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欧亚大陆论文,地缘论文,战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欧亚大陆——世界的枢纽
欧亚大陆是世界上大部分在政治上雄心勃勃、充满活力的国家的所在地。历史上所有觊觎全球权力的国家都出现于欧亚大陆。世界上人口最多、有志于地区霸权的中国和印度位于欧亚大陆,并且在政治上或经济上对美国领导地位构成潜在挑战的国家也均在欧亚大陆。另外,仅次于美国的世界6大经济强国和军费开支大国都位于欧亚大陆, 除美国之外的所有公开宣称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也都位于此。欧亚大陆的人口还占世界的75%,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的60%,能源占世界的75%,其综合潜力甚至使美国也黯然失色。
欧亚大陆在世界各大陆中居枢纽地位。它的支配国能对世界上最大的三个经济生产区中的两个,即西欧和东亚,施加决定性的影响。环视世界地图还会使人想到,欧亚大陆的支配国将自然而然地控制中东和非洲。既然现在欧亚大陆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地缘政治地区,那么分别制定欧洲政策和亚洲政策就不再能满足美国利益的需求。因此,美国作为唯一的全球超级大国,迫切需要制定全面完整的欧亚战略。
这一全面完整的欧亚战略必须是持久的、连续统一的,并可分为三个阶段:近期,约5年, 美国应运用政治谋略和外交手段阻止出现一个能够向美国挑战的敌对联盟或单一国家,巩固欧亚大陆目前的地缘政治多元化格局并使之保持下去;中期,约20年,在初期目标的基础上,在美国领导的推动下,形成战略协调伙伴的局面,创建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更加合作的安全体系;长期目标,20年以外,在前一目标的基础上,使欧亚大陆成为真正分担政治责任的全球核心。
二、责无旁贷的大国
美国是世界超级大国,在今后30多年中,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单独与美国较量。因为没有哪一个国家能与美国的实力相匹敌,而实力决定在全球的政治影响。如果没有美国的领导,国际秩序只能是陷入混乱状态。
但美国的地位将受到紧张局势、骚乱和周期性冲突的考验。有迹象表明,欧洲一体化和扩大的势头正在衰退,而各种民族主义势力有可能复苏。同时,欧洲国家长期存在的广泛失业现象滋生的极端排外活动,有可能使法国或德国的政治偏向极端主义。所以,欧洲只有受到美国的鼓励和必要的推动,其一体化的愿望才能实现。
俄罗斯的未来很不确定。因此,美国必须营造一种适合俄罗斯融入更大的欧洲合作体制的政治环境,但同时也要扶植其新成立的各主权邻国的独立。
与中国完全和解的机会会受到台湾危机、中国国内政局或仅是中美关系后退的威胁。这样,亚洲的稳定就会处于危险之中,甚至会影响到像印度这样的国家的立场及其国内的团结。
在欧亚大陆,当前的任务是确保不使任何国家或国家联盟获得排挤美国,甚至削弱美国决定性作用的能力。但是,倡导横跨欧亚大陆的稳定平衡不应被视为目的本身,而只是在欧亚大陆关键地区形成真正的战略伙伴关系的手段而已。美国必须遏制其他国家的挑战,其办法一是要使此种挑战付出高昂的代价;二是要尊重欧亚大陆地区性大国的合理利益。尤其是,在中期,美国要同欧洲、中国、俄罗斯以及印度发展真正的合作关系。但成败的关键是,美国是否能与欧洲和中国建立更广泛的战略关系,因为这将决定俄罗斯未来的地位和作用以及欧亚大陆主要力量的平衡。
三、民主的桥头堡
欧洲是美国在欧亚大陆主要的地缘政治桥头堡,美国在欧洲拥有巨大的利益。不同于美日关系,美国的政治影响和军事力量可通过北约牢固地盘踞于欧亚大陆。由于欧洲盟国仍然高度依赖美国的保护,所以任何欧洲政治范围的扩大,自然也就是美国影响的扩大。反过来,美国在欧亚大陆施加影响和投送力量也要靠跨大西洋的密切关系。
欧洲和北约的扩大将符合美国的长期和短期利益,一是将增加美国影响的范围,二是将促使俄罗斯融入全球合作体系。因此,美国必须在欧洲建设问题上同时与德国和法国密切合作,建立一个在政治上可行、同美国保持关系并能扩展国际民主体系范围的欧洲。
所有这些最终都将要求美国适应在北约内分享领导权,并继续支持欧盟东扩。而签署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协定将能够减少欧盟和美国之间不断加剧经济对抗的危机。欧盟各国将不断取得和解。虽然因此会减缩美国作为欧洲仲裁人的作用,但这也是非常值得的。北约和欧盟的扩大同时将巩固冷战的民主胜利成果,这对于美国和欧洲也都是有益的。为此,最关键的是要长期保持美国和欧洲之间的关系。
