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所有制公司及其在我国的实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所有制论文,在我国论文,工人论文,公司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40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46（2005）04-05-05
中共十五届四中全会早就提出，要站在国有企业改革的前列，解放思想，实事求是，遵循客观经济规律，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从国有企业的实际出发，深入调查研究，总结新经验，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团结和带领广大干部群众迎难而上，开拓前进。这为我们理论工作者创新国有企业的改制模式，提供了基础和条件。根据笔者1999年以来对南京发动机配件厂改制实践的调查和研究，认为工人所有制公司是颇为适合我国国有企业改革的所有制形式。
一、工人所有制公司的基本概念
1.含义。所谓的工人所有制公司是指工人拥有的、完全公平分配股份所有权、以自主联合劳动为形式的公司（这种公司规定至少有一半的工人有至少51％的股份）。它包括以下几个内容：一是指一种劳动投入，而不是所有权因素，公司根据民主原则经营业务，即每名工人各享有一票表决权。二是指在公司工作的人，均有权成为所有主之一。三是指根据投入的资本支付有限数量的股息。四是指公司的增殖大部分为共同所有。[1]（P.114）
2.主要形式。一是把整个企业或工厂的股权全部出售给工人；二是在许多股份公司实行工人入股计划；三是由独立经营的承包商和特许证持有人来替代工人。[1]（P.116）
3.主要特征。第一，本质特征：工人劳动是自主联合劳动，非雇佣劳动。所谓自主联合劳动包括两层含义：一是自主劳动，二是联合劳动，是二者的有机统一。自主劳动就是社会主义劳动或者劳动的社会主义形式，它回答的是劳动具有什么样的社会性质。自主劳动规定了劳动的社会主义性质，属于特殊的社会经济形式的范畴。自主劳动体现了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基本性质，决定了整个社会主义生产过程的面貌，决定了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特殊性质。自主劳动作为一种劳动的独特的社会形式，是雇佣劳动的对立面。联合劳动是多种生产方式共有的属性，它属于一般劳动的范畴。联合劳动是社会化劳动，也是协作劳动。社会化生产的任何一种形式都是联合劳动，不仅社会主义劳动是一种联合劳动，而且资本主义劳动也是一种联合劳动。在联合劳动条件下，工人作为总体工人，共同使用生产资料。因此，联合劳动不是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特征。[2]、[3]（P.110）第二，管理特征：产权构成上，持股占一定比例，其股份可多也可少。工人所有制公司的产权大部分归工人自己所有，其中个人持股比例可以灵活掌握。在决策参与权上，工人对企业的重大决策有决策参与权，一般是按照一人一票的原则进行。这样，一方面体现了工人主人翁的主体地位，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公平性和公正性。在选举权上，工人有权直接或间接选举本企业的经营管理者。在工人股权获得的方式上，通常是将企业通过财产信托机构的形式贷（或拨）款购买自己企业的股票分给工人，而使工人获得股权。在利润分配上，工人有权参与剩余价值的分配。在股份转让上，工人持股不得自由转让，即工人在本企业就职期间不得转让所持股份。若离开企业时，一般是卖还给该企业。在成员的地位上，工人由以前的雇用人员变为新型成员，有一定的民主管理参与权。
4.特点和优点。第一，充分体现以人为本，工人自治。尊重全体工人的民主权利，全体工人积极参与，工人的工厂工人办，工人起来自己当家作主搞改革，实现了工人自治。而且这样公司的工人群众力量大，容易克服各种困难。第二，劳动的联合与资本的联合相结合，劳动支配资本。通过将工人自己创造的部分利润转化为工人的股权，实现在联合劳动的基础上重建工人个人所有制的目标。第三，公有制的存量得到有效保护。工人所有制公司能够通过规范的制约机制置换公有资产存量，杜绝常见的国有企业改制中公有资产流失的现象。第四，从实际出发，切合我国的国情。这种所有制形式与我国公有制的国情相吻合，国有企业改制时，适用性、可操作性强，易于实施和推广，改制的成功率高。第五，保障企业的长远发展。这种所有制形式让工人自己当家作主，激励了工人的积极性，鼓励工人持有本公司股票，使他们成为公司的股东，为公司的长远利益着想，主动为公司想办法、出点子，使公司取得了良好的效益。