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物质观研究_墨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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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 —5211(2000)03—0069—03

继西方第三次科技革命之后,人类社会已迈入信息社会的高速发展阶段。然而回顾中国古代思想史,我们发现中国比欧洲早几百年就已发明了工业革命所必需的所有技术,[1](P15)而人类科学思想的源头则在于对物质结构的哲学分析,这方面中国古代思想家更是走在了人类文明史的前沿。春秋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军事家墨子(前480年—前389年),首先提出了关于宇宙的物质观。墨子物质观思想非常丰富、深刻,从“物”的定义,到存在物的“有”、“无”之辨析;从数学(几何学)上关于“点”的界定,到构成物质微粒的“端”之说,充分展示了深刻的唯物思想。如果中国古代科学能顺着墨子物质观的思想走下去,也许近代科学会在中国诞生。下面我们对墨子论述物质观的有关条目进行一些探讨。

《经说上》:“物,达也。有实必待文多也。”

此经文系解释《经上》:“名,达类私。”孙诒让云:“言物为万物之通名。《荀子·正名》篇云:‘故万物虽众有时而欲遍举之,故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即此意。”[2](P211)“达”指通达、 周遍。张纯一曰:“梁云:‘达,通也。’达名,物之通名也。”《尚书·召诰》:“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此即“达”义作“遍”之例证。《论衡·物势》篇云:“万物生天地之间,皆一实也。”“实”指实质、涵蕴、内容。《经上》云:“实,荣也。”“荣”指华荣、外观、形式、表象。可见,“实”通过外观、形式、表象得以体现。换言之,“实为荣之实、荣为实之文,涵蕴充实必外发为荣华。”亦即“荣乃事物本质与特征之外现。”[3](P19)所以,荣实之关系乃是现象与本质之关系,本质必须通过现象才能被认识。《说文》云:“依类象形,故谓之文。文者物象之本。”“多”孙诒让校为“名”,张纯一等同之,“言名为实之文也。”[4](P304)故“物,达也。 有实必待文多也。”当解释为“物质是最通达、最普遍的名称(即外延最大的普遍概念)。有其实质必然待之以依类象形的名称。”可见,墨子关于“物”的定义,含义非常丰富。其一,“物”是包含了宇宙万物的,是反映最普遍、最全面的类的概念。“达也”,即是其意。其二,实际存在的东西(物)都是有其“实质”的,而实质只有通过现象才能体现。其三,万物都有依类象形的名称与之对应。

公孙龙在《指物论》里对“物”定义到:“物莫非指,而指非指。”意为物是可指的,即意为物是可感知的。墨子则指出:“所知而弗能指,说在冬蛇、逃臣、狗犬、遗者。”(《经下》)意为知道的东西,也有不能指出的,比如:冬眠的蛇、逃跑的奴隶、狗犬以及丢失了的东西。墨子认为客观事物是能感觉到的,但是一时感觉不到的事物也客观存在。这种批判事实上也是对英国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家贝克莱“存在就是被感知”的批判。

陈孟麟在《墨辩逻辑学》中说,墨子对物的定义“接近恩格斯指出的‘实物、物质无非是实物的总和,而这个概念就是从这个总和中抽象出来的’含义。《墨辩》试图从本体论角度对物下定义,无疑是有针对性的。”[5](P223)

总之,墨子关于“物”的定义具有极大的概括性、抽象性、普遍性,非常完备、十分准确,是人类认识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经上》:“盈,莫不有也。”

《说文》云:“盈,器满也。”《博雅》云:“盈,满也、充也。”张纯一曰:“曹云,物有缺而满之之谓盈。盈者,充塞之义。无不遍、无不尽也。莫不有者,不欲此有而彼无也。”[6](P297)可见,“盈,莫不有也。”当解释为,盈就是没有一处不有,换言之,盈就是没有一处不存在。或言之,盈就是处处被(东西或物质)充满。盈“犹云相容纳耳。如海能容纳百川之水,故曰莫不有。”[6](P147)又如, 房间内被空气充满,可谓“盈”。盈亦可引申为指容积,姜宝昌将其解释为:“物质呈充盈状态,是它无不收摄,无不涵容而为己所有的缘故。”[3](P106)非当也。盈是一种物质充满一个空间的状态。姜说既费解又不通顺。

《经下》:“无不必待有,说在所谓。”

《经说下》:“无,若无焉,则有之而后无;无天陷,则无之而无。”

