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心理学、常识心理学与质化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心理学论文,常识论文,科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08(2008)04-0085-07
虽然凯利说“人人都是科学家”[1]211,蒯因也认为“科学是常识的继续”[2],但一直以来,科学与常识更像一对水火不容、此消彼长的敌手。“常识物理学”“常识生物学”等已经因科学物理学、科学生物学等的出现而被挤出了历史舞台。在心理学中,虽然常识心理学并未随着科学心理学的诞生而自行消亡,但两者基本上也是各行其道,在很多方面都呈现出明显的区别乃至对立。“剥夺已然获得的自然科学的知识,我们会立马回到原始社会。但如果只剥夺已有的科学心理学知识,我们在处理日常生活中的人际关系事实上并不会有什么两样。”[3]这样的说法也许过于绝对,但却深刻地表明了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之间的分歧。那么,两者到底是什么关系?科学心理学应该占领常识心理学的领域吗?有没有什么方法构架两者沟通的桥梁?本文将结合新近在心理学中兴起的质化研究方法来逐一探讨这些问题。
1 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
科学心理学(scientific psychology)是当前心理学研究的主流知识形态,以1879年冯特在莱比锡大学成立的心理学实验室为其诞生的标志,是指“用客观的、科学的、实验的方法研究心理和行为规律的科学”[4]176。常识心理学(folk/commonsense psychology)是科学心理学之外的另一种心理学形态[5]。虽然它在心理学界早已耳熟能详,但相关的探讨却并不多,因此有必要对它在本文中使用的意义进行具体的界定。
1.1 什么是常识心理学
常识心理学是一个心灵哲学与心理学都探讨的问题,具有哲学层面与心理学层面二重意蕴。
第一,哲学层面的常识心理学。它主要关注的是心灵的本质、心物关系以及常人心灵的作用机制等问题。常识心理学研究专家戴维斯与斯通(Davies,M.&Stone,T.)指出:“在哲学与心理学中有一个标准假设,它认为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有一个概念指令系统,人们用它来描述、解释、预测彼此(也许是一个紧密联系着的种群成员之间)的行为。通常,我们把这一个丰富的概念指令系统叫做‘常识心理学’……这些构成常识心理学的概念指令系统主要包括信仰、愿望以及相似的一些意向概念,如希望、害怕与其它一些所谓的命题态度。”[6]22006年出版的《常识心理学反思》一书中分别对“常识”与“心理学”两个词进行了解释,认为“‘大众的’(folk)或‘常识的’(commonsense)两个词常常可以交替使用,是指人们独立于科学理论而获得的一种关于心理与行为的直觉的、日常的能力。‘心理学’是指人们使用一系列的心理学概念达成对精神状态的理解与把握。”[7]2
哲学中关于常识心理学的研究主要有两种理论观点。一种是“理论-理论”(theory-theory)观点,即认为人们运用日常生活中的信仰、愿望以某种法则或规律的形式(主要是指“命题态度”)来解释人们的行为。也就是说,常人描述、解释、预测与控制自己与他人的心理或行为时采取了一定的理论。因此,常识心理学就成为了关于这些理论的理论。另一种观点是“模仿”(simulation)理论,即认为常人不是按照某种理论,而是通过模仿他人进行思考来解释、预测他人的行为的。“模仿”理论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假设,那就是他人与自己一样是人,也会像自己一样进行思考。我们只要确保自己的输入是正确的,不管自己的思考过程如何,我们得出的结论就会是他人得出的结论。因此,我们可以通过模仿来推断或类比他人的心理状态(如果我是这样想的,那他人也是这样想),预测他人的行为(如果我会这样做,那他也会这样做)。
