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穿安顿的“绝对隐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绝对隐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本“隐私”引来隐私无数
1995年初,安顿应聘考进北青报当记者。两年后,报社考虑开辟“口述实录”栏目,安顿主动请缨:“这方面我有素材,我来做。”
谁也没想到,这个不大的栏目会让安顿一夜走红,也让许多的国人第一次面对触及普通人心灵隐私的情感调查。
安顿一向认为,作为一个好记者,也应该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她觉得记者所能做的就是倾心倾听倾诉,之后,作为一个桥梁,把私人话语转化为公众话语。这个转化的过程使倾诉者感觉到可以缓释心中的压力,感觉到自己始终在一个很广阔的人群之中,被接纳的同时倾诉者用自己的心理为他人提供了一种参照。《绝对隐私》能广受读者欢迎,正是因为我们的媒体过去太不把人本身的感情当作关注和尊重的对象,一旦读者感到自己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个体被关注,他们就会给予报纸、传媒极大的信任。因此一个进步的、完善的社会,一个有责任心的制媒者,应当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但她仍没能料到,这本书出来后,找她做口述实录的志愿者愈来愈多,每天都会有不断的题材涌来。安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本“隐私”会引来“隐私”无数。目前市场上各种“隐私”系列达17种之多。
写隐私的人成了最没有隐私的人
《绝》书面市不久,安顿办公室电话几乎被打“爆”,甚至影响到同事的工作,她不得不拔下电话,在这个“名人难见”的时代,安顿做了一件让圈内圈外人都大为吃惊的事,她在北京某大报上赫然公布了自己的私人电话、寻呼、传真和电子邮件地址。“为了让我的志愿受访者能够找到我”,她说。
安顿一直喜欢摆弄文字,考大学,却进了审计专业的门。但写作始终像在遥遥向她招手,她于是知道有些似乎宿命的东西此生难逃。尽管单位效益、发展都令人艳羡,她还是决意“出走”。1994年,新婚的她便请长假呆在家,专心看看书,写写东西。她喜欢看电影,那段时间,看了许多优秀的外国影片。果然,磨刀不误砍柴工,安顿发现,这段闲散时光对她后来的记者工作还是很有帮助的。她根据对女性问题的一些调查和思考,集中采访了17个留守家中的女子,最后成为北京青年报周末版的头版《笼子里的金丝雀》。
名气大了,“故事”也就多起来,为方便受访者,安顿公布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写“隐私”的人反而成了最没有隐私的人,各种传闻不绝于耳,有说她是一个婚姻不幸的女人,被丈夫抛弃后,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所以她需要靠这样一些故事的写作来求得心理平衡。在《绝对隐私》首发式上,第一个发问者就毫不拐弯儿地提出:“安顿,说说你自己的隐私。”
在百十双眼睛的凝视下,安顿坦然答曰:“我没有什么隐私,如果就我个人生活来说,我可以告诉这位先生,我有一个比我大10岁的丈夫,我们有一个10岁的儿子,我是孩子的后妈。”当下会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热烈的掌声。安顿说,当时的心情真是从容而不轻松,因为丈夫就在听众席中。
安顿自己说她的婚姻是“非常态”的,并且就因为她认准了这“非常态”的婚姻里就有她引为幸福的爱情,她为此甘愿付出并忍受许多。踏上红地毯的路说长似乎不长,她和陈菽相爱,奇异而又自然。相识第四天,爱已到论及婚嫁。而一向对女儿把握极准的母亲,为安顿好难过:“为什么我那同样年轻姣好的女儿不能体会到应当属于她的两人世界?为什么选择一走进婚姻就给一个6岁的男孩做后妈?”安顿一句话,母亲让她嫁了:“他是我这一生该等的人,不让我去,我会很遗憾。”
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相守,安顿付出很多。丈夫此前那次失败的婚姻对他的自信心和对于婚姻爱情家庭的信心都有很大打击,这使得他们的恋爱,从一开始就要常常触及一些安顿现在想来都非常沉重的话题。他会反复地问年轻的安顿关于家庭、婚姻、责任感等的看法,试探着寻找对于未来的信心。安顿从那时起就已经知道自己在这份爱情中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有那么多的阻力要去跨越她的家庭,他的心情、孩子、前妻、父母……然而作出嫁给陈菽的决定时,她没有想太多,像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准备好要为这份感情去付出,去努力,似乎也是在不知不觉中知道了怎么去做。结婚近五年了,安顿的感觉是自己学会了在婚姻中怎么去启发一个人对于爱的信心和责任感……
