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经济学的思想源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源流论文,经济学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试图以进化范式研究经济过程在经济学中并不是新的东西,它明确存在于对新古典经济学持不同见解者的著作中,一般认为凡勃仑、熊彼特和马歇尔是进化经济学的先驱。然而,经济学进化范式的最终确立却是本世纪80年代以来的事情,无疑它是自然科学革命性进展的结果。正如古木根重建社会科学委员会所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所指出的,“自然科学发展出了一些具有进化论意义的复杂系统,它们所提供的概念框架为社会科学展现了一整套连贯的思想,而这套思想与社会科学领域的某些由来已久的观点是非常吻合的”。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不仅重新检验了进化经济学的先驱思想,更使进化范式奠定在更坚实的哲学认识论基础之上,进化经济学已成为有可能替代新古典范式的研究纲领(程序)。
从本质上说,进化经济学是一门研究演化的科学,而非新古典研究存在的科学。由于依赖代表性行为者(正常状态)和均衡这两个核心概念,新古典经济学无法说明知识、时间和不可逆过程,排除了驱动经济系统的变异(变化)和开放性过程。凡勃仑最早提出进化经济学这一术语,并创立制度学派,进化这一术语随后也被旧制度学派所采用,但凡勃仑的传人未能很好地继承这一传统。凡勃仑深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把进化隐喻看作是理解资本主义经济的技术和制度变化的基本方法,对新古典范式进行了激烈的批判,认为经济学应该抓住演化和变化这个核心主题,而不是新古典经济学从物理学中所借入的静态和均衡思想。凡勃仑关于制度是生物学基因类比物的观点,是尼尔森和温特所提出的作为选择单位的基因类比物——企业惯例的先驱,但尼尔森和温特却把其进化建模先驱归于熊彼特,并创立新熊彼特学派。熊彼特的经济发展理论把创新看作是经济变化过程的实质,强调了非均衡和质变,认为资本主义在本质上是一种动态演进的过程。借用生物学,他把不断地从内部彻底变革经济结构,不断地毁灭旧产业、创造新产业称作“产业突变”,认为这种创造性毁灭之过程是资本主义的基本事实,这种观点非常类似于生物学中古尔德等“间断均衡”的生物进化理论。熊彼特经济发展的质变可以是渐进的,也可以是非连续的。与马歇尔不同,熊彼特认为,自然界确实能发生飞跃,非连续的质变导致系统形态发生一种格式塔式的(或整体)的转变,在耗散结构理论中我们会发现熊彼特这一思想似曾相识,当然前者更系统和更完备。熊彼特的思想80年代以来中成为技术变迁理论重要的灵感来源,另一影响甚大的是马克思。马克思关于技术演进的思想深受达尔文的影响,马克思关于技术进步类似于生态系统中物种共同演进及其相互转换的论断显然是进化论的。众所周知,马克思在写给恩格斯的信中曾指出,达尔文进化论构成了他们学说的自然历史之基础。但马克思的制度变迁大纲拒绝达尔文的“渐进”观点,强调了社会制度以革命形式表现的突变,这与达尔文的思想有异,但却与现代生物学关于“突变”和“渐变”是进化形式的框架相一致。马歇尔被看作是进化经济学的先驱之一在于他鼓吹经济学的生物学类比,但由于他认为经济力学是经济生物学的先导,毕生精力用于对新古典的综合,他的梦想未能实现。他强调了时间、报酬递增和不可逆在经济过程中的重要性,然而却试图在均衡框架中加以处理,现在看来是不成功的。总之,从凡勃仑到马歇尔都明确地包含着进化隐喻,但由于时代的局限,不仅未能形成一个明确的进化框架,而且存在许多不恰当的成分。
