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育还是不能丢弃“举一反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文教育论文,举一反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举一反三”,老师讲得少(举一),学生悟得多(反三),当是语文课堂教学追求的理想效果
2005年6月22日《中国教育报》第4版刊登了陶继新、张圣华两位记者的长文——《在语文教育的路上我们失落了什么?》,集中介绍了北京师范大学基础教育研究院特级教师韩军“新语文教育”的六大理念;“真实个性:回归语文教育‘人文’之真”;“举三反一:回归语文教育‘积累’之本”;“美读吟诵:回归语文教育‘诵读’之本”;“重文写白:回归语文教育‘文化’之本”;“文字素养:回归语文教育‘文字’之本”;“化意为字;回归语文教育‘生活’之本”。韩军老师“为语文教育寻根求本,呼唤中国语文教育返本归根”,无疑是正确的。正如两位记者所说:“百年中国语文教育,之所以起伏跌宕,跌跌撞撞,屡受指斥,根本原因就是‘失真’与‘丢本’,悖逆传统,舍本逐末,失魂落魄,悖逆五四真实自由个性做人的传统,悖逆千百年行之有效的民族语文教育传统。”笔者曾有感于中国语文教育改革,以为许多谈语文教育改革的文章深恶痛绝地批评中国语文教育传统,大多是矮人观场,人云亦云,其实对中国语文教育传统并不了解。中国的语文教育应该“首先是继承,然后谈改革”。我们中国总有那么些人,看不起祖宗,其实是对祖宗研究得不够,知之甚少。从孔夫子到朱熹,到蔡元培、陶行知、叶圣陶,我们有很多值得总结和继承的东西。读陶、张两位记者的文章,不禁拍手称快。韩军老师“中国语文教育返本归根”的主张我非常赞赏。不过,欣喜之余,仔细思索,觉得韩军老师“新语文教育”的六大理论,其思想可取而表述可商之处也有不少。今不揣固陋,仅就“举一反三”问题略陈愚见,以与韩军老师商榷,并求教于方家。
“韩军精辟概括传统与现代语文教育的区别:五四前,千年传统语文教育‘总思路’是举三反一,五四后始的现代语文教育‘总思路’却是举一反三。”且不说这样概括“传统与现代语文教育的区别”是否准确,单这“举一反三”一词的运用就很成问题。
“举一反三”语源于《论语·述而》:“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矣。’”“举一”是老师的行为,“反三”是学生的感悟能力,是老师追求的课堂教学效果。孔子重诗教,据《论语》记载,他曾称赞过两个弟子能举一反三;一个是子贡,一个是子夏。
《论语·学而》载:弟子子贡问孔子“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孔子回答说:“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由此产生联想,又问:“《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孔子很高兴,夸奖子贡说:“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告诸往而知来者”就是说子贡能举一反三。
又《论语·八佾》载:“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孔子告诉子夏:“绘事后素。”子夏聪颖,触类而旁通。又问:“礼后乎?”孔子听了子夏之问后很受启发,称赞子夏说:“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子夏从老师“绘事后素”的回答中悟出“礼后”的道理,也是能举一反三之意。
“举一反三”,老师讲得少(举一),学生悟得多(反三),当是语文课堂教学追求的理想效果。韩军老师逆而言之,以为“学语文(言语)本是举三反一……无举三,则无反一;只举一,则永难反三,此铁律!”如何通过“举一”使学生能够“反三”是语文老师要研究的课堂教学的艺术。如果老师“举三”,学生只能“反一”,这样的语文教学才是“少慢差费”,岂不成了事倍功半?盖韩军老师想说的意思,无非是现代语文教育,老师讲得多,学生读得少,应该让学生多读(不限于课本),多积累。韩军老师算了好几笔账,其不知语文教育课时是有限的,“举一”尚且以为挤占了学生涉猎阅读的时间,何况“举三”?“韩军主张,举三为本,又不弃举一”,知韩军老师赋予了“举”和“反”以新义,“举三”是学生自举,非老师授受,否则“举一”“举三”只是量的多少,并无质的区别。但语言有约定俗成性,韩军老师反用“举一反三”,破坏了它的约定性。其实,韩军老师的这一思想理论,可以用“扩大阅读:回归语文教育‘积累’之本”来表述。
“韩军指出,举一反三,实乃学数、理、化等自然科学理科课程之路。”“语文教育东施效颦。”韩军老师“曾在不同场合,调查数千名中小学语文教师,谁通读过《论语》、《史记》、‘四大名著’,全部通读的,竟无一人。”想必韩军老师是通读过《论语》的,然而竟忘记了“举一反三”的语源。孔子的诗教,是人文还是数理?
