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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下半期以来,适应西方社会生产关系、社会阶级结构和思想观念的变化,在哲学上出现了众多的派别,其主导方向是相对主义、主观主义和多元主义。哲学不再成为一切知识的总汇,而是反映西方时代精神和充当为具体科学服务的工具和仆人。在那些名目繁多的唯意志主义、实用主义、弗洛伊德主义、存在主义、新托马斯主义、结构主义、解释学、符号学等等之中,影响最大、流传最广、延续时间最长的当属分析哲学,也称逻辑经验主义。
分析哲学在哲学上的主要特征是标榜“科学”,取消哲学是关于思维与存在之间关系的基本问题;标榜“经验”,依靠主观地解释经验,把证实原则作为衡量一切科学陈述的标准;标榜“方法”,借助符号逻辑作为工具,把哲学问题变成对语言的逻辑分析。这些特征适应了现代西方社会和时代精神一种所谓“重建”的要求。因为西方社会的“重建”表现为摆脱传统的发展模式,表现为各种社会关系的混乱和冲突。时代精神“重建”的主要倾向也表现为传统的观念和价值,表现为各种情绪和思想的波动和浮沉。分析哲学,正体现了这些特点。但是,分析哲学提出了许多值得研究的问题,这对我们开阔哲学研究的领域,也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思想资料。
分析哲学其思想渊源可回溯到洛克、休谟、孔德和穆勒。对此,在本世纪20年代形成的分析哲学主体维也纳学派的代表们是直言不讳的。他们在1929年写的“纲领”即《科学的世界观:维也纳学派》中,就明确宣布,他们是继承了经验主义与实证主义的传统,其中主要人物就是上面提到的几个哲学家。不仅如此,他们也承认就科学方法和伦理观点来说,同孔德、马赫、彭加勒有着紧密的联系。
分析哲学作为一种哲学思潮有着发生和发展的历史。其早期形态,是以罗素和维特根斯坦为代表的逻辑原子主义。罗素的《我们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和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是这个时期的两部代表作。其成熟时期的形态,是1922年到1938年的维也纳学派,主要代表是石里克和卡尔纳普。其扩展时期的形态,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美国和英国同实证主义、操作主义、现象学等相结合而产生的各种新形态。当前,虽然如60多年前以石里克为首的维也纳学派时期和40多年前以卡尔纳普和莱辛巴赫为首的洛杉矶时期那样火红的影响已不复存在,但它的科学观依然活跃于当代西方国家的许多哲学派别中,它的方法论仍闪烁着智慧的光彩,值得人们继续探索和研究。
分析哲学的代表们在哲学上虽然具有共同的特征,但在具体观点上相互之间差异极大。例如石里克和卡尔纳普、卡尔纳普和纽拉特之间,主张证实和主张证伪之间,主张归纳和主张演绎之间都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其实,就分析哲学发展的各个时期来看,在许多具体问题上观点变化就很大;就同一个人来说,有的前后期思想也有或多或少的不同。但是,所有这些差异和不同,改变不了他们共同的基本点,那就是拒斥形而上学、科学的经验主义和对语言的逻辑分析。
拒斥“形而上学”
分析哲学认为,以往一切唯物主义同唯心主义之间的争论问题,由于超出了经验范围去探求世界的本源,因而属于“形而上学”的无意义问题,哲学只是一种对科学语言进行逻辑分析的活动,他们称之为“哲学的转变”。
石里克在《哲学的转变》中说:“过去时代最严重的错误之一,是认为哲学命题的真正意义和最后内容可以再用陈述来表达,即可以用知识来阐明,这就是‘形而上学’的错误。”卡尔纳普在《通过对语言的逻辑分析取消形而上学》中更明确地说:“在形而上学领域里,包括全部价值哲学和规范理论,逻辑分析得出反面结论:这个领域里的全部断言陈述全都是无意义的。这就做到了彻底清除形而上学。”
