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宋辽交聘中泛使概念的几点辨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几点论文,概念论文,宋辽交聘中泛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泛使是宋辽交聘中重要的使节,宋真宗以后,宋辽关系的每次重大变化,泛使无不率先斡旋其间,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泛使概念不仅是研究宋辽关系的重要问题,而且与中国古代外交制度的一些基本概念密不可分。20世纪40年代以来,张亮采先生的《补辽史交聘表》、聂崇岐先生的《宋辽交聘考》、傅乐焕先生的《宋辽聘使表稿》、陶晋生先生的《宋辽关系史研究》、陶玉坤先生的《辽宋对峙中的使节往还》等论著①,虽然对宋辽交聘使节作了较多的补考,但对泛使问题缺乏深入考察,代表当代宋代官制最高研究水平的《宋代官制辞典》也没有将泛使收录其中,中国大陆的《中国历史大辞典》、《汉语大词典》,及台湾的《大辞典》、《中文大辞典》等工具书,对泛使的解释与史实出入太大。有鉴于此,本文拟就对宋辽交聘中泛使的概念问题作一些探讨。
迄今为止,学术界对宋辽交聘中泛使概念的认识存在着以下三种说法。
第一,泛使是国信使的俗称。聂崇岐先生说:“普通聘问或有所报告要求于邻邦者,曰国信使,俗称泛使。”②《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卷》解释道:“国信使,官名;开宝八年(975)后,宋辽不断通使,其一般聘问往来或有求于对方者,称国信使,俗称泛使。”③ 新出版的《中国历史大辞典》与《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卷》的解释几乎相同:“国信使,官名;开宝八年(975)后,宋辽不断通使,其一般聘问往来或有求于对方者,称国信使,俗称泛使。”④
第二,泛使是一般的使节。《辞源》解释说:“泛使,一般的使节。与专使、特使相对。《宋史》三二九《王广渊传》附王临:‘嘉祐初,契丹泛使至,朝论疑所应’。”⑤ 台湾三民书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的《大辞典》解释云:“泛使,不定期而来的外国使臣,与特使、专使相对;《宋史·王广渊传》:‘嘉祐初,契丹泛使至,朝论疑所应。’”⑥ 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的《汉语大词典》解释道:“汎使,亦作泛使,宋代称派往他国临时办理事务的一般使节;宋邵伯温《闻见前录》卷四:‘熙宁七年春,契丹遣汎使萧禧来言代北对境有侵地。请遣使画。’”⑦
第三,泛使是渡海而来的他国使者。台湾中国文化学院出版部出版的《中文大辞典》解释说:“泛使,谓渡海而来之他国使者;《宋史·王临传》:‘嘉祐初,契丹泛使至,朝论疑所应’。”⑧
以上三种说法,似乎不无道理,但笔者翻阅了大量的文献之后,不敢苟同以上对泛使概念的解释。
一、泛使不是国信使的俗称,而仅仅是国信使中的一种使节
国信使的前身是信使,西汉时已经有之。史载:“汉高祖遣楼敬使匈奴结和亲约,此中国与北敌通使之始也。”⑨ 五代后晋出现了契丹国信使,天福三年(公元938年)十月,后晋高祖石敬瑭“以右金吾大将军马从斌为契丹国信使,考功郎中刘知新副之”⑩。后周也置契丹国信使,广顺元年(公元952年)二月,太祖郭威“以尚书左丞田敏充契丹国信使”(11)。
