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封建统治集团的重要舆论机制_中国古代史论文

论封建统治集团的重要舆论机制_中国古代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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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指在朝为官的臣子们的舆论,是相对于野议而言的上层群体舆论。朝议是封建社会的一种舆论形式,也是一种政治制度,它直接影响决策,并且最能反映当时的政治及社会问题。

一、朝议制是封建社会的一种舆论机制

朝议也叫集议,是作为一项制度被确认的。封建社会实行的是君主专制下的集议制,凡有国家大事,皇帝让群臣集中讨论,当然,最终的决策权还是在皇帝或权臣手中。

两汉的集议参与者有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二千石诸大夫、博士等,议论内容有议立君、立储嗣、宗庙、郊祀、典礼、功赏、民政、法制、大臣任免等。东汉时司徒府中有百官朝会殿,国家每有大议,天子车驾亲临其殿。各官吏都会集殿上,每年州郡长官把官吏的政绩、民间疾苦汇报上来,叫“举谣言”,然后官吏们各自表态。唐朝把文武官员的奏状令左右仆射、尚书及左右丞、诸司侍郎、御史大夫、中丞等在尚书省议其可否,把议论的结果向皇帝汇报。后来又在延英、紫宸等殿阁召见大学士、宰臣等议论国事,并规定,中书、门下两省长官和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入阁议事,且要有谏官在场,以便随时提出意见。宋代陈亮在淳熙十五年上疏中重申“大事必集议”,文天祥在南宋面临蒙古大军进攻情况下,建议皇帝“宜仿唐谏官随宰相入阁故事,令给舍台谏,从两府大臣,日入禁中聚议。其有不可,应时论难,不使退有后言”[1](P55),都说明集议制的存在和基本的体制形式。从中可以看出唐、宋的宰相议论政事时,专职提意见的谏官随时在旁当面指正,使决策更加完善。明代有廷议,清代有九卿会议、议政王大臣会议。清代主持会议的长官和都察院先把本部门的问题写成帖子,然后据此开会商议。内阁大学士议大礼、大政,并把意见向皇帝报告。

集议制在各个朝代有不同的名目,但作为制度,它一直存在。这就使得群臣有了对朝政发表意见的机会,对统治方针出现的问题在一般情况下能够及时进行调整,是统治阶级的一种内部调节机制。

二、朝议制的基本原则

群臣在朝议事也不是随便发表议论。有两个基本的前提必须遵守:一是戒越职言事,一是戒风闻言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古代的官吏职责分明,各守本职,不能干涉别的部门,甚至皇帝过分干预各部门的工作,也要遭到大臣的抵制和责备。这虽然是为了防止臣子专权,但造成了人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对于不属自己职责范围的事则三缄其口,因而在朝议中舆论主体受到画地为牢的限制。明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岢岗州学正吴从权、山阴教谕张恒因事到京师,帝问民间疾苦,二人都回答:“不知也,而非职事”[2](P220)(不是我们本职的事)。孝宗也曾对兵部尚书刘大夏说:“事有不可,每欲招卿议,又以非卿部事而止。”[2](P622)不能越职言事是普遍的现象,但它也遭到有些大臣的反对。因为有些事当权者不向皇帝汇报,又不让别的大臣或属下官吏越职或越级上报,就会蒙蔽君主的视听,不了解外面的真实情况。而有些官吏则以行动闯禁区,宋徽宗常常微服到宫外走动,因蔡京不小心在奏表中走漏了风声,邸报传之四方,民间皆知,一地方小吏曹辅上书反映此事。皇帝把他的上疏出示给宰臣,令都堂审问。余深说:“(曹)辅小官,何敢论大事?”曹辅针锋相对:“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官有大小,爱君之心一也。”有人问宰相张邦昌等是否有皇帝出宫之事,皆说不知。曹辅说:“兹事虽里巷人民无不知,相公当国,独不知耶!曾此不知,焉用彼相!”[3](P692)可谓对当权者讽刺之极,但曹辅最后仍被送到郴州编管起来。多数情况下,对越职言事者都要进行惩罚,只有当皇帝下求直言诏时,才允许臣民们越职言事。

