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左派力量和公民运动的前沿——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特点及其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圣保罗论文,左派论文,论坛论文,拉美论文,公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是拉美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都颇具影响力的左派进步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的论坛。论坛反全球化、反新自由主义,倡导合法斗争、替代现行不合理的国际秩序、争取民主未来和全球善治的主张,集中代表了两极分化的世界格局中弱势群体的呼声。其广泛多元的参与主体、民主自由的组织形式、激进开放的主张,充分体现了拉美乃至全球左派力量和公民社会(注:公民社会是指相对独立于政治国家与市场经济组织的公民结社和活动领域,包括私人领域、非政府组织、非官方的公共领域和社会运动四个基本要素。公民社会组织(或被称为第三部门)具有不同于政府组织或企业组织的特征,即它的民间性、非营利性、自治性、志愿性和集体性等。),在追求普遍价值认同的过程中,积极参与全球治理的历史使命感和主人翁热情。
圣保罗论坛是拉美左派政党和进步力量于20世纪90年代初发起的地区性论坛。冷战结束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思潮转入低谷,世界各地的左派政党和激进力量面对西方资本主义强国的渗透和蛊惑纷纷陷入了反思。为摆脱冷战后遗症、重新定位左派政党和力量的历史作用、应对新自由主义攻势、寻找拉美地区自主发展的可能,在巴西劳工党的号召下,以拉美地区左派进步组织为主体的论坛于1990年宣告成立。此后,作为拉美左派进步组织的盛会,该活动以固定形式保留下来,并被正式命名为“圣保罗论坛”,每年由拉美各国的左派力量轮流承办。圣保罗论坛已发展成为拉美地区最具影响力和代表性的左派进步组织论坛,与会者遍布世界各地。
始于2001年的世界社会论坛,是以圣保罗论坛为主的拉美左派进步力量倡导发起的世界性公民运动和非政府组织论坛。20世纪末,冷战的阴霾逐渐消逝,世界政治舞台一超多强的态势日渐明了,经济全球化的双刃剑效应越来越深刻地影响和改变着世界体系的运行规制和全球公民的价值观念。世界社会论坛真实地反映了全球化时代不同主体的利益冲突和利益分配机制的缺陷。论坛满足了反全球化力量、反新自由主义运动表达关注、参与治理的要求,并为全球精英集团倾听“另一个世界”的不同声音提供了现实的场景,为各国政府、全球市场和全球公民社会合作解决第三世界边缘化、两极分化和环境恶化等全球性问题提供了对话空间。第五届世界社会论坛于2005年1月在巴西的阿雷格里港举行。 被称为“穷人联合国”的“世界社会论坛”,与全球权力精英主导的“世界经济论坛”分庭抗礼,现已成为世界各大洲中左政党、非政府组织和公民运动广泛参与的“反帝、反新自由主义、反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前沿阵地。
一 论坛的特点
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具有组织形式灵活、成员构成广泛、活动方式多样、基本主张贴近拉美和世界现实等特点。
(一)组织形式灵活。
圣保罗论坛拒绝以“国际”的形式成为约束成员的组织机构,而是力图为参与者创造自由表达、相互交流的对话场所,为争取地区独立民主、实现繁荣发展提供可能性选择。1991年,第二届圣保罗论坛设立了工作小组,决定每年举行4次会议,负责成员间的沟通和联络以及历次大会基础文件的准备。此后,论坛又陆续在巴西设立由巴西劳工党负责的论坛执行秘书处,下设中美洲、加勒比、南美洲南部和南美洲北部4个地区秘书处。
世界社会论坛则是由全球众多的民众组织和公民社会团体自发组成的世界性非政府组织。论坛的领导机构是由巴西非政府组织联合会、巴西正义与和平委员会、巴西工人统一工会、巴西无地农民运动等多个巴西本土公民组织占主导的非政府组织组成的组织委员会。此外,论坛另设巴西理事会和国际理事会。国际理事会由42个世界性组织组成,在政治上负责确定论坛的战略方向,在行动上主持动员工作和其他组织方面的活动。论坛不设立审议机构,不发表纲领性文件,只通过了《世界社会论坛原则宪章》作为论坛的活动指南。
尽管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在创立的初衷和参与范围等方面都存在差异,但在组织形式和与会机制上却不乏相同之处。松散联合的组织形式和多元开放的对话机制,鼓励了与会者的参与热情,不发表纲领性文件和不设审议机构等做法则体现了对多样性的尊重和对民主的信仰。
(二)成员构成广泛。
