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方言的软音与普通话汉语拼音音符(下)_汉语拼音论文

北京话的轻声和轻音及普通话汉语拼音的注音(之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轻音论文,北京话论文,汉语拼音论文,注音论文,之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五“法子”(fázi)和“法子(fǎzi)”:规范的误会

轻声轻音不辨,容易让人对普通话的语音规范产生误解;加之来自电视等强势媒体的北京话口语习惯读音(跟若干年前的“广播腔”大不相同)的干扰;即便是专门从事汉语教学和研究的学者以及指导普通话训练和测试的专家,有时也会被弄糊涂。吕建国主编的《普通话与教师口语教程》(试用本)专门设有“轻声训练”一节,“上声+轻声”的例子有:

打点 dádian法子 fázi晌午shángwu找补 zháobu

这里有两大误会。第一,误把后字的声调问题看作是前字的声调问题,至少从注音看是这样。试想:“打点”、“晌午”、“找补”的声调真要跟“阳平+轻声”一样,何不直接说前字就是阳平?不要以为没有人心存这样的疑惑,他们只是觉得,“只要《大纲》和《现代汉语词典》不将其归为阳平,我们就无法在普通话水平测试中以此作为标准”(王小潮,2001)。

前字读如阳平的“上声+轻声”,跟真正的“阳平+轻声”比,它们的读音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所谓的“轻声”上。《现代北京口语词典》中的“打扫”(dá sou)前字标阳平,它跟前字上声读如阳平的“打扫”(dǎsao)声调肯定不一样,否则没有理由“打”字不标作上声。两个“打扫”前字调值相同,声调的差别在后字。按照普通话的语音规范,“打点”、“晌午”、“找补”如果前字读如阳平的话(这从词典的注音是看不出来的),实际读音就应该是“dǎdiǎn”、“shǎngwǔ”、“zhǎobǔ”,其后字全都是读轻音的上声字,跟真正的轻声读音不一样。北京话“找补”确有人习惯说“zháobu”,但普通话不取。

第二,误以为普通话“法子”(fǎzi)的“法”跟北京话的习惯一样,都读作阳平,而且还是从上声变调来的。这个误会更大,有必要说清楚有关读音的来龙去脉。

“法”在北京话口语里是个多音字,俞敏《北京口语里的多音入声字》(1995)列举了它的四种读法:“没fār”,“没fǎ子”,“fǎ律”,“fá身”。早期辞书反映了这些读音(文大生,1980)。台湾最新的《国语辞典》(1998网络版)“法子”依然注作“匚丫·”(fázi)。“法”统读为“fǎ”始于1963年出版的《普通话异读词三次审音总表初稿》,王力先生(1965)曾说过《审音表总表初稿》当初这么处理的理由:“一个北京人不说fázi而说fǎzi(法子)……是会觉得不顺口的,也是不像北京话的。但是,为了全国人民的便利,北京人似乎也可以忍受一点别扭。”1985年公布的《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沿袭了这一处理。

“法子”的注音作“fǎ·zi”,按照普通话的语音规范应该读[fa[214-21]ts[0]]。“子”是后缀,读地道的轻声,不可能让前面的上声字变调如阳平。

混淆轻声和轻音,已经成为正确认识普通话语音规范的障碍。下面两段文字摘自《全国汉语方言学会第十一届学术年会论文提要》(78-79页。作者完全让“轻声”前的上声字该读 [21]调还是[35]调弄糊涂了,主张“两种读法都应当视作规范读音”):

上声变调分两种情形,上声调前变35调,其他声调前变21调。前者如“北斗”、“选举”、“古董”,后者如“北京”、“选民”、“古代”。如果第二个音节是轻声,同样是两种情形。一种变21调,如“打发”、“本钱”、“鬼子”、“尺寸”;一种变35调,如“骨头”、“脊梁”、“打点”、“主意”、“哪里”、“矫情”等。二者看不出分化条件。

我们在普通话测试工作中也遇到类似问题。“主意”的“主”是念成21呢?还是念成35?大多数人更习惯读35调。有些词似乎只能念35,念成21就觉得十分别扭,例如“打点”的“打”似乎只能念成35,“哪里”的“哪”多数情况下也念成35。我们赞成对那些没有区别词义作用的多音字词进行规范,但前提是尊重大多数人的习惯,否则规范就失去群众的基础,推广也就成为一句空话。我们建议,这种情况大可不必作“说一不二”的硬性规定,两种读法都应当视作规范读音。

对于“轻声”前上声字的两种变调“看不出分化条件”,固然说明作者不很了解北京话;但不可否认,词典通常采用的轻声和轻音不分的注音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也起了误导作用。前字读[35]调的“轻声”词引文举了六个例子:骨头|脊梁|打点|主意|哪里|矫情。而这六个例子中实际隐含着以下四种情况(括号里是《现代汉语词典》的注音):

