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语境下工具理性的审美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境论文,理性论文,意义论文,工具论文,市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11-4721(2002)01-0066-04
哈贝马斯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化过程,在一定意义上是科技、道德和艺术的分化和对立的过程[1](P217)。他说:“文化合理化是在宗教传统的认识组成部分、审美表现的表述部分和道德评论组成部分的基础之上发展的。借助科学和技术,借助自律的艺术和表现性的表达的价值,借助普遍主义的法律观念和道德观念,分成了三种价值领域,这三种价值领域各自遵循自己的逻辑。”[1]科学技术遵循工具理性法则,主要针对的是客观世界;道德伦理遵循实践理性法则,主要针对的是社会;审美领域遵循表现理性原则,主要针对的是主体精神的世界。这三个领域分别与三种话语相对应:科技-理论话语;道德-实践话语;艺术-表现话语。这种人为的“三分天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康德的“三批判”所针对的三个领域。
然而,哈贝马斯却强调,社会与文化的分化绝不是一种单向行为,科技、道德和艺术理所当然地会在一种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发展过程中分化。显然,这是一种充满矛盾的看法。一方面,“一旦科学、道德和艺术各按一种抽象的价值尺度、一种普遍的运用要求进行衡量,都可以区别一种独立自足的价值领域的真实性,规范正确性或者实在性,或美,那么,按照各种专门意义的客观进步、完美、提高都将是可能的”[2](P287)。也就是说,各个领域只能依据它自己的准则来发展和完善自己,例如,艺术生产只能依据艺术的表现理性法则在审美领域中开拓创新才能发展和进步。另一方面,各个领域虽然获得了相对的自律性,却又只能在一种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过程中发展进步。例如艺术生产的发展和繁荣,在市场化语境下就已越来越依赖于技术的进步。现代尖端的科学技术正在促使艺术生产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有学者指出,数字取样技术可以使汽车的关门声和狗叫声变成用各种声调演奏的音乐;乐器数字库可以使一位音乐家坐在控制台前代替一个大规模的交响乐队演奏;电脑不仅广泛地应用于音乐演奏,而且亦被应用于绘画、雕塑、电影、电视、戏剧演出,甚至文学创作、艺术品分析研究等等。
同时,现代艺术也正在积极地向科技领域渗透。先进国家的城市建设、园林建筑、日用工业品乃至航天飞船的设计,无不体现着现代人的美感直觉和审美情趣:优美雅致的韵律、流畅明快的节奏、丰富独特的内蕴等等。而且,从科技实践中正在逐渐形成的工程美学、实用美学、建筑美学等各学科的互相渗透、融汇,正在建构着科学和技术美学的完整的学科体系。
然而,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有学者担忧,在技术对审美的入侵过程中,是否会出现技术的工具理性超越审美固有的表现理性呢?也就是说,技术理性在艺术生产中究竟会不会越俎代庖?技术的工具理性是否会压制或排斥表现理性呢?