风闻言事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把它当成真事郑重向上级报告,这与采集民情的“采风”不一样,多是无稽之谈。历代都要求群臣言之有据、行之有礼,特别是向皇帝进奏时,应对所汇报的事实负责,不能道听途说、没有核实就乱发言,否则就治以重罪。宋代欧阳修因荐人不当而引起士大夫不满,有人诽谤他有奸情。御史中丞彭思永、殿中侍御史蒋之奇就根据流言弹劾欧阳修,皇帝令二人说明此流言的由来,二人都无言以对,俱被贬官,并且皇帝把告示贴在朝堂,以警告众人:“(偶)因燕申之言,遂腾空造之语,丑诋近列,中外骇然。”“苟无根之毁是听,则谩欺之路大开,上自迩僚,下逮庶尹、闺门之内,咸不自安。”[4](P960)清代康熙更明确规定不许风闻言事,一般官员不得随意上疏。

可以说禁风闻言事有一定益处,但也不应绝对化。有些人特别是权臣在外胡作非为,并仗势毁灭证据,舆情已激愤,而群臣却不能向皇帝反映,这当然不是兼听的道理。汉代盐铁会议上就曾对此展开过讨论,丞相们主张布衣、公卿皆可以“风议”,而士大夫们就认为议论无所依据,如膝痒而搔背;众议汹汹,只在嘴上下功夫,成不了事。唐代武则天允许风闻言事,大开告密之门,首当其冲的是大臣们。所以有些皇帝想广开言路,允许风闻言事,却首先遭到大臣们的反对。

三、决策者对朝议的重视

朝议是官员们对政治的议论和对民情的反映,因而是沟通皇帝与民情的中介。最终的决策者皇帝或权臣对朝议也很重视,有些重大事情一般听取众议。

西汉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谭奏言把甘泉泰畤、河东后土祠迁到长安,皇帝把此事交给众臣议定,最后丞相、御史大夫报告说:“今议者58人,其50人言当徙,8人以为不宜。宜于长安定南北郊。”[5](P462)天子从之,采用多数人的意见。

宋仁宗皇祐年间,有人提议实行茶盐国家专卖。皇帝就派户部使包拯去实地考察,又特地把提此建议的人招致朝堂,并与三司商议,直至大家都同意,皇帝才下令正式施行。

在选官任人、罢免大臣上,皇帝有时也听从朝议对此人的评价来决定。德宗想起用原宰相卢杞为饶州刺史,遭到众臣反对,德宗为卢杞辩护,执事中袁高说:“愿问外廷,并敕中人听于民。若亿兆异臣之言,臣请前死。”[6](P4325)别的大臣也极力反对,皇帝只好不授卢杞。

是否善于倾听众议,成为当时君主是否贤明的重要标志。因为最终的决策权在君主或其他专制者,他们可以决定朝议是否存在。

四、激烈的朝议

朝议反映了舆论主体的政治立场,往往阵营对垒分明,易形成朋党,正如范仲淹所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自古以来,邪正在朝,各为一党,在主上鉴辨之耳。”[3](P245)大规模的有汉代的党锢之祸、唐代牛李朋党之争、宋代庆历党议、洛(程颐)蜀(苏轼)党议、元祐党议、明代东林党等等,至于各个朝代的小朋党更是不可胜数。各党互相攻击、扯皮,致使皇帝也颇不耐烦,多次下诏禁止群臣结成朋党。清康熙二十七年,康熙帝因明珠结党一事晓谕吏部,批评官员们结党排陷,“且凡会议之时,科尔坤、佛伦等务执己见,持论好胜,苟非怀挟私情,何以力排众议?朕亦曾面加戒谕,未见畏悔。如此积弊,愈久愈深,物议沸腾,舆情激愤,以至言官列款参奏”[7](P232),可见朋党的形成使朝议更激烈。

君统是为君之道,道统是治国之道,中国古代最理想的政治是君统与道统的一致,但是有道之君寥寥无几,无道之君却比比皆是。君主为了私利、私欲,往往违背道统,在这种情况下,就使得卫道士们与君主之间的矛盾激化,臣子们坚持道高于君的历史责任感,“从道不从君”,因而出现一些激烈的斗争场面,形成强烈的朝廷舆论。明代的争国本、大礼仪、移宫案、红丸案、挺击案等都是很突出的政治舆论,其中大礼仪最典型。明武宗死后无子,由其叔伯兄弟继位,即世宗。按宗法制,世宗应称武宗的父皇(孝宗)为皇考,而称其亲父为皇伯。但世宗及其母亲、少数献媚的大臣认为应称其亲父为皇考并在皇宫内另建一室祭祀,致使出现两个皇考,甚至有少数人请称孝宗为伯考。多数大臣反对,坚持儒家正宗,不断有人因此入狱。杨慎说:“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王元正、张翀等在金水桥南拦住群臣说:“万世瞻仰,在此一举。今日有不力争者,共击之!”[2](P751)有200多人跪在左顺门,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世宗闻听此事,派司礼监再三劝退,但参加请愿的臣子越来越多,一直到中午,皇帝大怒,令司礼监把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并收为首的丰熙、张翀等8人入狱。众臣哭声震阙廷,更加激怒世宗,逮捕134人,另有近百人待罪。后来丰熙等8人被充军,其余四品以上者被夺取俸禄,五品以下者杖之,有的因此而被打死。

