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克思到鲍德里亚:对拜物教的省思与批判
何海涛,吴格霆
(中南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摘 要]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既准确地描述了一幅生动的拜物图景,又批判性地破解了拜物教的迷云,为科学认识和批判拜物教提供了正确的方法和思路。随着时代的进阶和社会的发展,马克思所揭露和批判的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并没有消失,而是以全新形式表现出来,空间拜物教、景观拜物教和能指拜物教即是其典型表现。通过对种种拜物教的考察,不难发现,它们都是对社会关系的颠倒性认知。拜物教批判对于清理当前社会的拜物之风意义重大。
[关键词] 《资本论》;拜物教批判;空间拜物教;景观拜物教;能指拜物教
拜物教作为一种原始宗教,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经济社会中表现出新的样态。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以较大的篇幅揭露和批判了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既为我们准确地描述了一幅生动的拜物图景,又批判性地破解了拜物教的迷云,为我们科学认识和批判拜物教提供了正确的方法和思路。随着时代的发展,马克思所言的三大拜物教——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依旧“在场”,并获得了全新的发展形式。本文从《资本论》入手,期望在对拜物教的“历史”与“现状”进行梳理的基础上,使人们能够在拜物的洪流中保持清醒。
一、马克思对拜物教的批判
《资本论》不是最先论述拜物教的经典文本,但对这一问题的分析却最为透彻,因为它不仅专辟章节论及了“商品的拜物教性质及其秘密”,还对广泛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的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进行了透彻的批判性分析;因为它不仅发现了资本主义社会广泛存在的拜物现象,还确证了拜物教的实质所在。可以说,对拜物教的揭露和批判是《资本论》的重要内容。沿循这一线索,马克思既呈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状况,又击碎了围裹于商品、货币和资本等社会存在之外的物质外壳。
(一)马克思确证了社会中普遍存在着的拜物教现象
在《科隆日报》第179号的社论中,马克思首次提及“拜物教”:“现在谈谈‘拜物教’吧!这完全是廉价读物上的学问!拜物教远不能使人超脱感性欲望,相反,它倒是‘感性欲望的宗教’。欲望引起的幻想诱惑了偶像崇拜者,使他以为‘无生命的东西’为了满足偶像崇拜者的贪欲可以改变自己的自然特性。因此,当偶像不再是偶像崇拜者的最忠顺的奴仆时,偶像崇拜者的粗野欲望就会砸碎偶像。”[1]可见,拜物教因给“物”赋予了一种“神力”而成了一种“感性欲望的宗教”。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关系进行考察的过程中,马克思确证了资本主义世界中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的存在。具体来说,在论及“商品和货币”时,马克思就言明了这一“简单而平凡的东西”变为了“一种很古怪的东西,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2]88;在述及“交换过程”时,马克思确认了“货币拜物教的谜”[2]113;在言及“生息资本”时,马克思判定“资本关系取得了它的最表面和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形式”[3]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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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马克思破解了拜物的幻境
将我们常见的物神化,并给予一种“它本身并不曾拥有的魔力”[4]115,这就是物被置于神龛之上接受朝拜的原因所在。马克思自然是深知这点的,他破解了拜物的“幻境”,拨散了拜物教的迷云。
