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言”中发表的三部小说简论晚清小说观念的演变_小说论文

“宣言”中发表的三部小说简论晚清小说观念的演变_小说论文

由《申报》所刊三则小说征文启事——看晚清小说观念的演进,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晚清论文,小说论文,启事论文,观念论文,刊三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由于种种原因,古代通俗小说长期被视作“不登大雅”之物,其文学地位与社会地位均十分低下,就连小说作者自己,也鄙称小说编撰为“雕虫小技”,是为了“糊口”不得已为之的工作,每当作品编成,他们常常羞于署上自己的真实姓名,而代之以各类隐晦的字号,古代小说编撰,遂成为明清社会的一种灰色职业,这与明清诗文炽盛的结社、征稿、联咏、酬赠、唱和之风,恰好构成鲜明的对比。迄今为止,除了明末杭州小说家陆云龙,曾利用其书坊主的便利,为《型世言二集》登载过征求小说素材的广告(注:王重民《中国善本书目提要》“集部·总集”载,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明崇祯本《皇明十六家小品》附陆云龙征文启事两项,注明“见惠瑶章,在杭付花市陆雨侯家中,在金陵付承恩寺中林季芳、汪复初寓”,其拟刻之书及征文内容为:一、刊《行笈二集》,征名公制诰、奏疏、诗、文、词、启、小札;一、刊《广舆续集》,征各省直昭代名宦人物;一、刊《续西湖志》,征游客咏题、嘉隆后杭郡名宦人物;一、刊《明文归》,征名公、逸士、方外、闺秀散逸诗文;一、刊《皇明百家诗文选》,征名公、逸士、方外、闺阁成集者;一、刊《行笈别集》,征名公新剧、骚人时曲;一、刊《型世言二集》,征海内异闻。另复旦大学图书馆藏《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陆云龙序后亦有一则征文启事,所征求者有玉堂诰敕、经世奏议、大匠诗文、名公启札、名贤行实、宇内异闻等,并注明“惠我者邮掷武林花市峥霄馆陆君翼家下”。王重民先生谓“此风气不知始于何时,清初李渔、吕留良、张潮皆用此方法征稿”,但关于明清时期小说征文的资料,迄今未见。参王重民《中国善本书目提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陈庆浩《导言——一部佚去了四百年的短篇小说集《型世言》的发现和研究》,载“中国话本小说大系”《型世言》“前言”,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之外,我们尚未找到任何有关明清小说征文(即征求小说作品)的史料。

文献资料表明: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征文,约始于晚清时期的上海。上海乃近代中国的出版印刷重镇和经济文化中心,它与晚清小说的萌生、演进及出版传播诸环节,皆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譬如最活跃的小说出版机构(如申报馆、文宜书局、理文轩书局、上海书局、小说林、改良小说社、锦章图书局等)开设、经营在上海;最重要的小说刊物(如《新小说》、《绣像小说》、《新新小说》、《月月小说》、《小说林》、《小说月报》等)创办、发展在上海;最主要的小说作家(如李伯元、曾朴、吴趼人、陆士谔等)生活、工作在上海;最著名的小说作品(如《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文明小史》、《孽海花》、《新三国》等)亦编撰、出版在上海。凡此种种,均为小说征文的公开举办,提供了适宜的文化氛围与充足的物质条件。

一、第一次小说征文(1877)

第一次小说征文发生在光绪丁丑(1877)十月十七日,署名“寓沪远客”者,在《申报》登载广告“《有图求说》出售”,文云:

兹有精细画图十幅,钉成一册,名曰《有图求说》,托《申报》馆代售,每册收回工价钱三十文。但图中之人名、地名以及事实,皆未深悉,尚祈海内才人,照图编成小说一部,约五万字,限于十二月十五日以前,缮成清本,由《申报》馆转交。择其文理尤佳者一卷,愿送润笔洋二十元,次卷送洋十元,便即装印成书出卖,余卷仍发还作者,决不有误,惟望赐教为幸。

照图编撰小说,其形式类似于今天中小学生惯常的“看图作文”,不过,在晚清社会它尚属新潮,尤其是向全社会公开征求,更为罕见,《申报》特地为它配发了题为《书请撰小说后》的评论:

近来稗官小说几乎汗牛充栋,然文人同此心、同此笔而所撰之书各不相同,实足以开拓心胸,为消闲之一助。但所阅诸小说,其卷首或有图,或无图,从未专有图而无说者。兹见本报后寓沪远客所登之请撰小说告白,似即征诗征文之遗意,文人雅士于酒后睡余,大可藉此消遣工夫,行见奇情壮采奔赴腕下而诸同人又得击节欣赏矣。