韩军老师说,“现代语文教育痴迷举一为主,少举三或不举三,更是造成数十年来语文教坛‘不读书,唯做题’的最根本原因所在”。这样追寻现代语文教学“少慢差费”的原因,且断言是“最根本原因”,恐怕失之于肤浅,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我觉得“造成数十年来语文教坛‘不读书,唯做题’的最根本原因”与应试教育有关,与现代教育的价值追求有关,与教育的评价机制有关,与语文教师的素质和教育理念有关,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假如我们的教育真正做到追求国民素质的提高,假如我们的教育减轻用升学率来评价学校教育和老师教学的分量,假如我们的教师都以民族兴衰和孩子的终身发展为念,而不以个人的名利得失为意,我想,我们的教育当是另一个样子。如若不信,请看于漪、钱梦龙、魏书生、洪镇涛、宁鸿彬等老师怎样从事语文教育!
韩军老师建议:“莫执迷课本。初中与小学:课本与课外书,时间各占一半;高中:弃课本,径用像《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史记》、《中外散文百篇》、‘四大名著’等做教材。”什么是“课本”?“教材”与“课本”所指是不是相同?《辞海》解释:“课本,即‘教科书’。”“教材,根据教学大纲和实际需要,为师生教学应用而编选的材料。主要有教科书、讲义、讲授提纲等。”“教科书”对于教师来说,是教材;学生称之为“课本”,课堂施教与学习之本。以《古文观止》等做教材,不亦“课本”乎?如何说“弃课本”?韩军老师所说是选什么材料做课本的问题,而不是要不要课本的问题。我以为,“莫执迷课本”是对的,但径用《古文观止》等做教材,并不十分可取。因为韩军老师提到的几部书虽然是精品,但对于高中学生来说,还是相对偏难,不如用国家组织专家、学者编选的教科书(课本)更适宜学生学习。我的意见是,以课本为例子(叶圣陶先生说:“教材无非是例子。”),教师引导学生自主学习,合作探究,培养语感,指示读书方法,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形成创造性阅读能力,所谓“举一”;以“四大名著”等为课外阅读材料,用课堂学得的方法作指导,扩大阅读,逐渐增加积累,发展创造性阅读能力,所谓“反三”。“得法于课内,得益于课外”。这样,学生的语文能力才会逐渐提高。
至于课本与课外书所用时间,大可不必如韩军老师所说那样绝对、明确,可以灵活一些。不知韩军老师所说的“时间各占一半”是否指课时?如果是(韩军老师建议:初中、小学,2节或3节学课本;3节或2节学生自读课外书),那么也还是课内,只是将课本以外的材料用到课堂而已,应该算作教师灵活运用教材,对教材重新整合,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课外阅读。
我非常赞同韩军老师“弃‘深、细、透’解剖,求粗通文意,不求甚解”的意见。学生语文能力的获得,主要的不在老师授予,而在历练习得。章学诚在《文史通义·文理》篇中说:“文字之佳胜,正贵读者之自得。如饮食甘旨,衣服轻暖,衣且食者之领受,各自知之,而难以告人。如欲告人衣食之道,当指脍炙而令其自尝,可得甘旨;指狐貉而令其自被,可得轻暖,则有是道矣。必吐己之所尝而哺人以授之甘,楼人之身而置怀以授之暖,则无是理也。”“夫书之难以一端尽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诗之音节,文之法度,君子以谓可不学而能,如啼笑之有收纵,歌哭之有抑扬,必欲揭以示人,人反拘而不得歌哭啼笑之至情矣。”对于文本的解读是个性化的,要尽量让学生通过自己的阅读、思考、质疑、探索、创新等形式来获得,自求自得,教师“导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学记》)发挥因势利导的作用,以求达到“举一反三”的教学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