实际上,作为劳动产品的物并不带有任何神秘之感,而一旦用于交换——成为商品,便具有难以摆脱的“谜一般的性质”,就变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东西了。缘何如此?马克思分析道:“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2]89换言之,商品拜物教以商品“物象”遮蔽了原本隐藏在商品之中的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实实在在的关系为物的虚幻关系所替代。
货币拜物教是伴随着商品之间的物物交换被以货币充当一般等价物所取代而出现的,是商品拜物教的发展样态。货币缘何在社会中施展着“魔术”?其实,货币一开始只是承担着一般等价物的职能,但是当货币固定为金银的时候,货币便被赋予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金银似乎成了人类劳动的直接化身,“正是商品世界的这个完成形式——货币形式,用物的形式掩盖了私人劳动的社会性质和私人劳动者的社会关系,而不是把它们揭示出来”[2]92,由此,“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2]111。
杨译采用直译加尾注,简明扼要地解释了该典故的故事内涵,可以帮助译入语读者更好地了解原文的文化内涵,从而达到对原文准确到位的理解。
随着货币转化为资本,资本也随之被神秘化。资本的神秘之处何在?资本是能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其“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形式”[3]440在生息资本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或者说,“在生息资本的形式上,资本拜物教的观念完成了”[3]449。“在生息资本上,这个自动的物神,自行增值的价值,会生出货币的货币,纯粹地表现出来了,并且在这个形式上再也看不到它的起源的任何痕迹了。社会关系最终成为一种物即货币同它自身的关系。”[4]441由是观之,资本拜物教可谓是拜物教的完成形态。从马克思对三大拜物教的批判性分析中,可清晰地看到拜物教所蛊惑人心的手法: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中,物被赋予了“人格”而变得高贵而神秘,人则被抽掉了“人”的维度而蜕化为了物。简言之,“物被人格化,人被物化。物具有了人的意志,人则成了物的代理者”[5]。
(三)马克思科学地分析与说明了拜物教的救赎之道
在《资本论》中,一方面,马克思以政治经济学批判这一“利刃”,解剖了拜物教。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和哲学批判都不能妥善解答“物质利益”的困惑,不能实现对拜物教的解剖,更不敢奢望对拜物教展开救赎。以“政治经济学批判”为副标题的《资本论》是马克思展开对资本主义现象与本质深入批判的经典作品。拜物教批判作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一大主题,其所含有的方法即是对社会现实的一种呈现。它既要追问何为“现实”,又要批判“此在世界”;它既要妥善解决“解释世界”的问题,又要回答如何“改变世界”的方略。在拜物教批判中,最为直接和最为关键的是对拜物之“物”的持续反思和持续追问——拜物之“物”究竟为何物?拜物之“物”究竟以何种形式在场和发力?简言之,从“物”出发,发现幻境,继而将人从幻境中剥离出来以呈现出其“本真”意蕴,这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所展示的祛除拜物教的路径。另一方面,马克思对得到救赎的理想社会进行了科学的畅想。“只有当实际日常生活的关系,在人们面前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和人与自然之间极明白而合理的关系的时候,现实世界的宗教反映才会消失。只有当社会生活过程即物质生产过程的形态,作为自由联合的人的产物,处于人的有意识有计划的控制之下的时候,它才会把自己的神秘的纱幕揭掉。”[2]97这样一个自由联合体中的人是“自由”的人,是摆脱物役的人。这样的社会,也只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3]928。当然,这样的一个理想国度的建成也不是一时之功。
