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精神家园--1994年诗歌的调适与融合_绿风论文

寻找精神家园--1994年诗歌的调适与融合_绿风论文

寻找精神的家园———九九四年诗的分流与整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四年论文,九九论文,精神论文,家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在以色列访问的时候,看到这片历经忧患和沧桑的土地,这片古老而富有神秘色彩的土地,不生长庄稼却生长葱郁的智慧之树,在那里我听到一句震撼心灵的箴言:“只要还剩下一个犹太人在祈祷,我们这个民族便没有丧失获救的希望。”何止一个人在祈祷,家家都有七杈烛台,夜夜都回荡着教堂的钟声。这使我联想到,诗就是心灵的祈祷,作为情绪的艺术凝聚,过滤大千世界的回音,进入精英文化的殿堂,成为抚慰心灵和激励情志的圣洁之声。

正因为如此,中国传统诗歌以儒道互补的精神风范,建构了坚实而辉煌的“汉诗”圣殿,它既是中华民族雅文化之精粹,又以其丰富内在的人文精神所酿制的玉液琼浆,抚育了中华民族的文化性格,成为最具有人类意义的光华熠熠的文化现象。正因为如此,中国新诗在进入八十年代之后的变革时期,才以其灵敏的知性,率先冲破了沉滞的观念羁绊,摒弃了解释题旨和浅露地直抒胸臆,出现了文本解放和诗的本质的复归,让崭新的意象营造包容着更为广阔的精神天地、思想内涵和情感意蕴;也涵纳着崭新的价值取向与审美判断。诗作为时代的心声,也作为现代文明的象征,曾经陶冶了一代人的心理素质,然而进入九十年代之后便悄然沉寂并在沉寂中奋争,正面临着双重的辨识与选择:一方面,诗的审美趋向在分流与整合的过程中,呈现出芜杂与丰富相混容的情态;其一是自觉地卫护现实主义传统,却未能认识诗歌是流动的美学,现实主义也是不断发展和丰富的,一些诗人仍在吟唱昔日的“田园牧歌”,然而旧式“田园”已不复存在,他们所营造的意象就越来越显得陈旧与空幻;其二,仍然习惯于做生活表象的描摹或是浅白地直抒胸臆,却不能自识正是类型化的情感程式和简单化的哲理传达,阻塞了灵动的情思去寻觅通幽的曲径,诗便不可能展示广阔而丰富的情感;其三,现代主义的借鉴,有助于审美意识的解放,从而拓宽了诗歌创作的道路,丰富了诗歌的艺术表现力,但是,脱离了中国文化心理和审美习俗的所谓“反理性”、“反文化”的先锋性实践,当旗喧鼓响的阵势消散之后,便剩下苍白的语言游戏和故作玄虚的技巧了,从拾人牙慧走向艺术生命的阉割;其四是以诗人的禀赋和艺术自觉,不断开拓精神视野与文化视野,以多样的艺术风格和审美个性,努力表现时代主旋律,更深层地开掘潜藏于生活世界与心灵世界中的真善美的丰富性。以上四种态势,构成了今日诗坛沉寂中有寻求,分流中有整合的景观。另一方面,伴随着经济转型期急剧的历史变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激活了全社会的运行机制,为人们的价值选择提供了多样的可能性,同时也强化了人们的竞争意识、物化心理和务实精神。从接受美学来看,一种普遍的心理趋向,是拒绝艰深玄虚,也拒绝流俗肤浅,诗需要翱翔于广阔的哲学的天庭,去探寻世界与自我的奥义;又需要投身于抒情的海洋,以激越重塑人格模式,以柔情抚慰心灵。于是,在芜杂的诗歌创作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审美趋向,从题材到语言,从形式到情韵,有相当大的数量的诗作,或弘扬苍雄器宇,或思索人生真谛,或探寻文化源流,或抒发柔情蜜意,往往都浸润着东方式的浪漫情愫和古典主义的雅致意蕴。