有学者认为:“技术在创造出许许多多的文化消费新花样的同时,也在把技术自身的逻辑和规则强加给文化。如果说在我们面前有两种逻辑,即技术的逻辑和文化的逻辑的话,那么,这两种原本并不兼容的逻辑如今出现了新的局面,技术的逻辑在文化中,特别是大众文化中,占有越来越大的比重。技术的逻辑一步步地消解着文化固有的逻辑,并有取而代之之势。这样一来,在中国当代审美文化的转型过程中,一个尖锐的矛盾不可避免地呈现出来:工具理性对表现理性的凌越。”[2](P293)
当文化的媒介化趋势已经变得不可遏止时,当技术的作用在文化中不断上升时,技术自身的工具理性逻辑便不可避免地增强起来,甚至有可能超越审美固有的表现理性,并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于是,正如马尔库塞说的,技术的解放力量转而成了解放的桎梏,对技术因素的迁就和依赖,在艺术生产领域也变成了一种潜在的足以造成创造力衰减的危机。
鉴于技术媒介和工具理性对主体的多方面的压制,不少学者对工具理性侵犯审美文化领域的具体表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有学者认为,最能体现这种技术在审美文化中渗透及其工具理性作用的,莫过于卡拉OK现象。当今社会,卡拉OK为何如此流行?其魔力究竟何在呢?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在众多社会文化的芜杂因素中,科技意识形态对大众文化和社会心理场域的长期强势沾灌与渗透所造成的工具理性崇拜,也许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首先,卡拉OK为大众的出场提供了可能。演唱者在满足自己的表演欲望的同时,也实现了展示自己甚至可与歌星同日而语的可能性。其次,在卡拉OK情境中,表演者在一种虚拟的演出情境中,与其说是向他人展示自己,不如说更具有某种自恋色彩,卡拉OK是在自恋中操纵着人们的表现欲望。最后,是卡拉OK对歌者嗓音的修饰美化功能,使任何一个演出者,无论嗓音多么劣质,都能对自己的歌声自我陶醉。
然而,这种文化现象的背后隐含着技术的功能。在这里,工具理性原则迫使表现理性原则作出让步。在卡拉OK中,工具理性表现最明显地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首先,卡拉OK具有特定的模式化和标准化,是对乐曲的任何个人理解和发挥的无情压制。在卡拉OK情境中,只有人服从技术的逻辑,而无技术服从人的逻辑。其次,技术逻辑和工具理性表现的另一个方面,在于表面上演唱者对自己美妙声音的自恋中,实际上掩盖了一种看不见的技术崇拜,以及对主体的压抑。在卡拉OK中,与其说是人在表现并制约着技术的无知因素,不如说是相反。人在这种状态中的存在,已经从本体论的存在状态,转化成一种工具性的存在状态。
在各种“发烧友”行为中,对视听器材技术精度和功能的崇拜,早已超越了对图像或声音本身所蕴含的人的能力的关注。视听设备的技术更新在相当程度上已经超越了人的能力极限,比如早已超越了人的视觉或听觉分辨能力。然而,技术并未因此而停步,发烧友们也并未因此而满足。相反,他们追求技术表现“完美”却变本加厉,其实,在发烧友行为中起作用的并不是那些具有人文意义的图像和声音,而是一种工具理性,一种技术的逻辑。这些分析应该说是切中时弊的。我们只要看看《数字化生存》中如何漫不经心地对待那些总是惟恐自己赶不上科技的发展速度的“电脑科技焦虑症”患者,我们就不难想见,技术崇拜在高科技社会是如何普及和流行。例如,尼葛洛庞帝说:“看电视的时候,你会抱怨影像的分辨率、屏幕的形状或是活动画面的质量吗?大概不会吧。如果你有什么抱怨,一定是对节目不满意。或是抱怨像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所说的‘空有57个频道,却毫无内容’。然而,几乎所有关于电视升级换代的研究,都把目标瞄准影像显示的精致化,而不是节目的艺术性。”[3](P51)
伯尔舍说:“自然科学构成了我们整个当代思维的基础。我们日益减少从形而上学的角度观察世界和人……正如大家所知道的,由于鬼神的存在遭到科学的否定,诗歌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启示目的,都再也无法使彼岸的精灵抛头露面,因为如果它这样做就会使自己完全招人耻笑。它再也不能由诗的动人辞藻来建立心理学,这种心理学已被现代科学的心理学的发展判定是错误的,虽然人们对此还不熟悉,但这却是真的。人们唯一能要求的就是去符合科学研究的新成果。”[4](P450-451)今天,技术“以自然科学为根基,将所有的事物都吸引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中,并不断地加以改进和变化,而成为一切生活的统治者,其结果是使所有到目前为止的权威都走向了灭亡”。[5](P201-202)在当代艺术生产过程中,科技意识形态利用技术手段、技术材料、技术方式,从艺术生产的操作层面不可抗拒地渗透着艺术生产的观念层面,科学技术已成为一种“本体性”的存在支配着当代艺术生产。