哲学层面上的常识心理学并不就是心理学意义上的常识心理学,但它们两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探讨的角度不一样,因此对心理学中相关问题的探讨仍然具有积极的意义,这方面的知识还会在后文持续地运用到。
第二,心理学意义上的常识心理学。它与专家的、学院式的科学心理学相对,主要是指“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创建的心理学,是存在于普通人生活经验中的心理学”[8]。艾宾浩斯曾说“心理学有短暂的历史,却有长期的过去。”事实上,早在科学心理学成立之先的“长期的过去”,人们就已经利用一定的心理学法则(尽管也存在着各种谬误),通过推理、模仿等手段来处理与调控自己与他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心理学行为。正是在这一意义上,Wilkes等把科学心理学成立之前的漫长的历史毫不吝啬地交付给了常识心理学[9]144。但在科学心理学成立后,常识心理学瞬即在心理学界逐渐失去了理论魅力,丘奇兰德等甚至从取消主义(eliminativism)的立场出发,在根本上否认常识心理学的存在。“我们关于心理现象的常识概念是一种完全虚假的理论,它有根本的缺陷,因此它的基本原理和本体论最终的结果是被完善的神经科学所取代,而不是被平稳地还原。”[10]
当然,这种极端的理论否定并不等于常识心理学事实上的消亡,生机勃勃的常识心理学仍然在常人社会中存在。具体说来,它有着两种存在形式。1)在常人实践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常识心理学。这种常识心理学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之中,主要包括运用朴素的信仰、愿望等命题态度或直接通过模仿、类比来理解、解释、预测自己与他人的心理或行为。举一个归因的例证来说,小王在某次考试中得了满分,如果某人持有“我相信小王非常聪明”的信仰,那他会在解释小王取得如此优异成绩时归因于主观的“聪明”因素。如果某人持“我认为小王资质一般”的信仰,那他会不自觉地把小王的成绩解释为他不懈的“努力”或碰巧遇上的“运气”。2)常人社会中已然存在的比较系统化、理论化的常识心理学。这些知识形态有了一定的体系结构、可以传授、常人在运用过程中可以明显地体察到。按其真理性程度又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种形式是非心理学专家们对日常生活中常人的心理与行为进行反思,并结合科学心理学已然取得的一些成果,归纳、总结出来用以指导常人的具体心理学实践的成功学、励志、处世技巧等理论。它通常以书本的形式呈现出来,如《思考与致富》、《卡耐基成功之道》、《方与圆》等。这类书籍通常从某些具体的例证、寓言或神话入手,提出一些在日常生活中有用的具体法则,用来指导人们的日常实践。常人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境,针对不同的交往对象,采取不同的法则。这种形式的常识心理学往往具有一定的正确性,受到常人的喜爱与推崇。另外一种形式是关于某一特定领域中历史流传下来的、一般比较迷信但从来不乏众多信奉者的知识,如算命术、占星术、血型论等,它们企图根据“生辰八字”“星座”及血型等因素来解释与预测他人的心理或行为。这种常识心理学形态与迷信、无知往往相伴而行,受到科学心理学的猛烈抨击。
1.2 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的对立
常识心理学是科学心理学以外的一种心理学知识形态,它具体指导着常人的心理学实践,与科学心理学在掌握知识的主体、知识的呈现方式、获取知识的目标及知识的真理性判断标准等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区分与对立。
第一,掌握知识的主体不同(专家-常人)。掌握科学心理学知识的人一般是专家或从事心理学研究与学习的专业人员。他们总是追求以客观角度出发,在研究过程中往往尽管摒弃主观因素,以价值无涉的、“第三者”的立场进行研究。掌握常识心理学知识的主体是不同的、单个的常人,他以其独特的视角来审视自己或他人的心理与行为,不同的常人会有不同的常识心理学知识,从而表现出鲜明的价值判断与明显的目的性。
