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青年价值观的心理梯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梯度论文,价值观论文,当代论文,青年论文,心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任何一种价值观的最终根源在于生活本身。生活以各种特定的方式影响着青年，青年也以各自的感受体验着生活。这种体验的过程，便是一种心理活动的过程。当某些体验重复出现、并被结合起来时，青年就形成了对生活的态度。这种生活态度的内核是由生活经验组织而成的价值观念，它具有结构。
一、青年价值观的结构
生活态度是一种对生活的解释，它随不同的人格而异。尽管不同的青年对生活有不同的参照标准和解释方式，但它们都遵循着同样的结构。青年的价值结构是青年时期各种生活经验的混合物，在其内部，青年对人性的认识，对生命的认识，以及对快乐和痛苦、成功和失败等等的认识，是在宏观的基础上作出定论的；并且，由此结构推论出对自己的评价、对生活意义的理解，以及对生活方式的选择；最后，达到这样一个层面，即除非新的生活情境向青年提出挑战，使之改变生活态度，否则的话，青年将始终以推论出来的评价、认识和选择来看待生活和处理生活。这样的结构是由一种内在的心理状态决定的，按照这种心理状态，对事物和环境的评价是喜欢还是讨厌，是满足还是憎恶，是赞许还是反对，都是以心理意义上的价值观念为基础的。从这个结构中，我们看到青年心理活动的独特性：生活经验构成青年对待事物和环境的宏观基础；青年借助这一宏观基础形成价值观念，确立评价依据和生活目标；并且，面对生活的变化，实现对价值观念的改造，从价值再造走向价值创造。这三个层面构成了整个价值观念的心理体系，它就是结构。
在这一结构中，每一层面都是一种形态。宏观的基础源自知觉的行为，也即青年对周围和自身的观察，依靠权威的灌输和思维的运算，在观念中勾勒它们的轮廓，并且将它们进行分类，使它们超脱偶然性。在这概念范畴里，青年以再造的价值形式把周围的物体或人物标上价值的符号，按照它们的预期影响（有用或有害）决定它们的价值，并在衡量它们的时候，寻找一个绝对值的标准。这样，物体和人物，以及它们的条件，对青年来说变得重要起来，因为它们的存在赋予青年有用或有害的价值。
当青年经历了这一心理阶段后，结构中的第二层面建立起来了，宏观的基础成了理解生活和评价物我的依据。特别是当青年意识到自我时，从哲学上讲，就能最大限度地享有存在。这时，他们发现了理想，确立了目标，制定了行动准则，并且获得了实践的能量。在这一阶段，由于青年的价值观是一种再造的价值观，他律的成分大于自律的成分，因此，这种价值观与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基本上处于一种融合、共生的统一状态，同时也使青年的生活基本上未能表现出自己鲜明的特色，除了年龄上和心理上的特质外，整个生活模式未能超越上一代的价值体系。
实践的结果使青年面临冲突，特别是现实生活的挑战（包括生活任务的要求，同龄人之间的比较，业已积累的生活经验与现实的不一致性，等等），使青年不得不反思自己的生活态度，作为其内核，青年的价值观也势必经历选择、重构甚至蜕变的痛苦历程，开始从再造的价值走向创造的价值，从瞬间的意图、奋斗和倾向走向把概念转化成现实的一种相对持久和相对稳定的目标。虽然从总体上讲，青年仍未形成强大的、足以与社会传统价值抗衡的价值观，但他们对于社会主体文化的偏离已不同程度地表现在目标的抉择、方法的选择、意象的系统化，以及最终的行为准则等方面，从而构成青年独特的个人塑造和生活风格。