所谓“形而上学”的命题无意义,是指它既不是经验综合命题,又不是先验分析命题。前者是对经验事实的描述,因而具有经验的内容,是有意义的;后者虽然对事实无所陈述,没有经验的内容,但它们是重言式,具有逻辑的意义;而形而上学命题不属于这两者,所以是无意义的。
通过运用符号逻辑的分析方法,将所谓形而上学命题排斥在经验科学之外,从而宣布它们是无意义的,这是分析哲学拒斥形而上学不同于他们先辈之处。其主要方式是将形而上学命题分析为一串词,然后指出,或者这个形而上学命题中包含有无意义的词,或者包含的词虽有意义,但是以一种违反句法的方式凑在一起,因此它们都是无意义的。例如“神”这个词在“神话”里有意义,但在“形而上学”里就无意义,因为它被有意地剥夺了它与物质性东西的联系,是超验的,无意义可言。
但是,应该指出的是,分析哲学断言“形而上学”陈述无意义,并不是说它们毫无价值。分析哲学只是把“形而上学”陈述看作不能给予知识,不具有理论意义,因此不能作为哲学的对象。至于作为所谓表达人生态度的一种观点,“形而上学”陈述乃有其高贵的价值。在范恩编的《维特根斯坦其人及其哲学》中就记载他一次对学生的谈话,维特根斯坦说,不要认为我瞧不起或者嘲笑形而上学。相反,我是把过去的伟大形而上学著作当作人类精神最宝贵的成果来看待的,我批评形而上学是因为把它作为经验科学,而不是因为它研究的问题不重要。卡尔纳普从另一个角度也说过,形而上学命题的非理论的性质,本身不是一种缺陷;一切艺术都有这种非理论的性质,而并不丧失它们对人类及社会生活的高贵价值。危险只在于以为形而上学在给予知识,我们拒斥它的理由正是在这里。
从逻辑实证主义拒斥形而上学的特征来看,他们除了同休谟、孔德、马赫等先辈们一样,把知识局限于经验范围之内,否定了理论思维的意义,对经验作了唯心主义的解释外,还片面地把语言的逻辑形式夸大为可以脱离任何时间、地点、任何具体条件的纯粹抽象的公式,是一种任意制定的记号系统或主观约定的原则,是第一性的和本质的,而不是从具体思维过程中抽象出来的客观的内容。这是一种典型的形式主义和主观唯心主义论调。而且把一个句子是否有意义说成依赖于我们选择的语言系统的语义规则和句法规则,这本身也带来了一个问题:既然不同的规则可以被规定为相同的记号,那么在一种语言中是无意义的句子,在不同结构的另一种语言中是否是有意义的呢?分析哲学对于这种责难解释说,只要我们能找到一种确切的语言,它能满足下列条件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第一,把描述记号的意义归结为显示功能,即使一种记号真正指示在经验上给予的东西;第二,对有关事实的断言具有以经验为根据的可证性,也就是最终有可能指明经验的材料。然而这种解释是自欺欺人的。因为问题不在选用哪一种记号系统,而在于究竟如何看待语言的逻辑形式与它所描述的客观内容之间的关系。分析哲学既然把语言的逻辑形式看作是可以任意规定的,而客观内容却是受形式决定的,那就总也逃不出先验论的巢穴,而且也解决不了自身包含的矛盾。因此,他们所谓拒斥“形而上学”也是站不住脚的。
科学的经验主义
科学的经验主义是分析哲学的认识论,它包含两个主要问题,一是意义标准,二是证实原则。
所谓意义标准在分析哲学那里是指一个句子从形式上说能否表示或真或伪的某种东西。如果能表示就是有意义的,如果不能就是无意义的。归结起来他们提出了三种区分方法:维特根斯坦的语言逻辑分析法、卡尔纳普的逻辑形式法和石里克的知识分析法。
所谓语言逻辑分析法是说,为了解决意义问题,必须研究语言的逻辑结构或是逻辑语法,因为它不仅支配实际,也支配语言。凡是违背逻辑结构的不但不成其为事实,而且也不能思想;凡是可以明白地说的,就应当符合逻辑结构,原则就是“无意义”的。关于语言同实在的关系,维特根斯坦提出了“图画论”的学说,认为语言就是现实的图画,其所以如此,就因为二者之间存在着逻辑上结构相同的关系。所以他认为,逻辑结构不仅给予可说与不可说划清了界限,而且也解决了语言同实在的关系。
