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整合与语言集约化：国外建筑研究综述_英语副词论文

构式、整合与语言集约化——对Away构式的调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集约化论文,语言论文,构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有一种英语句子表述主语指称以某种动作致使宾语指称移动，句未有个不可缺少的方位副词。Goldberg[3]将此构式列为有特色的能产构式，Croft&Cruse[1：263]称其为图式性习语构式。根据认知构式语法我们简称其为“Away构式”，如以下语例：

      （l）Bill slept the afternoon away.

      （2）Diet the pounds away!

      文献中关于此个案的研究很有限。国外只有Jackendoff[6]讨论过如句（1）的宾语为时间指称的句子。他将此句归入称为“time-away”的构式，构式义为“用掉一段时间”①。他同时认为句（1）和句（2）有差别，不属同一构式。国内学者虽偶尔提及Away构式，但仅仅涉及时间宾语句，并未对此构式进行过全面考察。

      本研究将以认知构式语法为主导，在真实语料调查基础上探讨此构式的句法语义特征，考察构式中误配的消解性整合过程及其背后的认知操作，并论证此构式在其承继系统中的位置以及此个案对语言学的意义。我们将要具体探讨并解答如下两个问题：1）Away构式是否为独立的能产构式？2）此构式内的互动整合反映的是什么语言机制？

      二、本构式及其承继句

      “构式”（construction）是指形式和功能匹配的语言实体。有两个及更多组分的构式因其组分可替换而产生类似义，即为有独特形义的能产构式。构式有其整体义，这种整体义在心理学上是一种完型。同时，大多数构式在很大程度上又是组合性的（compositional），因此构式是可分析的，只是这种与构式有关的语义分析是独特的、不循常规的句法语义规则[2：1]。此外，构式会对参与组分间的各种句法和语义误配做包括协同和压制的适应性修整，我们称此机制为“整合”②。整合的动因来自构式的形义组配和抽象义形成的完形效应。

      我们对Away构式的形义组配作如下定义：主语/致事+动词/致使移动动作+宾语/客体+away，构式整体义为：“致事致使客体移动并分离”。构式表征语义框架或概念事件，特定构式句表征特定概念事件。涉及本构式动态事件的语义因子包括[致事]；[客体]；[+致使移动]；[*方向]；[*接触部位]；[*动作方式]③。在具体事件中致事可自移并致使客体移动，或致事不自移而致使客体移动；但致事致使整个宾语客体移动。Langacker[7：283-6]对运动事件模型作出讨论，指出致使移动事件涉及致使移动和致使移动方式两个概念基型（conceptual archetype）。本研究将以这两个概念基型作为重要分类标准。

      为了调查参与Away构式的动词和构式承继句群的基本特征，我们在美国当代英语语料库（COCA）中输入特设的检索格式检索出2000句相关句并作除噪处理，在其中共找到104个参与动词。我们认定这些动词是参与本构式的代表④。按照上述概念基型对它们进行分类，我们认定未参与此构式时常规的既表致使移动又表移动方式的动词为构式的典型动词，而无这些概念基型的动词为构式的非典型动词。按此分类我们将这些动词⑤粗略地归为九类，并分别对其命名。观察后发现，尽管类内动词义各不相同，但是各类间的差异更大，正是Away构式的招引和接纳使这些动词殊途同归。下面列出这些动词群以及它们参与的构式句⑥。

      Ⅰ.引领、运送类动词（16个）：bring，carry，cart，channel，conduct，direct，escort，guide，lead，lease，move，sell，send，steer，take，put

      Ⅱ.推拉、驱赶类动词（25个）：blow，chase，drag，drive，edge，flick，fling，flip，force，haul，hustle，kick，propel，pull，push，rock，shake，shove，splash，throw，tide，toss，wave，whisk，yank

      Ⅲ.抢夺、窃取类动词（4个）：poach，pry，snatch，steal

      Ⅳ.分离性杂类动词（12个）：cut，dig，drain，peel，pluck，rip，scoop，scrape，shovel，strip，swish，whittle