公元974年(宋开宝七年,辽应历六年)三月,宋辽交聘开始,双方的使节均以国信使为名。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十一月,宋朝“命秘书省校书郎、直使馆宋准假朝请大夫、少府监为契丹国信使”(12)。当时的宋辽交聘使节“以国信为名,未有贺正之目也”。宋太宗即位后,命冯正等人出使辽朝,将登基之事告诉辽朝,当时国信使中亦“未有告登宝位之名也”(13)。太平兴国二年(公元977年)十一月,宋太宗以监察御史李续假太府卿为契丹正旦使,“正旦之名始此”(14),正旦使亦名贺正使。澶渊之盟以后,伴随宋辽交聘制度的发展,国信使中使节的名称越来越多。宋真宗东封泰山,“遣秘书监孙奭特报”契丹。契丹“欲讨高丽,遣耶律宁持书”特告北宋,泛使到京师开封“自此始矣”(15)。景德二年(公元1005年)十月,真宗遣度支判官、太常博士周渐为契丹国主生辰使,国信使中的“生辰之名自此始”。不久,国信使中出现了“贺契丹国母生辰使”的名称。乾兴元年(公元1022年)二月,宋真宗驾崩,“遣内殿承制、门祗候薛贻廓,告哀契丹”,国信使中有了告哀使的名称。此后,宋真宗遣度支副使、礼部郎中薛田为契丹遗留礼信使,国信使中“于是有遗留礼物之名”。宋仁宗即位以后,命兵部员外郎、判盐铁勾院任中行出使契丹,“告皇帝初登宝位”,国信使中“于是有告登宝位之名”(16)称。天圣元年(公元1023年)七月,宋仁宗以户部郎中、直史馆刘锴为皇后回谢契丹使,工部郎中赵贺为皇帝回谢使,国信使中“于是有皇太后、皇后回谢礼物之名”(17)称。同年八月,宋仁宗以礼部郎中、知制诰张师德为契丹妻萧氏生辰国信使,国信使中的“契丹妻生辰专遣使始此”(18)。嘉祐三年(公元1058年),“契丹母萧氏卒”,宋朝遣朱处约为祭奠使,李师中为吊慰使。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宋徽宗命张舜民为辽国贺登位国信使,“自是使名益众矣”(19)。
我们从以上国信使种类不断增多的过程中可以看出,国信使是宋辽交聘中众多使节的总称。明朝徐一夔等人曾总结说:“宋使外国,谓之国信使。”(20) 辽朝遣往宋朝的各类使节也是总称国信使,宋人叶梦得记载道:“契丹馆于都亭驿,使命往来,称‘国信使’。”(21) 泛使仅仅是国信使中众多的使节名称之一。换言之,我们可以说泛使俗称为国信使,因为它是国信使中的一种使节;但决不能说“国信使,俗称泛使”,因为国信使是贺正旦使、贺生辰使、告登宝位使、告哀使、祭奠使、吊慰使、遗留使、泛使等众多使节的总称,作为包括众多使节总称的国信使,怎么能俗称泛使呢!《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卷》和新出版的《中国历史大辞典》等工具书中,“国信使,俗称泛使”的解释,是不妥当的。
二、泛使不是一般的使节,而是与一般使节不同的特别使节
我们不妨从两个层面考察这一问题。
(一)泛使不是一般的使节
聂崇岐先生曾把宋辽交聘中众多的使节分为:正旦使、生辰使、告哀使、遗留使、告登位使、祭奠使、吊慰使、贺登位使、贺册礼使、回谢使、国信使(俗称泛使)、答谢国信使等十二种(22)。毫无疑问,聂先生的这种分类法为深入研究宋辽使节奠定了基础。但是,当今学术界对泛使的认识仍停留在“一般使节”的传统结论上。史实上,泛使并不是一般的使节,请看以下宋朝人对泛使概念的相关记载。
