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少数民族英雄史诗叙事结构比较_玛纳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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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诗是古老的说唱文学,属于民间叙事诗的一种。“史诗”一词是外来语,最初来自于希腊文,原意是“谈话”、“平话”或“故事”,后来才和叙述英雄冒险故事的韵文作品联系起来。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是第一个提到“史诗”的学者。正式而广泛地使用“史诗”这个词,开始于古希腊哲学家、文艺理论家亚里斯多德的《诗学》,他在这一著作中所到史诗时明确指出就是荷马史诗。以后,历代学者都沿用了《诗学》中的史诗概念,指的都是那种表现古代英雄业绩的长篇故事诗。黑格尔在论及史涛特点时,曾一再强调指出“史诗以叙事为职责”[1](P107)、“史诗的任务在于叙事”[1](P135)“史诗的任务就是把事迹叙述得完整”[1](P150)。史诗是宏伟的叙事作品,它具有独特的叙事方式、叙事结构、叙事语言。

希腊史诗一般采用倒叙的方式来叙述英雄的事迹,如《伊利亚特》所讲述的是希腊与特洛亚人之间10年战争中发生的故事。我国的英雄史诗则基本上采用由本及末、顺时连贯的叙事方式,即不打破自然时序,按照人物的生命节奏、事件发生的时序,对人物与事件进行叙述。以突厥语民族的英雄史诗为例,其基本叙事框架如下:祈子——英雄特异诞生——苦难童年——少年立功——娶妻成家——外出征战——进入地下(或死而复生)——家乡被劫——敌人被杀——英雄凯旋(或牺牲)。[2](P21)在古老的突厥史诗中,英雄诞生于世,他的一生基本上是在与敌人的征战中度过的。其中,英雄娶妻成家以后,与敌人的征战中,常常出现英雄被敌人(妖魔或女巫)打入地下的情节,例如《艾尔托什吐克》、《阿勒帕米斯》、《艾尔玛纳什》等。也就是说,史诗英雄的启悟主题呈半圆形,即英雄诞生于世,经历了征战与地下的考验(英雄再生的象征),获得人生的启悟与事业的成功。

我国三大英雄史诗中,藏族的《格萨尔》与传统的史诗叙事结构有所不同,呈圆形故事结构。而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蒙古族的《江格尔》也各具特色,呈现为半圆形结构和串珠形结构。从其史诗母题类型分析比较,其叙事结构却呈现出一定的类同性,即不同婚事、战事的四种排列组合。

《格萨尔王传》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灾人祸遍及藏区,妖魔鬼怪横行,黎民百姓遭受荼毒。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为了普渡众生出苦海,向阿弥陀佛请求派天神之子下凡降魔。神子推巴噶瓦发愿到藏区,做黑头发藏人的君王——即格萨尔王。为了让格萨尔能够完成降妖伏魔、抑强扶弱、造福百姓的神圣使命,史诗的作者们赋予他特殊的品格和非凡的才能,把他塑造成神、龙、念(藏族原始宗教里的一种厉神)三者合一的半人半神的英雄。格萨尔降临人间后,多次遭到陷害,但由于他自身的力量和诸天神的保护,不仅未遭毒手,反而将害人的妖魔和鬼怪杀死。格萨尔从诞生之日起,就开始为民除害,造福百姓。5岁时,格萨尔与母亲移居黄河之滨;8岁时,岭国部落也迁移至此;12岁时,格萨尔在部落的赛马大会上取得胜利,并获得王位,同时娶森姜珠牡为妃。从此,格萨尔开始施展天威、东讨西伐、征战四方,降伏了入侵岭国的北方妖魔,战胜了霍尔国的白帐王、姜国的萨丹王、门域的赤王、大食的诺尔王、卡切松耳石的赤丹王、祝古的托桂王等,先后降伏了10个“宗”(藏族古代的部落和小帮国家)。在降伏了人间妖魔之后,格萨尔功德圆满,与母亲郭姆、王妃森姜珠牡等一同返回天界,规模宏伟的史诗《格萨尔王传》到此结束。[3]从《格萨尔王传》的故事结构看,纵向概括了藏族社会发展史的两个重大的历史时期,横向包容了大大小小近百个部落、邦国和地区,纵横数千里。《格萨尔王传》内涵广阔,结构宏伟。主要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降生,即格萨尔降生部分;第二,征战,即格萨尔降伏妖魔的过程;第三,结束,即格萨尔返回天界。三部分中,以第二部分“征战”内容最为丰富,篇幅也最为宏大。除著名的四大降魔史——《北方降魔》、《霍岭大战》、《保卫盐海》、《门岭大战》外,还有18大宗,18中宗和18小宗,每个重要故事和每场战争均构成一部相对独立的史诗。[4](P339)

可以看出,《格萨尔》的叙事空间涉及天界、人世间和地下界。《格萨尔》的叙事结构是以婚事(情事)和战争为情节结构单元,而故事的叙述方式则是呈现出一种圆形的结构,即:来自天界——建功立业于人间——入地下界救妻——完成了下凡的使命——被逐回天界。