圣保罗论坛以拉美地区带有左派色彩的政党和组织为参与主体。2001年12月在古巴哈瓦那召开的第十届论坛规模最大,来自86个国家、138个政党和组织的3000名代表和观察员与会。2002年,来自拉美以及欧洲、亚洲、非洲和大洋洲44个左派政党和组织的近700名代表或观察员出席了在危地马拉城举办的第十一届论坛。这些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中,既有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共产党如古巴共产党,又有不少左派民族主义政党如巴西劳工党、墨西哥民主革命党、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乌拉圭民族解放阵线,还有由前游击队演变而成的组织如危地马拉革命团结组织、萨尔瓦多法拉本多·马蒂民族解放阵线,等等。此外,论坛还包括一些代表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学生利益的社会力量和由中小企业主阶层和其他社会阶层发起的民间团体。
世界社会论坛较圣保罗论坛拥有更加广泛的参与主体。2001年7月通过的《世界社会论坛原则宪章》申明,世界社会论坛作为全球公民社会各类非政府组织和非政党组织的交流大会,不期望成为全球公民社会的代表机构。论坛采取多元、松散的组织形式,力图通过协调和沟通世界各国的公民运动和组织,在世界范围内推进“新世界”的建立。此外,《世界社会论坛原则宪章》还明确指出,政党团体和军事组织将不被邀请参加论坛,凡接受《宪章》的政府官员和司法机构成员可以个人身份受邀与会。2001年1月,第一届世界社会论坛在巴西的阿雷格里港举行,来自全球117个国家的1.8万人参加了大会。第四届世界社会论坛于2004年1月在印度的孟买召开,来自130个国家和地区、2500个非政府组织的近8万名代表出席了论坛。2005年1月举行的第五届世界社会论坛规模和声势更加浩大,20万人参加开幕游行,15.5万人注册与会,151个国家的约6872个组织分别参加了11个主题会场的2500项活动,其中3.5万人组成青年营,演讲者多达6880人,另有2800余名志愿者为大会服务。大部分参加者来自巴西、阿根廷、美国、乌拉圭和法国等国家。(注:World Social Forum 2005 Memorial.http://www.forumsocialmundial.org.br)
(三)活动方式多样。
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活动方式可谓多种多样。以世界社会论坛为例,它汇聚了全球“反新自由主义”和“反资本主义全球化”的主要公民力量。论坛期间,各种不同层次和不同形式的活动充分体现和满足了与会者多元的社会背景和论坛成员多样性的要求。在第二届论坛期间,举办了包括演讲会、学术讨论会、讲习班、特别论坛和听证会在内的800多场会议,举行了数次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和别具特色的“青年营”“儿童营”活动,人气高涨的世界社会论坛从而取代世界权力精英主导的“达沃斯经济论坛”,成为全球舆论关注的焦点。此外,2002年的世界社会论坛还在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等拉美国家以及亚洲的尼泊尔、欧洲的意大利和美国的加利福尼亚等地举行了地区性社会论坛。2005年1月在巴西召开的第五届世界社会论坛首次设立了提议公告栏,及时公布与会者的建设性意见;会议还决定,2006年的世界社会论坛将在世界各地分散举办,而2007年的大会将由非洲的非政府组织和社会运动承办。随着论坛网络的日趋成熟,论坛的活动愈加丰富,形式更加灵活,尤其是高科技手段和现代通讯技术的应用使论坛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讨论战线更加广泛和持久。
(四)论坛的基本主张贴近当前拉美和世界的重大现实问题。
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发展壮大源于世界非精英阶层对现行秩序的强烈不满和对理想世界的向往。参与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拉美左派进步力量、全球公民运动和非政府组织,从发展中国家的立场和全球非精英阶层的视角出发,关注全球性问题,抗议资本主义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的消极影响,并表达关于世界秩序的合理主张和美好设想。“反资本主义全球化”“反新自由主义”“反帝、反霸、反新殖民主义”是它们最鲜明的批判旗帜;倡导“团结互助、民主多元”的世界新秩序是它们的斗争理想;通过合法斗争参与政治,寻求对现行体制的替代方案是它们力行实践的另一种全球化发展观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有效途径。