《说文》云:“无,亡也。”故“无”指无形、虚无。《玉篇》云:“有,不无也。”故“有”指有形、实有。“必”当指必然、一定。“待”指对待、等待、需要。故本《经下》条目当解释为:“无不一定需要相对有才存在,这要看所指谓的。”“焉”指凤属之鸟。《说文》云:“焉鸟,黄色,出于江淮。象形。”《禽经》云:“黄凤谓之焉。”均是其证。故本《经说下》条目当解释为:“就象没有凤鸟了,这是原来有而后来没有的;没有天塌陷这种事,这是过去没有过而后来也没有的事。”可见,墨子将“无”区分为相对于有而存在的无与绝对不存在的无两种。故“无不必待有”而存在,而在于所指谓的东西。张纯一云:“无之名,待有而有。无之实,离有而无。所谓无者,无“无”也。所以谓之无者,无“有”也。名与有对,实与有离。故曰‘无不必待有,说在所谓。’所谓,实也。”[9](P348 )又说:“穆勒亦谓世间诸名皆含义,唯无之一词,以无含义得名。”[4](P349 )此处张说是比较精微了。孙诒让云:“焉疑当作马,马为物名必先有马乃可言无马也。”[2](P227)张纯一同之,非也。焉为凤鸟甚当, 其为先有后无之例。若为马,则为先有而后亦有了,故不当。孙诒让又云:“无,疑当作失。”[2](P227)亦未妥也,“天无陷”义甚明, 改为“失”则反而费解了。谭戒甫先生将《经下》原文改为:“无不必待有,说在有无。”[6](P302)谭说意义尚通,但改原文似不妥。

《经下》:“可无也,有之而不可去,说在尝然。”

《经说下》:“可,无也。己给则当给,不可无也。”

《说文》云:“尝,口味之也。”段注云:“引申凡经过者为尝,未经过曰未尝。”《广韵》云:“尝,曾也。”故“尝”当指曾经。故本《经下》条目释为:“可能没有的事物,一旦有过就无法抹去(不能称为无),因为曾经有过。”

《说文》云:“给,相足也。”《广韵》云:“给,供给。”《玉篇》云:“给,备也。”故“给”当指供给、具备、给予。引伸为存有、存在、出现。故本《经说下》条目释为:“无就是从来未存在过。曾经已存在(有)过者,则当视之为存在(有),不可称之为无。”孙诒让云:“此以经校之,疑‘当’作已然,则尝然不可无也,然与给草书形近而误。”[2](P229)非当也,即使给与然草书形近, 但是当与已草书不似。未经考证更改原文不可取。张云:“无穷之有之实相,无去无来,无增无减,无内无外,无始无终,学者了知此义,始可以与言墨道。”[4](P355)纯一可谓把握墨子有无的概念达到了神的境界了。

《经上》:“端,体之无序而最前者也。”

《经说上》:“端,是无同也。”

《说文》云:“耑,物初生之题也。”《说文》页部之“题”,段注曰:“引申为凡居前之称。”故“端”指开头或发端之点,即端点。“体”指部分,“体分于兼也。”(《经上》)“体也,若有端,若二之一,尺之端也。”(《经说上》)即是其证。张惠言云:“无序,即无与为次序。”孙诒让云:“谓端最在前,无与相次序者。”[2](P192)“纯一案此端在今形学中谓之点,点之始起, 其体极微,几若无有。”[4](P296)“是,题之省文。”[6](P143)故“是”指“端”。所以本条经与说当解释为:端是指物体被无限分割后没有先后顺序(中间任何部分都有先后顺序)的最前面部分。(就最前面的位置而言)不可能有相同的端,换言之,在物体被无限分割之后的最前面,不可能有两个以上的端(其具有惟一性)。

可见,端类似几何学上的点,即类似线段的两个端点。孙诒让曰:“张云若有同之即非最前。”[2](P208)又云:“以点释端甚精。”[2](P192)即是其证。端在本条经与说中着重指(端)点的含义。这一结论也可与此条经文之前几条经文“直、圆、方、倍”的定义,以及其后两条经文“有间、间”等的定义之比较中得出,这里墨子是在讲几何学。但是,“端”不仅指几何学上的(端)点,而且具有宇宙本体之意义。吴毓江说:“‘端’是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之体。以象言之,相当于几何学上的点。以万有言,是宇宙本体,是最原始之元子。惟其无序,是以最前,惟其最前,是以无同,要旨指出‘端’之特有性。”[7](P507)此甚为精当。至于“端”的本体论意义,将在后文中进一步研究。王引之将‘序”当作“厚”,梁启超将《经说上》中的同改为“间”,均未悟其原义,故误矣。栾调甫云:“端为光线之体……墨子横分光线为无数之体,命其最前之一体为端。”亦非当也。但其关于“端”的理解接近现代物理学之光子,此可资参考。

《经下》:“非半弗,则不动,说在端。”

《经说下》:“非,半,进前取也,前则中无为半,犹端也。前后取,则端中也。必半,毋与非半,不可也。”

