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路径依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路径论文,中小企业论文,战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小企业的成长路径是依赖于其战略选择的。许多中小企业的研究文献认为，中小企业的核心优势在于经营机制和组织结构调整的灵活性，因此应该根据外部环境，尤其是所处行业的竞争状况来设计和制定发展和成长战略。而根据资源基础论的观点，企业的战略选择主要取决于其内部资源，拥有有价值的、难以模仿和替代的资源的企业将表现出不同的成长方式，也将更具有竞争优势。那么，就我国的中小企业而言，哪些因素将会对其成长战略的选择产生重要的影响？进一步地，中小企业战略制定和选择的过程是完全取决于外部环境的变化，还是如资源基础论所预言地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企业所拥有的异质性资源？我们将使用企业层面数据，运用实证研究的方法对上述问题进行分析和探讨。
一、文献回顾
中国的中小企业有着独特的管理和组织优势。例如，中小企业安排和组织生产经营活动的灵活性较强，在市场变化时调整生产结构和组织结构的能力较强；大多数的中小企业的所有权结构得到了优化，企业治理中的代理成本较低，吸纳民间资本的能力较强；中小企业的社会负担相对较轻，企业内部的富余人员相对较少。这些优势为中小企业未来的成长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潘镇、鲁明泓，2003）。
对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决定因素和行为模式的研究，是战略管理的重要内容。传统的战略研究多从外部环境和产业环境分析企业战略形成的影响因素，如Bahrami（1992）和Tushman等（1986）认为，企业战略的选择是对外部环境变化的一种适应性反应，外部环境因素包括消费者偏好、产业边界、行业竞争态势、技术创新等。Porter（1980）提出了“五种竞争力量图”，试图从行业竞争的角度出发，分析处于特定行业内企业所面临的竞争压力和战略选择，并得出结论：市场竞争中“最强的一种或几种力量对战略的形成起着关键性的作用”。Weick等（1979）从战略选择与外部环境之间互动关系的角度出发，探讨了企业战略随着外部机遇和挑战的变化而调整的可能性。传统的战略管理试图从外部和产业环境的角度研究企业成长战略的形成和变革，它们的潜在信念是以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为基础的。新古典经济学将企业视为一种投入产出的“黑箱”，企业是同质的，并不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因此，传统战略理论在进行战略分析时，很自然地将企业作为一个整体来观察其外部的市场和产业，并认为企业战略是外生的，行业的吸引力和环境适应性是企业战略形成和竞争优势的来源。
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Penrose等为代表的资源基础论（RBV）质疑了新古典经济学的观点。资源基础论认为，企业的功能在于“获取和组织人力和非人力资源以赢利性地向市场提供产品和服务”（Penrose，1959）。企业是异质性资源的集合体，Wernefelt（1984）从内部资源的角度出发分析和解释了某些企业成功的原因。Barney（1986）的研究结果显示，企业所具有的资源和能力是企业保持产品差异性的主要原因。Barney（1991）和Heeley（1997）进而认为，保持企业可持续竞争优势的资源应该是稀缺的、有价值的，不易模仿的。Hrebiniak等（1985）认为，组织决策的有效性是组织结构、决策过程和外部环境的函数，企业不仅要适应外部环境变化，还要努力地突破外部因素的约束使企业处于有利的竞争地位。根据资源基础论的观点，企业并不是一个“黑箱”，而是资源组合的有机体，其竞争优势依赖于企业的异质性的、高效和难以模仿的专有资源。因此，企业成长战略的选择过程是内生的，并表现出路径依赖（Path Dependence）的特征。
二、研究设计与假设
为了研究中小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影响因素，我们建立了一个企业规模扩张战略的选择模型，在理性化的假设下，当扩大现有产品生产规模的预期利润更高时，企业将会选择扩大生产规模，同样，当缩小现有产品生产规模能够使企业获得比扩大现有产品生产规模更大的预期利润时，企业将会选择缩小生产规模。
