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醉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一遍遍幻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
有着脚印两对半
那是外婆拄着杖
将我手轻轻挽
……
在这寂静的夜里，任凭思绪在时空中游走，耳朵里塞着耳机，是小时候经常唱的那首歌《外婆的澎湖湾》，推开门走到阳台，看眼前这个世界，天边的星星眨巴着眼睛，我顺着数过去，一颗、两颗、三颗……越数越多。外婆，我想着你。
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听大人们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一直在那里守着我们。所以外婆你知道吗，每当我想你的夜晚我都会抬头看天空，我知道你也是在那一边看着我的对吗？
我看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时，我仿佛看到了你，瞬间就觉得很温暖。我仿佛看到了外婆把我抱在怀里摇着，一只手拍着我的背说："囡囡，不哭。妈妈明天就回来了。"我看到了外婆蹲在门前的石阶上看着我玩耍；我看到了她在她菜园子里弯腰劳作的身影，我跟她一起浇水、挑菜，然后一起上集市；我看到了她晚上一个人拄着拐杖在公路口（我下公交车的地方）等着下晚班的我……
我的外婆，是那个垂着背，头上包裹着彝族特有的头饰，眼睛里面有很大的一颗痣，永远跟你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慈祥，特别温暖人心的人。
小的时候，外婆带过我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最喜欢表现最喜欢听到外婆夸了。记得有一次我上二楼去背玉米棒子来给外婆烧火，没想到下楼快到底的时候噼里啪啦摔下来，我一下子就嚎啕大哭，外婆急忙丢下手中的一切把我抱起来哄着，当时我来了一句："外婆，你摸摸我的头我就不疼了，然后我就不会哭了。"当时直接把外婆逗笑了。后来这一件事还成了笑话一度在亲戚间流传开来。长大后，每次去外婆家或是几个表哥表姐在一起唠嗑的时候总会说起这件事，然后又是一顿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外婆的那双手充满魔力，你摔了，你疼了，她摸到哪儿，你哪儿就不疼了。
在外婆家的那段日子，我至今都还有记忆，白天她就看着我们在门前玩，我也乐意跟着她，基本是她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外婆有时候也会凶我，小时候的我淘气的厉害，时不时趁她不注意，我就跑到水龙头边，分分钟就把衣服鞋子弄湿，而且每一次都不长记心。那时候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外婆带着我，一到晚上我就会找妈妈，外婆每一次都说："妈妈明天就回来了。"我不知道外婆说了多少个明天，多少个谎言，就是在那一个个明天，那一个个爱的谎言中我长大了，她却越来越老了。
后来我背上小书包走进学校，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跟外婆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只有假期的时候，甚至有的时候一年才能去看她老人家一次。我特别喜欢去外婆家，那里是我的一个避风避雨港。
至今还记得我复读时的那次高考，因为太在乎，那年高考途中还出了一点小插曲，父母、老师、身边很多亲人朋友都寄希望于自己身上，而且又是回来二战的，我已经让他们失望过一次了，所以当时那种巨大的压力压着全身透不过气来。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真的轻生都想到了，即使不是轻生那一刻我也能理解那些轻生的人，好在后来我好好的，呵呵，不然怎么会有现在的我。
当最后一场交卷铃声响起，我跑出考场，把手里所有的一切从楼上扔了，拼命地跑，逃离那个地方，远离熟悉的人。后来我一路哭着去了外婆家，当时我第一想到的不是回家，而是外婆家。快到外婆家的时候我擦干眼泪，外婆眼睛不太好，我觉得她应该看不出来我哭过。可是当我到她家的时候，我居然忍不住哭了。我觉得我肯定考差了，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又要让大伙失望了，我不敢回家面对爸爸妈妈。
小舅和外婆一直在安慰我，一直在说各种话宽我的心，慢慢地我才调整好情绪，那天晚上，外婆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一桌子都是她的手艺，那晚我没有回家，外婆的家就是我的避风港，让我暂时调解心态的地方。
我至今忘不了那个假期。我在县城里面打工，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份正式的兼职。外婆家离县城近，所以我吃住都在她家。每当我上晚班的时候，她提前很早一个人在公路边等着我，接我回家。我晚上十点下班，她担心我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安全，那时候天已经很很黑了，外婆眼睛特别不好，她总是拄着一个棍子坐在黑夜里等着我。每当感觉到有车灯闪烁，车停在平时我下车的地方时，她就大声地叫我，如果我答应她，她就打开手电。所以每一次我一下车，就能听到她的声音，然后跑过去拉着她两个人一起回家。
她给我重新铺了一张床铺，但是我总是跑去跟她一起睡。她会跟我讲很多很多故事，关于她，关于我妈妈我姨我舅，关于她们那个年代，我也总爱听那些过去的事，我不在那个时代，所以关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事基本是外婆讲给我听的。
我也会给外婆做饭，每次我下早班都是我掌勺，外婆牙齿不好，所以每次炒菜我都会注意，煮米饭的时候我也会多放水。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而外婆做饭的时候，总是考虑我的口味，有的时候我说她，她就会做两份。外婆就是这样，她的爱跟妈妈一样细致入微。