单看这段评论,似乎舆论对本次征文颇为积极,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广告登出之后,申城“文人雅士”的反应极其冷淡,至十二月十五日期满时,竟止有一人应征。“寓沪远客”被迫于十二月十六日《申报》登载“《有图求说》宽期”的广告,称“前报《有图求说》一事,本限于十二月十五日以前,将所来之卷择其佳者,评定甲乙,即付酬金。兹因限期已至而所收之作,不过安闲先生一卷而已,无从比较,难定优劣”,“无奈宽期,拟于来年正月底为止,望远近诸君,如有所作,可届期速交,无再耽延,如过期交者,则弗收矣”云云。此后,征文的期限一再放宽,直到光绪戊寅(1878)四月二十一日,“寓沪远客”方才公布结果,该日《申报》载有“《有图求说》取列”的启事:

启者,前所请撰之小说,今仅收到安闲先生与蓬山居士两卷而已,俱未见甚佳,皆难刊印,惟依原白强分甲乙,以安闲先生为一,酬洋二十圆,蓬山居士居二,酬洋十圆,准于本月二十二日三点钟,在《申报》馆面交,届期莫误。此后,如有能撰得更佳而合刊印者,亦许酬谢,特此谨白。

本次征文前后历时半年多,却只收到两篇征文,最后不得不草草收场了事。事实上,“寓沪远客”的失败,是很容易理解的:在小说文本依然处于不登大雅之堂的时候,举办公开的小说征文,又怎能奢望其成功呢?

二、第二次小说征文(1895)

再来看第二次小说征文,光绪二十一年(1895)五月初二,《申报》登载“求蓍时新小说启”,文云:

窃以感动人心,变易风俗,莫如小说,推行广速,传之不久,辄能家喻户晓,习气不难为之一变。今中华积弊,最重大者计有三端,一鸦片,一时文,一缠足。若不设法更改,终非富强之兆。兹欲请中华人士愿本国兴盛者,撰著新趣小说,合显此三事之大害,并祛各弊之妙法,立案演说,结构成编,贯穿为部,使人阅之心为感动,力为革除。辞句以浅明为要,语意以趣雅为宗,虽妇人幼子,皆能得而明之。述事务取近今易有,切莫抄袭旧套,立意毋尚希奇古怪,免使骇目惊心。限七月底满期收齐,细心评取,首名酬洋五十元,次名三十元,三名二十元,四名十六元,五名十四元,六名十二元,七名八元。果有嘉作,足劝人心,亦当印行问世,并拟请其常撰同类之书,以为恒业。凡撰成者,包好弥封,外填姓名,送至上海三马路格致书室,收入发给收条,出案发洋亦在斯处。英国儒士傅兰雅谨启。

傅兰雅,英国传教士,曾任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翻译、上海格致书院董事,独力编辑出版《格致汇编》,并开办西学书店“格致书室”,对西学在中国的传播,贡献卓著。就有关记载来看,本次征文的应征情况,颇为令人满意,至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公历1896年1月13日),共收到小说一百六十二部,因为“作者过多”,举办者将原定的获奖人数从七名护增到二十名,“皆酬润资”,傅兰雅在该日《申报》登载启事“时新小说出案”(注:傅兰雅的征文启事,当时另曾刊载于1895年6月的《万国公报》,其“时新小说出案”启事,则刊载于1896年3月的《万国公报》,此资料来源为袁进《中国小说的近代变革》第四章“新与旧”,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公布了这二十位获奖人的名单,虽然其具体身份、所作小说篇目内容,今已难详知,但是,作为晚清新小说的早期得奖作者,我们应该记住他们的姓名:

茶阳居士五十元,詹万云三十元,李钟生二十元,青莲后人十六元,鸣皋氏十四元,望国新十二元,格致散人八元,胡晋修七元,刘忠□、杨味西各六元,张润源、□甘老人各五元,殷履亨、倜侬非常生各四元,朱正初、醒世人各三元,尘卓生、罗懋兴各二元,瘦梅词人、陈羲珍各一元半。

三、第三次小说征文(1904)

光绪三十年(1904)十月三十日,《申报》报载“上海商务印书馆征文”启事,称:“本馆创办教科书、《绣像小说》、《东方杂志》,以饷我同胞。幸蒙海内不弃,惟同人知识有限,深恐不克负荷,无以副四方之期望。拟广征艺文,以收集思广益之用”,所征之文,包括“国文教科书”、“小说”及“论说”三大类。