第二,知识的呈现方式不同(外显-内隐)。科学心理学追求的是可清晰陈述、可传授的规律与法则。因此科学心理学知识是可以通过外显的专门学习、训练、培养获得的。常识心理学知识大部分是在人们日常生活中通过经验积累、潜移默化以内隐的方式习得的,往往表现为模糊的概念或命题。常识心理学并不明显地表现为某种理论,而是以一种内隐的方式为人们所使用。常人对他所掌握的理论假设并没有清醒的意识。如果问他,他也不能用言语表达,或者详细地解释他获得其它人为什么那样行为的理由。但是,科学家则刚好相反,他们能清醒地把握自己的理论概念,并且能说明为什么他人那样行动的原因。
第三,获取知识的目标不同(普遍-特殊)。科学心理学追求的知识是普适的、超越时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律与法则,这些知识无论是对专家还是常人、对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对今人还是后人都具有同样的效用。常识心理学追求的是具体情境的、受社会历史文化因素制约的实践领域的知识。这些知识虽然在情境类似的时候也可有一定的迁移,但总体说来是特殊的,与情境密切关联的知识。常识心理学“不包含规律,不支持因果关联……它的中心目标是规范化而不是描述。”[9]247
第四,知识的判断标准不同(合法-合理)。科学心理学尽可能地排除主观的情感因素,主张通过冰冷的可观察证实的经验或逻辑进行判断,在自己的理论体系内放置真理的判断标准,追求的主要是合法的“真”。常识心理学刚好相反,人们主要根据实用主义的观点、追求在实践过程中有效或合理的知识,如果有效,哪怕是不真,也予以接受,如果不合乎“善”或“美”的标准,哪怕是真的,也会在常识心理学体系内受到排斥。“FP的通常的使用者对于运用预先存在的理论以作出关于人类行为的特殊事例的特殊因果判断津津乐道,而对系统阐述新的因果普遍原则则无兴趣。他是因果原则的消费者,而不是发明者。……用明显是适于评价旨在系统阐述新的因果普遍原则的理论的标准去评价这些活动显然是不适当的[11]1073-1074。
2 质化研究:常识心理学通往科学心理学的桥梁
公正地说,并非科学心理学不愿意关注与研究常识心理学。但长期以来,囿于实证、实验研究方法的科学心理学缺乏研究常识心理学可靠而有效的研究手段。但是,随着新近质化研究方法在心理学研究中的兴起,这一困窘的局面有望被打破,质化研究有可能为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架设一座沟通的桥梁。
2.1 质化研究的兴起
在过去几十年中,在社会科学研究方法领域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量化-质化研究的争论[12]。受此影响,一直以量化研究为主的科学心理学也反思自己的研究方法,开始在研究过程中关注并接纳质化研究方法,并逐渐成为心理学一种新的研究“范式”[13]。
“质化的心理学研究探讨的是性质,即人的经验和行动的独特的、本质的特征。质化研究是一种反思性的、解释的和描述性的努力。它从特定情景中的参与者的角度来理解和描绘人的经验和行为。”[14]xvi质化研究试图颠覆科学心理学量化研究的霸权,为不能量化的、主观的、具体情境性的、价值关涉的对象的研究提供了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法。与量化研究相比,质化研究具有明显的特征。首先,两者的研究目的不同。量化研究试图发现心理学中的普适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律,而质化研究则关注具体的不同情境下的人类心理与行为的特殊规律。其次,两者对研究对象的看法不同。量化研究持实证主义的立场,认为心理事件是真实存在的实体,通过研究可以揭示这些实体的本来面目。质化研究持后实证主义及建构主义、批判主义等后现代立场,认为心理事件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实体,而是通过语言在研究者头脑中的建构。第三,研究者与被研究的对象之间的关系不同。