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版《张之洞全集》读后,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读后论文,全集论文,张之洞论文,汉版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5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10)08-0132-04
赵德馨教授主编的《张之洞全集》(以下称汉版《张之洞全集》)不久前由武汉出版社出版了,该社社长彭小华先生赠我一套样书,使我有幸率先拜读这部收录了张之洞生平著述14453件文献、共1275万字的煌煌巨著,收获良多。
张之洞的集子已先后出版了几种,有许同莘辑的《张文襄公四稿》①,有王树枏编的《张文襄公全集》,②有苑书义等主编的《张之洞全集》③等等。已经有了这些集子,之所以还要再编辑出版新的《张之洞全集》,乃是因为前面几种张之洞集子均有不够完善之处,或遗漏甚多,“全集”不全,或选录不精,真伪杂揉,或编校草率,舛误不少。这些张集在从前的条件下固然为张之洞研究提供了基本史料,所起作用不容否定,但其中重要缺陷亦制约了张之洞研究的进一步深化。因此亟需一部内容更全面,选辑更精当,编纂更完善的《张之洞全集》,以便推进张之洞研究乃至中国近代史研究的纵深发展。
汉版《张之洞全集》本着“文献求完备,编次求有序,版本求真实,校勘求精审,断句求准确,校注求简约,便于使用,有裨研究工作”④的宗旨,在辑佚、求真、断句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付出了不可计量的时间、精力和心血,备尝艰辛。自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有耕耘必有收获,摆在我们面前的这部新编《张之洞全集》,被纳入国家清史编纂工程,作为清史文献丛刊之一出版,得到史学界和读书界的好评,不仅在结项时以全票通过专家组评审,获专家组一致的“优秀”评价,而且被舆论誉为“世纪工程”。
该书的特点和优点也是至为明显的,主要反映在编辑组所做的三项工作——辑佚、求真、断句——方面。
先看辑佚。历史人物的集子质量高下首先要看收入集中的文献是否完备。诚然,“全集”不全在结集中是一种常态,任何“全集”都是不全的。所谓“完备”是指该人物的绝大部分著述是否编入,主要的、重要的文献是否有遗漏。该书主编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即留心搜集《张文襄公全集》所遗漏的张之洞文献,及至编辑组成立后,更四处搜求,足迹遍及可能藏有张之洞文献之处,并从《光绪朝朱批奏折》、《宫中档光绪朝奏折》、《京报》以及《张中丞抚晋奏疏》、《督楚公牍》、《张文襄公电稿》、《张之洞电稿》、《张之洞诗稿》、《广雅堂四种》、《清代名人翰墨续集》、《遵义府志》等书籍中辑录了为前几种张集所未收的大量张之洞佚文。终于大有收获,使得该书所收张之洞文献比作为底本的王树枏编《张文襄公全集》多了7802件,比也做了大量辑佚工作的河北版《张之洞全集》多了3473件。仅拿奏议为例,底本收奏议732件,该书收3108件,是底本的4.3倍,而且81.3%是新增的,因此,可以说,该书是目前收录张之洞文献最多的张之洞集子。
再看求真。编纂历史人物的结集,最忌将不是集主的作品收入,所以该书编辑组同仁做了大量的辨伪工作。用为底本的王树枏编《张文襄公全集》,又是以许同莘辑张文襄公遗集(或为《张文襄公四稿》,或为《张文襄公全书》)为底本,仅“就当时朝章邸报及京外官署档案中勤加补辑”,并未作鉴别和校勘。而许同莘编辑《张文襄公全书》又由于“机枢缜密,不得备闻”,只好就满的“遗草”辑为50卷,只是遗箧无存稿者,就史馆月折、总署档案及邸钞官报之属检钞增补。该书编辑组同仁发现,以这些“遗草”为主要来源的王编《张文襄公全集》中的奏议与清代档案所藏及《京报》所载的张之洞奏折有很多的不同,于是,他们用厘清文献来源、考订文献真伪、版本互校等手段,做到件件有据,对有疑问而一时不能得出结论的暂不收入。