中国诗人应该以巨大的热忱为时代而歌,以表现我们这个古老的久经苦难的民族,在喜逢改革开放的时代,怎样在开拓与创造、阵痛与惊喜的情感历程中,走向未来,这几乎是所有的富有历史责任感与良知的诗人,都能认同的艺术使命。然而遗憾的是力作甚寡,杜运燮的《为长城唱支歌》(《诗刊》3月号)、张学梦的《新中国》(《诗神》10月号)、黎焕颐的《大上海》(《星星》7月号)、叶匡政的《城市引擎》(《星星》11月号)、李宗伦的《祖国,请听我说》(《诗刊》2月号),都是可读之作。以宏观俯瞰讴歌时代,或是贴近现实生活,从而描绘时代风情的作品在诗作总量中所占比例极少,虽然它们不乏真挚的感情,但普遍显得肤泛,缺乏新鲜的价值发现和审美发现,当写遍了立交桥、高速公路和超级市场之后,便无处寻找到新的意象。这似乎是诗的审美特征所决定的,因为真正意义上的诗,必须摆脱对生活表象的描摹和对主题意向的解说,而只能在情绪的艺术凝聚中溶解时代精神,否则诗与叙事文学和论理文学又将混淆。另一方面又是诗人素质决定的,我们对于历史变革中,当代人的心路历程,以及他们的痛苦与欢乐,还缺乏开掘与把握,生活江河在我们面前澎湃奔涌,与其说是缺乏体验,莫如说是缺乏溶化于心灵中的理性观照。与之相比较,倒是那些更加意绪化的诗作,能够深沉内在地表现出对祖国刻骨铭心的恋情和开拓进取不畏艰险的英雄气质。巴音博罗的《悬挂生命椽头的风灯》(《诗潮》3-4月号),首先写“风灯”在无数盛开的村庄上飘荡,它以永不熄灭的光焰和魅力,招引着人的依恋和向往:“那丝绒似的雪原还安睡着洁白的童话/笛音里歇憩的姑娘啊你远在何方?/那开着碎花的马蹄一路漫过了天涯/还有遍地月亮 扇动羽毛的灵翅/美丽 修长 轻轻啼叫或亲昵依偎/生命的阴影可在宽敞的光辉里渐渐缩短”。风灯,是土地的象征,是爱和希望的象征,是灵魂的家园,它饱含亲情,便成为苍老而又永恒年轻的瞩望:它是传统的月亮,“那金灿灿的容颜沉甸甸装满什么/土地盛在一只碗里/梦想痛在一颗心中”——

仅有的月镰呵磨短了无灯的长夜

呜咽颤瑟的灯心草呵压黯又捻亮

那痴情于一种风景的断肠人的颂辞

把爱还给母亲 恨还给父亲

在空旷之中仰望那盏小小风灯

那么高 那么自由

仿佛一朵孤傲大魂 从天穹灌溉下来

绵长又磅礴

把所有清贫的脚提升上去

所有熟知的苍黄面庞汇聚成

这簇拥紧抱的灯芯 上升上升

这样的灯盏,是可以肝胆流尽而永不熄灭的,它会给人许多启迪和激励,让人增添希望和信心。巴音博罗的组诗《献给大师的花环》(《诗潮》7-8月号)在浓郁的文化意蕴中,充溢着悲壮之气,他的组诗《苍狼之舞》(《诗刊》1月号)就更有悲怆之风和浑润的器宇。王忠范的组诗《草原,我的草原》(《绿风》2期)生动地描绘出马背上英武的民族,在奶茶中滋润着岁月,在牧歌里灿烂的青春,在马蹄声中和血的奔腾里融铸了一种强悍而又潇洒的性格。“披红衣的神女们漫舞草地/血色的姿势是一种再生的歌唱/柳条节回答银杯般的牧色/每片叶子都吸湿润的太阳”,他没有正面地表现北中国草原上的牧民们,怎样克服困难勇往直前,这如花绽放的舞蹈与热血奔腾的青春,就足以让人感悟了。林染的《蒹葭苍苍》(《人民文学》11月号)和《西藏的雪》(《星星》2月号),温洁的《水火相融》(《人民文学》4月号)、田樾的《远方,我接近泥土》(《诗林》第3期)、赵子桐的组诗《雪意》(《诗林》第1期),汤养宗的组诗《倾听与歌唱》(《星星》9月号)和组诗《伟大的蓝色》(《诗神》8月号),那岛的《天山,一位多乳的女人》(《星星》2月号)等诗作,尽管视角与题材不同,但都试图让情感之河,闪烁着富有时代感的和进取精神的浪花。