首先,苏颂在宋神宗元丰年间撰写的《华戎鲁卫信总序》中说:“南北将命往还约束细大之务,动循前比,故次之以条例,凡此皆常使也,诞辰岁节致礼而已;至若事干大体,则有专使导之,故次之以泛使。”(23) (凡引文中的着重号系笔者所加,以下不再一一说明)这里的“南北”分别指北宋和辽,北宋为南朝,辽为北朝。宋朝人苏颂明确指出:宋辽交聘中的贺生辰使、贺正旦使、贺册礼使等等,只不过是“诞辰岁节致礼”的一般使节,谓之“常使”;关系到宋辽双方“大体”的重要事务,“则有专使导之,”所以遣特别使节泛使,谓之“专使”。由此可见,泛使是和一般使节不同的特别使节,宋朝人称其为专使。
其次,右正言邹浩在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二月写给宋哲宗的奏疏中说:“臣伏闻曾旼往界首接伴北使,与之纷争,累日方决,终不能夺北使之议……旼等曾不审处于未见北使之前,而乃轻发于已见北使之后,此何谓也?又况泛使实与常使不同,既未知其的为何求而来,正頼接伴豫以道理处之,使不能妄有生事之渐”。(24) 这里的“北使”,是指辽朝的使节。邹浩的话明确地告诉我们,宋辽交聘中的泛使是与常使不同的特别使节,而不是一般的使节。
其三,接伴辽国泛使曾旼等人,在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六月给宋哲宗的上奏中也说:“新修《国信敕令仪制》等,其中条例不无增损,而事干北人者,恐难改革。又泛使往来虽系不常,而新令条目,元不该及。乞下元修官审照旧例刊除,略加添修。”(25) 这里的“北人”指的是辽朝人。曾旼的这段奏文又进一步告诉我们,宋辽交聘中泛使是往来不常的专使。
其四,宋朝人晁说之认为,泛使是辽朝每隔十年或二十年前来要挟宋朝的特别使节。他记载说:“彼往时所谓刘六符者,有古燕男子之风,尝为其国谋主谓曰:大辽虽与中国通和,要当十年、二十年必以事挠之,使中国知吾非怯而忘战者,中国常惴惴不自德于岁币,则大辽常有中国为之奉矣。今彼二十年间,必遣泛使有要于朝廷者,六符之谋行也。”(26)
在晁说之看来,辽朝泛使决不是一般的使节,而是向宋朝挑起事端的特别使节。辽朝每隔十年或二十年遣泛使要挟北宋就是采用刘六符的计谋。
其五,在宋朝著名史学家李焘、陈钧等人的笔下,辽朝泛使也不是一般的使节。澶渊之盟后,由于辽朝泛使的几次入宋,不是索要钱财土地就是求皇帝的画像,所以,宋朝上至皇帝下至士大夫,人人畏惧泛使。宋神宗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二月,辽朝泛使尚未到开封,北宋的“士大夫已汹汹”(27)。辽朝抓住宋朝人的害怕心理,动辄声言要遣泛使。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闰四月,王安石竭力劝宋神宗改变这一状况。李焘对此记载道:
王安石言……缘契丹习见朝廷惮其泛使,故每言难免往复,今明许其来,来有何伤?上以为然,诏雄州牒涿州如安石言。既而复令进呈牒本,谓安石:“彼若果遣泛使来当如何?”安石曰:“彼以我为惮其泛使,今示以无所惮,彼或不遣;示以惮遣,则其来决矣。泛使于我何苦而惮其来也!”上曰:“来此偃蹇不去如何?”安石曰:“乡者萧禧来,陛下两开天章阁议事,又连遣使就商量地界,乃所以长其偃蹇。今若复遣泛使来,待彼说一句即答一句,若不说即勿语,或不肯去,即厚加馆饩节次,牒报契丹,彼亦无所发怒,何由使至交兵?”(28)
从李焘记载中可见看出,王安石竭力主张向辽朝示意不怕其派遣泛使。但由于宋神宗的妥协退让,宋朝害怕辽泛使的状况始终没有改变。在外交策略上,辽朝对宋朝常采用以泛使斡旋和军事压力相结合的战略。宋徽宗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三月,辽朝泛使萧保先、牛舒温等入宋“为夏人请地,时边报称北境点集甚急,泛使至馆,人情汹汹”(29)。试想,假如泛使是一般的使节,宋朝能“人情汹汹”吗?
