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分银行”实施的困惑与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分论文,困惑论文,银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学分银行”的基本思路是将学习者所学的知识和技能折合成具有一定“价格”的学分存入一个类似“银行”的系统。这个系统可以是学校、学校间的联盟,也可以是一个独立的公共教育服务机构。理想化的状态是学习者无论何时、何地、何所学校或办学机构学到的知识与技能,只要愿意,都可以由学分银行收储、认证并提供接续学业的机会。当你的学分按一定的组合累积达到某种程度,即可由学分银行帮助换发(兑换)相应的证书。
主张推进学分银行的学者认为“学分银行”是继学分制后教育顺应发展的创新之举,是开放教育所创导和追求的价值和目标之一,也是我国开放大学办学的要件之一。而要顺利推进学分银行,笔者认为有必要对学分银行的相关问题开展一些深入的思考,探讨其理论基础是否扎实、操作层面是否可行。
一、学分银行与学分制不成因果
有学者提出学分银行是对学分制的发展和创新,并认为学分银行是建立在学分制基础之上。如果仅从字面上看,两者确实相似,而且学分互认已经走出一所学校,多所学校之间以合作联盟的形式,实行校际学分互认也不乏案例,但据此就断定学分制与学分银行之间的必然联系和渊源似乎还为时尚早,认为学分银行就一定是学分制的必由之路,理由也不充分。
19世纪下半叶,美国经济发展迅速,新的人才需求,促使高校的课程设置及管理模式要与之适应。哈佛大学校长艾略特于1869年倡导并推广“选修制”,大量减少必修课,增加选修课,培养新型的工程师或技术人员。为了避免学生选修一些容易过关的课程凑数的消极现象,一种用以衡量课程学习时间及脑劳动量的学分应运而生,这可看做是学分制之雏形。至20世纪初,学分制已基本完成体系性的模式构建,各个国家或学校亦结合自身的实际建立或采用相应的学分制。
无疑,学校出现学分制是高校顺应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这项改革不仅满足了社会需求、顾及了学生利益,更重要的是解决了高校自身发展的问题,提高了高校的竞争力,符合高校的根本利益。有了诸多因素的配合,才出现一个多赢的局面,这也是学分制得以迅速被高校接受的重要原因。
据此,我们认为学分制的产生和发展具备如下特征:一是它是高校顺应变化、满足社会经济发展的结果;二是学分制要有计量标准,主要取决于课程学习时间及脑劳动量、难易程度;三是具有较为灵活、一定弹性和可控的教育环境和管理制度;四是学分制是学校内部的一项教育管理制度,运行的主体是高校本身。
对比上述四点,学分银行设计者是否做到了然于胸。譬如,现行的高校学分制已经不足以满足社会经济发展的需求,一所高校课程的组合也已经不足以满足学习者选择专业的需求,为此,需要打破校际壁垒,实现更大范围内的院校合作、学分互认才能适应社会经济对人才培养的迫切需要。学习者由于时空限制、学习习惯和兴趣等原因,要求跨校学习的意愿也已经相当强烈;学分银行举办者已经完全有能力将不同学校、办学机构教学的差异化程度,通过计算得出相对科学的学分。同时,学分银行完全有能力将专业管理、课程配置和学籍管理做到既有弹性,又都在可控的教学质量范围内,等等。假设确实已经做到了这些,那么,学分银行的主体是谁,是单一学校、一群学校、还是政府?谁可干、谁愿干、谁能干?于是便引出第二个思考。
二、学分银行的主体含糊
如上文所述,学分银行的主体大约有几种类型:一所高校,多所高校的联盟,一个独立的公共服务机构。正是由于存在多种选项,恰恰证明学分银行的主体是谁这个问题现在并不清晰。在市场经济环境下,主体问题显然非常关键,因为涉及利益问题。以下试逐一分析:
1.建立一所学校的学分银行
一所高校自己建立学分银行,主体虽然明确,但是价值何在?学分银行的作用不可能仅仅满足本校院系之间的学分互认,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和现在实行的学分制没有多少区别。
于是,有人提出一个“新”思路,简称三部曲:
第一步,把自己学校学生的学习信息输入电脑、储存起来,以备日后学分兑换(其实不搞学分银行的学校这项工作也是要做的)。
第二步,广泛采集信息,把通过其他途径学习的学习者的信息收储进来,越多越好。有了所谓海量的学习信息后,学分银行开始予以认证,折合成相应的(可以通兑的)学分,当学生按要求接续读完需要的课程,学分银行就据实换发相应的证书。愿意到学分银行学习并换发证书的人多了,学分银行就算建立起来了(其实,不挂学分银行牌子的广播电视大学基本上也已经有类似的功能,只要持国家承认的高等教育学历证书,广播电视大学可以给予相应的免修)。
第三步,当学分银行运作成熟、有了影响力后,再让外面的高校也同时承认学分银行主办学校的学分。不过这样一来难题也来了,因为前两步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能说了算,这关键的一步你却说了不算。
一所学校为单位建立的学分银行,做到了承认其他学校的学分,做不到其他学校同时也承认自己的学分,显然不是人们所期待的学分银行。就像一家银行只承认别家银行发行的货币,而无法让其他银行业承认自己的货币一样,将是一件十分尴尬、难堪的事情。
2.建立多校联盟的学分银行
就影响力和功能来说,以多个学校为主体建立学分银行似乎更具优势,但这还只是一个理想化的愿景,现实条件下并不一定行得通。因为,这种校际联盟形成的跨校学分互认国外已存在多年,比如大家熟悉的美国常春藤学校之间的学分互认,欧洲学分互认系统(ECTS),可追溯到1953年在巴黎召开的有32个国家参与的“关于进入别国大学学习时文凭等值的欧洲大会”,大会制定接受国的大学可以根据合约吸纳学生入学的原则。此外,加拿大、韩国都有类似的学分互换和转移制度,但至今也没有人提出要建立如我们所说的那种学分银行。国内广播电视大学系统,上海各区的成人高校之间尽管没有联盟组织的形式,跨校学分互认也已经事实上存在。试想,如果不依赖学分银行已经能解决跨校学分互认的问题,那么还有谁愿花钱去建立一个学分银行来解决已经解决了的问题呢?同样,多校合作讲的也是“门当户对”,所谓不同层级高校之间偶尔出现的“高攀和下嫁”的个案并不具有普遍的意义。事实上,多校合作一开始就会烙下各自的印记,你能自降身段“下嫁”(承认较低一级学校的学历)当然容易,“高攀”别人就不太现实了。那么,同样要问:这样的学分银行是值得多校联盟苦苦追求的目标吗?
3.建立由独立公共服务机构为主体的学分银行
学分银行目前比较理想的主体应当由一个独立的公共服务机构来承担,完整的表述应该是:应当由一个政府出资的独立的非营利的公共服务机构担纲学分银行的投资主体和运行主体,它的性质和功能定位就是一个为学习者服务的公共服务平台。开放大学发展至今,世界范围内也还没有出现一个我们所描述的那种学分银行。因此,可以说学分银行并没有形成运行有序、可以实现盈利的商业模式,恐怕推导出一个可以盈利的数学模型都比较困难。试想,如果已经有了成熟的商业模式,那就像办银行一样谁还不愿意,现在那些主张建学分银行的单位明白,学分银行在经济上是个只赔不赚的工程。因此都提出需要政府的投入。既然是政府投入,既然是非营利的公共服务机构,那么,学分银行交由同是利益方的学校或办学机构来承办似乎其公平和权威性就会不足。然而,交由独立的公共服务机构运行就会顺畅些吗?
三、学分银行学分换算技术障碍恐难突破
银行存储的是货币,学分银行存储的是学分,任何一种货币的背后代表的是价值,通俗地说就叫“含金量”,没有对应价值的货币就相当于一张纸。
如果,学分银行的学分互认和流通只在学校内部,就像一国货币不对外开放,那就比较单纯,学分的含金量在同一体制内容易控制,实施起来也不会有大的障碍。不过这种名不副实的学分银行不办更好。好在学分只在校内流通也不是学分银行倡导者的初衷,按时尚的说法,学分银行要为学习者架一座贯通学校和办学机构、学历和非学历教育之间的立交桥。于是,不同学校、不同性质之间的学分互换就成为一件难事。
同样是一门课,不同的学校计算为不同的学分,即所谓的定价机制不一样。比如,上海交大高等代数I是4个学分,到了复旦大学就是5个学分,到了华东师范大学就变成6个学分,你拿了交通大学的高等代数I就等于完成了复旦大学的高等代数I吗?其实,课程名称相同而代表的学分不同的情况比比皆是,大学英语(必修部分),上海交大8个学分,复旦大学6个学分,华东师范大学16个学分,他们之间等值吗?是什么样的一种换算关系?