      Ⅴ.洗扫类动词（10个）：brush，clean，clear，rinse，scrub，shower，smooth，sweep，wash，wipe

      Ⅵ.烧烤、消蚀类动词（5个）：burn，erode，fret，scorch，wean

      Ⅶ.诱骗、恐吓类动词（7个）：coax，entice，frighten，lure，scare，shock，tempt

      Ⅷ.身势、五官动作类动词（18个）：beckon，bleed，call，dance，drink，elbow，gesture，kiss，nibble，scream，shrug，sign，sleep，sniff，walk，warn,write，writhe

      Ⅸ.杂类动词（7个）：daydream，diet，explain，gamble，melt，tick，party

      第Ⅰ、Ⅱ类动词明确表述致使宾语客体整体移动，但具体的致使移动目的和方式不同。句（3）表述致事和客体的空间移动。句（4）中Patrick的粗鲁被隐喻为致事。

      （3）40 to 50 fighters escorted bin Laden and his deputy away.

      （4）Patrick's rudeness soon drove Monica's friends away.

      第Ⅲ类动词表述各种抢夺、窃取行为，而这些动作蕴含致使移动，且移动终点是致事。

      （5）The new U.S.-South Korea trade pact won't steal away American jobs.

      第Ⅳ类分离性杂类动词表述用特殊方式对宾语指称进行处理以便去除它们。这些动词表述致使移动方式，但同时内在地转喻致使移动⑦。

      （6）He scraped the paint away with a bamboo skewer.

      第Ⅴ类动词表述通过特殊方式进行洗扫保洁。必须指出，这类动词原本表述去除客体上的污渍或杂物，即客体上的局部，如句（7a）所示（刷牙）；但参与本构式经整合其义变为擦拂而去除整个客体，如句（7b）所示（擦掉眼泪），又如“brush teeth away”义为“刷掉牙齿”。

      （7）a.Don't forget to brush your teeth.

      b.As I read,I found myself having to brush away tears.

      第Ⅵ类动词表述以烧烤、消蚀方式致使客体或其性状发生变异。动词参与构式后其义与构式义整合为“以特殊方式持续致使客体变异”。此外，句（8）涉及隐喻识解。

      （8）A long conflict with the Soviets has scorched away their hopes.

      第Ⅶ类动词表述心理致使移动，实际移动由暂时失去自控能力的有灵客体自己作出。

      （9）He attempted to lure her away from her husband and family.

      第Ⅷ类动词表述人的身体或面部所特有的各种动作或功能，而第Ⅸ类动词为杂类。此两类动词原本不表述移动动作，构式句内的宾语形义也与其没有常规匹配，但参与构式后其义与构式义整合并被设定为表述“以特定方式致使客体变化”。整合的构式句义也在互动中从“致使移动”具体表述为“致使客体发生特定方式的连续性变化直至动词事件终结”。

      （10）For some reason I didn't shrug Holman away when he put his hand on my shoulder.

      （11）How can she explain away her error?

      （12）He began to gamble away little pieces of his inheritance.

      句（10）中动词的通常句法特征为不及物，其宾语为构式所提供，表述致使移动的客体。在特定语境中也许句中的“Holman”转喻此人的殷勤和亲善，而动词加否定的转喻义为“没有拒绝”。句（11）的“explain”虽为及物动词，但与宾语并不直接相关，此句也并不表述“解释错误”。而句（12）中的动词原本是不及物的。后两句可分别用汉语作如下理解：“她如何能通过辩解来消除她的错误？”和“他开始赌博而逐渐消蚀他得到的遗赠”。