1.“打点”(dǎ·dian)、“哪里”(nǎ·li):上上连读,后字读轻音,前字仍变[35]调。

2.“骨头”(gǔ·tou)、“脊梁”(jǐ·liang):上轻连读,前字读[21]调,不读[35]调。前字旧读阳平,不少北京人至今仍习惯这么读,《现代汉语词典》过去也一直注作“gú·tou”和“jí· liang”,第3版才根据《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改过来,这跟上声的变调无关。

3.“矫情”(jiáo·qing):前字阳平。两字组的声调跟“打点”(dǎ·dian)、“哪里”(nǎ·li有明显区别,“矫”字的[35]调不能看作是上声的变调。

4.“主意”(zhǔ·yi):上轻连读,前字读[21]调。有人习惯前字读[35]调,这跟把“打扮” (dǎ·ban)读成“dá·ban”一样,并不符合普通话的规范,更同上声的变调无关。

“骨头”(gǔ·tou)、“脊梁”(jǐ·liang)、“主意”(zhǔ·yi)前字应该读[21]调,普通话测试时如果发现有人读[35]调应该纠正才是,绝不能“视作规范读音”。

六“一个(·ge)萝卜一个(gè)坑”:注音的混乱和解决的办法

《现代汉语词典》第3版和第4版“一个萝卜一个坑儿”注音作“yī·ge luó·bo yī gè kēngr”。前面的“一个”拼音连写,“个”不标调;后面的“一个”拼音分写,“个”标去声。这一方面是由于疏忽,另一方面也反映出编者的举棋不定:把“一个”的“个”看作轻声吧,它又有点儿去声的意思,还能让前面的“一”字变调如阳平;标作去声吧,它又确实读得很轻。第5版注音改作“yī gè luó·bo yī gè kēngr”,条目内部的“一个”注音统一了,但跟相邻的条目“一个劲儿”(yī·gejìnr)和“一个心眼儿”(yī·ge xīnyǎnr)的“一个”又不一致了,而这三个“一个”读音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别。

《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对轻声词的注音作了细致的修订。例如,“这里zhèlǐ|那里nà·li”、“里面lǐmiàn|外面wài·mian”等成对的词,过去一直是一个算轻声词,另一个又不算,现在注作“这里zhè·lǐ|那里nà·lǐ”、“里面lǐ·miàn|外面wài·miàn”,全都统一起来了。“想法xiǎng·fa|做法zuòfǎ|看法kàn·fǎ”,过去三个“法”字注音不一样,现在注作“想法 xiǎng·fǎ|做法zuǒ·fǎ|看法kàn·fǎ”,也都统一了。请注意,以上修订把各人感觉是轻是重不一致的字音统统处理成可以读轻声也可以不读轻声,多少有点儿调和折中的意思。这种处理只是从即兴的感觉出发,当然很不彻底,例如:“北边běibiān|南边nán·bian”,还是一个是轻声词,一个不是;“鼓鼓囊囊”(gǔ·gunāngnāng)和“满满当当”(mǎnmǎndāndāng)都是AABB式,读起来声调完全一样,但第二个音节一个不标调,一个标上声;“对不起”(duì·bu qǐ)、“差不多”(chà·bu duō)、“来不及”(lái·bu jí)、“免不了”(miǎn·bu liǎo)、“禁不起”(jīn·bu qǐ)等条“不”字不标调,而“一个巴掌拍不响”(yī·ge bā·zhang pāi bù xiǎng)“不”字标作去声。个别修订还带来了新的矛盾,例如前4版中“做法zuòfǎ”和“作法zuòfǎ②”音义相同,第5版的注音却人为地区分出“做法zuò·fǎ”和“作法zuòfǎ”来。

注音混乱的现象同样存在于义务教育的教科书中。以单音节动词重叠式为例,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初版的两种小学教材都有自相矛盾的问题。例如:九年义务教育六年制小学教科书《语文》第一册43页“数数”(shǔshǔ,数数颜色真不少)后字上声,47页“说说”(shuōshuo,再说说同学们是怎样做这个游戏的)后字轻声;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一年级上册43页“数数”(shǔshǔ,数数颜色有七道)后字上声,115页“点点”(diǎn dian,燕子妈妈点点头)后字轻声。人教版的上述两种教材,课后练习中“读一读”、“说一说”、“写一写”、“想一想”,“一”字全都标出声调;而苏教版的小学《语文》教科书,“读一读”、“演一演”中“一”字却不标调。苏教版中,“冒出来”(mào chu lai)“长起来了”(zhǎng qi lai le)的“出来”、“起来”参照《现代汉语词典》的注音一律不标调;可人教版通常不这么处理。

