪:

1.江右人的社会积极性提高,竞争能力增强,杰出人物增多,其成果表现是空前的。马令《南唐书》列传记写的传主共93人,其中江西人18名,占19.3%(钟传、危全讽、彭玕、卢光稠、谭全播等不在内)。人数之多,比重之高,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就比重而言,和宋元明清各代比较,也不逊色。唐朝289年,各色人物涌现,《新唐书》列传的正附传主共1691人(不含后妃,诸王公主及列女),其中江右人仅4名。前后多寡悬殊如此,究其原因,主要的一条该是江右的地区积极性得到充分发挥。

2.江右土著人士的文化水准大大提升,在政治角逐中与其他人群有对等的能力。唐代社会仍是士族的世界,而士族的活动地盘不包括江右,所谓著姓“郡望”之地几乎全在黄河上下。黄巢起义以后,士族急剧衰退,起而代之的新贵多数出身低微。激烈的权力争夺中,长矛大刀比“毛锥子”更顶用,有才干的人比出身门第高的人更被看重。“士人以氏族相高”之风俗,“至唐末方渐衰息”,[15](卷24,杂志一)在江右是更加明显。钟传、彭玕、卢光稠等被称作“夷獠”、“酋豪”,自然更非豪门世家子弟,然而他们经邦治世的学识与能力不差,所以,江右在丧乱的大环境中显示出安定,更没有田园荒废、以人为粮的惨象。

3.唐末丧乱,“礼乐崩坏”,是朝廷的专制集权统治瓦解了,封建纲常伦理削弱了,皇帝的爪牙——文武官僚们不那样听使唤了。崩坏的是腐朽了的部分,整体统治框架并没有被废弃。钟传等人崛起,无能为力的朝廷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给予官爵。在无序之中虽然有一批恶霸得逞,然而,钟传、彭玕等人保境安民的治理,重视文教的措施,可算是考上上等的“命官”。

我们看到,南唐代吴之类的换代,政权实力没有削弱;可是到了杨行密、李昪、马殷等人的儿孙们手上,统治便衰败腐朽了,坐享富贵的世袭者,例皆缺德无才,骄奢淫逸,根本不能与创业者相比。频繁争夺权力的犯上作乱,正是世袭制的衍生产物。所以,历史便一再出现分裂时期的地方统治者,往往有比较好的统治效果。

4.唐末五代期间,江右地区的社会经济继续缓慢发展,为宋代本地区的繁盛奠定了坚实基础。这种发展包括经济、文化两大潮流,既是相对安定所致,也得益于大量人口的迁入。嘉祐年间(1056-1063)吴孝宗写道:“古者江南不能与中土等,宋受天命,然后七闽、二浙与江之西东,冠带诗书,翕然大肆,人才之盛,遂甲于天下。江南既为天下甲,而饶人喜事,又甲于江南。”[11](四笔卷5,饶州风俗)宋朝以后江南超过中土,而江南之中的饶州(治今江西波阳县)又走在前面,这不能不归功于前阶段的好基础。例如:农耕生产,宋齐丘的征实物政策“民到于今受其赐”,同理,钟传、彭玕保境安民措施也是惠及北宋的。书院教育,庐山国学之外,还有泰和罗氏匡山书院、奉新罗氏梧桐书院、胡氏华林书院、德安陈氏东佳书堂等7所,数量达全国书院的一半。这些书院声望颇佳,僧文莹说东佳书堂的盛况是“江南名士皆肄业于其家”。[16](吴国五世同居者)徐铉说华林书院“子弟及远方之士肄业者常数十人”。[17](卷28,华林胡氏书堂记)地方完好富实,表现为新增2州军、19县。许多官绅大族迁居定籍江西,山东史虚白定居九江落星湾[7](卷7)孟知祥驸马吴氏由成都迁来抚州,金陵严可求、严续父子宰相,在南唐后期,续之子严美“举家南窜至泰和,家焉,遂为泰和严氏”,[18](卷7,严先生碑)…这些人开始时深藏不露,及至北宋才显示其强势发展的后劲,汪藻以其家为例说:“当唐末五季干戈纷扰之时,衣冠散处诸邑之大川长谷间,率皆即深而潜,依险而居,迨宋兴百年,无不安土乐生,于是豪杰始相与出耕而各长雄其他”。[19](卷19,为德兴汪氏种德堂作记)这些宋代人士的诸多评述,都揭示出唐末五代与宋的承继关系。

5.学术取向与思想建设亦发生转换。科举特重诗文,选人取士以文学为先,是唐代的风尚。唐末五代的动乱与奋争却是政治经验与谋略的较量。宋齐丘、韩熙载各为代表的两类官僚的矛盾,李昪重宋轻韩的政策,正是社会需求的反映。由此而至宋代,政坛上长期的倾向,是重经义而轻诗赋,强调有为实用之学。与此同时,极力扭转礼崩乐坏的风气,重振纲常伦理,成了政治家、思想家们大事。马令、陆游修 《南唐书》、欧阳修写《新五代史》,司马光著《资治通鉴》,都是为此而作,孔孟儒学因此发展至新阶段。很显然,没有唐末五代间激烈的改朝换姓的权力斗争,不会出现宋代思想领域的理论更新。礼乐的崩坏与重建,主要是统治阶层的问题,因此,以讲学为尚的书院蜂起,以“义利之辨”为题抨击官僚的舆论风行,而江右是书院最多,思想最活跃的一个地区。

五代为时很短,而社会变动激烈;江右仅一区域,而表现堪称突出。

收稿日期:2002-11-01

标签:;  ;  ;  ;  ;  ;  ;  ;  ;  ;  ;  ;  

晚唐五代蒋友豪街的漂流与影响_历史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