(二)泛使在宋辽关系中的重要作用
宋辽交聘中众多的使节,如果以派遣的目的为线索划分,可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两国礼尚往来的一般使节,即常使。其主要包括每年正旦向对方皇帝、皇太后或皇后祝贺节日的贺正旦使,向对方皇帝、皇太后或皇后祝贺生辰的贺生辰使,祝贺对方新皇帝登位的贺登位使,将本朝新皇帝登位消息告诉对方的告登位使,祝贺对方皇太后受册封的贺册礼使;祭奠对方皇帝或皇太后逝世的祭奠使,吊慰对方皇太后或皇帝逝世的吊慰使,及将本朝皇帝驾崩或皇太后逝世消息告诉对方的告哀使,把本朝逝世皇帝或皇太后部分遗留物馈赠给对方的遗留使,答谢、答聘对方赏赐或吊唁等礼遇的回谢使等等。这些使节用宋人苏颂的话说是“皆常使也,诞辰岁节致礼而已”(30)。第二类是商议重大事务的特别使节。主要指泛使、横使、报聘使、审行商议使等。第二类使节与宋辽关系的重要变化密切相关,尤其是泛使,澶渊之盟以后宋辽关系的每一次重大变故,泛使无不率先斡旋其间,起着重要的作用,请看以下史实。
宋仁宗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辽朝乘宋与西夏战争连败之机,遣泛使萧英、刘六符致书宋朝,索求五代后周世宗收复的关南十县之地,“且问兴师伐夏及沿边疏浚水泽、增益兵戍之故”(31)。与此同时,辽朝还采用刘六符的计谋,“聚兵幽、涿,声言欲入寇”(32)。在辽朝泛使萧英等人的斡旋恐吓和军事压力之下,宋朝派遣富弼出使辽朝。双方交涉之后,宋朝以每年增加绢十万匹、银十万两予辽为代价,换取了辽朝对西夏的“不结盟政策”。
宋神宗熙宁七年(公元1073年)三月,辽朝以宋人“深越封陲”侵入蔚、应、朔三州界内为由,遣泛使林牙和萧禧前“来致书”,要求重新划分宋辽“蔚、应、朔三州地界”。宋神宗面谕辽朝泛使萧禧等使者道:“此细事,疆吏可了,何须遣使?待令一职官往彼计会,北朝一职官对定。”(33) 不久,泛使萧禧返回辽朝。此后宋辽进行了多次谈判,但双方仍争执不决,辽朝坚持以蔚、应、朔三州分水岭为界,并以兵侵入代州相威胁。
熙宁八年(公元1074年)三月,辽朝再次遣泛使林牙和萧禧致书于宋朝,催促“早委边臣,各加审视”(34),商定地界。泛使萧禧等人到京师开封以后,“久留不肯还”,以此给宋朝施加压力。宋神宗以沈括为报聘辽国信使。沈括临行前“于枢密院阅案牍,得契丹顷岁始议地畔书,指以古长城为分,今所争乃黄嵬山,相远三十余里”(35)。在谈判中,沈括根据宋朝的图籍档案,力争以黄嵬山脚为界,拒绝以分水岭划界。经过多次谈判,辽朝放弃了黄嵬山,争到了天池等地。此后,宋神宗以韩缜等人与辽朝交涉商议,最终宋朝让步,双方以分水岭划界。按照制度,辽朝的“使者留京不过十日”,而泛使萧禧与宋朝的韩缜等人争论地界“或至夜分,留京师几一月”(36) 才返回辽朝,对宋朝的让步起到了重要威胁作用。
哲宗亲政以后,宋朝对西夏采用攻打开边政策。西夏向辽朝求援。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三月,辽朝以“西人煎迫”(37) 为由,遣泛使萧德崇和李俨入宋,“为夏国游说息兵及还故地”(38)。宋朝为了对付泛使萧德崇和李俨,专门设置了“馆伴辽国泛使所”(39)。泛使萧德崇和李俨以久留住京师开封不返回相威胁,宋辽双方经过多次谈判,结局仍以宋朝妥协同意罢兵而告终。辽朝泛使萧德崇和李俨“留京师凡三十七日乃归”(40),对迫使宋朝中止开边计划,无疑起到了重要作用。
宋徽宗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北宋与西夏战争取得了青唐战役决定性的胜利,西夏向辽朝求援。同年四月,辽朝“遣其签书枢密院萧良来为泛使”,指责宋朝“出兵侵夏国”,且言“大辽以帝妹嫁夏国主,请还所侵地”,蔡京“谓辽书悖慢”。五月,宋徽宗以林摅为报聘使,蔡京欲开边衅,密谕林摅激怒辽主。翌年三月,辽朝再次“遣泛使同平章事萧保先、牛舒温来为夏人请地”,并以大兵压境威胁宋朝。辽朝泛使至京师开封,宋朝大臣“张康国、吴居厚、何执中、邓洵武皆谓势须与北境交通”(41)。宋、辽泛使多次交涉以后,宋朝与西夏通好。泛使又一次在迫使宋朝终止对西夏开边计划的实施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总之,无论宋朝人文献的直接记载,还是泛使在宋、辽、西夏三国外交关系中的重要作用,均说明了宋辽交聘中的泛使不是一般的使节,而是与一般使节相对的特别使节。台湾三民书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的《大辞典》和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的《汉语大词典》等工具书,把泛使解释为“一般的使节,与专使、特使相对”,或“宋代称派往他国临时办理事务的一般使者”的说法,都是错误的。
