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维熙小说语言风格变化之管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风格论文,语言论文,小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提要 作家的语言风格与其生活经历关系密切,其生活经历对作家语言风格的形成起着制约作用。本文以从维熙的经历为线索,对其前后期作品的语言风格进行具体分析,并在此基础上作比较,前期:1.柔婉、清新;2.柔婉、自然。后期:1.雄浑、冷峻;2.深沉、含蓄,从而进一步揭示个人经历在语言风格形成中的作用。
一
从维熙是五十年代“荷花淀派”的几个知名青年作家之一。五十年代初,他还是个青年学生,便佇立于故乡的南河滩头,双手紧握艺术之笛,吹奏出了一支支悠扬婉转、优美悦耳的田园牧歌,相继发表了《七月雨》、《曙光升起的早晨》等短篇小说的长篇小说《南河春晓》。他的作品以清闲淡雅抒情格调,馥郁芬芳的泥土气息,洗炼圆熟的语言技巧,为百花文坛增添了勃勃生机,在读者中产生一定的影响。然而,正当作家振翅欲飞的时候,一九五七年骤然而至的政治风暴,折断了他的翅膀,把他抛到了生活的最底层,使之成为“贱民”、“囚徒”。从此,他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开始了在坎坷泥泞道路上的跋涉。在西山脚下、居庸关外、黄河岸边;在矿山、在农场、在车间,甚至在“大墙”内,艰难地度过了二十个寒署,然而,“艰难困苦,玉汝以成”,漫长曲折的生活经历砥砺了他的意志,更给了他从事创作所最必需的东西——丰富的生活积累。正因为如此,粉碎“四人帮”后,当他再度拿起了笔,放开歌喉,拔动琴弦之时,人民的愿望,真实的生活,便一起涌上心头,倾注笔端,如万斛泉涌,不择地百出了。在短短的几年里,他写下了短篇小说《第十个弹孔》、《大墙下的红玉兰》、《杜鹃声声》、《泥泞》等。这些作品除保持了他善于描写景色、刻划人物内心世界的特点和简洁明快的语言风格之外,更增添了雄浑、深沉的格调,表现了作者跟以前不同的语言风格和艺术追求。
本文试以从维熙的经历为线索,对其不同时期的作品的语言风格特点作一分析以窥其变化,从而进一步认清个人经历在语言风格形成中的作用。
二
以从维熙的经历为线索,不难看出他的“创作由五十年代到现在,明显地分成了两个阶段。五五——五七年这一段,现在看来,不妨说是作者的创作的‘准备期’。打倒‘四人帮’后作者的创作进入了新的阶段,或者说才真正开始”①。就其作品的语言风格来看,也如此,可以依其不同的创作阶段分为前、后两期。这是因为作家的语言风格是和其当时的经历,作品的反映的时代内容密切相关的。“生活不仅决定着作者所表现的题材,也决定着小说中的人物,甚至影响到语言、情节、风格”②。
先看前期:
早年的从维熙出生在河北玉田县。在故乡的南河滩头长大,有着深厚的农村生活的基础,他熟悉故乡人民的生活,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的新事物。因而,他怀着年轻人的激情,讴歌和描绘华北广大农村和山区的新生活、新人物。在他的早期作品里,有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流水,善良的人物,美好的感情。从其语言总体来看,明显地表现了了“荷花淀派”的清新秀露、淳朴自然的“诗意美”。具体来说,则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柔婉、清新
柔婉是从维熙早期小说语言风格的主要特点。从客观上看,这与其生活经历及作品所表现的内容有关;从主观上来讲,这也是不能不和他追索的启蒙老师孙犁的语言风格密切相关。这正如他自己所说:“我非常崇敬我的启蒙老师孙犁同志,在我看来,孙犁同志是中国文坛群峰中的一座奇峰。”③因此,“孙犁同志的东西对我写作有很大的刺激。”④那么,这种清新、柔婉的风格在从维熙的作品中是通过哪些手段来表现的呢?