这就是青年价值观的结构。青年生活中一切晦涩和疑惑的东西，都将在这一心理结构中被升华为问题和答案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意义上说，青年的每一种价值观念都得经过它自己的发展阶段，或者说，都得经过时间的考验，才能被接受并获得相对的恒久性、稳定性和力量。然而，只要生活在变化，心理在发展，这种价值观仍然会变。
那么，在这一价值的心理结构中，各价值之间有否梯度呢？这一问题涉及到当代青年价值观的等级，它是显示当代青年的价值观有否新特征的一个重要标志。
二、价值梯度的假设
青年的价值结构，尤其是该结构的第三层面，表明了从价值再造走向价值创造的过渡，这一过渡本身意味着在各种价值之间进行取舍，它涉及到当代青年价值观的一个核心问题：即在青年的心目中各种价值本身是否有高低之分，以致于此一价值比彼一价值更为可取。对此问题的分析，不能把青年的价值观孤立起来标以梯度，而应该放在一个历史的、发展的、社会道德观念的背景中加以研究。这是因为，青年在对各种价值作出抉择的冲突中，这种社会的道德观念起着十分重要的制约作用。
为了确定青年价值观的梯度，需要对各种价值的类别逐一加以比较，以便列出价值之间的等级，譬如说，经济价值是否总是低于社会价值。在青年研究领域，曾出现过两种假设：
一种假设为“赋值说”，该假设认为，不等价的价值体验可以用等量单位加以衡量，结果可能是50个单位的社会价值大于1 个单位的经济价值，60个单位的名望价值大于40个单位的友谊价值，等等。这样的衡量，并不意味着在青年的主观评价中，含有60个单位的某种价值必定胜过40个单位的另一种价值。
另一种假设为“客观说”，该假设认为，各种价值之间不可能进行比较，不同价值的质是不能用量的单位来表示的。例如，经济的价值和认识的价值，其主观性质的区别如此之大，简直无法将两者加以比较；哪个青年会用货币的单位来表示他多么珍视知识，或者用知识的单位来说明他多么看重经济。这一假设寻求的是一种阶值梯度的客观划分，它对人人都有效，如果每个青年都遵循客观标准去评价事物，那么这种划分必然会出现在他的体验之中。这种客观的划分，并不依据青年个体，而是依据一种规范的“价值良知”，这种“价值良知”超乎个体和具体情境，是整个社会所认同的。正因为如此，假如某个青年一时手头拮据，迫使他怠慢了朋友，并不意味着在他的心目中朋友就不如经济更有“价值”。
对于第一种假设，尽管数学上的同一单位可以客观地加以衡量，但不同的数学单位毕竟不能与各种价值等量齐观。对于第二种假设，是我们阐释价值梯度时的基本参考依据。由于不同价值的质是不能用量的单位来表达的，而价值之间的梯度划分又必须是客观的，所以就需要排除具体青年的个体反应。假设一个超越个体规范的“价值良知”，以此作为梯度划分的标准，这是可取的。然而，这一假设没有考虑到，离开了心理背景，无论何种价值观念都不可能存在。假设一个对人人都有效的“价值良知”是容易的，例如，中国的传统文化，其底蕴内涵着一种规范，即德性的阶值和政治的价值总是大于经济的价值和宗教的价值，但是，这样的假设本身体现不出不同年龄阶段的人们的价值走向，从而也就难以揭示青年时期价值观的独特特征。
我们的假设为“强度说”。该假设认为，价值观念是体验的产物，有其心理背景。青年的价值体验是指青年内心意识到一种价值形式或价值关系的客观意义，因此超出体验来比较各种价值是毫无意义的。价值梯度具有时代性和年龄性，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年龄阶段，其价值体验是不一样的；在特定的时代、特定的年龄阶段，价值体验作为实际的过程在生活中所占的位置，就是该时代、该年龄阶段的价值梯度。
价值体验受制于主体的观察，受制于现象的或经验的形式，它与生活情境的结合，使得各种价值在主体的心理结构中有了强弱之分，我们把它称之为“价值强度”。对青年来说，各种价值观念取决于它们在青年意识中的相遇结果，这些价值按照青年赋予它们的内在地位和外在地位，获得相应的强度，阶值梯度由此确定。