《格萨尔》的叙述结构同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相类似,它们的叙事空间都涉及天界、人世间和地下界,基本呈一种不同于中国传统史诗半圆形结构的圆形叙事结构。在《罗摩衍那》中也有地下界,但英雄罗摩自己并没有进入地下界,完成了下凡的使命后,罗摩四兄弟是恢复了大神毗湿奴的本来面貌,回到众神聚集的天界的。《罗摩衍那》是一部非常古老的史诗,它对东方各国各民族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是,《格萨尔》的圆形叙事结构,是在藏族全民信仰佛教、佛教意识深入人心之后的。在内容比较古老的贵德分章本中,格萨尔不是来自天界,而是其母感孕而生,声分章本中,也没有地狱救母和返回天界的内容。也就是说,史诗《格萨尔》形成之初,并没有天界篇与地下界篇,只有对格萨尔“赛马称王”、“北方降魔”与“霍岭大战”英雄事迹的歌颂。[5]

柯尔克孜族英雄史诗《玛纳斯》是我国民间文学的优秀代表作品,柯尔克孜族是我国少数民族中历史悠久而古老的民族之一。玛纳斯是柯尔克孜族传说中的著名英雄和首领,是力量、勇敢和智慧的化身。《玛纳斯》这部史诗叙述了玛纳斯一家8代领导柯尔克孜族人民反抗异族统治者的掠夺和奴役,为争取自由和幸福而进行斗争的故事。史诗共分8部,以玛纳斯的名字为全诗的总名称,其余各部又都以该部主人公的名字命名:如《玛纳斯》、《赛麦台依》、《赛依台克》、《凯乃木》、《赛依特》、《阿色勒巴恰与别克巴恰》、《索木碧莱克》、《奇格台依》。《玛纳斯》每一部都独立成章,叙述一代英雄的故事,各部又相互衔接,使全诗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机体。这部史诗长达21万多行,共2000万字。在我国搜集到的《玛纳斯》共有8部,这8部作品也主要是以玛纳斯及其子孙的业绩联系在一起而成为一部完整的英雄史诗的。[6](P100)这部英雄史诗,总体来看是各部相对独立的叙事结构,史诗的整体是一种并列的结构,而其情节结构同突厥语民族的英雄史诗相类似,其基本叙事框架也是:祈子——英雄特异诞生——苦难童年——少年立功——娶妻成家——外出征战——进入地下(或死而复生)——家乡被劫——敌人被杀——英雄凯旋(或牺牲)。即英雄诞生于世,经历了征战与地下的考验(英雄再生的象征),获得人生的启悟与事业的成功的半圆形结构。这种叙述方式或史诗的宏观结构在柯尔克孜族口头传统中,不仅属于像《玛纳斯》那样讲述数代英雄人物事迹的史诗集群,而且也属于数以十计的其他史诗作品,甚至也被哈萨克、维吾尔、乌兹别克、土库曼、卡拉卡乐帕克等其他突厥民族广泛采用。[4](P368)

与上述几部英雄史诗相比较,蒙族英雄史诗《江格尔》又有它独特的情节结构。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中没有统一的故事情节。以江格尔汗为首的宝木巴地方的勇士们,在这一章里同侵犯他们故乡的哈尔、黑纳斯的大军打仗,在那一章里却同威胁他们的掠夺者芒乃汗搏斗;在另一章中他们打败凶恶的敌人沙尔·古尔古,取得胜利。除少数几章外,《江格尔》的各章在情节上互不连贯,各自都像一部有独立情节的长诗,这些长诗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情节发展上的联系,而是作为一个个组成部分平行地共存在整个英雄史诗之中。这部史诗的总体情节结构是分散的、情节上独立的数十部长诗的并列复合体。[7](P99)为此,我们不妨把它称作为“并列复合型”英雄史诗。《江格尔》是以英雄人物为中心形成的作品,以江格尔汗为首的洪古尔、阿拉坦策吉、古恩拜、萨布尔、萨纳拉、明彦等人物及其英雄事迹始终贯串各个章节,这就使数十部长诗统一成为一部巨型英雄史诗,同时,每个独立的章节也都有其自成系统的情节类型,亦可称为珠串式结构。蒙古文《格斯尔》[8]引的情节结构也类似于《江格尔》,也没有统一各章的中心情节,各章的统一只在于几个共同的英雄人物身上。