首先,从维熙在其早期小说中善于运用迭音词来写景绘物。而“迭音结构,是汉语民族形式的特征之一,它有良好的修辞作用,既能增添描绘色彩,又能增强音响效果、文艺语体广泛运用迭音结构,不仅表现出语言的民族风格,而且增强了音乐美的形象感。有些作家特别爱用迭音结构来描绘景物,使作品的语言绘形绘声绘色,优美动人,表现出清新柔美的风格。”⑤如:
(1)几只水鸟喊声惊起,黑茫茫的,没处奔飞,又落下去了。摆渡船的船篙,哗啦啦地打起一串水点子。(《在河渡口》)
(2)风,轻轻吹着芦苇,瓜叶子也哗啦啦地响起来,南河滩上,一片叽呱满叫的蛤蟆声,湿漉漉地,繁星在眨眼,睡在故乡的瓜棚里,凉快,浑身舒畅。(《望月老头》)
(3)天地之间,织成一面水帘子,原野里冒出几尺高的水气,白茫茫的,象团白雾,在庄稼头顶上飘悠飘悠。(《红林和他爷爷》)例(1)中用迭音词“黑茫茫”描绘夜色,显示环境的静谧,用“哗啦啦”摹拟船篙拍水之声,声音优美,有静有动,使人感到清新,柔婉。例(2)描写的是夏天的夜晚,这里用了几个迭音词“轻轻”、“哗啦啦”、“湿漉漉”,既有听觉,又有触觉,有力地烘托出夏夜风凉气爽之美。语言具有音乐美,给人以清新之感。例(3)用迭音词描写水气之形,极有形象感和动感,读来,使人如临其境。
对从维熙早期作品,我们作了抽样统计,他的每篇作品都运用了一定数量的迭音词,如《红林和他爷爷》用了23个,《七月雨》用了22个;《鸡鸭委员》用了24个。其中写景的,如:“黑茫茫、红缨缨、湿淋淋、密实实、湿漉漉、白亮亮、黑溜溜、一缕缕”等;绘物的,如:“肥囊囊、满堂堂、颤嗦嗦、迷糊糊、乐呵呵、慢吞吞、肥敦敦、硬梆梆”等;拟音的,如:“刷啦啦、哗啦啦、格登登、哗哗、嗄嗄”等。可见,迭音词的运用是构成从维熙小说语言柔婉、清新风格的重要手段。
其次,在辞格的使用方面,从维熙早期小说善于用不同的比拟,比喻来描写人物和景色,也显示了柔婉、清新的风格。如:
(4)走不多远,青纱帐后面闪出一座篱笆,脸盘子大的转日莲,探出头来,压弯了杆杆儿,快垂到寨篱上,寨篱上几朵喇叭花,半卷着边沿朝天开放着,一支含食的蜜蜂,在花上打盹。(《老菜子卖鱼》)
(5)老福扬脖一瞅,白云彩象谁打翻了棉花篓,忽悠忽悠往西涌;西角天上,一道道的红闪,象棉花囤里,喷也一条条火舌……(《七月雨》)例(4)采用了比拟的辞格,将其景物描写得既恬静柔和,又生动逼真,婉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粉画,具有一定的艺术魅力。例(5)作家以画家的笔触,连用了两个比喻,把“白云”、“红闪”融合到一个大图景中,从而烘托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读来也有清新自然之感。这些是写景的,写人的也如此。如:
(6)她出了篱笆门儿,……从篱笆上喇叭花枝叶间,看见她的墨染似的头发,石榴花一样的红脸。……我看着翠枝儿那被风吹起的头发,听着马儿迎风的长嘶,在风雨里,她象一只疾飞的燕子。(《故乡散记》)上例中用了一个比喻,比喻翠枝,但在不同的情况下,用不同的喻体作比:前者喻其静态美,用“石榴花”,后者表其动态美,用“燕子”。虽然喻体不同,但其效果却是一致的,都表现翠枝形体之美,给人以柔婉、秀丽之感。
(二)质朴、自然
从维熙早期小说描写的是他所熟悉的华北山区人民的生活,他对劳动人民生活中的口语、俗语极为熟悉,因而,在其作品中,无论是叙述语言还是人物对话等,都能把劳动人民优美动听、明白畅晓的方言口语、俗、谚溶冶一炉,从而表现了质朴、自然的语言风格。如:
叙述语言:
(1)风卷着七月的河浪,象座大墙塌下来。一个个的浪头从背后拥过来,扎得透心凉。十一岁的红林上牙敲着下牙,他使尽吃奶的劲靠着围子。(《红林和他爷爷》)
(2)老福蹲在树根下,榆树上滴达下大水点子,从老福的脖梗流到腰眼。老福咬咬牙,站起来,朝四处瞟瞟,大步流星地迈到地边,掰下十来个青棒子,扔在草筐里,手刚拉着另棵青秸,二林打奉了地小道上跑来,喘着气,滴溜圆的小眼珠,盯着老福,雨瓢泼似地浇下来。(七月雨》)
上面两段叙述文字颇象民间评书的说唱语言,句中没有一个文言词,都是用的口语词。如(1)中的“拥过来”、“扎得透心凉”、“上牙敲着下牙”,“使尽吃奶的劲”等。既通俗易懂,又优美新颖,例(2)中的“滴达下大水点子”、“脖梗”、“腰眼”、“青棒子”、“青秸”、“滴溜圆”等,口语味极浓,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因而,充分显示了质朴、自然的语言风格。同时,这两段文字几乎都是由短句构成,读来既清新明快,又亲切自然。
人物对话:
(3)百斤面蒸个大寿桃,废物点心!老莱子仰起瘦嶙嶙的脖子喊,明儿个咱俩干脆散伙,啥家伙都让你弄得底朝天!”
“老青!”老莱子装得满镇静,“你竟吃柳条子,拉柳筐,满肚子瞎编。”(《老莱子卖鱼》)
(4)“啥新皇历旧皇历的,泼出的水又收不回来;好在你爹是个明白人,响鼓不沉捶,明白从一点就过来!”满秋娘声音小得很难听见,吞吞吐吐地说,“雨过地皮湿,卖个眼前俏就行了……”
满秋娘两只眼,瞟着老福,老福打开被窝垛,嘟哝着:“得了,你爹是把没骨头的伞——支撑不开啦!”
过半夜,老福吹了灯,躺在凉席上,插着芭蕉扇子,耳朵听着雪毛子嚼草声,心里笑骂着:
“这狗日的都他娘的为你!(《七月雨》)
上述几例中都运用了既土又俗,甚至很粗的日常生活口语的歇后语(加点的)等,然而,作者却把它们用得恰到好处,贴切而自然,难以替换,换之则不可显示其浓厚的乡土气息,更难以构成小说语言质朴、自然的风格。
再看后期:
一九五七年,从维熙和他的爱人都被错划成了右派,在此后二十年中,他的生活道路是严峻而艰辛的。他从事过多种多样的体力劳动,当过瓦斯员、漂粉工人、壮工、车工、铁工、“犯人”……,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从青年到了中年,严峻的生活磨炼了他,他对生活的认识和理解更加深刻。因此,粉碎了“四人帮”后,他重操旧业,继续写作。此时,他的作品所表现的是那些身遭磨难但仍挚爱社会主义祖国的各种人物,描绘的是他所经历的蹉跎岁月。同时,他能把作品所表现的人物和事件同时代的脉搏,历史的风云紧紧地结合起来,从而构成了他后期作品雄浑冷峻、深沉含蓄的语言风格。
(一)雄浑、冷峻
从维熙后期小说雄浑、冷峻的语言风格首先表现在词语的运用上,如:
民间传说,日蚀是天狗想吞噬太阳的时刻;在这个时刻里,天地混沌,人妖颠倒,鬼魅横行……
中国历史上出现日蚀的年代,在大墙下面,发生了这样一个悲恸的故事。
(2)文化大革命……使多少青年人在激流中沉浮,这兄弟俩亦不例外,历史——这一把最严峻的雕刻刀,把兄弟俩雕塑成完全对立的人物。(《静静的夏夜》)
例(1)是《大墙下的红玉兰》的开头。作者以民间传说作为引子,连用了几个悲壮、遒劲的词语,如“吞噬”、“天地混沌”、“人妖颠倒”、“鬼魅横行”、“悲恸”,从而造成了浑雄悲壮的气氛,令人深思,引人入胜。例(2)中的“激流”、“沉浮”、“锻炼”、“严峻”等词语,貌似平常,但,在这里却令人想起中国人民在文革中所走过的苦难历程,具有雄浑、冷峻的艺术效果。