当代大众传播活动不断助长了技术力量向艺术生产的本体性渗透。由于当代艺术的生产对科学和技术的依赖,不知不觉间,传统的、手工艺性质的艺术生产活动和鉴赏型的艺术消费行为逐渐消失了。对艺术创造性的追求渐渐变成了对技术和工具革新的追求。在科技意识形态的不可拒绝的影响下,技术作为操纵艺术行为的幕后指挥,正在渐渐走向艺术舞台的中心。说到底,科技对艺术生产的影响主要的原因是,科技作为意识形态已经悄悄地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模式和审美习惯。
因此,科学在艺术中不断地以令人震惊的方式焕发着新的生机也就不足为怪了。例如,有人把斐波纳契数列当成一种创作方法,或者把提高负熵作为艺术创作的基本原则、以绘画再现体细胞、把构图变成实验、凭雕刻遥想生物进化史、把天体物理学用于描绘交战的天神、在雕刻中广泛应用剥制术等等都说明了这一点。在美国,一位名叫艾伦·松菲斯特的艺术家却甘当“植物历史学家”——他重建的曼哈顿原始森林现在仍然矗立在西百老汇街和休斯敦街的街角。这样的例子其实是数不胜数的。
科学已把艺术家引入许多新的方向。例如在美国,画家特里·温特斯的半抽象绘画以天然的形状和结构为基础——从植物主题转向了既微观又宏观的线性网络。基基·史密斯用人工制造的红色玻璃制作了巨大的红细胞分子,从而展现了身体中某些隐藏的美丽。弗雷德·托马塞利用嵌入树脂的处方药片制作出漂亮的图案,表现了他对社会执着于药物的一种评价。加里·施奈德则是对人类特性的最微量度——DNA——感兴趣的艺术家之一,他把自己的DNA拍摄下来,从而创造了一种新的自画像。没有哪一种科学上的发明、原则、事实、技艺或技术能够逃脱艺术家的胃口。考虑到艺术、科学和现实的本质,类似的作品还将大量出现。
总之,市场语境下工具理性对文学艺术来说,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正如有些研究者指出的,它在观念上拓宽了文学艺术的审美范围和领域,指导艺术家把各种新鲜的形式和内容带入艺术生产之中。由于技术的进步保证了以媒介化为方式的文化的民主化,使人人都有可能和机会接触审美文化的产品,因此构成了以市场化方式运作的文化艺术的广泛交换和价值实现。但是,技术同时也把一种工具理性带进了艺术生产领地,主体性原则受到了空前的挑战,人的想象力和自由在得到解放的同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挫伤和压制。
“历史地说,在古典文化中,技术还只是一种辅助的工具角色,它并未对主体及其表现原则构成任何真正的威胁。然而,在现代文化中,技术的比重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提高,它不再是一种次要的力量,而已经是审美文化特别是大众文化的主要构成力量。因此,技术及其工具理性也就逐渐形成了对传统的审美表现理性的威胁。在未来中国审美文化的发展中,技术的力量将会越来越显著,因此,对工具理性在审美文化中的扩展我们必须保持足够的重视。”[2](P296)拉特利尔曾经说过,科学和技术不仅改变了文化(当然包括作为审美文化的文学艺术在内)的内容,而且改变了文化的基础。而深深浸染着理性观念的网络文化和网络艺术作为现代科技的代言者,正是在更新传统文化和传统艺术的同时,也彻底瓦解了传统文化和古典艺术的根基。
的确,网络化作为一种前所未有的科技举措,极大地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生产方式、工作方式、生活消费方式和竞争对抗方式,它对文学艺术的影响当然会更加深远。
产生于不同地域、民族、背景中的各种文化圈,由于地域、交通、传媒等多方面的限制,一般只能在其产生的环境中生长繁衍,即使在同一国家的同一地区,也会有千姿百态的文化内容、种类和形式。因缺少外部动力,这种文化的更新嬗变也必然会产生惰性,某些民间艺术品的衰落,就是很好的例证。网络覆盖面之广,为全球不同形态、模式的文化提供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网络的发展,将加速各种文化的相互吸收、融合,使各种文化在广泛传播中得到发展。网络的交流,终将会重新调动起暂时受到工具理性冷落的主体积蓄待发的创新潜能。网络的发展,将形成各种文化的共享,极大地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持续不断地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如今,利用网络欣赏全世界的优秀文化艺术节目,使全球的艺术资源共享,正渐渐在成为事实。