当前诗作中富有诗的韵味的作品,是发掘中国文化源流和表现文化性格的篇什。冯杰的组诗《在中国作一次茶的巡回》(《诗刊》1月号)是写龙井、蒙山云雾、君山银针、铁观音和毛尖五种茶,其中他这样写“第一茶·龙井”:

无论伸或缩

都属远古整齐的钟声

自天堂之左 汉唐之右

龙 从此在水中

惊起了云

若有佛的轮回

来生来世 我只选择中国

仍是你身上

最瘦的一枝

如此简约而又意味无穷,只有进入神化的境界,才会有视觉与听觉相混融,才会有灵魂的升华。耿翔的《茶道》(《青年文学》7月号)是写进入一种淡雅的境界,便体验了宁静致远的东方哲学,当动人的茶歌“砍下太阳的光芒/也要凉快地落在我掌茶的手上/举起来,手指和日子/一样清净”;而远行者“走遍预知一切的故乡/在时空的每一个序列上,是茶/经受浑身的煎熬,却哲人一样地/劝我忍住隐痛。”与其说是茶的高贵骨系给人以素洁的心理,莫如说是中国疏淡宁馨的文化浸润了民族性格,因而便有一种超拔世俗羁绊的风雅。王鸣久的组诗《青铜手》(《诗潮》3-4期)是在历史勾沉中感受一缕苍凉和悲壮,这是千年美丽的血色落花,在女性的婉媚之中,能使“古今肝胆一齐温柔”。而中国文化陶铸的诗人,则应“怀抱一腔情恋,/饮惯百年苍凉。/一粒名字,注定是千年一碗清水,/滴指上血啼心头血,/为那轮美月且行且唱。”程维的《古典之光》(《绿风》第1期)是从谢灵运、貂蝉、秋瑾和荆轲不同的精神气韵中,去发掘和表现侠义之气和悲慨之风。周拥军的组诗《纯情的歌唱》(《诗神》4月号)可视为土地的恋歌,从一曲乡间歌谣里,可以听到月光和水的声音,“在生命和雨水的遥望中/啜饮丰厚的愿望”,而“逝去的岁月,穿透苍茫的是一辆马车/白马在风中,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载着黄金的歌谣抵达灵魂的深处。”歌谣的光芒可以“洞照今生今世的骨骼和智慧/把爱情和伤感同时攥在掌心。”任先青的组诗《鹤舞》(《黄河诗报》第4期)是雅文化的具象,身着雪衣的女子,“饮了些山光水影美丽之酒/已是出神入化仙风道骨/飘逸的古人已经悠远/无须驭风苦歌而去,”重要的是“玉一样生存/清影 舞我之魂”。如是之作尚有韦丘的组诗《端州今古》(《黄河诗报》第3期)、洋雨的《风雅颂情结》、乔延凤的《丝绸之路》(《飞天》10月号)、刘苏的组诗《秋天的诗》(《青年文学》5月号)、余淙泉的《年年椿花》、何来的《火山口的晚餐》、葛玄的《抒情十四行》(《诗神》2月号)、刘金忠的组诗《青铜之韵》(《星星》1月号)、刘征的《沙漠梦幻曲》(《星星》9月号)、张新泉的《民间事物》、梅绍静的《山川》、(《诗歌报》5月号)、陈觉晗的组诗《家园》(《诗神》8月号)等篇什,这类作品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上相迥异,却在不同程度上表现出东方文化的熏染。目前尚有大量乡土诗,已非昔日的状写风景与乡恋,而是把土地视为生命之根和文化之源,展示出人与历史自然、人与文化、人与历史所乳合的内在潜连。应该提及的是,在经历着哲学的批判与重认,在经历着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与交汇的时候,也为诗的审美发现提供了多种可能性。李松涛的长诗《警惕月色》(《鸭绿江》10月号)以人所熟知的貂蝉的悲剧故事为引线,却赋予人物以新的文化内涵,与其说是表现女性文化在功利绳索中的扭曲,莫如说是对男性文化的批判。诗人从这个独特的视角窥探历史在文化中流动。引人思索的是为什么“性”与“命”既相融合又分裂,为什么“寒气中,杀气中,血气中,/不时冒出一股脂粉气,达官显贵循香钻进佩环,”于是就“看不清进朝的路了,/找不着回府的路了”。为什么“女人的经血染红了晚霞”,就会让男人的颅血染红了朝霞”,为什么“谁把握了今晚的月亮,/明天的太阳就是谁的了”。诗人的深刻之处,并非是揭示出性别心理的差异,竟使千古英雄在女色中消融,而是由于“色是永远保值的货币”,所以“男人的大手抓着女人的小手。/一笔一笔地改写了历史”,这部长诗的警世意义在于“预约的花期无法抵达,/季节的叮嘱遂成遗嘱。/天地相拥——/月光苦觅最后的童贞,/心光照耀仅剩的痴情。”