所谓逻辑形式法是说,构造一种形式的人工语言,以便适应于准确的科学命题的重新构造。这种语言同自然语言不同,它是按照一定规则构造出来的,这些规则只与表达式的外在的、抽象的形式有关,因此可以描述为句法规则。一个句子是否有意义,一要看它使用的词在它出现的最简单句型中是否符合句法,二是看它是否违反人工语言设定的逻辑句法。例如“凯撒是一位将军”、“凯撒是和”、“凯撒是一个质数”这三个句子。第一个句子是有意义的,因它符合逻辑句法;第二个句子是无意义的,因为在该句第三个位置上用了连接词“和”,而不是用名词或形容词,违反了逻辑句法;第三个句子也是无意义的,因为“质数”是数的特性,不能用来说明人,也违反了逻辑句法。
所谓知识分析法是说,通过对概念、命题的内容的解释来获得它们的意义。这是石里克在早期著作中提出的。一个句子或命题如果能被证实是为真的时空命题所描绘的那些现象,是经验知识的对象就是有意义的,反之,如那些先天综合命题是无意义的。
分析哲学提出的意义标准虽然对于我们区分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严格一个句子的逻辑结构形式和重视经验检验具有具体的科学意义,但从认识论上来说,它是站不住脚的。因为第一,按照他们的观点,把数学和逻辑的命题看成是纯形式的同语反复或先验分析命题,是不符合实际的。第二,所谓具有经验意思命题的意义问题,关键在于对“经验”如何解释。如果把经验解释为某种客观的、人从外界得到的东西,这些当是正确的,可以作为认识的基础和衡量意义的标准。如果把经验解释为感觉的复合,而这些感觉又是与客观事物完全隔绝的,这就是错误的,它成了无源之水,不能用来作为意义标准,而只能用来掩盖分析哲学唯心主义经验论的实质。
所谓证实原则在分析哲学那里是指一切科学命题的真伪决定于基本命题的真伪,而基本命题的真伪不靠实践的检验,而靠主观经验来证实。最早提出证实原则的是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他把命题分为原子命题(即基本命题)和复合命题,他认为原子命题断言一种原子事实的存在,能够同主体的体验相比较,从而能解决定其或真或伪。复合命题则通过逻辑常项“并且”、“或者”、“如果—那么”、“不是”,把命题组成为“合取式”、“析取式”、“蕴含式”和“否定式”,复合命题的真值唯一依靠其组成它的原子命题的真值,是原子命题的真值函项。石里克持同样的观点。但是,是否一切复合命题都能通过分解,而且直接描述的感觉经验来比较呢?一个医生不能体验病人的疼痛,是否就不能给病人治病呢?这里有陷入“自我中心困境”的危险。再有,原子命题如果是以记录句子的形式出现,那么它本身是否绝对可靠呢?因为按照分析哲学一贯的观点来说,记录句子只能同记录句子比较,不能同语言以外的某些东西比较,这样记录句子的可靠性就成了问题。这时又有陷入“约定论”的危险。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属于描述规律的命题应如何证实。因为涉及一个具体规律的事例是无穷的,而人们的观察数量却是有限的,因此对规律无法完全证实,这就是历史上休谟的所谓“归纳法问题”。面对上述来自分析哲学内部和外部的责难,分析哲学家们为了站稳脚跟,曾提出过诸如“确证”、“概率”、“模型”等概念,有针对性地避免上述困境。然而这只能转变问题的角度,弱化矛盾的程度,解决不了证实原则本身的主观主义实质。因为一方面分析哲学对经验的解释违背了唯物主义感觉论的路线,另一方面他们不懂得只有引进实践这个概念才能解决由个别到一般,由感性到理性的过程。
对语言的逻辑分析
分析哲学通过提出意义标准和证实原则,把一切传统哲学中关于思维与存在之间关系,看作为形而上学问题而加以拒斥,把哲学的任务仅仅归结为对科学语言的逻辑分析。从分析哲学发展和演变来看,它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语义分析、句法分析、指号学分析。