      综上，第Ⅰ-Ⅴ类动词有67个，占动词总数的64%。这些典型动词组成典型构式句，通常有如下特性：参与动词既表致使移动又表移动方式。典型句中涉及动词隐喻或名词转喻的句子为次典型句。第Ⅵ-Ⅸ类非典型动词有37个，占动词总数的36%，组成非典型构式句。此类句子有如下特性：参与动词原本并不表述致使移动动作，进入该构式才被赋予致使移动义。动词类的排列自上而下其参与构式的典型性依次递减，而构式的整合力度依次递增。此构式中典型动词占大多数，因此是个常见的基本构式。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调查是由Jackendoff[6]的研究促发的，但结果发现相关句中的宾语除了涉及时间域外，还涉及多个其他认知域，都可以归纳在Away构式中。因此，本构式应该是更为抽象、容量更大的。

      典型句很普通，我们不赘述。下面聚焦次典型句以及其内的动词隐喻。除前文已显示的例句外，句13-14中的动词分别被隐喻，即“进入白昼是泼出黑夜”、“优胜是空间排挤”。

      （13）Sometimes as the light of dawn splashes night away,…

      （14）A French channel has almost edged away the British TV channels.

      次典型句是典型句中的特殊句，更为次典型的是非典型句。我们下节详细讨论。

      三、本构式的非典型句

      如上所述，Away构式典型句中的动词和宾语原本就有致使移动动作和被移动客体的匹配。次典型句中的动词和宾语虽无上述空间移动关系，但通过名词转喻或动词隐喻可以形成抽象性匹配。而非典型句中的动词与宾语并不匹配即是误配的，因此两者需要通过构式整合来进行特殊联结和匹配才能表述此构式的空间或抽象致使移动事件。

      在讨论非典型构式句整合前，有必要首先讨论参与构式动词的身份和背景。按照认知构式语法的理念，每个动词都涉及相关常规事件，都有其基本句法特征和题元框架，有其独特的基本义。动词所处的这种构式可以称为“动词本原构式”。这种基本构式既是独立的也可以参与超动词构式[14]。就本研究而言，不同的动词本原构式作为组分参与Away超动词构式的互动和整合。因此，本研究所称的“动词”涉及其具体本原构式，是后者的当然代表；而通常所称的“构式”实际是指超越动词本原构式的上层构式。

      非典型句由第Ⅵ-Ⅸ类动词参与，其中最后两类动词的形义与宾语明显不匹配，因此显得乖戾而引人注意。下列句群（15）归纳自互联网，是最近出现的表述式。含本构式的祈使句常用来激励读者，受到媒体和广告商的青睐。其中即使有些参与动词是及物的，其宾语也不是其原配，而是构式设定的要去除的客体。具体构式义通常与“去除”理念有关。这是构式典型的空间移动义经由概念隐喻投射到心理域产生的抽象去除义。

      （15）Dance/Kiss /Laugh /Sing/Smoke/Walk/Write the pain away.

      用图1可以构拟非典型构式句（16）的编码整合过程。此句的参与动词“drink”自有其本原构式（虚线框标示），其内主要包括主语/饮者和宾语/酒，此动作义为饮者致使酒流入其口并咽下（虚线框中两个反向箭头标示）。此本原构式参与Away超动词构式（实线框标示）后两构式产生关联（垂直实线标示），“drink”本原构式中的主语/饮者和动词/饮用整合进入（垂直虚线箭头标示）Away构式，而宾语/酒被其动词吸纳而隐含。Away构式主语自有的致事与饮者整合，整合后作为构式主体的致事+饮者相对突显（黑体标示）。Away构式提供致使移动动作（右向重黑箭头标示），参与动词“drink”义附在其上表述移动方式，在时间轴（与右向重黑箭头重合）上以持续喝酒方式致使时间移动（实线球右向移动成虚线球标示）。

      （16）He virtually drank the next five years away.（COCA）

      