每届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都会针对新的世界局势和全球性问题提出新的看法,并重申其一贯立场和主张。第十一届圣保罗论坛的“最后声明”批评了拉美国家政府所奉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反对美国倡议建立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和“哥伦比亚计划”,谴责美国的单边主义将世界推向战争的边缘,反对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争政策,批评IMF和世界银行对阿根廷经济危机见死不救的态度,对古巴革命表示声援,对拉美左派在巴西等国大选中所取得的胜利和委内瑞拉查韦斯政权的巩固表示祝贺。声明重申了拉美左派政党和组织反对帝国主义的决心以及建立国际新秩序的愿望,并提出近期的斗争目标是争取和平与民主,寻求一种替代拉美一体化的模式。第四届世界社会论坛的主题是反对美国对伊拉克的军事行动、反对全球化带来的不公正和不平等。与会代表认为,全球化带来的不公正影响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自主性,并导致它们在全球经济竞争中处于不平等地位;经济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政策是导致全球贫富分化、经济危机频繁发生的主要原因。各国代表还就转基因食品、童工、妇女权利、动物保护、种族歧视、环保等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第五届世界社会论坛除继续关注以上话题和坚持“反战裁军、反新自由主义、反对剥削和排斥”以及“维护尊严、正义、平等和人权”等一贯立场外,还涉及能源、移民、难民、教育和信息化等问题。论坛提出以下倡议:立即无条件取消包括海啸受灾国在内的南方国家的外债;支持南方国家成为历史、社会和生态债权人的声明,反对从南方国家掠夺自然资源的一体化协定;反对跨国公司在自由贸易协定方面的特权,强调跨国公司的社会责任;对金融业务征收全球税以资助发展;为普遍享有卫生和食品而斗争;立即解放农民和政治犯,实现农村地区的非军事化,实行土地改革解决农民问题;反对水资源私有化,支持水资源公共产品运动;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的斗争,号召国际社会对以色列实施包括武器禁运在内的政治与军事制裁;抗议对古巴施行的禁运,等等。(注:Llamamiento de los Movimientos Sociales a la Movilización contra la Guerra,el Neoliberalismo,la Explotación y Exclusión por Otro Mundo Posible.http://www.forumsocialmundial.org.br)
二 论坛的影响和意义
经过10多年的发展,圣保罗论坛已成为拉美地区最重要的左派政党和进步组织的论坛。第十届圣保罗论坛将论坛定性为“左派、反帝、反对新自由主义、反对一切殖民主义和新殖民主义、团结互助和参与制定‘替代方案’的空间”。而已举办五届的世界社会论坛,在赢得公众关注和想像力方面甚至已超越了世界经济论坛。世界社会论坛的精髓在于“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人们以“另一个世界”为方向,以争取平等、尊严为理想,以包容、理解和尊重多样性为普遍价值,试图在全球层面和基层层面上找到解决问题的可能办法。世界社会论坛不仅充分调动了非精英阶层的热情,还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精英阶层如诺贝尔奖获得者、宗教领袖和政治家等的关注和参与。尽管世界社会论坛始于理想主义者的梦想,但在反全球化浪潮中,世界社会论坛无疑是一个颇具想像力的创举。
(一)论坛的成功举办反映了拉美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公民运动的兴起和公民社会的发展。全球公民社会主要由国际性的非政府组织、全球公民网络和公民运动等组成。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加强、信息革命和信息网络化时代的发展、第三次民主化浪潮的影响以及新自由主义改革在全球范围内的深入,“全球公民社会”的主张逐渐深入人心,公民社会组织的发展日益受到各方面的重视和鼓励,并在全球化背景下凸现“全球性结社革命”的潮流。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作为这股世界性公民运动潮流的成功载体,必将引起更广泛的关注和参与。然而,全球公民社会的发展尚存在机制和道德上的缺陷,在理想和现实之间仍有很大差距。“公民社会行动者很容易混淆他们的合法性和责任感,他们能够集中于单一的问题却拒绝理解更大的背景,他们更擅长于阻止而不是实现大规模的创举。”(注:戴维·布朗、桑杰夫·凯哈格拉姆等:《全球化、非政府组织和多部门关系》,载《全球化与公民社会》,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46页。)