外婆有一个菜园子，哪怕她去世那一年，她菜园子里还种满各种菜。学生时代也只有假期才能去她家，每次去发现她没在家，那就去她菜园子里，你一定能找到她。她一拨又一拨地把菜种熟，浇水、除草、摘菜、集市卖菜，好像我都能看到她这样的影子，一直在不停地忙碌着。
我一直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生活怎么劳动的，因为她眼睛特别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如果我很久去她家，从她面前走过，她都不知道是我。所以我一直很纳闷，会问她平时怎么看东西，到底能看得见多少，特别是切菜的时候，这个事情我无数次地问过她，她每次都会说："放心，我能看到，你外婆我还不至于瞎到那个地步。"其实我知道外婆是几乎看不清的。
外婆这一生很坎坷，一生操劳，为儿为女。我有两个外公，第一个外公跟外婆有了我大姨二姨后，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外婆一直没有离开没有改嫁，后来第二个外公上门来了，才有了我妈妈小姨和舅舅，可是外公还是很早就不在了，在我才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些事都是妈妈跟我说的，后来我也会问外婆，她也喜欢讲给我听，讲得云淡风轻，似乎也是在寻求安慰，特别心疼外婆，我想我跟外婆也会互相取暖吧！
外婆是一个大好人，为人正直厚道，所以在村里有很好的名声，男女老少都尊重她，外婆辈分也大，好多人都叫她:祖奶奶。她也有一群老伙伴，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闺蜜"吧，她们会互相串门，以至于我都非常熟悉，她们会一起约着去卖菜，一起聊着村子里面的八卦。有时候觉得外婆很孤独，外公早早离开，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所以看着她身旁这群老太太，我感到很满足，有了这些交心伙伴她应该不会那么孤独吧！
一直觉得外婆是最疼我的，因为我是我们那一大家里最爱去她家的外孙女，也因为我是较小的吧，所以跟她相处的时间比起别的表哥表姐都要多，每次去她家，她总是给我塞几百块钱，我知道那是她平时卖菜攒起来的，她硬是塞给我，让我好好上学，等毕业以后再给她买好吃的买衣服。可是外婆你没有等我，你都没等我大学毕业，没等我拿人生第一份工资，没有享过什么福就离开了。
外婆走的那年，我大三。那时候我在外地实习，实习的时候妈妈就打电话跟我说："外婆住院了。"我问妈妈："严重吗？"那几天一直跟妈妈通着电话，等待着检查结果，虽然平时外婆眼睛视力不好，弯腰垂背的，但是她一直种着她的菜园子，养着小鸡什么的，身体在大家眼里还算可以，但是现在突然就病倒了。
你在医院的时候，我跟你通过电话。电话里面你还是那么温暖，听着你的声音，我以为你会好起来，我以为你不会走，你说："是不是马上毕业了？"我说："是啊，外婆，等着我领工资给你买各种好吃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啊。"你说："嗯啊，我等着我家囡囡发工资，给我买好吃的。"
可是后来你越来越严重，实习结束我刚刚开学，那时候我大四，离毕业只有一年了。我在电话里听着妈妈说你快不行了，我想在电话里面跟你说话，可是妈妈说你都没力气说话了。我给学校但是请了假往回赶，在路上两天时间你应该一直在等着我，我到家的时候你已经不认得我了，我一直在叫你，或许某些时候你认得，只是你再也说不出话了，有时候你会看着我。你虚弱的身体躺在床上，嘴唇干干的，能听到你很重的呼吸声。因为卧床太久全身疼，所以你翻来覆去的，瘦瘦的，真的瘦瘦的，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翻过身体了，我帮你翻着身体，我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吃不下东西，哪怕是水都喝不下了。
你还时不时地发着烧，妈妈还在给你打退烧针，可是我甚至就看不到你的筋脉，只看到瘦瘦的骨头，我知道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吸收，我知道你很痛苦，那一刻我的心里很复杂，我不要你这样痛苦，都说好人总会有好报，可是老天啊，外婆是一个大好人啊，为什么你要在她离开前让她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来折磨她呢，我一遍遍地问妈妈为什么？就连那年妈妈给你买的洗衣机你都还没用熟悉，妈妈给你买的手机你都没学会，为什么是这样？
赶回去的那天，是我跟你呆的最后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你就走了。
外婆，写下这些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很久，我再也不能跟你打电话，再也不能吃你做的饭，再也不能听你讲故事了。我们说好的约定呢？你说你带我回你老家看看，我说我带你坐飞机，你说你要带我去过那边的彝族火把节，带我认识你家东山的彝族小伙。你说等我毕业，等着我找个帅小伙结婚。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已经毕业，已经真正走上社会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我留在里外省，爸妈很支持我，现在我们相处得很好，我自己也很好，我比以前懂事了，我也快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外婆，我们之间的共同接轨只有21年，我的前21年，你的后21年，时光终究走得太匆匆，就把你带走了，太多的来不及，太多的遗憾就这样一直留在我心里，伴着我前行，每当我想起的时候，心里隐隐绞痛着不平息。
外婆，天上的那颗星星是你吗？写下的这些就当我跟你打一次电话吧！
外婆，我想你！
论文作者:杜亚
论文发表刊物:《中国教工》2019年第3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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