爱不是放在那里让我们现成地去享受的。需要一方对另一方,或者双方之间彼此努力地唤起。婚姻生活中,安顿的付出很具体,比如:在北京报繁重的工作压力下还承担起全部家务;无论丈夫从公婆家回来多晚,一定坚持等他回来一起吃迟至午夜的“晚饭”,饿了就先吃块饼干;给年幼的陈涵冰又做姐姐又当妈,同他滚在地毯上踢球、出席他的家长会、结识他的小朋友、听他讲对爸爸也要保密的心事;有的时候,涵冰受欺负,她挺身“护驹”,涵冰闯祸,她又十分尴尬带他登门道歉……爱情,在生活的面前,变得无比具体而琐碎,然而安顿仍然保持那初婚时的笑容和发自心底的快乐。丈夫受过伤害,安顿又把他的世界补充完整了。
女人总是女人,悲伤有时会掩住,然而有快乐,总是禁不住就要流露出来的。安顿说她的幸福太多,像一锅滚起的粥,满得要溢出来。谈她做口述实录时的心态,谈她与公婆的并不轻松的相处,谈她与儿子得来不易的亲密“友谊”。她说起那许多个采访结束的夜晚,丈夫见她红着眼圈回来,想问,又恐她再伤心。心身疲惫的她亦无法多言,然而,每一次,她都控制不住地要对丈夫说一句说“真的,还是我俩最好。”
谁安顿了安顿
丈夫陈菽出身于一个富有家学渊源的家庭,身在商界,但不乏人文素养,这为他们的交流锦上添花,但也意味着年轻女孩安顿在走入这样一个大家庭,并尝试为老人们接受的努力中,要遇到比平民百姓家更甚的困难。老人有他们的考虑和忧虑,于是有了安顿那一个个关于等待的辛酸的故事……五年后的今天,事情有了它们相对成型的样子,安顿感到自己已经很好地努力过了,因此挺满意。她相信自己得到的是最好的爱。
因为爱笑爱闹,安顿在儿子眼里有时更像个可以密谋的同伴、可以同乐的好友。“你说阿姨是不是像个小孩?”有一次,小涵冰这样问他的大连新结识的大朋友“大大”——那是安顿一个多年的好友,那次安顿去大连采访,正逢儿子放暑假,带上他!结果儿子跟着她在大连一玩上了瘾,归期一拖再拖,回来后,还收到许多“游友”的信和礼物。人们惊讶29岁的安顿和她10岁的儿子之间似母子,又似姐弟,然而许多时候更似朋友的关系,更为小涵冰从后母这里得到的温情而感动,儿子大叫着带球在前面跑,安顿笑着在后面追:为了抢一个球,两人在房间地板上滚作一团,难怪“大大”连连摇头,“你阿姨不是像小孩,是太像小孩了。”
说起儿子,安顿没有疲倦的时候,“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做母亲”,尤其一结婚就给已经6岁的男孩做母亲。起初那份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他十分戒备我”,然而心是肉长的,童心又最“无欺”,小涵冰开始发现,这个总是能够跟他玩到一起的阿姨,这个不会轻易对他说“不”的阿姨,渐渐成了他的小秘密的唯一听众,她知道自己幼儿园里小朋友和小学校里同学的名字,她成了家里唯一自己可以随便“欺负”的人……涵冰开始相信,这个对爸爸那么好的阿姨,完全有可能对“爸爸”的儿子也一样好。
孩子的逻辑无比简单,于是行动也无比直接和纯粹。现在他是扎扎实实把安顿当作自己可依赖并为之骄傲的人。安顿出书了,涵冰在好朋友面前掩不住心底的自豪,带他去商店,有读者认出又有些犹疑时,他大声对人介绍:“是的,安顿就是她。”去大连采访,为读者签名,他要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妈妈名字旁边,还对读者逗乐:“不好意思,我的名字没有什么用。”而对安顿来说,再忙,也不会忘了为儿子的小储蓄罐里投下换来的钢嘣儿,儿子平时住奶奶家,两周来度一次周末,那么周四周五她就要和丈夫紧锣密鼓地张罗安排这个周末的计划,几年了,北京的好地方儿子都去过,几乎都是安顿带着他去的……
安顿觉得是不知不觉中知道做这一切的,“只是觉得他已经很不幸,我有责任让他得到别的孩子能够得到的快乐。”甚至她承认,“没有我,他也能从别人那里得到这些,但是,我婚姻的幸福使我觉得把爱给予他,已经是我自己的一种需要。”
儿子现在上五年级,安顿有许多具体的设想,她要一直把孩子带大让他受良好的教育,长成对社会有用的人。过几年,孩子上初中了,她要自己带儿子,“有利于他的学业。”
问安顿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她迫切地回答,“想,但不是现在。”她曾对涵冰一本正经地谈过这个问题。一次游园走过石雕小白兔,她问儿子“阿姨将来给你生一个属兔儿的小妹妹,好不好?”涵冰想了想,“叔叔(陈菽的弟弟)也属兔……”十分慷慨地,他拉起安顿的手到小兔儿旁边:“那么我们在这里照张像吧!”安顿十分感动,并因此有信心,那个“小兔儿妹妹”的出世不会影响她和儿子之间的关系,这张照片也从此让她倍加珍惜,同事们也都知道安顿是多么得意她的这个儿子,天天把涵冰的照片摆在办公桌上,美滋滋的。
当初起安顿这个笔名的时候是她开办“口述实录”之初,同事打趣这个爱笑的年轻女孩儿居然在从事这样沉重的“替别人开解不幸”的压力的工作,笑她“连自己都安顿不了,还要去安顿别人”,她索性从中取了调侃,来做了自己的名儿,倒也符合安顿的脾气,又有“市场火眼”曾经看好安顿和爱人之间很有些特别的感情故事,邀安顿的丈夫写书,书是没写,但私下里丈夫有笑语“如果写,书名就叫《我安顿了安顿》”,两人都觉妙极,大笑此名道出了安顿的“不安顿”。
“也许不久后我会到北大校园中去补充一些东西……真的,去那个有塔有湖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