第六，提高企业抗风险的能力。在公司经营不景气时，鼓励工人购买本公司的股票，有利于改变公司经营状况，避免公司破产，使公司逐渐转变为赢利企业。第七，确保离开企业的工人手中的股票不外流。出于让工人受益时得到税收优惠的考虑，不仅增强了工人与企业在利益上的认同感，而且使工人觉得自己和公司的关系深了。这样，持股工人在年迈或退休离开公司时，更愿意将股票卖还给该公司或其他工人。第八，保证工人退休后其所持股份成为退休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工人股份所有制是一种最新的受益形式，它是与那些定期发放退休金或者一次性津贴相辅相成的。工人股份所有制是一种工人帮助企业发展的有效机制。
二、工人所有制公司在中国的实验：南京发动机配件厂的改制
南京发动机配件厂的改制就是工人所有制公司的实践。[4]
1.南京发动机配件厂改制的诱因
（1）宏观环境的变化。新中国成立前，中国的工人阶级是一个受压迫最为深重的阶级。新中国成立后，工人阶级从深受剥削压迫的阶级一跃成为国家的领导阶级。尤其是国有企业的工人，一向以地位高、职业稳、收入好而自豪，“工人老大哥”的称呼响遍全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经济发生了深刻变化。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从计划经济体制逐步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从单一的公有制经济向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转变，特别是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化，中国工人阶级队伍状况发生了明显变化。
队伍迅速壮大。1978年，全国在工工人总数为1.2亿多人。2000年，全国在工工人总数近2.7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20.61％，占城乡从业人员总数的36.67％。全国每年新增城市就业人口有1000多万，大多数加入到工人阶级队伍中来。越来越多的进城务工的农民，也转化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2000年，乡镇企业工人占工人总数的49.14％，私营企业工人占工人总数的7.71％。
内部结构发生重大变化。在队伍迅速壮大的同时，工人阶级内部也发生了变化。首先，工人阶级中知识分子的比重大大增长，工人阶级的科技文化素质明显提高。1978年，在国有经济单位，平均18个工人里有一位专业技术人员；到1999年，5个工人里就有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其次，工人所依存的经济组织的所有制形式日益多样化。目前，约有1亿多工人在私营企业、个体经济、“三资”企业等各类非公有制经济组织中就业，占全部工人的一半左右。随着第三产业的崛起，在各类服务业中就职的人数显著增加。1998年，中国1.23亿城镇工人中，在文化、科技、教育、体育、卫生、管理等行业工作的人数，达到3172万；在交通、邮电、商业、金融、房地产、社会服务等行业工作的人数，达到2798万。再次，工人阶级队伍的年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据调查，目前全国工人平均年龄只有36岁左右。工人的年轻化，增强了企业的活力。
岗位流动加快。在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中，广泛地推行了劳动合同制。据统计，1997年，国有和城镇集体所有制的合同制工人人数比重已经达到一半以上，原先的“铁饭碗”已经被打破。另一方面，工人对单位的依赖性大大减弱，独立自主性大大增强。特别是工人个人可以进入劳动力市场，根据自己能力、水平和意愿选择职业，在单位、地区、部门之间自由流动。
收入差距有所拉大。具体表现为不同地区、行业、所有制单位工人收入的增长幅度不一，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有所扩大。一部分工人由于企业经营不善或者自身的原因而下岗失业，收入减少。
面对工人阶级状况的这些变化，工人阶级作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主力军的作用没有改变。工人阶级是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发展特别是社会化大生产发展的产物，工人阶级的先进性，决定了它始终是推动中国先进生产力发展的基本力量。新时期的工人阶级，仍然是同社会化大生产相联系的最先进的阶级，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阶级特征和优秀品质，在社会主义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中起着决定性作用，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主力军。