当社会矛盾尖锐时朝廷内部的斗争会更激烈,朝议也很活跃,如宋代在抗金战争中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斗争。主战派得到士人、民众的支持,形成强大的反对主和派的舆论。绍兴八年金使节来宋,令宋高宗跪拜接旨,一时宋朝野舆论汹汹,认为是奇耻大辱。张浚、王庶、韩世忠、岳飞等文武大臣坚请拒绝和议,枢密院编修官胡铨冒死上书《请斩秦桧书》,震动全国,人们争相传颂。金人听说后,也派间谍潜入宋境,用重金购回手抄本,读后大加称赞。而高宗和秦桧、王伦等投降派则惊恐万状,一再降诏为自己投降苟安辩解,但迫于公议也不敢杀胡铨,而是把他降调。

朝议的影响很大,大臣可以集会议论,言不尽意退有奏章(一般都不允许私下聚会),一般臣子通过上奏章参与讨论,很多官员因直谏而知名天下。唐宋以后随着邸报、小报的出现,朝廷的一言一行很快就传递四方,形成全国性的舆论。

五、朝议的负效应

朝议也不是一概正确,在奸臣当道或昏君无道时,多数臣子只苟且偷安,随声附和;朋党之间互相勾心斗角,根本不为国家大事着想,因此有时看起来朝议很活跃,争执不下,实际上多数人的意见未必就正确。康玄宗时山东、河南发生蝗虫灾害,而百官和民众出于迷信思想,眼看着蝗虫吃庄稼而不敢捕杀,并磕头烧香。宰相姚崇奏请下诏捕蝗,皇帝派御史为捕蝗使,分道杀蝗,但议者喧哗,有些地方官拒不应命,连皇帝也疑惑不定,又去问姚崇,姚崇把他们驳斥一番,并直接发书责备抗命的官吏,于是大家才开始大规模捕蝗,保护了农业收成。因此有些大臣面对多数人的错误舆论,就主张决策者果断作出决定。唐刘稹在其父死后擅自割据一方,想承袭父亲当节度使。朝廷不允。皇帝让朝臣“议”可否派兵镇压,“始议用兵,中外交章固争”,都说不可,李德裕却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惟陛下圣策先定,不以小利钝为浮议所摇,则有功矣。”帝忿然说:“为我语于朝,有沮吾军议者,先诛之!”[6](P5338)群论遂息。

过于分散的舆论是一盘散沙,形不成决策,也耽误大事。《宋史本末》的作者明代陈邦瞻评论宋代时政:金兵退,则朝廷上下相庆,以为无忧了。而金兵又复来,直攻下太原、真定,咽喉已塞,而宋臣犹在议三镇弃守的利害。所以金人曾经对宋使说:“待汝家议论定时,我已渡河矣!”[3](P592)明代自嘉靖以后言路纵横,“言之者虽无罪,闻之者亦不以为戒。言路之轻,亦无有甚于此时者。每一番考选,必先寻一题目作一篇大文章,大抵就当局起见,或正盛时而大张其焰,或将得气而预扬其波……总之,占风望气四字,足以尽之”[8](P80)。崇祯帝面对农民起义兵临城下,诏文武大臣询问对策,一派主张选派人员守城,但是却无粮草、兵士;一派主张南逃;一派主张死守社稷,最后终无良策,默然无语。崇祯叹气说:“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尔!”[2](P1375)他的话不一定对,但至少说明了诸臣对明朝的灭亡也负有很大的责任。

朝议的效应如何,最终取决于政治风气的好坏,二者互相影响。但是不管怎样,它的存在和统治阶级在一定程度上的重视,对专制政体来说是协调剂,是专制制度下的民主,基本上起到了反映民情、言政议政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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