同样一个学分,不同学校所含的价值也是千差万别,如上所述,学分制要有计量标准,计量学分的依据主要取决于课程学习时间及脑劳动量、难易程度。再加上各校由于入学分数上存在很大差异(前面所说的常春藤学校都采用了严苛的入校考试,因此差异不大),不同基础和能力的学生以同样的脑力消耗所产生的效率是有区别的,评估、认证就成为一件宏大艰巨的工程。
再说,学校的教育水准不会一成不变,就像货币的含金量会被通货膨胀等因素稀释一样,同样在一所学校十年前、十年后的情况也会差别很大。很多课程,比如计算机课程,过去学的东西现在已经基本没用,如何评估不同年份计算机课程的学分。凡此种种,必然会造成学分互换时的困惑。
四、学分银行给学习者实惠不多
如果政府愿意投入,几年内完全可以建起一个记录市民学习动态的数据库。这个“库”较之以往的统计报表无疑更加全面、更有即时性,当然,由于前面提到的银行功能,因此也更加准确、更为可信。这样的数据库有利于政府从宏观上把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状、变化和趋势,为政府决策提供依据。
然而,这不是学分银行追求的目标,学分银行的主要目的是为学习者服务,为学习者带来福音。如果仅仅为政府提供服务,就不必搞学分银行,直接建一个数据库就可以了。那么,学分银行能为学生提供什么服务呢?学分存入学分银行能像银行一样给“利息”吗?知识在更新,一些应用性强的课程,如前面提到的计算机课程,一般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消耗它的含金量,所以基本没有银行那种保值增值的功能。此外,作为一个独立的公共服务机构,它能做的只是把学习者的信息经过甄别、认证后加以储存而已,是否接续学习要看学习者自己的愿望和选择,以及高校之间对学分的相互认可程度。再说不同层级高校间存在的差别,学分银行很难在他们中间打开一个通道——即学习者在取得了低一级学校学分的前提下,可以顺顺当当地到高一级学校接读。如果这个通道无法打开,恐怕学生也只有一条路了,就是当他在高一级学校取得若干学分后,由于种种原因而无法继续在原学校完成学业的情况下,由学分银行提供同类学校或者低一级学校供选择并完成他所需要的学业。当然,对一个确实以种种原因无法在原学校完成学业的学习者来说,这也是不错的选择。问题是这样的解决方案现在已经有了,学分银行能做的并不多,甚至没有学分银行来掺和更好,至少政府可以少花点冤枉钱。
不能高攀只能低就,并不利于激发学习者奋发向上的学习热情;不能高攀就去低就,也不是鼓励学习的最佳方案。如果学分银行并不能为学习者带来实际的利益,那么,学习者为什么要把学习的信息主动存入学分银行?一个学习者都不愿主动参与、不太看好的学分银行,所谓的为学习者服务会有多大意义,当然,也就很难想象这样的学分银行会有多强的生命力。
五、校际学分互认壁垒较难克服
综上所说,一所学校内的学分互认,多校联盟(相同层级学校)之间的学分互认都不是学分银行要解决的问题,学分银行要解决的是如何打破校际之间的界限,让不同层级学校实现学分互认。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坎。
高等学校从一开始就具有个性化、多样化、差异化的特征,这是不同理念、不同需求,以及目标多样化的结果,也是社会竞争的必然结果。不承认这个现实,意欲抹杀、消弭这种差别,不仅做不到,而且是违反自然法则的一种逆向行为。粗略地说,研究型大学实行的是精英教育,不追求数量而更追求质量,他们要体现这个国家各领域研究的高水平,它不以培养了多少大学生来显现自己的价值,而是以培养出科学技术研究和实践中的拔尖人才、未来领军人物为己任;教学性大学,还有那些“巨型大学”则承担和肩负着提高全民素质实现高等教育大众化的重任,如此大学生的普及化程度就必然成为考量这类院校的任务和指标。办学功能和办学目标上的差异,对学生的要求自然也会不同,比如研究型大学入学的标准要高一些,招收的人数必须加以限制,如果说他们也需要数量的话,那也一定是优秀学生的数量;反之,其它类型大学的入学要求就会低一些,甚至是不设入学门槛,免试入学,尤其是“巨型大学”更是多多益善。两种功能、目的不同,要求不同的学校,现在要开放、打通,要大家放弃各自坚守的理念和目标,让大家自由走动,似乎教育公平似乎等于天下大同,这样的理由站得住吗?我们设计学分银行的目的是鼓励学生取得高一级学校的学历,还是走比较容易的路线,更不会以教育的开放、公平来动摇和打压教育差异化的合理生存空间。
其实,学分银行并不是开放大学的办学要件,国外那么多开放大学,没见哪一家办起学分银行,因此,不能陷入没有学分银行的开放大学就没有中国特色的误区,更不必拿学分银行绑架开放大学。前几年,我国高职的“学分银行”也曾轰轰烈烈地热闹过一阵,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鲜有成果,在同是一个高职系统内尚且艰难如此,难道不说明什么吗?但愿这次在开放大学学分银行的决策上能慎重,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