老一辈史学家聂崇岐先生曾对宋辽使节出使路线作过深入的考证:“辽使入宋自白沟起,南行为雄州,再南经莫州……而至东京”;“宋使入辽,自白沟起,北行为新城县,再北经涿州……遂至炭山”(42)。孙冬虎先生在《宋使辽境经行道路的地理和地名学考察》一文中,对宋辽交聘的交通路线和道路作了更深入的考察(43)。这些研究成果表明:宋辽交聘中使节往来走的是陆路,而不是渡海,限于篇幅,本文不作赘述。
三、横使与泛使是同一种使节
学术界对宋辽交聘中横使的研究甚少。史实上,横使和泛使是同一种使节,都是指国信使中的特别使节。
横使的“横”字,和宋真宗赵恒的“恒”字有同音之讳(44)。历宋真宗一朝,宋辽交聘的特别使节,不称横使,而称泛使,史载:“真宗与北蕃谋和,约以逐年除正旦、生辰外,彼此不遣泛使。”(45)
宋仁宗统治时期,对宋辽交聘中的特别使节,有称泛使的,也有称横使的,即使同一种文献对同一批特别使节的称呼记载也不一样,时而称“泛使”,时而又谓之“横使”。《宋史·王临传》载:
嘉祐初,契丹泛使至,朝论疑所应,临言:“契丹方饥困,何能为?然《春秋》许与之义,不可以不谨。彼尝求驯象,可拒而不拒;尝求乐章,可与而不与,两失之矣。今横使之来,或谓其求圣像,圣像果可与哉?”朝廷善其议。(46)
显然,这里的“泛使”和“横使”,都是指辽朝派来求宋仁宗画像的耶律防等特别使节,《宋史》作者脱脱等人叙述时使用的是“泛使”,而北宋人王临上言时使用的是“横使”。毫无疑问,“泛使”和“横使”是同一种使节,指的都是辽朝的耶律防等人。
宋神宗统治时期,上自皇帝下至大臣,称特别使节为横使者更为普遍。熙宁八年(公元1074年)四月,辽朝泛使萧禧等再次入宋。宋神宗在赐给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的手诏中说:
朝廷通好北朝几八十年,近岁以来,生事弥甚,代北之地,素有定封,而辄造衅端,妄来理辨,比敕官吏,同加案行,虽图籍甚明,而诡辞不服。今横使复至,意在必得。朕以祖宗盟好之重,固将优容,敌情无厌,势恐未已,万一不测,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询故老,卿夙怀忠义,历相三朝,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其所以待遇之要、御备之方,密具以闻,朕将亲览。(47)
宋神宗手诏中称辽朝特别使节萧禧等人为“横使”。大臣韩琦在给宋神宗的密奏中也称萧禧等人为“横使”。他说:辽朝“屡遣横使,以争理地界为名,观我应之之实如何耳。”另一大臣富弼在给宋神宗的密奏中,同样也是称萧禧等特别使节为横使。他说:“今衅端已成,代北各屯兵马境上,争议逾年未决。横使再至,事归朝廷。”(48)
从以上文献记载中可以看出,横使与泛使是同一种使节,我们从现存的文献中还可以列举出很多例证,恕不赘举。横使的“横”字,有其特殊的含义。宋人张邦基的《墨庄漫录》载云:“自汉后十年,唯韩退之之于文,李太白之于诗,亦皆横者。”(49) 这里“横”字的含义是“不寻常”、“特别”之意,宋辽交聘中“横使”的“横”字,亦取其义。横使的概念是不寻常的、特别的使节,与泛使的含义是一样的。
一言以蔽之,宋辽交聘中“泛使”的准确概念应解释为:与一般使节不同的、“往来不常”的特别使节,和横使是同一种使节,即宋朝人文献中记载的“专使”。
注释:
①聂崇岐:《宋辽交聘考》,《燕京学报》第27期,1940年6月;傅乐焕:《宋辽聘使表稿》,《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4本,1949年;张亮采:《补辽史交聘表》,中华书局1958年版;陶晋生:《宋辽关系史研究》,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6年版;陶玉坤:《辽宋对峙中的使节往还》,《内蒙古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
②《宋辽交聘考》。
③《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4年版,第281页。
④《中国历史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版,第1799页。
⑤《辞源》,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739页。