尤其值得称许的是,他们“不仅求一篇之真,而且求一字之真”。他们把《张文襄公全集》中不代表张之洞思想的篇什剔除,使集中每一篇文字都出自张之洞本人或代表他的思想。如,底本《张文襄公全集》原有一件《谢赐福字折》(光绪二十年正月初十日),全文为“光绪二十年正月初九日,折弁回鄂,赍到御赐福字一方,当即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祗领。钦惟我皇上治集蕃厘,德符嘉瑞。万邦受祉,爰歌《鲁颂》之篇;五福开祥,遂衍洛书之秘。欣兹岁首,宠以宸题。况逢文母万寿之年,豫效尧世三多之祝。金天鸾凤,翔紫气于云霄;玉篆龙鱼,灿乾文于绮绣。臣久承恩遇,未答涓埃,荷一字之遥颁,祗庶民之同锡。穰穰有颂,终惭文武之非才。户户皆春,原共江湘而拜赐。”而汉版《张之洞全集》的编纂者对照了《光绪朝朱批奏折》中的同名同事奏折,全文却是这样的:“光绪二十年正月初九日,折弁自京回鄂,恭赍到御赐福字一方,当即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祗领。钦惟我皇上握符行健,抱式含和。诚祈而雪兆丰,候应而云干吕。祥开洛范,翔鸾凤于珊柯。画演羲图,耀龙鱼于玉版。虞廷星日,合为倬汉之天章。蚡冒山林,齐得向阳之春气。覩万福攸同之圣藻,见庶民敷锡之天心。臣藿悃怀诚,栎材愧朽。渥承帱覆,未答涓埃。占晋爻介福之鸿厘,值泰运大来之嘉会。北云南梦,知九天雨露之深恩。东作西成,卜五穀篝车之上瑞。所有微臣感激荣幸下忱,理合恭折具奏,叩谢天恩,伏祈皇上圣鉴。”落款时间是光绪二十年正月十二日,有朱批“知道了”三字。两个文献除程式语外,二者的正文完全不同。经过分析,赵德馨教授认为:“在这两个奏折中,后一个藏于宫中档案,且有朱批,是张之洞的奏折。由此可以断定,前一个不是宫中档案里存的奏折,也不是张之洞私人档案中奏折的底稿,而是此奏折之前拟的、没有被张之洞采用的废稿。它未被张之洞认可,不反映张之洞的认识与态度,不应归入张之洞的奏折。”⑤所以在汉版《张之洞全集》中正式收录《光绪朝朱批奏折》中的《谢赐福字折》,而将底本中的《谢赐福字折》作为附录,以供参阅。再看断句。该书将断句准确放在很重要的地位,用主编赵德馨教授的话说,就是“当断即断,不要因漏断出现让人费解的长句;不该断不断,不要因错断出现乖离文献原意的破句”⑥。断句不出错或少出错,非熟读古文者不能办到。所以他慎邀同事,由少而精的专业人员组成编辑组,文责自负,不假手他人,并严格审阅,层层把关,尽可能地减少不准确之处。所以,汉版《张之洞全集》纠正了河北版《张之洞全集》中许多断句有错的地方。
做到在辑佚、求真、断句方面取得成就,实非一日之功。该编辑组同仁不仅平时注意积累资料,而且还认真钻研前人成果,总结其经验,并吸取其教训,避免出现与之相同的问题。比方说,该书主编赵德馨教授就曾写过《〈张文襄公全集〉奏折部分的几个问题——兼与〈张之洞全集〉的编者商榷》的文章,指出河北版《张之洞全集》的编者在增补奏折时,“既未动用宫中档案所存张之洞奏折,也未动用当时报纸刊载的张之洞奏折”⑦。副主编吴剑杰教授也写过《文华斋版〈张文襄公全集〉中的“家书”真伪仍应存疑》的文章,指出河北版《张之洞全集》,“虽然收入了张之洞的家书13封,但编者秦进才先生又在按语中断言其为‘张厚谷伪造而成,确凿无疑’。既然定为伪造,却又予以收录,有些令人不解”⑧。该书第12册点校者之一彭忠德教授写过《〈张之洞全集·论金石札〉标点正误》,指出河北版《张之洞全集》断句错误、标点不准等问题37处,自然自己在点校时避免了这些错误。⑨可见,编纂者们的这些文章在对河北版《张之洞全集》提出商榷的同时,也为自己在辑佚、辨伪、点校等工作方面积累了经验。
经过该书编辑组将近20年的辛勤劳动,摆在我们的面前汉版《张之洞全集》才是一部比较全面、精审、准确的张之洞集子。
这样一部比较全面、精审、准确的《张之洞全集》的编纂出版,对于史学工作者来说,无疑是颇受欢迎的。
首先,一部增补了大量新内容的,几乎囊括了张之洞所有著述的《全集》,为我们研究张之洞生平和思想提供了最权威最详实的资料。同时,“知人论世”,张之洞一生的著述关联着中国近代史上一些重大问题,如,清流派与洋务派、洋务运动与戊戌维新、八国联军侵华与东南互保、清末新政与教育改革、湖北新政与辛亥武昌首义的关系等等,《全集》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深化对这些问题的认识。