所谓语义分析,就是借助符号逻辑来分析命题的意义。而这里所说的命题的意义,不是指该命题所表达的内容是否正确,因为他们认为这是科学本身的事,不是哲学的任务,哲学从事逻辑分析旨在使命题本身明晰,也就是看它是否能够分析它的各个部分(概念),然后一步一步把概念归结为更基本的概念,把命题归结为更基本的命题。维特根斯坦、罗素、石里克和早期卡尔纳普都持这种观点。这里有四种情况。第一,对于当前知觉有所断定的单个事物的个别命题,如“现在我看见在一个蓝色底子上有一个红色方块”,我们能通过当前的知觉来验证,这叫做直接的证实。第二,对于不能直接被当下知觉证实的命题,如“这把钥匙是铁做的”,我们需要通过已知的物理知识和已证实的命题,把它转化为可直接证实的命题,如“这把钥匙放在磁铁附近”,看它是否被吸引,这样可证实它是否铁制的,这叫做间接的证实。第三,对于有关事物或事件的一般命题,例如“三角形内角之和等于二直角”,显然可检验性的实例是无穷的。第四,对于传统的哲学命题,例如“世界的本原是水”,分析哲学认为,这种命题因为属于数学和经验科学的命题,因此既不能用经验证实,又不能借助逻辑推理来证明,人们无法断定它们的真伪,因此完全是无意义的。这样一来,分析哲学认为他们分析了所有命题,且达到了拒斥形而上学的任务。
但是,由于我们上面提到的分析哲学的意义标准和证实原则存在许多自相矛盾和无法克服的问题,这就表明语义分析遇到了困难,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层问题:既然只有数学和经验科学的命题才有意义,那么分析哲学自己所作的哲学论断是否也是无意义的呢?分析哲学由此必然陷入唯我论,即宣布传统哲学命题无意义,而只有我表述的哲学命题例外。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直言不讳地说:“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世界是我的世界”。
所谓句法分析,是指在对科学句子进行逻辑分析时,不仅撇开它的经验内容,而且也要撇开句子意义的分析,而只分析科学句子的逻辑句法。这是在语义分析遇到困难之后,由卡尔纳普等人提出的新观点。在这里引入了符号逻辑中的几个基本概念:语言的形式理论、语言的形成规则、语言的变形规则。卡尔纳普认为有了这些概念,就可以将句子分析为几个组成的词,代之以符号,按形成规则和变形规则进行推演,从而来确定哪些句子是某种语言中所允许的或不允许的;哪些句子可以正确地从另外句子中演绎出来;哪些句子不可以从另外句子中演绎出来;哪些句子同另外的句子是矛盾的等等。这就把原来关于“意义”的分析变成了关于“句法”的分析。然而,人们要问,这些形成规则和变形规则是如何规定的?卡尔纳普在《语言的逻辑句法》序言中说:“对于语言的形式来说,我们在每一个方面都有完全的自由;句子的构造形式和变形规则都可以完全任意选择。”这就是他著名的唯心主义论调——“容忍原则”。
按照“容忍原则”,科学的语言只要同逻辑的句法相一致,就可以“任意选择”,似乎逻辑中没有什么道德和客观根据,谁要建立什么样的逻辑体系,谁就可以自行其事。因而谁要想建立一种语言,同样也可以自行其事。这就把以社会实践为基础的语言历史发展及其内在规律一笔抹煞了。
所谓指号学分析,就是把对语言的句法分析、语义分析,再加上语用分析结合为一个整体,而不偏重于某一方面。这是本世纪40年代美国哲学家查理·莫里斯首先提出的,卡尔纳普后来也接受了这种观点。这种观点看似全面,但作为对科学语言的逻辑分析方法,仍然逃脱不了自身的内在矛盾。
分析哲学的上述三种方法,虽然在语言学和逻辑学领域中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思想,但在哲学观点上都是站不住脚的,这集中反映在他们对经验、逻辑和语言的本质解释上是主观唯心论的,在对这三者之间关系的看法上是颠倒的,这也是作为整个分析哲学存在的根本问题。
分析哲学的全部理论几乎都是虚妄的,它的优点只在于它的讲求实际的精神态度是正确的。分析哲学的后起之秀,英国哲学家艾耶尔如是说。这个评价多么贴切地评述了分析哲学的整个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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