其二,列斐伏尔展示了空间拜物教的运行逻辑,并对其展开了批判性分析。列斐伏尔以空间作为批判性考察世界的出发点,阐释了空间拜物教的逻辑理路。一方面,在消费社会中,空间体系的符号化使得一切存在都似是而非。在科层制社会中,消费被挟制了,所有一切社会存在和社会现实都为“符码”所顶替。在符号化的世界中,一切存在都虚幻化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都是建基于“大量生产”之上的,因此便会有“大量消费”的需求。通过工业生产、文化水泥、商业广告和消费文化,将此种“虚假需求”强加于人,并成为人们日常生活所需。如此,产品的问世并不是为了真正满足人们的需求和欲望,而是社会人为了消费产品而存在。此即自马尔库塞已降的学者所探讨的“异化消费”和“虚假需求”。列斐伏尔对于这一状况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他通过对符码化的社会认知,描绘了一个极不正常的世界:真实的消费为想象的消费所替代、真实的需求为虚假的欲望所更改、真正的自由为虚幻的幸福所掩盖、真实的存在为虚幻的符号所充斥……人们身处“此在世界”,却不知“此在世界”的奥秘;陷于对消费社会空间的痴迷,却不知痴迷于何物。另一方面,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空间成了利润的创造源和剩余价值的主要生产方式。对空间权力的攫取和对抽象空间的管控,使资本家获得了无尽的利润。在这样的时代里,资本主义已完成了对空间的全方位布展,地下的资源和地上的空间都得到了开发和利用。空间已渗入社会制度层面中,已内化为人们的一种行事原则。如此,在消费社会中,人们对商品、货币和资本的垂涎,变成了对空间的渴求与崇拜,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也就发展成为空间拜物教。
这时候,泥巴突然动了几下,左小龙激动得好比孕妇感到胎动,他顺势把泥巴叫醒。泥巴醒来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看着四周,一副茫然,然后聚焦到左小龙身上,嘟着嘴对他说:“我要嘘嘘。”
(1)现场检查法:在对同一批次的内镜进行抽样检查之前,需要由专业人员事先进行现场检查,并对经过清洗、消毒后的内镜实行编号,需要注意的是,针对特殊疾病患者使用的内镜,需要进行严格分类。与此同时,详细记录内镜具体的清洗与消毒过程,以及现场检查结果,最后结合有关规范对内镜清洗消毒存在的主要问题进行研究。
二、拜物教的当代表现及其批判
随着时代的变化,马克思时代里的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并未离我们远去,而在当代的社会里拜物教又获得了新的表现形式。
(一)空间拜物教
其三,德波批判了景观拜物教。景观的出场,并未消弭马克思所言的三大拜物教,亦未消解拜物教的霸权逻辑。沿承马克思对拜物教的基本态度,德波也展开了对景观拜物教的批判性分析。一是指明了景观拜物教的幻象。通过对景观拜物教的深刻省思,德波确证了这一全新的拜物教形式所具有的两重颠倒——“交换价值最终成功地控制了使用价值。……使用价值变得纯粹是被观看的,并且现在它已完全被交换价值所摆布”[10]16;在构造虚假消费的同时也构造了虚假的休闲。二是阐释了三大景观拜物教现象。随着景观植入人们生产生活的每一细节,景观拜物教也得到了极大的拓展,形成了商品景观拜物教、时空景观拜物教和社会景观拜物教三种全新样貌的景观拜物教。就商品景观拜物教而言,它彻底贯彻了商品拜物教的基本原则。商品与商品世界为映现抽象关系物化状态的“影像”取而代之,被人视为无以辩驳的真理;人类世界的实在生活和现实存在又被幻化为“影像存在”,而被人奉为真切的实在。这一“误认”,不仅造就了虚假繁荣和虚假消费,还直接造成了社会经济的垄断运作状态。就时空景观拜物教而言,它指的是对社会上存在着的可供消费的伪循环时间的崇拜。伪循环时间是“一种被工业改造过的时间”[10]69,也是一种为了能够刺激人们消费商品而经由市场改造过的时间。可见,它并非我们通常理解的用于享受和发展自身的闲暇时间。就社会景观拜物教而言,它是实现了景观的社会拜物教。在景观社会中,人们沉迷于景观所构建的幻象,而彻底忽视了自身的生存境遇。三是论及了景观拜物教批判的路径。通过对景观社会的挞伐,德波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景观社会的全景图。然而,阐明景观社会的运行机理并非德波的最终目的。在《景观社会》中,德波向我们展示了消灭景观社会的策略——“把实践的力量置入行动中”[10]92。简言之,通过景观拜物教批判,唤醒无产者的革命意识,继而投身改变世界的实践,是德波景观拜物教批判的最终归旨。
我国食品业、餐饮业、纺织业等诸多行业都涉及以农产品为原料进行的生产、加工、批发、零售。农产品价格的上涨,使得各个直接或间接以农产品为主的行业成本增加,而行业的持续发展则要求对外销售的价格随之上涨。同时,物价的上涨,加重了人们的生活负担,为保证现有的生活水平,要求工资上涨,从而又使行业生产成本增加。