      从解码者角度来构拟其读解过程，他首先读到此句的动词和宾语并发现它们是误配的，此后又注意到“away”标记而激活此构式的形义组配和构式整体义，并因此作进一步推导。他理解到动词和宾语分别表征两个不同事件的局部以及此两事件间的可能关联：致使移动涉及移动方式。而前者已由Away构式提供，但参与动词在构式中明示也必须表义，因此其义表述移动方式。当他心智中浮现“他几乎喝掉了随后的五年”时，他就成功读解了此句。

      此外，虽然非典型构式句中的移动方式是由参与动词表述的，但句中的宾语表述致使移动的客体，两者涉及不同事件。它们间有何种形义规约和连接？我们认为，首先，参与动词的语义必须是自足的，因为构式仅允准动词本身来表征整个事件。因此不及物动词的语义自足，是合格而准入的。某些及物动词可以允准参与构式是因为它们的宾语义是类指的，如“drink wine”，“read books”，“sing songs”，动词本身已含有此义。这些动词事实上也是兼作及物和不及物动词的。显然，我们无法将汉语句“小王一直玩电脑游戏浪费了大学四年时间”用动词“play”参与Away构式句来做正确翻译，因为“computer games”（电脑游戏）很具体，仅仅用动词不能表述其宾语义。而名词义是自足的，所以一些名词可整合为动词而参与构式，如“party the night away”，“journal the stress away”。其次，在超动词构式内两事件通过转喻识解连接起来，这种特殊的局部-整体概念转喻“动作方式指称致使位移动作”与前面述及的动词常规转喻（见脚注⑦）是不同质的。

      综上，两构式间互动所表征动作事件连接和整合的充要条件为：1）超动词构式事件提供致使移动义，2）动词本原构式事件提供移动方式，3）两动态事件有等量的时间持续，以及4）两事件间必须具有一定的常识性关联。无常识性关联的句子不合格，如？He sneezed the toaster away.？John wrote his computer away.

      至此我们展示了构式完形效应所产生的整合机制，尤其显示了非典型句在此效应的叠映下所产生的类比关联和对误配所作出的相应修整。从编码角度来看，构式整合涉及概念和语言两个层面：开始时的将两个事件合并的概念整合和其后两构式的语言整合。严格地说，任何能产构式的整合不同程度地发生在它的所有承继句中。从句内整合的复杂度来看，在Away构式从典型句到非典型句的连续统上促发着误配的消解性整合和跨域识解。其中的复杂度依次递增。从认知识解来看，在典型句扩展到非典型句这一过程中涌现出下列概念隐喻：“损毁/消除是空间分离”；在非典型句中还涌现出上述概念转喻：“动作方式指称致使位移动作”。此构式的整体义也因为各类承继句的引申而概括和抽象了。

      四、本构式的身份和地位

      在对此构式作了实证调查和整合描述之后，我们现在来对本构式在其构式承继网络中的身份和地位进行考察，进而回答文首设定的如下问题：Away构式是否为独立的能产构式？无疑，Away构式与含介词短语的致使移动构式相关，因为此两构式的典型句都表空间移动，很多参与动词也是共有的。但后者含有表述移动路径的介词短语；而Away构式的具体路径是隐没的，只有副词“away”作为位移标志。根据Talmy[9]对因果事件框架的分析，如下列表1所示，此构式事件涉及所有五个次事件，即“他推着我的车到房间外面”，而Away构式事件涉及仅次于后果的第四次事件，即“他推着我的车离开”。除了这个概念事件差别外，最显著的区别是两构式在句法上不同形，因此不属同一构式。这就如Goldberg[2：108]论证的如下要点那样：“一个具有特定意义的特定形式肯定不会成为一个具有与其意义相近的不同形式存在的理据，因此形式上没有联系的构式之间不存在承继关系。”

      