量化研究持一种“价值中立”的立场,研究者企图“价值无涉”地、客观地把心理事件当作自然物一样外在地进行研究。质化研究承认价值对研究的影响,从不讳言自己突出的价值取向。质化研究者主动参与到研究过程中,与被研究的对象打成一片,并试图通过被研究者的视角来获得问题的答案。第四,两者产生与呈现理论的方式不同。量化研究强调先有理论假设,再通过研究来验证理论,产生的理论通过数字、图表及严格的科学话语等方式呈现出来,一般只有专门的相关研究者才能看懂。质化研究并不强调先有一定的理论假设,而是先扎根于资料,通过分类等方法在资料中建构理论,再以叙事语言体现出来,一般会考虑到读者的相关水平。最后,两者的具体研究方法不同。量化研究一般强调设计严格的观察、实验、问卷、量表等来测量社会事件或人的心理与行为。质化研究则首先并不规定严格采取什么方法,而根据具体的情况选择具体的方法,其典型的方法有民族志研究、参与式观察研究、访谈研究、扎根理论研究、符号互动研究、叙事研究等。
2.2 质化研究适用于研究常识心理学
科学心理学范围内质化研究“范式”的兴起,为科学地研究常人社会的心理学提供了一种可行研究方案。换句话说,质化研究非常符合常识心理学这一领域的基本特点,搭起了常识心理学通往科学心理学的桥梁。首先,常识心理学是常人在日常生活中拥有与运用的心理学。这一领域是一个自然发生的、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如果在研究过程中只是切割某些片段,对其进行静态的、孤立的、剥离情境的考察,显然会舍弃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常识心理学在呼唤着一种能够契合常人文化的、自然主义的研究方法。质化研究能够担此大任,它要求研究者在不干预研究情境的情况下,深入到被研究对象所处的环境中,从被研究者的角度出发,尽可能接近、理解被研究者,从长期的自然情境中获得相关的知识。其次,常识心理学的呈现方式是内隐、模糊、难以言说的,如果根据量化研究的方案,将常识心理学进行精确的数量化,是难以进行的。质化研究却能很好地做到这一点。从研究资料的收集方式到研究结果的呈现,质化研究都采取了描述性的日常语言。“质化研究者不会用专业语言呈现给被试并要求他们用数字‘外语’来回答,他们认为这样的翻译会省略和歪曲某些重要的信息。因此,质化研究者同意使用被试自己的‘日常语言’(包括言语的与非言语的)来处理数据。”[15]再次,常识心理学追求的目标不是普遍的、而是能够在具体情境得到运用的知识。这恰好是质化研究的长处。质化研究的基础假设之一就是认为知识至少有一部分与其产生的情况相关联,换句话说,我们的知识是与情境关联的、独特的、非线性的、整体的知识。因此,质化研究本身要追求的就是与文化、历史、社会情境有着良好契合性的知识。最后,常识心理学知识的判断标准是合理而不是合法。质化研究不像量化研究一样,只对大众可以直接经验证实或逻辑证实的知识感兴趣,它关注的是人的生命进程(life experience),对所有人类感受得到的生活经验都感兴趣,并给予这些知识以确切的地位。在质化研究看来,心理学的目的不是去寻找解释行为与认知的许多规律与法则,而是寻求对经验意义的理解。因此,质化研究主张用不同于量化研究的标准(合法)来衡量的自己得出的结论(合理)。
2.3 常人可以利用质化研究做心理学研究
质化研究不只为进行常识心理学领域的研究提供了方法,还使常人像专家一样从事科学心理学的研究成为可能。提出这一观点并不是异想天开,事实上,在许多领域,已经有很多领域开始鼓励其实践者(practitioner)利用质化研究方法进行科学研究。如教育领域[16]、咨询心理学领域[17]、心理学临床实践[18]、康复咨询[19]等。可以说,常人从事科学心理学研究已然呼之欲出了。
一方面,常人稍加训练就可以直接进行质化研究。质化研究的研究设计、资料收集、资料分析、呈现结论,都更强调经验的作用,更可理解,常人只要参照质化研究的一些手册,就可以依葫芦画瓢,进行进化研究。具体说来,它不太需要严密的实验设计,可以在“自然情境”中“参与式观察”;收集资料的方法可以是常人可以接受的“访谈”、“记日记”、“讲故事”、“录像”等;收集的数据大部分不是数字,而是文字、声像等资料;分析资料时也不需要高深的统计学知识,只要求对资料进行详尽、透彻的理解,一边扎根于研究资料一边形成假设;其结论的呈现不是一条条冰冷的规律、法则,而是一条条的具体原理;这些原理在常人的社会实践可以迅速地得到检验、修正与完善。