其一,列斐伏尔将空间纳入社会生产的概念之中,并确证了空间资本化的现实。马克思在论及“资本循环”时曾向我们展示了资本主义空间的不平衡发展和人的双重剥离变奏。沿承马克思将空间视为生产要素的思想,列斐伏尔提出了空间生产的概念。在《空间生产》中,列斐伏尔不仅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作为资本主义生产之结果的空间,还向我们建构了一个与当下社会关系共存的经济范畴。在此基础上,列斐伏尔还向我们推介了一个空间资本化的社会状态。“空间作为一个整体,进入了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它被利用来生产剩余价值。土地、地底、空中,甚至光线,都纳入生产力与产物之中。都市结构挟其沟通与交换的多重网络,成为生活工具的一部分。城市及其各种设施(港口、火车站等)乃是资本的一部分。”[6]作为资本的一部分,空间代行资本之职,“资本空间性的秘密也即空间性自身的秘密所在”[7]。空间发挥着生产力的作用(如厂房等),作为消费品而供人们消费(如各种收费公园、旅游胜地和建筑用地等),充当政治工具以便实现体系控制(如建筑公路便于警察镇压游行示威者),巩固生产力与财产关系的基础性作用(如富人区和贫民窟),充当上层建筑的形式以及具有某些肯定的潜能等[8]。
相对密度作为多胞材料最重要的参数,讨论相对密度对于泡沫铝材料的动态力学性能的影响具有重要的意义。图9(a)和(b)分别为三种相对密度下的动态初始压溃应力和应变硬化参数随初始冲击速度的变化曲线。由图可见随着冲击速度的不同,不同相对密度的泡沫铝会在某一个值附近上下震荡,但对于同一相对密度的泡沫铝可以认为两个参数均固定不变。
其三,列斐伏尔的空间拜物教批判中蕴含着其全新的政治构想。列斐伏尔的高明之处不仅在于其揭示了空间拜物教的运行逻辑,还在于其对空间拜物教的批判而生发出的政治构想。空间资本化的加深,使空间逐步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的主宰;空间拓值的加剧,使空间逐步成为人们纷纷争夺的目标,继而,对空间的剥削和压榨、空间的殖民和掠夺也必将加剧。由此,列斐伏尔言明空间既是暴力压榨的重灾区亦是解放的生发点。在他看来,研究空间问题和批判空间拜物教即在于“生产出人类的存在空间”[9]422,即便是社会主义也“必须生产自己的空间”。由此,列斐伏尔导引出一场空间革命的呼号。这样的社会(空间)是超越资本主义抽象生产和强制消费的社会(空间),是“具有真正革命性特征的社会变革”[9]54,是对日常生活具有创造性影响的社会形式。此即列斐伏尔空间拜物教批判的旨归所在。
其一,德波讨论了消费社会的景观篡位。仿照马克思《资本论》中论及商品的言说风格,德波在《景观社会》开篇便指出了一个社会现实:“在现代生产条件无所不在的社会里,生活本身展现为景观的庞大堆聚。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10]3在现代消费社会里,景观成功取代了商品的位置而占据了统治地位,景观成为“人们自始至终相互联系的主导模式”[10]174。景观本是清晰可见的景象,但在德波那里却成为一种幻象,成为一种“真正的社会阶级统治的机构设施”、一种“意识形态”和一种“真正的‘催眠行为’和刺激力量”[11]。面对景观的建制,广大民众对于自由生活的渴望和美好生活的追求大大减弱。在消费社会里,广大民众陷于对景观的痴迷而不能自拔,资本家只需加强对景观生产的控制便可完成对工人的役使和剥削。为此,德波向我们描绘了一幅“当局者迷”的图像:“囚禁在单调世界中被迷惑的景观银幕所束缚的观众,不再认识任何人,只认识那个使他服从于关于他们的商品及其政治学单向独白的虚构的演说者。”[10]100广大人民就如观众一般深受“镜像”的荼毒,“景观通过碾碎被世界的在场和不在场所困扰的自我,抹杀了自我和世界的界限;通过抑制由表象组织所坚持的,在谎言的真实出场笼罩之下的所有直接的经验事实,抹杀了真与假的界限”[10]100。在德波看来,景观所构造出的虚假表象不仅迷惑了人心,还篡改了一切社会存在;不仅成为物质世界的主导逻辑,还成了精神世界的主导范式。
(二)景观拜物教
面对资本主义经济物化的现实,德波将马克思的拜物建构抽离为一种与生产过程相分离的现代资本主义总体景象;面对物的关系对人的关系的遮蔽状况,德波将这一物化关系虚化为一幅景观图像;面对人们创造出的各种景观,德波确证人们沉醉其中而忘却自身的存在。可见,这便是一种全新的异化关系,是一种全新的拜物教形式——景观拜物教。德波在其著述中仿照马克思的言说方式和继承马克思的批判形式,展开了对景观拜物教的言说与批判。
(3)课时数不断削减,现在的课时数,必修部分仅仅是上世纪50~60年代的五分之一,加上选修部分也只有上世纪50~60年代的三分之一.