《说文》云:“半,物中分也。”孙诒让曰:“斫同诂。”[2](P199)[7](P594)“斫”意为用刀斧砍,引伸为分割之意。故本《经下》条目当解释为:“不是一半就不分割,不再分割,是因为已是端点了。”换言之,只要是一半就要分割下去,除非不是一半了,就停下来,因为这已是端点了。墨子在生产实践中,通过这个理想实验(或称为思想实验),提出了“端”的概念,很有价值。墨子当为理想实验的创始人。从一根木材来说,可以不断地将其分为一半,木材被不断地从木段分割为片……如下图:

其实墨子已经假定分为一半之后所剩之两半完全一样,我们暂不先考虑分割的工具是否精细,从理论上讲,这种分割的终极点应该是分子(单原子组成的物质如碳之分割的终极点应为原子),因为哪怕还有两个分子在一起,都有其相同的两半而可以被分割,这两半的物质性质完全相同。但是,到了仅剩一个分子时,若再将其分为两半,则两半已经不一样了。故根据墨子的分割法所余之“端”,用当代科学的语言来讲应该是分子。

再看《经说下》,第一个“非”,为标目字,无意义。古“毋”通“无”。《玉篇》云:“毋,莫也,今作无。”即是其证。故本《经说下》条目当解释为:“分割,可以被不断地向前取中以进行分割之,至最前部则取中不可再分为半,这就是“端”了;分割也可以中心为基准,前后均取半分割之,依次向中间靠拢分割,则端就位于原物的正中间了。分割必须取半方可,无物与非一半者,不可以分割。”墨子的两种分割法绘图如下:

以O为基点,AO割半后余CO,OB割半后余OD;CO割半后余EO,DO 割半后余FO……以至于端点O。

可见,墨子的“端”不仅是几何学上的点,而且是保持物质化学性质的基本微粒——分子。

《庄子·天下》篇云:“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从数理逻辑的角度而言,是正确的,而且还包含了极限思想。但是,从物质结构的角度来说,则是不正确的了。棰木身是木质的,分割到分子为止尚可保持棰的物质性质,打破了分子之后的原子,已不具备原物质“棰”的性质了。不仅如此,从物质的分割来说,从分子、原子、原子核、质子、中子、电子到夸克……分割已越来越困难了,而且寻找分割的工具则更难,所以从事实上讲,庄子之语也不正确。相反,墨子思想则是与古希腊原子论思想以及与当代科学思想基本吻合,墨子关于宇宙结构的本体论思想——“端”——具有伟大的天才洞察力,它闪烁着智慧的奇光异彩!

有些墨子研究者曲解了“端”之本意。姜宝昌认为:“经过无数次截留,最后余下来的也是两个物质微粒,它们本身也是中点,并且与整个木杖的中点重合。”[3](P356)非也。若余下两个微粒, 则仍可分割;再者,两个微粒又如何成为中点?并且如何与木杖中点重合?莫非有两个中点?故姜说非是。方孝博认为:“端是纯粹的抽象的数学概念,并不含有物质结构基本单元的思想。”[8](P28)周才珠、齐瑞端也将“端”单纯解释为几何学上的点,[9](P492)这是片面的。 因为从数学上讲点是无限小的,没有大小、广狭,没有体积,因此分割可以无限地进行下去。但是分割物质,无限进行则是比较困难了。分割进行到最后就是所谓的“端”。所以墨子的“端”是有物质内涵的微粒,因为分割到一定的程度就停止了,而不仅仅是抽象的、无内容的、数学上的几何点。再者此条与“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互相发明,亦可发现“端”为最小的物质微粒。

综上所述,墨子认为,宇宙是由物质构成的,物是外延最大的概念(达名),包含宇宙中的所有物质,其内涵指实际存在的东西(实有)。宇宙有的地方被物质充盈,有的地方不被物质充盈,宇宙是有与无的统一。墨子的宇宙图象是空间、时间、物质、运动有穷又无穷,在无穷的宇宙中充满了无限的物质,物质运动不止。宇宙的组成是有(存在)与无(不存在)的辩证统一,有可以转化为无,无可以转化为有。物质是由不可分割的微粒“端”组成的,“端”保持了物质的基本(化学)性质。这就是《墨经》关于存在世界的本体论思想,这里只有彻底的科学的唯物主义一元论思想,根本没有鬼神的地盘和藏身之处。如果中国古代科学沿着墨子思想发展下去,而不是崇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沉湎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玄学中,或许近代科学会在中国产生。挖掘墨子的(物质)微粒思想即使在今天仍然是具有相当重要的科学价值与哲学意义。

[收稿日期]2000—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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