通过以上各部史诗不同叙事结构的比较,我们可以发现,事实上,世界各民族英雄史诗的结构很复杂,不可能都成为一种类型。就一般而言,英雄史诗的结构总是包括情节安排和人物安排两个方面。但这两个方面的因素在不同的英雄史诗里所起的作用又往往不尽相同:许多民族的英雄史诗是以连续的故事情节为主线贯串而组成的,如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及上面我们论及的《罗摩衍那》和《格萨尔》那样,有统一的中心情节贯串始终;而有的英雄史诗则以英雄人物的活动为主线,并以分散的故事围绕而组成。就现存的世界各地区各民族的英雄史诗来看,后者为数不多,而《江格尔》和《玛纳斯》就属于后者,属于另一种类型的英雄史诗。《江格尔》长达十多万诗行,《玛纳斯》全诗二十多万行,它们是具有独特情节结构类型的长篇英雄史诗,它们的总体情节结构类型是许多独立情节的并列组合体。

针对中国少数民族的三大史诗各部和整个英雄史诗的基本情节,我们又可根据史诗母题系列的内容、数量和组合形式的不同,尝试着用史诗的母题系列类型对这些史诗的结构作另一归纳。

什么是史诗的母题系列呢?同民间故事一样,英雄史诗情节的最小单元应该是母题。但笔者认为,除母题这个最小的情节单元外,也可以采用比母题大的一种情节单元对英雄史诗进行分析,我们可以暂且把这种情节单元叫做特殊的史诗母题系列。史诗母题系列是英雄史诗情节的核心,每部英雄史诗的基本情节都可以分解为一个或若干个史诗母题系列。这种母题系列是英雄史诗所固有的成分,它有固定的内容和形式。最古老的单篇英雄史诗的基本情节很简单,只有一个史诗母题系列。这样一来,一个史诗母题系列,也就等于一部古老的单篇英雄史诗的基本情节。所以,以特殊的史诗母题系列为情节单元对史诗结构进行分析,也等于说是用古老的单篇英雄史诗的基本情节作为单位来分析史诗的结构。

我们以上根据史诗母题系列的内容、数量和组合形式的不同,把整个英雄史诗分为三大类型:

(一)单一情节结构的史诗

(二)串连复合情节结构的史诗

(三)并列复合情节结构的史诗

这三类史诗是英雄史诗三大发展阶段上的产物。最早产生的是古老的单篇英雄史诗,单一史诗母题系列构成了它的基本情节。归纳起来,单篇史诗可分为反映婚事(情事)斗争和描写征战两种基本情节。与之相应,便有了婚事(情事)母题系列(以A表示)和征战母题系列(以B表示)。希腊史诗一般采用单一情节结构的方式来叙述英雄的事迹,如《伊利亚特》所讲述的是希腊与特洛亚人之间10年战争中发生的故事。史诗从阿喀琉斯的愤怒开始叙事,集中叙述了10年战争中的最后50天所发生的事件,对于战争的源起、10年战争中所发生的种种事件,基本上采用倒叙手法加以补叙。其中《伊利亚特》的征战母题,即战争的源起又是由于婚事(情事)而引起的,那就是在特洛亚战争第10年,希腊英雄阿喀琉斯因为自己分得的女俘被希腊联军统帅阿加门农抢走。史诗的情节发展虽然以婚事(情事)为起源,但是它不属于基本情节,主要情节是以描写战争为主,所以属于单一情节结构。

有的史诗是在一部史诗中串连2个或2个以上的史诗母题系列而形成的,它有两种基本形式:一种是由婚事(情事)母题系列和征战母题系列相结合而组成(A+B或B+A),如《罗摩衍那》和《格萨尔》;另一种是2种征战母题系列的结合为核心形成的(B+B1)。当然,也有由这两种基本形式派生的,由两个以上的史诗母题系列构成的英雄史诗。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史诗母题构成的串连复合型史诗由于叙事方式的不同则又演绎出不同的叙事结构,如圆形的、半圆形的。

归纳起来,单篇史诗和串连复合型史诗有以下四种情节结构类型:(1)A;(2)B;(3)A+B……(或B+A);(4)B+B1。

并列复合型史诗《玛纳斯》、《江格尔》的各部的基本情节也可以被分为类似的4种结构类型。根据内容,我们可以把《江格尔》的故事分成前辈勇士的故事、江格尔及其勇士们的结义故事、江格尔及其勇士们的婚事故事以及《江格尔》及其勇士们的征战故事。以内容分类的这四大类与以情节分类的四个类型不同,这是两个不同角度的分类。不考虑内容,只根据形式而言,英雄们的结义与征战一样,是通过一场战斗来实现的。正如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在结义故事和征战故事中都有类似的打仗情节,都有类似的征战史诗母题系列,它们在情节结构方面属于同一类故事。此外,在江格尔的身世及其前辈勇士的故事中,主要描写的是婚事斗争和征战,其情节部分有的像婚事故事,有的却类似于征战故事。

总之,英雄史诗的四大类故事的基本情节,也都可以归纳为婚事(情事)斗争情节和征战情节两类。我们用史诗母题系列为单元,对史诗各部的上述两类情节进行进一步解剖后发现,其中又可演绎出不同情节结构类型的史诗。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英雄史诗的基本情节构造以及英雄史诗情节结构的基本类型,我们用拉丁字母A和B为史诗母题系列的符号来概括史诗的一般叙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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