(二)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灵活多样的组织形式和包容平等的活动氛围,为人们在国际层面上实践参与式民主提供了典范。对话是寻求尊重、理解和帮助的前提。对话民主作为一种覆盖层面更加广泛、交流形式更加直接的信息沟通机制,为全球化时代的公民社会(尤其是面临边缘化的普通民众)表达关注、争取公正和参与全球化进程提供了现实有效的途径。有的学者评价说:“对话民主的范围更广,而且更为重要的不是达成共识,而是自由表达和相互理解,保持多样性。”(注:安东尼·吉登斯著,李惠斌译:《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37页。)
(三)作为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重要主体,非政府组织的参与热情和发展壮大从一定意义反映了民主的自我完善与发展,并为“公民应该是最终决策者”的政治理想找到了现实的途径。非政府组织的产生源于人们对“公民社会”的渴望: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小政府、大社会”的世界景象呼吁在国际层面上建立一种有效的政治机制来表达公民的自我价值观和他们对外部世界的兴趣。一大批非营利的、非政府的和带有志愿性质的社会组织走进了社会经济发展领域,以此填补政府与企业都力所不及和不宜介入的空间。非政府组织的活动形式主要包括“游说”和“网络化”。其中,“网络化”指强化非政府组织间的互动联系,通常表现为在官方会议期间举行非政府组织论坛。(注:Ann Marie Clark,Elisabeth J.Friedman and Kathryn Hochstetler,“The Sovereign Limits of Global Civil Society”,World Politics,Oct.51,1998,pp.1—35.)20世纪90年代,非政府组织迅猛发展。1993年巴西约有11万个非政府组织,是拥有最多非政府组织的发展中国家。(注:杰拉德·克拉克:《发展中世界的非政府组织与政治》,载《治理与善治》,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296页。)近年来,培育良好的巴西公民社会逐步增强了公共活动能力并获得了良好的社会声誉。拉美公民社会的发展程度和自治能力是发展中国家中较为突出的。拉美地区的非政府组织积极参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进程,其中不少组织与各国政府在解决贫困和私有化等方面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而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为这些组织实现理想、加强交流提供了机会和条件,有助于拉美民主化进程的不断发展和完善。
(四)拉美左派政党和带有左派色彩的公民运动在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中的积极表现预示着拉美左派的回潮和崛起。“左派”在意识形态主导的传统政治格局下代表激进和力主变革的力量。而在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多极化的今天,传统左派如何适应新的世界形势,重构激进政治的未来呢?有的学者呼吁,不应把全球化问题与“左与右”这一过时的意识形态问题挂钩。面对新的形势,传统左派力量在设计自身历史角色和实践斗争使命时采取了更为务实的立场、更加开放的视角和更加温和的形式。而拉美左派随着世界左派运动的跌宕起伏,在经历了创办圣保罗论坛之初的困惑到参与世界社会论坛的执著后,也逐渐走出了低谷,并确立了全球化时代“新左派”的自我定位。以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主要发起者和承办者之一的巴西劳工党为例,作为传统的左派政党,巴西劳工党代表了巴西广大劳工和民众的利益,政治上积极倡导民主化运动,反对新自由主义。2002年,巴西劳工党领袖卢拉当选巴西总统,劳工党从主要反对党一跃成为巴西执政党,为巴西树立开放、民主的国际形象和开展友好多元的外交提供了契机。
圣保罗论坛和世界社会论坛的成功召开,进一步深化了我们对全球化时代的历史特征以及拉美地区和世界发展潮流的理解,并为我们创建“另一个世界”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和可能性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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