另一方面,运用质化研究的常人还具有专家无法获得的某些优势。当常人从事质化研究时,他的身份一般是研究的“局内人”。所谓“局内人”,“指的是与研究对象同属于一个文化群体的人,他们享有共同的(或比较类似的)价值观念、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20]首先,作为“局内人”的常人研究者一般只研究与自己的生活实践密切关联的常识心理学问题,他与研究对象之间通常共有比较类似的生活经历(有时甚至自己就是被研究的对象),对事物往往有比较一致的视角和看法,容易与被研究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因此,质化研究是“文化主位的”、“经验接近的”,常人可以比较透彻地理解研究对象的思维习惯、行为意义以及情感表达方式,对他们常用的本土概念中的意义有更加深刻的领会。其次,常人不像作为“局外人”的专家研究者那样,后者的研究时间是有限的,在一个情境里面不太可能长久地呆下去,但常人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如果没有特殊的变动,他们有可能永远呆在自己的研究情境中,尤其是对于一些需要长期时投入时间与精力的研究来说,更是一个难得的优点。再次,常人一般不会专门从事研究,他们还有着其它的工作和谋生的手段,质化研究只是业余爱好。因此,他们没有发表研究的压力,可以用大量的时间,凭自己的兴趣,详细地收集资料、分析资料。最后,常人本身作为被研究对象中的一员,往往会选择常人最关注的问题进行研究,得出的结论可能有更高的情境相关性,更易于指导常人的生活实践。
当然,有必要申明,这里绝非要表明常人比专家更适合做常识心理学研究。事实上,常人的研究永远只能是专家研究的完善或补充。常人毕竟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他们从事研究可能只是一种业余兴趣,在研究设计、资料收集与分析的过程中都有可能会出现纰漏,有时甚至导致研究结果全然错误。而且,常人处于熟悉的环境中,对其所处的“独特”之处早已是司空见惯、视而不见,有时还会漏掉许多有价值的研究问题。在专家的指导下(或与专家直接合作),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可能是常人从事科学心理学研究最好的方式。
3 质化研究视野中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关联的反思
在关于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关系的哲学探讨中,过去主要有两种典型的观点。一是取消论。诸如丘奇兰德、斯蒂克等人认为发展着的认知心理学、脑科学与常识心理学是完全不相容的,信仰、愿望等所谓的命题态度“像热质、燃素一样根本就不存在”[11]1064,它们只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为了方便解释或预测而进行的建构,“心理现象可能就是大脑的物理现象”,常识心理学应该被神经科学所取代。第二种观点是共存论。诸如福多、霍根等人则坚信足够科学的心理学最终将十分相似于常识心理学。“我们没有理由去怀疑存在这样一种科学心理学的可能性,它能够证明常识的信仰或愿望是正确的。”[9]235在心理学内部,也许是由于科学心理学在学界占有绝对优势的原因,关于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两者的关系一时难以进入学者研究的视界。但我国一些学者对此还是有过一些深入探讨的,他们基本是持共存论的态度。“尽管科学心理学认为自己超越了常识心理学,但却无法替代常识心理学在常人生活中的作用。”[8]“常识心理学与科学心理学并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合作伙伴”。[21]“心理学日常性彰显或存在,是科学心理学以外另一种话语形式;从深层次上而言,是科学心理学发展的另一种基石。‘共在’联结了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搭建起了它们之间对话桥梁,也把常识心理学从幕后推到前台。”[22]我们赞同共存论,并且认为常识心理学应该科学化,科学心理学也要注意常识化,两者实质上是一个相互转化、共同发展的关系。