企业的战略制定和形成的过程是自我选择的，是衡量内外部优劣势后使企业未来价值最大化的行为（Shaver，1998）。但是，相关的研究结果显示，大企业的战略选择往往会受到其他因素（如公共关系、行政干预、媒体介入等）的影响，这使得大企业在发展过程中表现出一定的制度惯性，从而影响它们基于价值最大化的战略选择的可靠性。Ouinn（1980）认为，制度惯性会使大企业趋于保持战略的稳定性，从而降低根据内外部因素进行调整的频率。相对于大企业，中小企业在战略制定过程中受其他因素的影响较小，它们在战略制定时往往更多地是受追求价值最大化的动机所驱动，因此也更接近理性化的假设。
影响中小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可能因素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外部环境因素，包括总体经济状况、行业竞争态势等，其中相对重要的是行业竞争力量。二是企业所拥有的各种资源因素。由于企业所拥有的资源是多维度的，其中有些是隐形和难以测量的，这就给我们的实证研究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在相关的国际和企业竞争力研究方面，世界经济论坛（WEF）从1979年开始，每年根据其设立的指标体系对全球各国的国际竞争力状况进行衡量和排位，其中的指标非常全面和繁杂，但多为从宏观和整体的角度进行评估。中国企业联合会课题组（1999）从1996年开始对我国企业竞争力进行指标设计和分析，并据此进行行业和企业层面竞争力的衡量。该评价体系满分为1000分，其中定量指标占72％，定性指标占28％，指标内容划分为经济效益、财务状况、管理水平、科技进步、职工素质、对外开放程度和社会效益等7个部分。
考虑到指标的差异性和可比较性，并根据先前相关研究的成果，我们提取了以下的指标。从理论上分析，这些因素将对中小企业成长战略的选择产生重要的影响。
（1）税后总资产收益率（ROA）。我们将税后总资产收益率（ROA）作为企业现时赢利能力和财务资源的衡量指标。ROA=（税后净利润）/（企业的平均总资产），其中，税后总利润为企业当年完税后的利润；平均总资产为企业年初和年末总资产的算术平均值。从理论上分析，企业的赢利能力越强，预示着企业管理和组织更大规模生产的能力越强，或者获得低成本资金的能力越强，企业将更有可能扩大生产规模。
（2）供货履约率（SUP）。企业按时完成供货合同的比例，可以反映企业安排生产、后勤运出的能力和履行合同的可信度。企业供应履约能力越高，表明其组织生产和后勤保障的能力越强，同时在下游企业或消费者心目中的诚信度越高，企业选择生产规模扩大的可能性越大。
（3）产品质量水平（QAL）。企业产品所达到的质量水准，它反映了企业进行质量管理和生产控制的水平。我们将产品质量按不同水平进行划分，并赋予一定分值，其中，国优的为5，省优的为4，出口免检的为3，合格的为2，常有退货的为1。产品质量越高，将会向市场传递有利于企业的信息，较高的产品质量会为企业及产品树立较高的声誉。较高的质量水平和市场声誉有助于企业扩大生产规模，以取得更大的市场份额。
（4）员工文化水平（EDU）。即企业员工总体接受教育的状况和人力资源管理的水平。我们用大专（含以上）文化职工人数比例作为替代变量，其中，10％以上的为4分，5％～10％的为3分，1％～5％的为2分，1％以下的为1分。员工的整体素质越高，表明企业的人力资源状况越好，企业进行管理和生产活动的效率会越高。从理论上分析，员工素质与扩张战略选择的可能性应呈现正相关关系。
（5）自主开发能力（SEL）。我们将具有自主开发能力企业的SEL数值设为1，反之为0。从理论上来说，自主开发能力越强，企业所具有的产品和工艺创新能力越强，企业具有的潜在发展能力也越高，企业越有可能选择生产规模的扩大。
（6）政府扶持水平（GOV）。由于企业与行政和行业管理部门的议价能力的不同会造成了企业所得到的扶持水平的差异，我们将扶持水平作为议价能力的替代指标。政府对企业的扶持，主要体现在税收优惠、行业准入、项目审批、资金借贷支持等方面。我们将扶持水平划分为4种等级，并赋予相应分值，其中，政府予以很好扶持的为4，较好扶持的为3，扶持一般的为2，扶持较差的为1。政府的扶持水平越高，企业的得到的优惠会越大，那么扩大生产规模的可能性也会越大。
（7）外部环境（EXT）。即企业所面临外部环境的基本状况。由于各细分行业竞争态势测量的复杂性，我们将企业对行业发展和竞争状况的评价作为外部环境的替代变量，并将评价按1～5打分，其中，1表示非常不利，2表示不利，3表示一般，4表示有利，5表示非常有利。
此外，我们将总资产的对数ln（ASS）作为控制变量。选择它的原因在于，当企业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时，企业基于自我选择的收缩战略将会受到沉淀退出成本的约束（Quinn，1980）。
在因变量的选择上，虽然企业战略选择的预期利润增量难以直接观测到，但企业的战略选择行为是可以直接观测到的，因此我们采用两分法，将采取扩张战略企业的因变量（STR）数值设定为1，其他的为0（由于转产是缩小规模的极端形式，我们将转产企业的因变量值也设为0）。