自20世纪50年代之后,消费逐渐成为了社会人自我确证的方式。或言之,人的存在及其意义都在消费中得以显现,消费已成为人们存活的方式。鲍德里亚从物的“上手性”出发,论及了资本主义的又一拜物教——能指拜物教。
在“日常生活批判”之后,列斐伏尔确证了时间空间作为我们日常生活的“左膀右臂”。秉承马克思关于商品拜物教的剖析思路,列斐伏尔既发现了空间使一切存在抽象化和虚无化的“伎俩”,又洞察到人们痴迷于空间的现实。
(三)能指拜物教
其二,德波确证了景观所隐含着的霸权逻辑。在德波的语境中,景观不仅取代了商品而成为社会最常见之物,它还取代了资本而管控着社会的方方面面。“资本变成为一个影像,当积累达到如此程度时,景观也就是资本。”[10]10由此,景观实则代行了资本之职。按照资本逻辑所建构的社会和社会的霸权,此时已变为了由景观按照自身意图建构的世界及其霸权逻辑。不同的是,所有能够被识破的剥削和压迫都为那些藏形匿影的剥削和压迫所取代。或言之,生活于庞大景观堆聚的社会中,景观充斥于人们生产和生活的各个角落,而不为人知地行使着其霸权逻辑。第一,真实世界和影像世界位置的颠倒。“在真实的世界变成纯粹影像之时,纯粹影像就变成真实的存在。……景观是对人类活动的逃避,是对人类实践的重新考虑和修正的躲避。”[10]6第二,集中和弥散是景观的两种存在形式。就集中景观而言,强化国家权力、缓解社会经济危机和拯救落后经济形式是其存在的意义。为此,德波确证了集中景观“从根本上与官僚政治资本主义相联系”,因为“官僚政治所有权本身就是集中的”[10]24。这一景观社会以纳粹时期的法西斯国家为典型代表。就弥散景观而言,它与资本主义自由发展相生相倚。受“看不见的手”的支配,各个商品生产和销售者都自由地为牟利而进行着一切经济活动。在商品丰裕的情境下,人们不再满足于商品使用价值,而是通过对商品价值的认识来寻求:为了商品至高无上的自由,消费者充满了宗教般的激情。第三,景观是一种无法逃避的隐性强制。当周遭世界都为景观所充斥,人们的思维与行动都围绕景观而展开时,景观就将成为一个我们无法回避的话题。我们无需选择亦无需拒斥,因为无论怎样,景观都会矗立在那里,不会因为我们的“有意识”拒斥或“无意识”忽视而销声匿迹。就如马克思所描绘的资本逻辑一样,景观作为现存世界(消费社会)的“本质—根据”,是现存社会的“普照之光”,预设和安排着世间的一切,此即消费世界最大的霸权。
其一,鲍德里亚完成了对消费社会中物的追问。在《资本论》中,“物”的出场路径有二:一是通过物化(对象化)劳动生产出来并通过使用价值表征的有用之物;一是通过交换价值而体现出的抽象之物。由此,便生成了物化意识——拜物教。在经过精神分析和符号学中介之后,鲍德里亚对马克思所言的拜物教作了当代的自我改写——以“物”(“物体系”)来解读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商品。在鲍德里亚的视界中,充斥社会的不再是琳琅满目的商品,而是“物”。可以说,现代社会的生产即物的生产,现代社会的生活都是围绕物而展开的。一方面,在为物所堆聚的消费世界里,传统的主客关系完全翻转了过来。消费过程不再是客体满足主体需要的过程,而是相反。“时至今日,……物品几乎成为一全面性程序的主导者,而人在其中充当着配角或者观众。”[12]物支配主体、消费主导人们的行为,成为消费社会的常态。另一方面,物的存在方式在消费社会中得到了确证。鲍德里亚所言的物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见的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因为物不是一件东西,甚至也不是一个范畴;它是某种意义上的存在,它是一种形式。在逻辑上出现了物的形式之前,没有东西是物,甚至日常用具也是如此——那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是物,一座大楼、一把咖啡勺或者整个城市都是物。”[13]185在鲍德里亚看来,每一存在物都是“功能”与“意指”的凝结物,此即物的双重形式。