其次,在辞格使用方面,从维熙后期作品中常常运用排比、设问、比喻手法,或描写景色,或刻划人物心理,同样显示了雄浑,冷峻的语言风格。如:
(3)雪已经停了,大街上一片洁白,北京城尽在红装素裹之中。卧车在鸣笛,电车在奔跑,朝水般的自行车,闪亮的车轮在旋转;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象变魔术一样的幻灭;数不尽的人流,穿着工作服,提着书包匆匆地南来北往……啊!这就是黎明的北京,奔向四个现代化的北京!(《心河》)
(4)是谁屠杀了这些“小小人儿”?是氯气?是谁在拆着工农联盟这座大厦的基石?是氯气?不,是弥漫在祖国蓝天下的一般毒气,它不仅仅在扼杀酿密的群峰,熏死了那只车间里的成灵,还在毒害着多少年轻人的心灵!(《静静的夏夜》)
例(3)描写的是粉碎“四人帮”后,首都人民为实现“四化”而争分夺秒之景。作者采用排比的辞格,仅为寥寥数笔,却把一派繁忙的雄伟、壮观的景象展现在读者的面前了,使读者为之兴奋,为之鼓舞。例(4)描写的人物心理活动。作者运用了设问的辞格,把对自然环境的斗争和对阶级敌人——“四人帮”的斗争结合了起来,把“四人帮”一伙看成是一般污染蓝天、大地的毒气。这样,其斗争的背景更加开阔,斗争的意义更为深刻,从而很自然地使作品染上了浓厚的“哲理”意味着显示了严肃而冷峻的风格特征。
(二)深沉、含蓄
从维熙小说深沉、含蓄的风格的构成,其手段是多方面的,这里,我们只想抓其主要的一点,即他的作品很好地运用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比兴手法,以物拟人,托物抒情,托物喻人,从而使其作品具有言有尽而意无穷、余音不绝耐人寻味的艺术效果。
我国的花、草、植物、动物,在经过千百年来作家、诗人们的拟人化的描写后,已经成了某种人物的象征。如香草之于美人,松柏之于烈士,狮虎之于猛士,仙鹤之于高士,就是如此。从维熙继承了这一传统,常以某花、草、树木或动物来比喻作品中某个人物,使作品中人物的性格和作为比喻的东西联系起来。如《泥泞》中以苦菜花拟石风妮,《大墙下的红玉兰》中以红玉兰喻葛翎,《杜鹃声声》中以杜鹃鸟喻杜鹃,《洁白的睡莲花》中以睡莲花喻邬翠环,《第十个弹孔》中以老枫树象征鲁泓等,都以深沉而含蓄的笔墨赞美了主人公的高尚情操和品德,从而收到了余味无穷的效果。以《泥泞》为例分析,可略见其一斑。在作品中作家以苦菜花喻凤妮。他这样描写了苦菜花的“个性”:
(5)别看这小小东西,开在路边,显得那么瘦弱,可是风雨一来,芍药、牡丹,都要对着风弯腰点头,甚至被风吹折了枝茎;只有这苦菜花,生在冬末,出土在阳春,浑身上下枝枝蔓蔓,都是苦浆甘液;它小小身子紧紧挨着出生它的土地,在风雨里,它也挺直它的身腰,这……这就是苦菜花的性格。这一段文字表面上赞美苦菜花的“个性”实质上是通过苦菜花喻石风妮,赞美凤妮历经沦桑而又不畏强暴,坚贞不屈的精神,寓意是何等深刻、含蓄,耐人寻味。
此外,从维熙后期小说深沉,含蓄的风格特征还表现在篇章结构的安排上。他的小说往往结尾之处,仅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令人深思的意境,启人深思,令人回味。如《第十个弹孔》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鲁泓深沉地抚摸了一下这棵超过百岁高龄的老枫树,步履迈得更加坚定有力,他,一直朝市委大楼走去。
《泥泞》的结尾是:
之后,我们这两个在泥泞驿路上长途跋涉者——两个曾经被母亲推出怀抱的人,沿着寂静的长安大街,一步一步地向母亲怀抱中走去……
《大墙下的红玉兰》的结尾为:
列车隆隆前进,中国的大地在车轮下颤抖。天,快亮了,快亮了…… 这几部小说的结尾都独具匠心,《第十个弹孔》的结尾把凌风傲霜丹枫树和鲁泓相间而写,不仅起到了烘托人物晚节坚贞的性格,礼赞鲁泓形象的作用,也成了揭示和深化主题的楔子,余味无穷。《泥泞》的结尾所描写的“母亲推出怀抱的人”又“向母亲的怀抱走去”,这便给略带悲剧的结尾,增添了亮色。它使人想到:在那非常的年代里,真正的革命者虽多以磨难,但他们那热爱祖国,对党信任的心还是不变的,他们坚信:祖国母亲最终是不会抛弃他的儿子的。《大墙下的红玉兰》的结尾则更具特色,作者以“天,快亮了,天快亮了”,一语双关,表面上写和是自然事实,而实质上则暗示:“四人帮”的黑暗统治已经不长了,我们的祖国姹紫嫣红的明天即将到来,这深深地表现了小说主人公的信心和期盼,寓意深刻而含蓄。
三
综上所述,可以明显地看出,从维熙小说的语言风格是随着他的生活经历的变化而变化的。前期,他沐浴着党的阳光,生活平稳,他的小说描写的是建国初期的新的人物、新的世界。他追求的是“诗意美”,因而,其语言柔婉清新、质朴自然。后期,他被下放到农村,送进了劳改队,他成了“贱民”、“囚徒”,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的小说描写的不再是诗情画意,而是生活的悲剧,是“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悲而壮,慨而慷给人以鼓舞力量”的东西,他追求的是严肃而深沉的“哲理美”。因而,其语言风格又表现为雄浑冷峻、深沉含蓄。
由此可见,作家的生活经历与其语言风格的形成有密切的关系,生活经历决定的语言风格,对作家语言风格的形成起着制约作用。试想从维熙如果没有早期平稳、幸福的生活,他不熟悉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农村的新人物、新生活,他的语言能够具有柔婉清新的特色,带着浓郁的、质朴的乡土气息吗?当然不行!反过来看,他后期若无饱经忧患,历经沦桑的经历。能够发展前期的语言风格吗?我们的回答是:也不行。这一点,从维熙本人也曾作了很好回答。他说:“七十年代尾声,我已经是个走过二十年漫漫驿路的人了,尽管童心未完全泯灭,赤子的感情没有被严酷的生活吞噬;但由于承受生活大浪的冲击,我的文学志趣和艺术感受,都随着生活的主轴的改变,而有所变化和发展。自己当时不认识这一点,强使自己的作品,重新回归到五十年代的格调上去,就显得力不从心了。”⑥他又说:“我从主观愿望上,非常希望能够步老师的后尘,沿着五十年代的路走下去,可是生活对我这枝笔进行了制约,那充满诗情画意的笔调,难以描绘我所经历的那些蹉跎岁月。……我终于找到了答案:生活使我的艺术气质变格,我若再沿着五十年代的路走下去,就是削足适履了。”[⑦]这些认识是非常深刻的,它明白地道出了生活经历在个人语言风格形成中的重要作用。我们在探索和研究作家语言风格的形成过程中必须清醒地认识这一点。
注释:
①④《当代文学研究丛刊》第1辑,第38页、第32页。
②从维熙《创作与生活》,载《十月》1981年第3期。
③⑥⑦从维熙《要认识你自己》,《钟山》1984年第2期。
⑤黎运汉《试论语言风格的形成因素》、《暨南学报》198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