我们在表1中列出了解释变量所代表的含义及假设关系。
表1 战略选择的影响因素与假设
三、样本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在以上的研究框架下，我们设计了相应的调查表，对中小企业发展状况较好的江苏省苏州市的部分中小企业进行了问卷调查，同时结合对重点企业的访谈，搜集到了与研究目的相关的微观层面的资料和数据。利用采集到的横截面数据，我们将运用计量经济模型对影响战略选择的因素进行回归分析。
我们对苏州市的中小工业企业的调查时间从2001年5月至2001年11月，历时近半年。调查共发放问卷表512份，收回461份，经过筛选，剔除了无效问卷137份。因此，本项研究的有效样本为324家，占回收问卷总数的70.28％。
我国对企业的划分主要是依照1988年颁布的《大中小工业企业划分标准》及1992年颁布的补充规定，但由于制定的年代已久，而且标准不一，上述标准已经不能适应我国企业发展实践的要求，因此各地在具体执行时大多没有机械地沿用。2003年，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等4部委联合发布了《中小企业标准暂行规定》（注：见国经贸中小企[2003]143号文《关于印发中小企业标准暂行规定的通知》。），对企业的划分标准重新进行了修订。新标准规定，中小工业企业须符合以下条件之一，即职工人数2000人以下、销售额30000万元以下和资产总额为40000万元以下。尽管我们企业样本的收集是根据当时当地经济管理部门对企业的划分原则，但即使按照新标准衡量，绝大多数的有效样本依然属于中小企业范畴。采用一个地区的样本会避免由于对企业划分标准的不同而产生的差异性。
（1）324家企业的行业分布。有效调查样本的行业分布参见表2。从表2中不难发现，我们所研究的中小企业样本大都集中在纺织、轻工和机械等进入壁垒低、劳动密集型、技术含量低、具有当地传统优势的行业，这与目前我国中小企业的行业分布状况相吻合。
表2 样本企业的行业分布
（2）324家企业的总资产和销售额指标分布。我们分析了样本企业2000年的资产和销售额数值，数值的分布如表3和表4。无论从资产额还是从销售额来看，样本企业的规模普遍较小，其中资产额在5000万元以下的占了77.16％，销售额在5000万元以下的占了69.81％，资产额和销售额高于1亿元的只有10％左右。
表3 样本企业的资产额分布
表4 样本企业的销售额分布
注：N.A.表示未获得数据，下同。
（3）324家企业的改制时间。即使对一些开始并不是私人所有制的中小企业，它们也通过各种方式完成对企业所有制形式的转变，其中1997～1999年是转制的高峰期，在这两年内有近45％的样本企业进行了所有制改革（见表5）。
表5 样本企业的改制年代分布
（4）324家企业的所有制类型。目前苏州市的中小企业以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合作制企业为主要类型，这两种类型的企业约占了所有样本企业的80％（见表6）。
表6 样本企业的所有制类型分布
此外，我们还考察了各行业样本企业的总资产和职工人数的情况，相关的结果参见表7。
表7 样本企业分行业总资产和职工人数的描述性统计
因此，从行业、规模、所有权结构，类型等方面来看，本文所研究和分析的中小企业样本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
四、分析结果与讨论
我们用Logit模型估计了战略选择和各影响变量间的关系，各影响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见表8。从表8中可以发现变量间的相关系数不高，因此在回归估计时不会出现多重共线性的问题。模型分析的结果见表9。
表8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系数矩阵
注：N，Mean，s.D.分别表示有效数据、平均值、标准差。
表9 影响战略选择的决定因素[因变量：Prob（STR＝1）]
注：1.括号内数值为标准误差；
2.*表示在1％水平上显署，**表示在5％水平上显著；***表示在10％水平上显著。
在表9中，我们首先估计了外部因素和控制变量对成长战略选择的影响，从列一中可以发现，中小企业的战略选择是灵活的，它们受外部环境的影响较大。在列二中，我们引入了资源变量，其中发现变量SUP的系数为负，且显著性水平不高。在第三列中，我们剔除了变量SUP，剩余的6个解释变量对因变量均呈现出显著的相关关系。
，所以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Prob（STR＝1）对变量的偏导数随着变量系数的增大而增加。由于Logit模型中的系数并不能表示边际影响，因此在对结果进行分析时，需要对该系数进行相应的转换。
通过经济计量分析，并结合变量的含义，我们可以发现：