其二,鲍德里亚指出了当前消费社会的拜物教实则是能指拜物教。首先,鲍德里亚确证了“物恋的隐喻”及其魔力。通过对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的批判性分析,鲍德里亚判明拜物教概念在当前是“在一个更为简明、经验的层面上被讨论着”的存在,并指出诸如物的拜物教、汽车拜物教、性拜物教和休假拜物教等都是“在分散的、喧闹的、充满偶像崇拜的消费领域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13]74。不仅如此,鲍德里亚还确证了“物恋的隐喻”传统从未中断。当代工业社会中的“物恋的隐喻”都包含有“主体意识与人的本质的物恋化”,以及“一种根植于整个西方基督教价值体系之中的理性主义形而上学”[13]76。可见,拜物教是一种极富魔力的思想隐喻,在具有“自己的生命”的同时,又反作用于它的使用者。在此基础上,此种拜物教才得以在社会生活中持续发力。其次,鲍德里亚并未满足于对消费社会拜物教的指认,还透彻地分析了拜物教的当代形式——能指拜物教。在对消费社会拜物现象的省思和重新诠释中,鲍德里亚发现“真正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的拜物教的乃是能指的拜物教”——“主体陷入到了一个虚假的、差异性的、被符码化、体系化了的物之中”[13]78。这一拜物教所要揭示的并非对物(或主体)的迷恋,而仅仅是对符码的迷恋,“它控制了物与主体,使它们屈从于它的编排,将它们的存在抽象化”[13]78-79。鲍德里亚还指明了能指拜物教所带来的病症。“拜物教,其实是对于形式(即商品或者交换价值体系的逻辑)的一种(模糊的)迷恋,是一种在任何情况下,在一种限制性的抽象的逻辑体系中的攫取。一些诸如欲望、恶的欲望、符码的欲望在此显现出来。”[13]79简言之,在能指拜物教中,符号消解了一切存在的异质性。不仅如此,这一拜物教“将某种体系神圣化”,继而带来更为强烈的迷恋。如此便造成了人们的迷失与困苦。最后,鲍德里亚以“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来彰显其理论的革命意蕴。在消费社会中,一切价值都是符码霸权下的符号交换价值,符码控制造就了“社会关系的象征性破坏”[14]108。可以说,“符码的强制形成了当下的社会支配策略”[14]121。有鉴于此,鲍德里亚提出要以“象征颠覆”来实现符码资本主义的覆灭。“象征颠覆”是对“政治经济学想象的废除”,是在“文化革命”的名义之下施行的“象征性革命”。鲍德里亚以法国五月风暴为例说明了这一象征性的革命:“1968年5月的那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直接地说要革命,但这些就是革命,而不是概念的输入。他们的言说是象征的,并不指向本质……当人们把世界看作非分离的世界时,他才是真正的革命者。”[14]154可见,这一革命实则是一种乌托邦。
三、拜物教批判的启示
从马克思到鲍德里亚,理论家们所论及的拜物教——不管其形式如何——都是一种颠倒的世界观,一种“结构性的错认”。究其根源,拜物教均是由人的本真的社会关系被遮蔽而导致的必然结果。由此,必然造成见“物”而不见“人”的尴尬局面。对拜物教进行省思与批判,既是对政治经济学批判传统的传承,又是马克思“当代在场”的明证。
(一)拜物教批判为我们提供了全面考察社会现象的方法
纯粹的哲学思辨、文学描绘、历史反思等都不是“解释”和“改变”现实世界的有效方式,唯有政治—经济—哲学的综合批判(“政治经济学批判”即是这种综合批判),方能洞察实事。其中,拜物教批判作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现象与本质、历史与现状的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人们之所以陷入拜物教的泥沼而不能自拔,是因为他们并未发现拜物教的本质及其蛊惑人心的“拙劣伎俩”——用客体的“物象”遮蔽,甚至取代主体的“关系”。直面我们所接触到的世界,正视我们所接触到的所有物,既要看到其间的物与物之间的切实联系,又要看到其间蕴藏着的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进一步地说,对“物的关系”的批判性分析,要求我们必须对社会现象进行理性透视,并对社会现象进行实质性的批判;对“人的关系”的批判性揭示;要求我们必须深入社会现实,并对社会状况进行科学把握。唯此,方能实现对社会的全面考察。