例如，根据一种客观的价值理论，树立政治信念具有很高的政治价值，这种价值理应在青年的价值体验中出现。但是，与50～60年代青年积极参与政治活动的情形相比，当今的年轻人似乎不再热衷于政治、信念等东西，他们把精力投入对物质财富的追逐以及消费模式的重新选择上。他们追求的是一种轻松逸致、表现主义的生活。从表面上看，他们仿佛是厌倦政治生活的一代，但实质上，是因为价值体验的强度转化了，那种口头上的或行动上的大规模社群活动和政治运动，在当今青年的价值体验中已不再占有绝对的强度，而关注生活本身、不做生活的落伍者、把价值外化到行为和审美上，在他们的价值体验中开始占居重要位置。
那么，当代青年的价值强度形成怎样的梯度呢？
三、价值的心理梯度
让我们以青年价值观中常见的几个重要因子为例，来阐释青年价值观的心理梯度。这几个重要的因子是经济价值、科学价值、社会价值、审美价值和道德价值。
根据上述的“客观说”，经济价值最低，道德价值最高。诚然，如果按照生存需要的首决意义来划分价值梯度，所得到的必然是一种功利主义的价值等级：经济价值最高，因为青年在体验其他事物之前，生活必须首先得到保障。然而，在“价值良知”的范畴内，经济价值是一种实用的价值，它们总是诉诸自己为之服务的另一种价值，或者说，它们本身的价值乃是它们为之服务的那种价值的反映。各种经济价值固然可以满足青年的物质追逐和消费选择，它们所维持的生活价值有多少，它们自己就有多少价值。但是，一俟经济价值本身成了目的，青年生活的意义也就沦为单纯的享乐和安逸了。在这一毫无休止的获得和消耗的自然循环中，生活的意义这一德性问题丝毫没有得到解答。相反，道德价值是建立在这样一个事实上的，即生活中的所有其他价值都是与生活的总体意义相联系的，这个意义就是道德的价值。它的立意在于：有耻且格，尽量扬善的人，才是在价值领域获得最大自由的人。这样的价值超越了空间、时间和物质，达到了“价值良知”的程度。
一俟确定了道德和经济这一价值的两极，剩下的问题就只是如何将介于这两个价值之间的其他各种价值分门别类了。譬如，审美态度将物质的世界转化为想像的世界，而科学价值在于把它变为观念的世界，这两种价值都超越了空间、时间和物质，但超越的方式却迥然不同。青年的审美价值诉诸一种想像的空间和时间，并通过移情作用使心灵从纯物质的制约中解脱出来，进而将他们所追求的物质理想化。而青年的科学价值却是诉诸一种观念的空间和时间，进而将他们所追求的物质转化为各种理念。前者好比是对世界的一种内在的把握，但对青年生生不已的冲动及其特性仍有保留；后者好比是对世界的一种外延的把握，但常使青年处于一种隐约不清的觉知状态。显然，这两种价值对青年来说无从取舍，须将它们置于同一梯度，兼数并蓄。
对于生活的意义来说，社会价值是一种直接有效的价值，因为对青年来说，坚持自身的独立性和献身他人的行为都是很有价值的。从利他主义的角度来看，停留在功利价值限度内的爱是最低级的，而将自己的一切献给社会和他人，这样的爱则是最高尚的。就梯度的位置而言，它尽管位于德性之下，但道德、审美、科学等价值均是以此为基础。可以这样说，任何一种价值，一俟与社会精神相结合，其值就大。
如果青年在其生活中，只需与常数的价值打交道，上述的价值梯度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情况并非如此。价值观是以心理为背景的，是心理结构的组成部分。要使上述的价值脱离青年的心理现实是不可能的。价值体验的强度取决于青年生活经验的积累，取决于各种价值在青年心理上的相遇、比较和定夺。根据价值梯度的时代性和年龄性，对青年来说，一种生活经验，只要它影响到特定时空内生活的整体意义，它便有可能获得价值强度。我们把这种价值体验的功能称作“价值体验的意义”。
一种价值体验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该价值的类别。例如，科学的价值固然在本质上高于经济的价值，但是对于刚刚走出校门、谋取职业的青年来说，确保生存的基础显然高于学习勾股定理的意义；审美的价值固然高于社会的价值，但是一俟到了必须加强社会秩序和稳定社会生活时，理想化的世界必须让位于现实的世界。所以，在价值的领域内，立足点的不同会导致梯度区分的差异。