本世纪初以来自然科学革命性的进展到80年代开始成为进化经济学发展的直接动力。这里我们只简要讨论生物学与耗散结构理论的意义。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核心在于变异、遗传和自然选择。首先,在一个物种的成员间必须存在变异,无论这种变异是盲目的、随机的或有目的的,如果没有这种变异,进化过程将无从谈起。其次,必须存在某种遗传机制,借此后代更像他们的父母而非同一物种其他成员。第三,自然选择对变异和遗传发生作用,导致新物种的形成或旧物种的灭绝。但达尔文当时不了解孟德尔所做的工作,未能提供一个遗传机制的理论,曾考虑是否采用拉马克的获得性遗传理论。在拉马克看来,生物对环境的适应产生了变异,这种变异可以遗传给后代。生物学未能为拉马克主义提供例证,但拉马克进化机制在社会科学中得到了应用,许多学者在研究文化基因及其传递上借用了这种隐喻。自达尔文以来,生物学取得了巨大进展。新达尔文主义把达尔文理论与孟德尔“基因”理论相结合,对遗传过程给予了说明,核心概念是表型和基因型的区分,表型是指有机体外部特征和形态结构,而基因型是由遗传组织所构成,植根于DNA 结构中。基因决定了一个物种的个体或物种间的差异,是代际间遗传连续性的根源,表型生活的环境对基因突变进行选择。然而,许多生物学家对此提出了异议,主要的批评是,第一,新达尔文主义把基因看作是选择的唯一单位,仍不能解释新物种形成的机制等问题。与生物简化论相反,一些学者提出了选择是在不同层次上展开的,淘汰过程可以在整个物种水平上发生,而不仅仅发生于对基因型的选择。第二,新物种的形成不仅仅是突变的累积,环境的快速变化是物种形成的主要原因,这就是由古生物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和尼尔斯·埃尔德里奇提出的“间断平衡”进化理论。他们认为在环境巨变之后,进化速度放慢,一直到生物群体再次面临环境的挑战。上述隐喻在研究社会经济系统进化时,会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如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将引起日本经济体制的突变,调整之后,体制演进速度肯定会慢下来。生物学中争论的问题很多,很难说形成了一个统一的生物学理论,这是进化经济学在借用生物学类比时必须加以鉴别的。
虽然生物学为进化经济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动力,但笔者认为物理学的发展,特别是布鲁塞尔学派的耗散结构理论意义更大,这是因为它对人类思想中进化这个统一范式的最终确立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我们知道,当牛顿经典力学完成其综合之时,就受到了经典热力学和达尔文进化论的挑战。与经典物理学不同,这两种理论或学科都强调了自然演化及时间的重要性,但“时间之箭”的方向却是相反的。整个19世纪人们陷入了这两种对立方向时间之箭的困惑之中。这个问题经由耗散结构理论一定程度得以解决。普利高津等对物理规律很少谈及时间、进化和不可逆现象深感惊奇,深信自然界遵循统一的规律,他们从濒于死亡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入手,挖掘这一定律关于时间和不可逆过程的深刻含义,提出了耗散结构理论。从热力学观点来看,耗散结构是指在远离均衡态之下,热力学系统可能出现的一种稳定的有序结构。耗散结构理论的提出,基于封闭系统和开放系统的区分。经典热力学研究的是处于或接近均衡的封闭系统,在封闭系统中,如果最初不是处于均衡,热力学第二定律将驱使系统达到以最大可能混乱和随机为特征的均衡态的形成。但如果系统是开放的逐渐远离均衡的,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在接近均衡的区域,如果内部和外界引起涨落的因素是线性的,也不可能产生任何新的组织结构。相反,如果系统处于外界各种因素的强制作用之下,具有非线性动力机制,系统行为就处于在多重稳定态(分叉)之间进行选择的相变过程,这种新的分叉的增加代表着系统演进的多样性和组织结构趋于复杂。一个非常小的扰动或涨落通过非线性机制有可能导致系统从偶然事件走向必然,使系统从不稳定态走向新的稳定有序状态。系统的发展可以经受突变,系统在分叉点之前的驻留和犹豫,呈现出混沌之特征,因此,约瑟夫·福特说:“进化是具有反馈的混沌”,分叉点区域系统行为的非决定性,表明了大自然所具有的随机性和偶然性,混沌理论把这种因素与系统内在的决定性机制巧妙地结合起来,说明了在秩序和混沌的边缘,大自然创造性演化过程的内在本质。耗散结构是在开放、非均衡条件下,通过非线性、自动催化(正反馈)和系统的涨落而形成的自维生系统。这一理论目前已被社会科学工作者运用于城市和区域发展等许多问题的研究。无疑它对解释中国历史和改革、中日及中俄制度变迁的路径等有非常重要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