有关小说征文的文字,在本则启事中占据的篇幅最多,主要征求以下四类小说:1、教育小说,“述旧时教育之情事,详其弊害,以发明改良方法为主”;2、社会小说,“述风水、算命、烧香、求签及一切禁忌之事,形容其愚惑,以发明格致真理为主,然不可牵涉各宗教”;3、历史小说,“从鸦片战争起至拳匪乱事止,详载外人入境及各国致败之由,割地赔款一并述及,以明白畅快,能开通下等社会为主,然征引事实须有所本,不可杜撰”;4、实业小说,“述现时工商实在之情事,详其不能制胜之故,以筹改良之法”。

每类小说,均“用章回体,或白话,或文言,听人自便。先作数回,并用别纸将全书结构及作书宗旨暨全书约有几回,先行示及”;每篇字数,要求在“二万字以上”;奖金设置情况为:“第一名酬洋一百元,二、三名各五十元,四、五名各三十元,六名至十名各念元,十一名至二十名各十元,以下酬资,届时酌定,或送本馆书籍,如佳作甚多,酬资再行酌增”;“卷交上海美租界新衙门东首祥麟里间壁成字1364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卷面注明姓字、里居,务须详晰,愿用别号者亦可,但须与原局接洽,俾投递回信不致错误”,并承诺将从应征小说中,“选录佳作印行”。

启事原本声明:本次征文“年底截止,明年二月内选定名次,登报广告”,但遗憾的是,我们遍查光绪三十年(1904)、三十一年(1905)两年的《申报》,均未找到有关征文结果的资料,因此,商务印书馆举办的小说征文究竟收到多少篇来稿,其作者、作品之详细情况,皆不得而知。

四、由三次征文看晚清小说观念的演进

从1877年第一次小说征文,到1904年第三次小说征文,其间仅相隔27年。27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但是这27年,对于近代中国社会来说,却非同寻常,兹列举期间发生的重要政治、文化事件(注:本表资料来源为刘志琴主编《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变迁录》第一、第二卷,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

时间

事件

在华基督教会于上海举行第一次传教士大会:厦门成立“戒

1877

 缠足会”;由李鸿章及沈葆桢奏派福建船政学堂30名学生赴

 欧洲留学;“寓沪远客”在《申报》登载小说征文启事;

1878

 张焕纶在上海创办第一所民间新式学堂正蒙书院;

1879

 《申报》登载广告搜求《野叟曝言》小说;

1881

 李鸿章开办的北洋水师学堂正式招生;

1882

 同文书局在上海创立,购置石印机器12台,雇佣职工500名;

1884

 清政府对法宣战;《点石斋画报》创办;

1888

 科举考试实行改革,首次开设算学科目;

1889

 慈禧归政,光绪帝亲政;

1891

 同文馆毕业生为光绪帝教授外语;

1892

 通俗文学杂志《海上奇书》在上海创办,吴语小说《海上花列

 传》问世;

1894

 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中国惨败于东邻岛国日本,国人受到强

 烈震动;郑观应刊行《盛世危言》;

 康有为在北京创办维新报刊《万国公报》;强学会成立;英

1895

 国传教士傅兰雅在《申报》、《万国公报》刊登“求著时新

 小说启”;

1896

 维新运动时期影响最大的报纸《时务报》在上海创办;上海

 租界内外查禁淫秽小说;

1897

 商务印书馆成立;

 光绪“百日维新”;《天演论》全书正式出版;光绪皇帝下

1898

 诏废除科举制度,举国震惊;京师大学堂在北京创立;裘廷

 梁创办《无锡白话报》,白话文运动初露端倪;戊戌变法

 失败;

1899

 林纾译《巴黎茶花女遗事》由福建索隐书屋刊行;

1900

 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庚子事变爆发;

1901

 《辛丑条约》签订;安徽、浙江等省成立近代性质的藏书

 楼;《杭州白话报》创刊;

1902

 《大公报》在天津创刊;梁启超等人倡导“小说界革命”;

 《新小说》在日本横滨创刊;

 《绣像小说》在上海创办;《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

1903

 之怪现状》、《老残游记》、《孽海花》、《文明小史》等

 晚清小说先后发表;