有着一定美学素养的诗人,都在努力拓展自己的精神视野,逐渐冲破题材的圈囿,让多样美的光焰在心中汇聚,不管是飒飒秋风绵绵春雨,还是苍山雪岭边关冷月;不管是艺术画廊哲学圣殿,还是异域风情它山之石,都能寻找到崭新的审美空间。傅天琳的组诗《在维也纳》(《星星》4月号)和《多瑙河之滨》(《中国作家》第3期)都是以细密而舒放的笔致,描绘出灵魂与对象世界相浑融的五彩缤纷。莫扎特的音乐,“像白色马蹄莲列队走上虹霓”,那么“让我乘草毯做的船去找你/乘金色的四轮车去找你/你坐在钢琴和小提琴之间/一股圣洁的水/任痛苦流淌两百年,两千年/霹雳般的音符/卷过生满苔藓的蓠芭和屋脊”。在音乐之乡谛听音乐,也许更能贴近音乐的本质:“七个数字,组成生命的痛苦/反复咏叹,回旋/传递时空的花环”——

温柔时刻,殉情者

躲进七只耳朵哭泣

用一种特殊的密码交谈

暗示出语言的全部芬芳

七盏灯,伸向旷远和幽深

既然,诗是心灵的音乐,它已缩短了从感觉到智慧的行程,不是让感觉排斥理性,也不是让理性介说感觉,而是以理性之光洞察感觉,又在感觉体验中升华理性。王族的组诗《跟随音乐》、栾纪曾的组诗《诗之履》(《昆仑》第4期)、王若冰的组诗《上升的岛屿》和郁葱的组诗《爱情及其一切》(《人民文学》4月号)、邹荻帆的组诗《黑海行吟》(《人民文学》2月号)和组诗《和平颂诗》(《中国作家》第4期)、晏明的《一束野蔷薇》(《诗林》1期)、吕进的《风雪俄罗斯》(《诗刊》7月号)和《俄罗斯奏鸣曲》(《星星》7月号)、翟永明的《俄罗斯舞蹈》(《诗林》第3期)、卢祖品的《玛瑙水胆》(《绿风》第2期)、黄恩鹏的《星光下的鹰群》(《解放军文艺》4月号)、沙鸥的《寻人记》(《中国作家》第4期、《诗潮》3-4月号)和《无花果》(《华夏诗报》7总88期)等篇什在不同程度上均属如是之作。这类作品从总体来看,诗的美学空间还显得狭窄,即使有新鲜的审美发现,意象符号序列又显得生涩,缺乏自然熨贴和流动之美。