我国工人阶级整个宏观环境要求我们国有企业改革时以不改变工人的主人翁地位为前提和条件，其次要力主工人的自主劳动。
（2）微观环境原因。南京发动机配件厂前身为始建于1956年1月和1958年6月的南京飞跃铁器合作社和南京合众医疗器械修配厂，主要生产内燃机配件发动机气门、活塞销、气门挺杆等，生产能力在全国同行业占重要地位。
1994年以来，该厂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到1988年末累计账面亏损额达822.6万元，再加上其他因素，实际亏损量高达2815万元，平均每年亏损近600万元。截止1998年末，该厂总资产4972.5万元，总负债量达3826万元之多，总负债率点77％，资产中应收账款长期居高不下，库存大量积压，这些不良资产占用的流动资金已近2000多万元。该企业实际周转的资金已经基本枯竭，到改制前为止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而且，工人工资不能按时足额发放，离退休工人工资一拖再拖，工人不仅没有资金，就连医药费都不能报销。因此，该厂的领导班子承受着巨大压力。随着这种压力的增大和党关于中小企业放开搞活的政策出台，该厂领导班子转变了观念，充分认识到企业不能再等、靠、要，而必须立足自身，从企业改革入手，走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路。
南京发动机厂尽管是国有企业，实行的是国有企业的管理体制，但所有制性质名义上属于集体所有制。虽然该厂是一直债务重、人员多的工业企业，但多年来一直不能享受一般国有企业所能享受到的优惠政策，诸如优化资本结构的兼并、破产、债转股等政策。因此，该厂曾试图寻求与大企业、大集团进行联合、重组等尝试，都终因人员多、负担重等不利条件而以失败告终。南京发动机厂经过长时间的改革探索之后，终于找到了较适合自身发展的改革之路：工人所有制的一种形式——期股买断。
关于改制的途径和模式，该厂想了很多办法。考虑到厂里的困难，厂领导曾想借外力搞重组、挂靠、联营等，但是许多厂家再了解了该企业的这个情况后，都逃之夭夭；曾考虑到股份合作制，由工人自己出资出力救自己，但大多数工人对企业的前途已经失去信心，不愿入股冒险；租赁本来是浙江私人企业兴趣很大的途径，但厂里了解到他们并不是想让该厂工人搞好企业，而目的是想利用该厂的品牌和销售网络等无形资产创自己的产品，还是放弃了这条道路。因为如果选择了这些途径和模式，过了两三年之后，等到他们自己赚到了足够的钱，他们就会带着该厂的无形资产扬长而去，留下一个烂摊子，后果更是惨。他们在尝试了多种方法之后，最后总结出切实可行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在这种情况下，1999年年初，该厂领导人想到了自己改制。
该厂领导人想到改制应该从产权改起，其办法是工人自主地起来承担责任，借鉴“马其顿模式”、股份合作制和期股激励的方法实行“期股买断”。这样做，一能充分调动工人作为企业主人翁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实现工人持股，将工人与企业真正从利益上捆绑在一起；二能考虑到工人的经济承受能力，工人可以不用拿出大量资金，而主要通过多创利润的方式逐步增加持股；三能激发工人的积极性，因为工人只有干得好、干得多才能实现多持股。相反，如果出现亏损，亏损的大部分还得自己承担。
南京发动机配件厂改制实践过程中最鲜明特点是，该厂从车间管理人员到生产工人全体工人实实在在地拥有企业主人翁的主体地位，从而拥有从事企业改革的主体地位；实实在在地在改革中抱着出于对企业前途命运关切的高度责任感，从而以企业主人翁的身份和姿态投身于改革。自主、主动、积极地推进改革，在改革中发挥了高度的主动性和创造性。他们是“我要改”，而不是“要我改”的被动状态。在该厂，我们看到的是工人的主动进取、自加压力、负重奋进的精神面貌。我们深刻体会到，在国有企业改革中怎样充分相信广大工人，放手发动群众，充分发挥他们投身改革的创造性和积极性。从这个方面来说，对国有企业尤为重要，也是企业存亡的关键。国有企业改制必须以人为本，以工人为主体，在使工人主人翁地位、作用实现的条件下，再加上一定的适用方法。因此，笔者把该厂改制的新模式称作“工人自治，期权买断”，其实，这就是工人所有制公司的一种模式。
2.工人所有制公司的模式及其特征：以南京发动机配件厂为例