1904

 《新新小说》创刊;商务印书馆在《申报》刊登小说征文启

 事。

如表所示:从缠足到天足,从私塾到学堂,从雕版木刻到铅石印刷,从宫廷邸钞到报刊杂志,从藏书楼到图书馆,从夜郎自大到惊醒觉悟,从闭关锁国到洋为中用,在这短短的27年中,中国社会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经历着由旧入新、从传统到近代的转变。古代小说自亦不例外。需要说明的是,从1877年至1904年,公开举行的小说征文活动,自不止三次,但本文所选取的这三次小说征文,因其时间坐标的特殊性,完全可以为考察晚清小说观念的演进,提供一条特殊的线索。

我们不妨先将第一、第二次小说征文略作比较:

其一、社会效应相差悬殊。第一次征文仅两人应征,而第二次征文则猛增到一百六十二人,由此数字,我们约略可以知道,中国文人对小说文体的兴趣在短短的十八年(1877至1895)中,有了何等惊人的变化。

其二、第一次征文的两名应征者“安闲先生”与“蓬山居士”,使用的都是化名,其风格亦和传统明清小说的作者名号十分一致。但第二次征文则不同,仅从现知的二十名获奖者来看,署真名者为十人,占总数的一半;其中的不少名字,诸如“望国新”、“格致散人”、“杨味西”、“醒世人”等,均带有颇为浓烈的晚清时代气息。必须指出的是,署真名还是署化名,这不仅仅关乎作者署名习惯的问题,其背后仍体现着小说社会地位的升降起落。

其三、两次征文的动机和目标,皆存在着质的区别。第一次征文,虽然“寓沪远客”未曾在启事中细说要求,但从《申报》所配发的时评,我们不难看出,他所征求的小说,其内容追求“奇情壮采”,其作用乃是供人“酒后睡余”消遣,可谓未脱传统小说的故事模式及价值取向;而第二次小说征文的举办者,则在广告中明确表示,所求小说为“时新小说”,其内容以反映中华三积弊、提出革新妙法为主,反对求奇求怪,落入俗套,其目的是通过撰写、传播“新趣小说”,达到除弊兴国。

傅兰雅的小说征文活动及其在启事中提倡的新小说观念,对晚清小说产生了直接而又深远的影响。

1、征文活动直接推动了当时的小说创作实践。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傅兰雅将应征作品出版的资料,但是,光绪丁酉(1897)詹熙《花柳深情传自序》,清晰、有力地表明了这种作用的存在:“英国儒士傅兰雅谓:‘中国所以不能自强者,一时文;二、鸦片;三、女子缠足。’欲人著为小说,俾阅者易于解说,广为劝戒。余大为感动,遂于二礼拜中,成此一书”,“然则予作此书,窃谓开风气之先,为暮鼓,为晨钟,一唯阅者能警觉否耳。”

2、傅兰雅将小说视为社会革新工具的观念,成为梁启超“小说界革命”的核心观点,翻开梁氏写于1897年的《变法通议·论幼学》文,其中论及“说部书”有云:“今宜专用俚语,广著群书,上之可以借阐圣教,下之可以杂述史事,近之可以激发国耻,远之可以旁及彝情,乃至宦途丑态,试场恶趣,鸦片顽癖,缠足虐刑,皆可穷极异形,振厉末俗,其为补益,岂有量耶”,两相对阅,其间之联系自不言而喻。

3、启事首创的“时新小说”、“新趣小说”等名词,成为晚清新小说的专称,也是各类新小说书刊广告的关键词。

很显然,从第一次小说征文(1877)到第二次小说征文(1895),中国小说的主流,开始由传统旧小说转变为晚清新小说,英国传教士傅兰雅,幸运地扮演了号手的角色,这一耐人寻味的事件,再一次显示了外国传教士在中国文化近代化进程中所起的独特作用。

而比较第二、第三次小说征文(1904),我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晚清新小说的成长脉搏;经过近十年的培育,新小说已渐趋成熟,其类别更为丰富,关注的对象也更为宽广复杂,“教育”、“社会”、“历史”、“实业”,乃是当时最受欢迎的小说内容,它们正好对应着世纪之交近代中国的社会热点问题;值得一提的是,第三则征文启事,还将“白话”作为语言要求之一提了出来,自1898年裘廷梁创办《无锡白话报》始,以倡导白话、开启民智为宗旨的白话推广运动,就在民间持续进行,从未中断,1901年创办《杭州白话报》、1904年创办《白话》、1907年创办《广州白话报》、1908年创办《白话小说》……,数量可观的白话文学刊物,又进一步增强了白话运动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最终彻底爆发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并由此改变了整个中国近、现代文学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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