诗是最富有灵性的文学样式,它便应该更细腻更丰富更灵动地表现人的美妙的情愫,表现人对崇高的精神境界与人格价值的追求,表现错综复杂的人生现象中所涵容的文化积淀、哲学思辨和个性风采的本质,从而汇融成民族情绪的历史。诗的题材是有弹性的,甚至带有模糊性,诗的意象中所包蕴的精神容量应该是丰富而广阔的,诗人可以从千变万化溢彩流光的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中捕捉灵感,营造富有独特审美个性的意象。昌耀就是这样的诗人,瀚海风沙清寂生涯,磨砺了他的清峻的诗心,世事沧桑人生悲喜历史沉浮都在他笔下有声有色有歌有哭气象万千。我说过,他的“意象的营造是五彩缤纷与返朴归真的错落,有时是婀娜相交的月桂投影,有时是进山阿里融融唢呐声融融烈女的郁结,有时是旷野苍苍春雪飘飘,有时是童谣隐约恍兮悟兮似解非解。他的创作给人的启迪,似乎是诗思升腾进入哲学的宏奥才会逃避艳俗,诗心凝重沉入文化的深邃方能克服浅薄”(引自拙作《重认与拓展》)。他的近作组诗《听从内心》(《作家》6月号)和《遣兴四首》(《诗刊》5月号),在他的作品中并非上乘,然而却能感受到丰厚和深邃,其中《唐·吉诃德军团还在前进》更能代表他的风格,让凝重与疏淡水乳交融,庄严与诙谐错落有致,历史的纵队时而有这样的勇武之旅,——“从远古的墓茔开拔,满负荷前进,/一路狼狈尽是丢盔卸甲的纪录。/不朽的是精神价值的纯粹。/永远不是最坏的挫折,但永远是最严重的关头”。请看——

冥冥天地间

有过无尽的与风车的搏斗。

有过无尽的向酒罍的挑战。

为夺回被劫持的处女的贞洁及贵妇

人被践踏的荣誉义无反顾。

吃尽皮肉之苦,遭到满堂哄笑。

少女杜尔西内亚公主永远长不大的

情人,

永远的至死不悟——拒绝妖言。

永远的不成熟。永远的灵魂受难。

永远的背负历史的包袱。

它启示我们思悟历史评价与人性魅力虽然属于两个范畴,但人的知性与理性却支配历史,唯有人的成熟,方有历史的成熟。郑敏的《诗人之死》(《人民文学》1月号)是由十九首十四行诗组成的抒情长卷,象是流动的哲学之河,每朵浪花都是精致的生命。在她笔下,时间与空间、生命与自然、理智与感情、暂时和永恒、局限与自由的对峙和统一,都在她的意象里栩栩如生。任何一种寻章摘句式的诠释,都会让诗意死灭,只有心灵的感悟才让诗在心灵里复活。你的理想只是飘摇的蛛网/几千年没有人织成/几千年的一场美梦//只有走出祭坛的广场/离开雅典和埃及的古城/别忘记带着你的夜行时的马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永生。李瑛的组诗《给我们心脏》(《中国作家》第1期)、《风雨人生》(《昆仑》第4期)、《祁连山寻梦》(《当代》第3期和《人民文学》3月号)、和《刘公岛的涛声》(《解放军文艺》9月号)可谓之历史风云、文化积淀与人生感悟相熔炼的审美具象,正像“这烽烟煮过、烈日烧过、霜雪打过的风雨石”,“每个生命都是庄严的”,他的诗也这样庄严。牛汉的《三危山下一片梦境》(《诗歌报》7月号)和《夜中的呓语》(《中国作家》第3期)独树一种性格美学,他崇尚劲拔和坚韧,是一个“走路从不回头有河流性格的人”,他“不相信岸和岸上美好的传说”,只有无岸的飘流才充满了诱惑。王一兵的《我的河流》(《诗歌报》9月号)是对人生真谛的哲学观照,“众神只是一双破旧的鞋子,/谁穿上都可以步入天堂。/瞧啊,向上的泪水总是红色的。/谁的泪水最早穿透了永恒的黑暗?/谁的泪水升起了最高的星辰?”答案是无解的,但生命仍需呼啸着向前,“载着时光中的希望/和整个天空中的乌云”。桑恒昌的组诗《爱之痛》(《诗林》第4期)和《桑恒昌怀亲诗》(《黄河诗报》第2期)是以简约而凝重的笔致倾吐爱情和亲情,他把爱之深情之切写到极致,便是与生命相依存相枯荣;刻骨铭心的标志是思之殷念之切如丝如缕,融入心象化为幻觉,生命有尽爱却绵长。他的爱情诗和亲情诗的本质,是表现出以中国文化浇灌的人格精神,因而方有隽永的情感魅力。朱增泉的组诗《我从草原归来》(《解放军文艺》5月号)和《草原》(《人民文学》6月号),从表面来看,是这位将军在军务倥偬之余的遣兴之作,然而他却随着肃穆而忧郁的驼铃,走向草原深处历史深处,感受文化放牧灵魂。面对着历史的荒原,重温“血统里有过崛起的辉煌”,在这里奔驰的灵魂,即使“在拥挤的厩中栓成了一匹瘦马”,“闻到草原气息它浑身都在悸动”。宁静草原传来千年古音,昭君的“纤手在马背上轻弹琵琶/弹落了汉宫飞檐上的一弯冷月”,她宽厚的母性,去孕育草原之子:

北方骑马的先民

曾用天苍苍野茫茫的古老诗句

叩响中原田园小村的每一扇门扉

惊醒的赵武灵王

脱下长袍改穿短衣

背上箭囊

在夜里练习骑马

这是雄性的追思,感悟到富有危机感和紧迫感的民族才有希望;这是一种人格力量的向往,“思想不能圈养/需要倾听大草原的雷鸣/和闪电”。雷抒雁的组诗《杂色风景》(《星星》9月号)是以宁静的心态,描绘世间冷暖,面对一种情感的飘落与迷失,竟能默然处之,这大约是人生的另一种成熟走向,因为他感悟到“瞬息万变是山顶的气候/风雪的哀歌日夜不休/白色的雪片是不是那只蝴蝶/苍山依旧,云也依旧”,庄生蝴蝶的千古哲学,已然融入今人血液,影响着当代的人格模式。虽然还可以列举一些篇目,以说明当前诗歌创作的人文精神和审美趋向,但是泱泱大国,有70万人痴迷于诗的创作,全年近8万首诗发表面世,其中新颖感人之作,又是寥若晨星,就不能不让人感叹和焦灼。我们已经鲜明地感觉到,诗的语言在继承和借鉴之中发生着递嬗。语言是人类精神的最直接的外观,它承载着人类的历史、文化和全部精神文明的成果,人类凭借它向世界传达自己,世间因为有了它而充满阳光。但是,一般的语言都是作为意义的媒介物存在的,它的价值是媒介的产生的价值,在社会交际中,人们更重视媒介所产生的结果而不是媒介本身,这便是“得鱼而忘筌”,“得意而忘言”。在一般的文体中,语言更多的职能是思想感情的载体,诗歌语言虽然也有载体的职能与媒介的性质,但它“在方式上不是指称性的,它的功能不是作为透明的‘窗户’,读者借此而遇见诗歌或小说的‘主题’。它的方式是自我指称性的”(特伦斯·霍克斯:《结构主义与符号学》第85页)。新诗自八十年代始,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现代主义的影响,凸现了语言的跳脱性、象征性、暗示性;自九十年代始,又较多地注重中国情韵,凸现了内在的音乐性与节奏感,这种中西合壁式的艺术走向,是应该肯定的。诗人们有着不尽相同的语言风格,有的较多地吸收古典诗词的洗炼、熨贴和形式美,有的较多地借鉴西方诗歌的舒散活泼自由灵动,但求其相互融汇,创造出一种现代汉诗语言风范,已进入普遍认同和悄悄尝试的阶段。但是,当前诗歌语言的芜杂与混乱,不中不外非驴非马式的句势比比皆是,被理论家们称之为“喧叙调”式的诗句,如散文式的平白,却无散文的底蕴,无节制的调侃和嘲弄,显现出精神上的苍白无聊。如此诗例俯拾皆是,如写李清照:“李清照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身材苗条 自称易安居士/不爱读《女诫》或琼瑶小说/不爱跳伦巴或探戈/十八岁就与大学生赵明诚结婚(早婚)/其陪嫁绝无彩电冰箱之类”;如写曹雪芹:“曹雪芹的衣衫旧得发白/一日心血来潮/他操起狼毫笔在纸上涂了起来/一涂就是十年,这书呆子/居然涂出一本八十回之多的东西,/夫子们说他胆子好大/说这东西是本淫书/曹雪芹仰天大笑。”如果说诗的语言,既是思想感情的载体,又是生命形式,那么,重新塑造富有民族气质和当代意识的心理结构,才能使诗的语言净化。

诗在沉寂中默默孕育,在分流中悄悄整合,它永不消损精英文化的品格,但拒绝艰涩玄虚;它不会同俗文化相混溶,却正在强化抒情性、鲜明的民族特色、东方情韵和当代意识,谱写在历史变革中降临的春天的奏鸣曲。

1995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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