价值体验的意义在于它对价值整体的贡献，对青年来说，也就是它对青年生活总体的重要性。鉴此，凡对青年的现实生活至关重要的，并在青年的心理运作中起决定作用的价值，即使它原先属于较为低级的类别，也会在价值梯度中得到高扬。明确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它可以解释当代青年价值观在特定的社会转型时期的特定表现。
四、价值梯度相对性的分析
青年的价值梯度与社会的价值梯度存在一种既合拍又矛盾的现象，这一现象是由两个重要因素决定的：（1）心理结构的单向发展；（2）社会价值的超越要求。心理学的研究表明，青年基于生活阅历，这两个因素容易使青年心理结构偏爱某一类价值，或对不同的价值各有所好。这是从主观体验意义上来说的一种价值梯度，与客观上有效的社会价值梯度没有关系。但是，正是因为这两种因素，既有可能促进也有可能阻碍一个人去实现具有客观的规范意义的社会价值。
心理结构的单向度发展，意指青年的心理结构为其生活经验所左右，倾向于采取一种最适合自己的，既可能正确也可能片面的价值观念。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原因是，当客观上较高的社会价值超越了个体的体验能力时，它们难以成为一种业已体验过的准则而在心理结构中产生影响。这样，对从事价值体验的青年来讲，也就无所谓伦理冲突了。有些青年形成与社会价值相悖的价值梯度，而本身并不感到有何冲突、焦虑、担心和矛盾，原因就在于此。另一个原因是，青年在从童年期向青年期的发展过程中，许多涉及价值判断和价值取舍的活动，不是由他们自己作出的，而是由家长、老师、社会中的其他权威替他们做的。由此形成的价值造型属于再造的范畴，一俟青年遇到需要自己去处理生活中的诸多问题时，这种造型就会受到冲击，创造取代再造，而在这一取代的开端，心理结构很容易是单向度发展的。
社会价值的超越要求，意指青年的心理自我有可能超越他那受到限制的实际自我而去迎合社会价值，但却无力将这一异类的价值变成心理的真正组成部分。这样，在青年身上，两种形式的阶值就会展开遭遇战：一种是客观上需要的但对青年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价值；另一种是从主观上来说唾手可得，但在客观上却嫌不够充分的价值。例如，对经济价值抱有过高期望的青年，尽管也意识到声望的重要性，但苦于那种独特的活力，甚至可以不顾声望而去赚钱。
从上述两个原因可以推导出青年价值观的两个重要结论：（1 ）要使社会价值梯度与青年价值梯度达成一致，青年的价值体验能力必须具有内在的广度和深度，不然就谈不上演化出符合社会价值梯度的青年价值梯度。（2）为了接近更高的、具有客观的规范意义的社会价值， 有必要对青年的心理结构加以组织。这个问题属于价值教育的范畴。
如果只考虑价值体验的实际过程，而不承认规范体验的实际意义，那就只好对青年采取任其自然的态度，无法从伦理上加以评判。但是，关于价值的梯度不允许作这样的假设。价值的梯度问题，只有作为青年的一种义务，并且超越特定的青年个体，才会有意义。否则，价值梯度的高低，不仅要随每个评价主体而变化，而且要随每一生活情境而变化。这样做，不仅排除了价值的理论意义，而且也排除了价值本身的意义。所以，我们的结论是：青年的实际心理结构不能成为衡量社会价值梯度的标准，但是他们的价值梯度必须得到尊重，成为社会价值教育的基本任务。青年和社会两种价值梯度总是处于一种相对的关系之中。唯有认识了客观规范的意义，才能调节主观的阶值梯度，也即认识到在特定的条件下“应该”如何理解、评价和选择各种价值。但是，这一“应该”的来源与心理所依赖的来源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