其次,一些新披露的资料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如,录自《广雅堂四种》和《兴义府志》的张之洞早年的几篇古文《半山亭记》、《十八先生祠堂记》、《吊十八先生》、《知足斋记》、《鸡纵菌赋》等,对于了解张之洞青少年时代的成长史就很有帮助。增补的奏议披露了一些以前罕见的史实,如,从《张中丞抚晋奏疏》中辑录的许多奏议,就可增加我们对张之洞抚晋史实的了解。《汉阳船厂光绪十四十五年修造战船用过工料银两折》和《汉阳船厂光绪十六十七年修造战船用过工料银两循例具奏折》,不仅使我们了解到清代的奏销制度比今天要严格得多,当时规定“各省工程动用银两数在五百两以上者,应奏明后造册具题核销”⑩,而且为我们了解当年汉阳造船业的发展状况提供了新的线索:官方管理的汉阳船厂不仅制造漕船和一般货船,还为湖北水师制造战船,这是以前我们所不够了解的。根据湖南省图书馆藏手书原件所收录的《致刘岘帅》4封信,(11)其中披露了《江楚会奏变法三折》出台前后的内幕细节,如,张之洞跟刘坤一商议如何在折片上达西安行在之前不能外传,如何更正与原奏内容不符的数字,如何使用自编密电码本电商一切等等,反应了张之洞对于涉及重大问题时的审慎、缜密作风,这在一般奏议、公牍中是看不到的。
汉版《张之洞全集》中类似这种增补文献具有新意者尚多,由于未及全部通读,暂举以上数例说明之。
笔者之所以说该书是一部比较全面、精审、准确的张之洞全集,乃是因为它还有有待于改进的地方。诚如主编赵德馨教授所言,他和编辑同仁虽不敢不力求精审、准确,然疏漏错失仍恐不免。仅就管见所及,将初步发现的疏漏错失之处提出,供编纂者参考。如有不当,敬希批评。
前已提及,“全集”不全是常态,张之洞文献仍在不断被发现或披露中,主编认为,“将来编辑《张之洞全集补遗》势在必然”(12)。笔者对于这种谦逊的态度表示赞赏。确实,有些史料编纂者可能暂时没有发现,有些史料知道了收藏地方,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收入全集,相信编纂者将来编辑《张之洞全集补遗》能够弥补这些缺憾,将更多新资料收入。编纂者在辑佚时对于手稿或旧籍的抄录虽然做了细致的工作,但百密之中难免一疏,还是有些地方出现错漏问题。如,有的属于手稿字迹不易辨认,而又漏用方框(□)表示,使文句不通。有的是抄录史料的人漏抄了而未能发现。在断句方面,编纂者们力求准确,但还是有极少数错断的。此外,打印错误的字没有校对出来的也还有一些。这些问题在1275万字篇幅中仅属极小一部分,可谓瑕不掩瑜,汉版《张之洞全集》的成就值得充分肯定。
注释:
①含《张文襄公电稿》、《张文襄公奏稿》、《张文襄公公牍稿》、《张文襄公函稿》,1918-1920年间出版,后统编为《张文襄公全书》,1920年出版。
②王树枏编:《张文襄公全集》,北京:北平文华斋刻印,1928年。
③苑书义等主编:《张之洞全集》,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
④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前言》,武汉:武汉出版社,2008年。
⑤赵德馨:《〈张文襄公全集〉奏折部分的几个问题——兼与〈张之洞全集〉的编者商榷》,《江汉论坛》2003年第2期。
⑥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前言》,武汉:武汉出版社,2008年。
⑦赵德馨:《〈张文襄公全集〉奏折部分的几个问题——兼与〈张之洞全集〉的编者商榷》,《江汉论坛》2003年第2期。
⑧吴剑杰:《文华斋版〈张文襄公全集〉中的“家书”真伪仍应存疑》,《近代史研究》2008年第6期。
⑨彭忠德:《〈张之洞全集·论金石札〉标点正误》,《湖北大学学报》2004年第1期。
⑩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武汉:武汉出版社,2008年,第2册第365、第3册第2页。
(11)赵德馨主编:《张之洞全集》第12册,武汉:武汉出版社,2008年,第89页。
(12)赵德馨:《张之洞全集·前言》,武汉:武汉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