作为一种有活力的制度，肯定有它合理和创新之处。南京发动机配件厂的工人所有制也是如此。他们首先从企业发展的实践出发；同时也参考了某些企业改革的成功经验，主要包括股份合作制、期权激励和南斯拉夫的国有企业改革模式，并以后者为重点参考对象。
在经济改革浪潮中，该厂领导人已经认识到改制势在必行，目标就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但以前所作的多种探索往往不见成效，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未从厂里实情出发。因为机械制造业往往投资数额较大，光靠企业工人现有的收入投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且也很难在多元的投资结构的经济实体中占有较大比重，根本就达不到个人利益和企业利益紧密相连、生死与共的程度。如果满足工人占较大比重的条件，就会出现以小额的公有资产与工人的投资相匹配，而大量公有资产将会出现以出租形式使用的状况。这样做会存在两个弊端：第一，大额资产长期被小额资产的公司占有用，有效的公有资产仍存在风险，而出资者的风险意识却难以增强；第二，企业注册太小，企业形象差，没有参加机电产品市场招投标的资格，丧失争夺市场的能力。
南京发动机配件厂的改革方案中将马其顿模式中企业管理人员购买企业股权的作法扩大到全体工人，工人也可以参加购股、持股，权利平等。工人集体购买企业净资产，可以先购买20％的股份，获得企业经营权，然后在5年之内再购买企业全部股份51％，成为企业的所有者。从1999年1月开始，南京发动机配件厂选择了产品具有一定市场前景的下属3个生产车间，陆续分离，组建了南京金嘉摩托车气门有限公司、南京埃顿气门有限公司、南京驰野内燃机配件有限公司3家有限责任公司。
下面，以最先组建的金嘉公司为例，说明改制的具体做法：[4]
（1）19名工人首期以30万元现金购买新公司100万元注册资金的30％，动配厂的集体资产代表与工人出资人共同选定新公司的经营者，在工人的现金出资到位后，动配厂将生产经营权完全交给工人及其选定的经营者。
（2）为调动工人参与改制的积极性并考虑工人的实际出资能力，在改制后的前三年，在利润分配上适当对工人倾斜，动配厂与公司各群体分别按1∶9（第一年），3∶7（第二年），4∶6（第三年）的比例分配利润，且工人需将当年分得红利的70％用于继续购买公司股权，直至达51％；3年后按双方实际拥有股权比率分配利润。如果出现亏损，双方也按照上述的利润分配比率各自承担亏损。
（3）公司每月必须向动配厂交纳厂房及其辅助设施租赁费、非专利技术提成费、综合服务费和资金占用费7万元。工人群体购买股权的30万元，动配厂同意作为新公司的流动资金暂借出，期限1年，以帮助新公司解决资金困难。
（4）为加强监管，新公司的主管会计由动配厂派去，并定期更换。董事会在股权未发生根本改变前，厂方出任三名董事和董事长，新公司从出资工人中产生2名董事；监事会3名，其中2名是厂方监事，1名厂方代表。
（5）公司在第一年度必须吸纳相当数量动配厂的在册工人。逾期未吸纳的，则按照动配厂人均工资及其统筹费用标准向动配厂交纳相应费用。工人进入新公司后签定新的劳动关系合同，新公司现有45名工人已经开始在劳动部门单独交纳工人统筹、劳保等各项法定费用。
（6）如果在经营年度出现连续两个月不交纳固定费用或连续数月亏损，董事会有权更换总经理或中止与工人群体的合作，进行清算。
3.成功改制及其启示
经过3年的改制，收益和成效是很明显的。南京发动机配件厂在改制前，1998年累计亏损额达到2815万元，当年亏损243万元，1999年亏损173万元，2000年亏损62万元，2001年首次扭亏为盈，赢利0.7万元。0.7万元利润数目并不大，但是它对于南京动配厂来说意义是不可忽视的。这充分说明了改制的成功。从三年来的减亏扭亏，到2001年一举转亏为赢，这是一个历史性转折。
南京动配厂三年的成功改制，给我国现在还处于亏损阶段的国有企业的改革提供了启示和帮助。第一，“期股买断”的形式比较适合我国的国情，能给我国国有企业带来生机和活力。三年的改革虽然是一场经济体制的改革，也是一场人们思想观念的变革；也是一场新旧观念的较量。事实胜于雄辩，“期股买断”的形式适合我国实际，它使国有企业改变亏损的局面，给我国国有企业改革带来启示和借鉴。第二，工人所有制公司在中国已经经过实践的检验，取得成功。代表工人利益的工人所有制公司在南京动配厂的实践表明，它一方面没有改变公有制的性质，另一方面也是对传统公有制形式的突破。它是一种新的公有制实现形式，能代表我国公有制改革的方向，是一种新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企业制度。
综上所述可见，工人所有制公司在理论上是比较适合我国要建立的现代企业制度形式，在实践上符合广大工人阶级的利益，应该大力提倡和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