⑥《大辞典》,台北三民书局股份有限公司1985年版,第2593页。
⑦《汉语大词典》第5本,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0年版,第929页。
⑧《中文大辞典》第19册,台北中国文化学院出版部1968年版,第154页。
⑨谢维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六四《国信使》,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⑩《旧五代史》卷七七《晋书·高祖纪三》,中华书局1986年标点本。
(11)《旧五代史》卷一一一《周书·太祖纪二》。
(12)《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一之一,中华书局1997年影印本。
(13)《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六四《国信使》。
(14)潘自牧:《记纂渊海》卷三三《国信使》,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5)魏泰:《东轩笔录》卷一五,中华书局1983年标点本。
(16)《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六四《国信使》。
(17)《记纂渊海》卷三三《国信使》。
(18)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下简称《长编》)卷九九,乾兴元年八月壬寅,中华书局1979、1985、1992年标点本。
(19)《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六四《国信使》。
(20)徐一夔等《明集礼》卷三二《遣使·总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1)叶梦得:《石林燕语》卷七,中华书局1984年版。
(22)《宋辽交聘考》。
(23)苏颂:《苏魏公文集》卷六六《华戎鲁卫信总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4)《长编》卷五○六,元符二年二月丁酉。
(25)《长编》卷五一一,元符二年六月己丑。
(26)晁说之:《景迂生集》卷二《朔问下》,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7)《长编》卷二五○,熙宁七年二月乙亥。
(28)《长编》卷二六三,熙宁八年闰四月丙申。
(29)陈钧:《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七,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0)《苏魏公文集》卷六六《华戎鲁卫信总序》。
(31)《辽史》卷一九《兴宗纪二》,中华书局1974年版。
(32)《长编》卷一三五,庆历二年三月己巳。
(33)《长编》卷二五一,熙宁七年三月丙辰、癸亥。
(34)《长编》卷二六一,熙宁八年三月庚子。
(35)《长编》卷二六一,熙宁八年三月辛酉
(36)《长编》卷二六二,熙宁八年四月丙寅。
(37)《长编》卷五○五,元符二年正月丙寅。
(38)《长编》卷五○七,元符二年三月丙辰。
(39)《长编》卷五○七,元符二年三月己未。
(40)《长编》卷五○九,元符二年四月辛卯。
(41)《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七。
(42)《宋辽交聘考》。
(43)孙冬虎:《宋使辽境经行道路的地理和地名学考察》,《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4年第4期。
(44)陈垣:《史讳举例·宋讳例》,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25页。
(45)《东轩笔录》卷一五。
(46)《宋史》卷三二九《王广渊传》附王临传,中华书局1977年版。
(47)《长编》卷二六二,熙宁八年四月丙寅。
(48)《长编》卷二六二,熙宁八年四月丙寅。
(49)张邦基:《墨庄漫录》卷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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