(二)拜物教批判为我们提供了考察社会的三种精神
拜物教的批判程式为我们展示了马克思的“批判视界”与“批判方略”——批判性地思索,发掘问题的生发源,找寻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法和道路。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始终沿循从“生疑”到“反思”,再到“实践验证”的路径而破解了拜物教之谜。面对当前的拜物之风,我们应该具有批判的视野,以批判的利刃解剖“此在世界”。欲全面把握和仔细审视这些现实存在,就要先具有一种强烈的质疑精神,即对已有理论和社会状况有所“怀疑”;尔后要对问题进行反复省察,考证其来龙去脉,审思问题的症结所在,即要具有较强的反思精神;再后要依据所作的分析来对问题进行重新裁量,继而作出合理的抉择,即要具有强烈的实践精神。在质疑精神、反思精神和实践精神的共同作用之下,当前社会的不良之风将无处遁形,这些拜物之风的负面效应也将得到有效遏制。
(三)拜物教批判拨开了当今社会的诸多拜物之举的迷雾
在当下的日常生活中,金钱、权力等依然受到热捧。此外,还出现了一些新的拜物之风——年轻人对于西方节日(圣诞节和情人节等)的推崇、对于各路明星的追捧、对于电子产品(如苹果手机)的痴迷等。这些现象都是拜物教的当代表现形式或当代在场方式,其实质就是一种全新的异化。拜物教作为异化的一种形式,也是人们崇拜的物反过来制约自身的一种现象。上述的节日和电子产品等无不是在人们社会生产生活中创造而出的,本应是由人控制的,现在情况却完全翻转过来了。可以说,异化在当代社会并未彻底消除,它借助于物而苟延残喘。令人担忧的是,当下人们深陷于拜物的囹圄却不自知。究其根源,缺乏批判思维是造成拜物困境的最重要原因。我们既已身处“此山”之中,就必须要识其“真面目”。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并回到马克思的经典文本中去深掘马克思思想的精髓。在此基础上,透彻领悟马克思的批判法则与批判意旨,并善用这一犀利的批判之剑针砭时弊、拨开拜物的迷云。
总之,当前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各种拜物现象,无不是主体(人)为客体(物)所迷惑,无不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颠倒的意识。只有在正视这些现象的基础上,完成对其的批判性认知,方能妥善遏制现实中的拜物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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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B03;F091.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5227(2019)04-0047-07
DOI: 10.16601/j.cnki.issn1002-5227.2019.04.008
[收稿日期] 2019-05-26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与人的存在方式的重构研究”(14BZX008)
[作者简介] 何海涛(1963— ),男,河南郏县人,中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基本理论;吴格霆(1995— ),女,湖北黄冈人,中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基本理论。
[引用格式] 何海涛,吴格霆.从马克思到鲍德里亚:对拜物教的省思与批判[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40(4):47-53.
[责任编辑:许春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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