北约和欧盟的扩大应谨慎地按步骤进行。北约扩大一旦失败,就将破坏欧洲扩大的观念并使中欧各国感到沮丧。更糟糕的是,这会激活处于蛰伏状态的俄罗斯对中欧政治野心。而鉴于几乎没有迹象表明俄罗斯同欧洲一样地希望美国在欧洲保持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存在,美国在希望与俄罗斯发展合作关系的同时,向其传递美国具有全球优势的明确信息是很重要的。如果美国不得不在更大的欧洲—大西洋体系和更加良好的美俄关系之间做出选择,前者无疑地处于首选地位。
四、俄罗斯的历史任务
由北约—俄罗斯联合委员会正式确定的俄罗斯与北约和欧盟的新型关系可促使俄罗斯及早做出支持欧洲的决定。而使俄罗斯成为七国集团的正式成员并改进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的决策机制将鼓励俄罗斯建设性地参与欧洲政治和军事合作,可有效地使俄罗斯进一步接近欧洲。
但俄罗斯在欧亚大陆远期的地位和作用将主要由它自身的情况而定。俄罗斯的中心问题不是领土的丧失,而是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欧洲和中国在经济上已经更为强大,在通向社会现代化的道路上,俄罗斯正落在中国的后面。因此,俄罗斯优先考虑的第一件事情应是实现自身的现代化而不应是徒劳地急于重新获得其世界大国地位。而对于它,实行自由市场经济和建立地方分权的政治制度才最有可能释放其人民的创造性潜能,发挥其巨大自然资源的潜力。
如果新独立的前苏联各国能够稳定并充满活力,将能抑制俄罗斯残存的帝国主义化的企图。所以,必须把对这些新国家的政治支持和经济援助视为将俄罗斯并入跨欧亚大陆合作体系的扩展战略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一个拥有主权的乌克兰是这一政策的关键部分,而支持如阿塞拜疆和乌兹别克斯坦这样处于战略枢纽位置的国家,在中亚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国际投资也是这一政策的关键部分。
五、欧亚大陆动荡易变的南部
为促进南高加索和中亚的稳定,美国在探索提升美国—伊朗关系是否可行时,必须小心谨慎地不要疏远土耳其。如果土耳其感到被欧洲所遗弃,那么它就会更加伊斯兰化,从而不太可能在使中亚融入国际社会问题上同西方进行合作。假如土耳其国内政治不急剧地转向伊斯兰主义,美国就应发挥其在欧洲的影响,促使土耳其最终被接纳进欧盟,并主张视土耳其为一个欧洲国家。美国和伊朗之间的长期敌视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和解的基础是两国均认识到在稳定伊朗所处的地区的动荡环境上它们具有共同的战略利益。一个强大的、甚至宗教上激进的但不疯狂地反西方的伊朗仍然符合美国的利益。
印度目前在欧亚大陆舞台上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印度民主政治生存本身就很重要。它比长篇累牍的学术争论更能证明人权和民主并非为西方所专有。印度的失败,将是对亚洲民主前景的一个打击,也失去了一个在中国崛起的情况下有助于亚洲平衡的大国。应鼓励印度参加关于地区稳定的讨论,还应该促进美印两国军方之间更多的双边接触。
六、中国——东方的支柱
如果不加深美国与中国之间战略上的相互理解,不进一步明确日本所扮演的角色,就将不会有欧亚大陆稳定的力量平衡。这就使美国面对两个难题:一是给中国作为地区性支配大国的出现下一个实际的定义并确定其范围;二是平息日本的不安。美国的政策目标应是把中国转化为一支地区性的建设性力量和把日本的精力引导到更广泛的国际合作上。
美国必须坚持遵守其一个中国政策的承诺,杜绝在这个问题上的任何动摇,以免使中美关系因台湾问题而恶化。为使两国关系取得进展,应维持并认真对待中美之间的战略会谈。美国需要告诉中国,只有一个不断民主化和繁荣的中国才能有和平地诱导台湾回归的机会。任何武力统一的企图都将使中美关系置于危险的境地并阻碍中国吸引外资,同时减少中国实现地区领先和全球地位的希望。
虽然中国正成为地区性支配大国,但长时间内它还不可能成为一个全球性支配大国。事实上,以现在的速度长期持续的增长将需要各种因素的协调,而这些因素长期的协调是不可能的。退一步讲,即使中国能够避免严重的政治混乱并保持其经济增长长达1/4世纪,中国仍将是一个相对贫穷的国家。因为即使中国国民生产总值增加两倍,其人均收入也还低于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并且很大一部分人仍将处于贫困状态。
在20年内中国可能会成为一个全球军事强国,因为其不断增长的经济实力将能使其把国民生产总值的很大一部分用于实现武装力量的现代化,包括扩建战略核武库。但是,这种努力一旦过度,就会对中国的长期经济增长造成负面影响。并且,中国人的大规模军备建设也会促使日本人做出对抗性的反应。总之,在一段时间内,除核力量外,中国没有能力把其他军事力量投送到其所在地区之外。