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游遍世界一流的图书馆、展览馆、歌剧院。网络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网民目前虽然并未都能大受其益,但是其潜在的好处却是无法估量的。1996年网上书店亚马逊公司通过互联网向100多个国家的18万名顾客售出了价值1600万美元的书籍,为此,克林顿在1999年财政年度中拨出巨款,要把美国所有的文化财富都搬上互联网。有人预言,21世纪人们的消费注意力将从物质需求转移到精神需求,未来的经济学将让位于文化学、心理学。人类对文化的需求理所当然地会有所增加,而网络的发展为不断满足这种需求提供了最先进的手段和最快捷的途径。
当然,如前所述,网络作为最有发展前景的现代传媒,对于艺术生产也是一把双刃剑,它的发展对文化当然包括文学艺术的负面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非英语国家的文化接受者而言,已经面临着“殖民文化”的“侵略”。如今在互联网络上,英语内容约占90%,法语占5%,其他世界上众多的不同语系只占5%,这意味着一种新的文化专制。正如法国总统希拉克所说的那样:“当今世界正面临着单一文化的威胁”,这是一种“新形式的殖民主义”,尤其是对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它们只能成为被迫接受信息的群体,其唯一的选择是无奈地面对发达国家的文化“侵略”。问题是,发达国家通过网络向受众连续不断地传递文化信息,将其意识形态、价值理念强加于人,不可抗拒地影响受众的感受和价值判断。久而久之对同一文化理念的传递、接受,会使受众产生亲近感,信任感,最后认同、依赖,与此同时对自己民族的自尊心、自豪感产生动摇。这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来说是危险的,将松动其存在的根基。因此,1996年5月在南非召开的“信息社会与发展”大会上,法国、加拿大、日本等国代表都强调,要保持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保持全世界各民族的优良文化传统。
不良文化通过网络更易传播,各个国家和地区对不良文化的认定尺度存有差异,有些对这种文化的传播还有各种制度的保证,淫秽、色情、暴力等丑恶内容由此进入了网络,网络作为一种新兴媒体,必将成为一种重要的娱乐休闲方式,游艺项目必将得到少年儿童的青睐,不良文化对少年儿童的影响显而易见。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曾对国际互联网中的黄色服务作了一次较为详细的跟踪调查,统计出网中共有儿童色情图像450620个,在半年时间里,仅在美国就有6432297人次调看。更令人担忧的是,一些国家对此持有不可理解的宽容态度。在瑞典和匈牙利,拥有任何儿童色情资料都是完全合法的;在比利时,出版儿童色情书籍,最多只判一年刑;在德国,一套利用网络儿童图片制作的少女被轮奸的色情片被炒到8000美元一套。可见,色情的来源不断,就难免互联网横遭污染,使网民受到心灵的伤害[6]。有媒体报道,一位美国人的妻子由于独自在家而感到孤独,她便在网络上与不知什么人进行了邮件交流:由一般的“谈话”发展到大谈性事。她的丈夫发现后,竟以在电脑网络上“通奸”的罪名把她与“他”告到法院。而现行的法律对此根本就无法做出对与错的判决。如此“奇案”,在网上也不过是信息垃圾中微尘一粒而已。如梦如烟的“网事”,五光十色的“幻景”,一个真正无边无际而又无法无天的世界,它理所当然地成了意马心猿者忘情纵欲的乐园。由于网络色情服务在某些国家的合法存在,并在一定意义上迎合了人性结构的某些特征,加上色情网络的匿名性和无边的开放性及无尽的辐射能量,引发了一种特殊的网络文化现象,其魔力之大,足以领导当代性文化的潮流。麦克卢汉曾不无夸张地说:“自摄影术诞生以来的世界,犹如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妓院。”[7](P217)如果说这句话对摄影世界的描述有些言过其实的话,那么用它来说网络世界则显得非常恰当。
当然,不良文化和信息垃圾并不是网络的必然产物,实际上它们自人类产生以后就出现了,只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它们存在的方式或表现的形态不同而已。所以,只要加强网络时代文化特征的研究,我们相信,一定能够找到抵制不良文化和信息垃圾的渗透和侵害的有效方法和合理途径。
收稿日期:2001-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