3.1 常识心理学科学化:心理学疆域的拓展
所谓常识心理学科学化,在这里有两重含义。第一层含义是对常识心理学而言的,认为常识心理学知识应该逐渐提高科学性,从科学心理学已有的结论那里获得营养,使常识心理学知识逐渐被科学心理学的知识所取代。丘奇兰德在否定常识心理学时曾提到三点理由:1)面临大量解释难题;2)至少在25个世纪中一直停滞不前;3)意向性范畴孤芳自赏,难以还原于神经科学。这些批判虽然逐一被霍根进行了反批判[9]235,但常识心理学确实缺乏科学性、其研究方法及得出的结论都有待科学化却是毋庸置疑的。第二层含义是对科学心理学而言的,认为科学心理学应该主动去占领常识心理学的领域,用科学心理学的方法来研究常识心理学的课题。弗莱彻(Fletcher)曾专门撰文指出,常识心理学对科学心理学来说有两个用途:一是不管它们是否有效或科学,常识理论与信仰对科学心理学所探讨认知与行为施加了因果的影响;二是通过常识心理学来建立一种超越常识的有效的科学的心理学理论。[23]科学永远也无法割断与常识关联的脐带,“科学本身的基础之上,铭刻着它同普通经验、普通的理解方式以及普通的交谈和思维方式的历史连续性的印记,因为科学并不是一跃而成熟的”[24]11。因此,利用质化研究方法加速常识心理学向科学心理学转化的速度,把长期以来属于常识心理学领域的信仰、愿望等纳入到科学心理学体系中来,拓展科学心理学的研究疆域,是科学心理学的发展趋势之一。“常识心理学重归心理学研究的视野,可为科学心理学超越自身局限提供资源。”[25]
3.2 科学心理学常识化:心理学生命力的加强
所谓的科学心理学常识化,同样也有两层意义。首先,针对科学心理学而言,建立某种超脱常识的完美理论似乎不应该是它追求的终极目标,关注常人的实践需求,至少部分科学心理学家要关注常人在心理生活中所遇到的问题,以常人能看得懂、用得着的方式呈现给常人,实实在在地指导常人的心理生活实践。可以说,为社会大众、为常人的活生生的实践服务,是科学心理学发展的最根本的动力所在。其次,针对常识心理学而言,常人要积极地从科学心理学中吸取营养,不要固执己见,用明显与科学心理学相违背的“伪科学”、“非科学”甚至“反科学”的常识心理学结论(如算命术等)来解释与指导实践。常识物理学、常识生物学等的消亡一方面是由于它并不与人们的生活实践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联[23],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是因为人们从很小起就开始接受科学物理学、化学的教育,常识在这一过程中已经没有容身之所。常识心理学由于其直接与常人的生活关联起来,具体地指导着常人的心理学实践,因此只要有常人,就会有常识心理学。但是这并不表示常识心理学就不要改变、不要进步,相反的,常人应该积极地向科学心理学学习,接受科学心理学的教育、洗礼,在日常生活中学习它、运用它并修正它,持续地、主动地促进科学心理学的常识化。
3.3 互相转化,共同发展
常识心理学与科学心理学不是两个互不关联的圆,甚至也不只是两个存有交集的圆,而是同一个圆里两个相辅相成、相互转化的部分。换句话说,科学心理学与常识心理学并非孤立不变的,它们时刻相互转化、共同发展的过程中。在内容上,科学与常识相互转化,今天的一个常人的常识比早期的科学心理学家所了解的科学可能会深刻得多,今天的科学迟早也会成为明天的常识。在真理性上,两者共同发展。科学仅仅是与常识相比之下较为“科学”,它也不是绝对的真理,科学心理学的结论未必都经得起常识的检验;常识也是相对科学而成为“常识”,它也从来不乏科学真理的闪光,很多常识经过检验最终变成了科学。人类知识的发展其实是一个常识不断科学化,科学也不断常识化的过程。常识的科学化体现着科学的进步,科学的常识化则体现着整个社会的发展。
收稿日期:2008-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