“大中国”成为一个地区性支配大国是另一回事。“大中国”会获得分散在东南亚等地的富裕华人的政治支持,当然还有港台的华人。中国事实上的地区势力范围可能是欧亚大陆将来的一部分。但不应把这种势力范围同专有政治统治区,如前苏联统治下的东欧相混淆。它更可能是这样的地区,较弱的国家对这个地区性支配大国的利益、观点和其预期的反应特别地尊重。东南亚各国已发现自己得不时小心谨慎地在政治敏感问题和经济利益上顺从中国。
一个真正成为政治和经济大国的中国将可能会对俄罗斯远东地区施加更公开的影响,同时会主张朝鲜统一。“大中国”的地缘政治影响未必同美国在稳定多元的欧亚大陆的战略利益相矛盾。例如,中国对中亚地区越来越大的兴趣会约束俄罗斯在政治上恢复控制该地区的能力,中国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意味着它同美国在保持海湾产油区的通道自由和政治稳定上具有共同的利益。同样,中国对巴基斯坦的支持可以抑制印度征服该国的野心,同时抵销印度在中亚和阿富汗与俄罗斯进行合作的倾向。而中国和日本介入东西伯利亚地区的发展也能够增加地区的稳定性。
归根结底,中国和美国在欧亚大陆上是相互需要的。如果没有同美国的持久战略关系,中国不可能继续吸引其实现地区领先所必需的大量外资。同样,如果没有中美之间的战略协调作为美国介入欧亚大陆的东方支柱,美国也就不会有在亚洲大陆的地缘战略,进而也就不会有对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对于美国来说,中国的地区性力量一旦被吸收进更广泛的国际合作框架就会成为其保证欧亚大陆稳定的一份重要的战略资产。这份战略资产与欧洲同等重要,比日本更重要。
既然欧亚大陆东端的民主桥头堡还不会很快出现,那么最重要的是,美国与中国发展战略关系的努力必须基于这样的基础上,即承认民主的和经济上成功的日本只是美国的全球伙伴而不是其在亚洲海上对付中国的盟友。只有以此为基础,才能把美国的全球霸权、中国的地区领先和日本的国际领导作用这三个方面协调起来。过于扩大美日军事合作必将危及这一协调。日本既不应是美国在远东的“不沉的航空母舰”,也不应是美国在亚洲的主要军事伙伴。提高日本在这些方面的作用将切断美国与亚洲大陆的联系,损害与中国达成战略共识的希望并削弱美国巩固欧亚大陆稳定的能力。日本并未在亚洲政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原因是日本还没有寻求同中国和朝鲜的和解。但是,通过同美国在全球新的和平与发展问题上密切合作并避免任何在力图成为亚洲地区大国时所做出的具有相反作用的努力,日本则可以成为一个具有全球性影响力的国家。
与此同时,日本和朝鲜之间的真正和解将非常有助于创造一个朝鲜最终实现统一的稳定环境并缓和由于这个国家的分裂而导致的国际纠纷。而且地区内日朝间逐渐稳定的全面合作关系也可能便于美国在朝鲜统一之后继续存在于远东地区。所以美国应促进这一合作。
与日本的密切的政治关系符合美国的利益,这一点在这里不再赘述。但日本究竟是美国的附庸、敌手还是伙伴将取决于美国人和日本人能否确定共同的国际目标并使美国在远东地区的战略使命同日本获取全球地位的抱负分离开来。对于日本来说,与美国的关系在其对外关系中仍将处于主导地位。一旦日本方向有误,不管是滑向重整军备还是单独与中国协调,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作用都会由此而终止,稳定的美、日、中三角关系也将不可能出现。
一个定错方向的日本将像一条搁浅的鲸鱼,徒劳地东碰西撞却充满危险性。如果日本转而面向亚洲之外的世界,那么其国家利益必须得到满足。所以,最重要的是使日本感到它是美国在全球事业中的特殊伙伴,这不仅能使它在经济上得到利益,而且在政治上也能得到满足。为此目的,美国应考虑缔结美日自由贸易协定,创造一个美日之间的共同经济空间。这一步可使两个经济大国之间日益加强的联系正式化,从而为美国继续存在于远东地区和日本建设性地参与全球事务奠定坚实的基础。
七、跨欧亚大陆的安全
从长远看,跨欧亚大陆的安全体系将可能在下一世纪初期形成,这将增加欧亚大陆的稳定性。为达到此目标,美国和日本必须首先启动与中国进行接触的三边政治与安全对话。这种美、日、中三方安全会谈可逐渐包括更多的亚洲国家直至与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进行对话。这样,最终也就为欧亚各国就安全问题进行一系列协商铺平了道路,从而开始形成跨欧亚大陆的安全体系。
确定这一体系的本质和使其形式机构化,可能将成为下一世纪的主要建设任务。这一新的跨大陆的安全框架的核心可以是一个由欧亚大陆的主要国家组成的常设委员会,由美国、欧洲、中国、日本、俄罗斯联邦和印度集体就关于欧亚大陆稳定的关键性问题进行讨论。这一体系的出现可逐渐解除美国的一些负担并在不止一代人的时间内保持美国作为欧亚大陆仲裁人的决定性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