（1）ROA对Prob（STR＝1）有着显著的影响。ROA的系数在第二和第三列中分别为5.239和4.873，并且都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现时赢利水平和财务资源水平高的中小企业更愿意扩大现有产品的生产规模，以期通过扩张谋求更快速的成长，而对于赢利水平较差，难以获得低成本资金的企业，它们将会考虑缩小生产规模，甚至退出原来的行业。在第三列中，企业的ROA每提高1％，选择扩大生产规模战略的可能性将增加0.83％。
（2）QAL对Prob（STR＝1）也有着显著的影响。在第二和第三列中，QAL的系数为正，分别为0.546和0.323，且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企业的质量水平越高，组织和控制生产的能力越强，产品在市场中的声誉越高，企业更有可能利用这种优势扩大生产规模。在第三列中，质量水平每提高一个档次，企业选择生产规模扩张战略的可能性将增加5.50％。
（3）EDU的系数在第二和第三列中同样为正，并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企业员工的整体素质与扩张战略选择的可能性中存在着正相关关系。在第三列中，企业员工的文化素质水平每提高一个档次，扩张战略选择的可能性将增加5.48％。
（4）SEL是企业所具有的自主研究和发展的能力。在第二、第三列中，SEL的系数分别为0.423、0.36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研发能力越强，中小企业的规模扩张可能性越高，由此可见研发能力对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重要性。
（5）政府的支持（GOV）是影响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另一个重要因素。GOV的系数在两列中分别为0.460和0.435，并且呈现出较高的显著性。这说明了公共议价能力对中小企业战略选择的重要影响。
（6）从理论上很难对SUP的系数为负作出合理的解释。造成这种现象的可能原因是目前中小企业普遍重视业务交往中的信誉，使得SUP已经不再成为影响战略选择的重要因素。
在对各列EXT系数的比较后可以观察到，在第一列中，EXT的系数为0.818，在第二和第三列中，EXT的系数分别为0.768、0.805。可以认为，在考虑了资源变量后，外部因素对企业战略选择的影响程度将有所降低。
五、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对样本企业的问卷调查，并运用一定的统计分析方法，发现影响中小企业成长战略选择的主要有外部环境因素、赢利水平、产品质量水平、员工文化水平、自我开发能力、政府扶持水平等，以上因素与生产规模扩张战略选择的可能性呈显著的相关关系。
外部环境对战略选择的显著性影响说明，由于规模、历史等原因，行业内的发展及竞争状况的确对中小企业的成长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同时，我们也发现，企业所拥有的资源对其战略选择有着显著的影响，外部环境对战略选择的影响程度在考虑企业所拥有的资源后有所降低，这表明中小企业的战略选择除了依赖于外部环境外，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所拥有的资源。这一个方面说明企业的异质性来源于不同的资源，资源的差异导致了企业成长战略选择上的差异，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企业的战略选择是具有内生和路径依赖特征的，从而证实了资源基础论的观点。
上述结论和发现的政策含义主要有两个。其一，对各级政府部门及行业管理协会而言，在不违反国家和行业产业政策的前提下，应给予中小企业更多的扶持，为中小企业发展创造更优良的环境。在具体措施上，可以考虑降低中小企业进入某些竞争性行业的门槛，动员各种社会力量和教育机构为中小企业提供培训服务，促进中小企业与科研院所间的技术合作等。其二，对各中小企业而言，应将内部管理的重点放在对异质性资源和能力体系的构筑上。中小企业对外部环境的敏感性固然说明了中小企业具有“灵活性”优势，这种优势在中小企业成长的初期是非常重要的，但如果中小企业进入成长期后，仍然实施“灵活性”战略，那么它们注定将成为市场竞争中的“摇摆者”，而无法进行专业化发展，无法通过发展取得规模优势和市场优势，也就很难实现向大企业的嬗变。独特的、不易扩散的资源和能力体系的培育，不仅有助于中小企业采取专业化、集约化的发展路径，还有助于提高中小企业在面临外部环境变化时的适应能力和风险抵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