国家标准的规定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GB/T 16159—1996)中“láilai-wǎngwǎng”(来来往往)“shuōshuo-xiàoxiào”(说说笑笑)和“qīngqīng-chǔchǔ”(清清楚楚)“wānwān-qūqū”(弯弯曲曲)的第二个音节,“jūle yī gè gōng”(鞠了一个躬)和“zhège”(这个)的“个”,或标调或不标调处理不一。而“yīng bùyīnggāi”(应不应该)的“不”标作去声,“mànman”(慢慢)和“húlihútu”(糊里糊涂)的最后一个音节不标调,也都跟人们普遍的认识以及教材、工具书中惯常的处理不一样。

汉语拼音轻声标调的问题同样困扰着出版界。各种教材、权威工具书和国家标准处理不一,甚至自相矛盾,让人无所适从。2002年10月,中国版协校对研究委员会和教育部语用所联合主办研讨会,希望能够达成一个一致的意见。(会议报道见同年11月5日的《新闻出版报》)五十五家教育和少儿出版社派员参加了这次会议,提出了许多编校实践中遇到的问题,意见最集中的就是轻声问题。笔者出席会议并认真听取了同行的意见和专家的答疑,并在会后向组织者明确表示了对他们急于出台“专家规范”的忧虑。

其实让人“拿捏不定”的主要是非轻声的轻音字。此类字的注音受到关注甚至引起“争执”,表明公众普通话水平的进步和细节追求的提升。这就要求我们对轻声的认识和注音处理也能够“与时俱进”。我们一方面要从语言事实出发,在理论上分清轻声和轻音;另一方面则要在理论的指导下改进和完善注音,并在成功实践的基础上总结和形成规范。轻声的注音是一个系统工程,操作上有许多难点,应该在词典上先行尝试。这里提出几条建议:

1.遵循《汉语拼音方案》“轻声不标”的原则,非轻声的轻音一律标明声调。“哪里”、“打手”、“不是”(错处)、“一个”可以分别注作“nǎlǐ”、“dǎshǒu”、“bùshì”、“yī gè”。这样处理,跟《现代汉语词典·凡例》3.7(a)“上声在……轻声前变半上”的表述也正好吻合:“哪里”和“打手”的前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读“半上”[21]调,可见它们都不是轻声词。

2.遵循按调位注音的原则。在轻声和非轻声不能区分的时候,读轻音的不标调,读重音的按四声标调。《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mànman”(慢慢)和“húlihútu”(糊里糊涂)的最后一个音节不标调实际上是按调类(轻声)注音,按调位注音应该标为阴平声。

李荣(1997)曾提出记录声调的总原则:“调值是什么,要如实记录发音人的话。至于某个连调组里,某个调值是本调还是变调,假如是变调,如何判定其本调,要根据本方言的全部连调规律,古今演变,方言对应,才能确定。”注音和记音有所不同,但区分轻声和非轻声有时候同样不容易而且不必要,因为语言在交流中总是根据音位来理解意义的。

3.遵循对称的原则。轻声和非轻声有时不容易分辨,而且并不稳定,往往因人而异,《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因此“一般不予审定”。词典的注音实际上是一个整理和审定过程。意义和用法相同的字,处于同一结构同一位置的字,标调或不标调应该一致。例如:“这里”、“那里”和“哪里”的“里”可以都标上声;“这个”、“那个”和“一个”的“个”可以都标去声;“想一想”、“动不动”、“对不起”一类结构中的“一”和“不”,趋向动词“起来”、“下去”之类,以及单音节动词重叠式的后字和AABB重叠式的第二个音节,都应该考虑一律标调。

4.汉语中单纯的轻重音变化跟词性和语法结构有关,大都可以预见。《现代汉语词典》中“作法”(zuòfǎ)和“作法”(zuò∥fǎ)标调相同,并无轻重之分;把“想法”和“想法”、“不是”和“不是”对立起来也未必有那个必要。《新华正音词典》特别提示作为“是”的否定形式的“不是”后字不读轻声;但实际上“你的不是”和“不是你的”,两个“不是”可以读得没有任何区别——后字轻到似有若无。《现代汉语词典》中“一般轻读、间或重读”的字“轻读”时通常只是读轻音,可以考虑就用区别这类字的办法(标出声调,但在注音前加圆点)表示必须标注的轻音。如:nǎ·lǐ(哪里)。极个别轻声和非轻声确有两读且必须同时保留的可分别出条。如:宝宝bǎo·bǎo/宝宝bǎo·bao(实际上前一个读音可考虑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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