      为了取得此两构式使用情况的实证，我们对它们的关联性做了使用频率调查。我们调查了7部现代英语小说⑧，发现含41个介词和副词参与的致使移动表述式，共503句。其中含介词短语和副词的句子分别有151和352例，占总数的31%和69%。进一步的调查发现，含副词表分离义句子的使用频率很高，占到总数的25%。这些副词为apart、aside、away、off、out。这其中apart和aside主要涉及空间域的致使移动事件。away和off、out除了涉及空间域外，还涉及心理域、社会域的致使移动事件。但含后两词的句子（如：laugh one's head off//sing one's heart out）的表述范围和使用频率都不及含away句子的高。上述调查表明：1）含介词和副词的相关表述式是两大类；2）含副词的表述式仅显示客体的移动及其源点，而隐没移动路径和终点，表述较为概括抽象；3）在日常表述致使移动事件时，语言使用者倾向于使用简洁和概括的表述式；4）在含副词的表分离义的表述式中Away构式最终被人们认定为事件浓缩表述式的突出代表。

      在此构式的使用过程中，典型句中的常用动词，由于与构式频繁共现而形成规约性动词短语并独立引申出旁枝，即组合短语词汇化，如cut/drive/put away等。再则，互联网上显示如“drink+NP+away”中的宾语槽位可以插入不少名词短语，其中不少是知名歌曲或诗歌句。与此对应，“V+the pain+away”中的动词槽位可以插入不少动词（如前面的句（15）所示）。这些句都已成为有能产性的次构式。这种具体句的独立构式化总体上促进了此构式的能产性。从语用上来看，由于人们受语用简约和标新立异心理的驱使，除常规致使移动动词外，另类动词也被不断允准并整合入此构式，构式描述的各类致使移动事件也相应地从人们直接体验的物理空间逐渐扩展到抽象认知域，如下所示（后四项的排序只是罗列，并不表示扩展次序）。

      空间域：Leaguers wrested the baseball away.

      所属域：The rain has washed away all his fortune.

      社会域：The enforcement of the new policy chases customers away.

      心理域：Let's laugh away all our worries!

      时间域：They settled down to daydream the time away.

      综上，这些语例向不同认知域类的扩展致使此构式抽象化，因此能产性得以提高。我们认为，away构式已发展为可表述多重认知域移动或变化事件的形义表述框架，是相对独立的构式。我们推测在不违反常识的前提下各个构式承继句中的动宾误配整合还会更多样化，构式的能产性会进一步提高。我们构拟，在如图2所示的局部致使移动构式网络⑨中顶层的抽象构式统制下位构式。含介词短语的致使移动构式通常表述基本的空间域移动事件以及其他如隐喻扩展；在含副词的多个致使移动构式中，Away构式内部的多类构式承继句群及构式义的抽象化，因此已发展成为此网络中的一个独立节点。

      

      五、本研究的启示

      我们可以从理论角度对本个案作出概括并回答文首设定的如下问题：此构式内的互动整合反映的是什么语言机制？语言构式的整合和能产性可以借用经济学上的“集约化”概念来加以描述和解释。此术语的《辞海》定义为：“同一面积投入较多的生产资料和劳动进行精耕细作，用提高单位面积产量的方法来增加产品总量的经营方式。”其中的“集”指集中所有生产要素，“约”指在集中生产的过程中，以节俭、约束、高效的理念来进行管理。这种经营以效益为根本对经营诸要素进行重组，以投入最小成本而获得最大投资回报。目前在互联网上可以找到关于农业生产、城市规划、金融管理等方面的探索。

      我们可以用此概念来描述和解释单个构式内部的和多个构式间的整合，甚至整个语言的构式网络运作⑩。在同一构式中替换入不同组分并对它们进行各种程度的整合，以对同一抽象框架进行多样化充实，提高其单位构式的加工和生产能力，调用最小的认知努力而获得最大的讯递回报。追溯其内部理据，语言具有较多的小信息单位和较少的大信息框架。在表述常规或崭新理念和概念时就将前者方便地集结到后者。这样就能相对地“以不变应万变”。此外，对比学科间的差异，经济学的集约化是近代积极倡导的方针和策略；而语言学的集约化是人类远古创造语言并在不断改良和利用的高效节能手段，这是语言运作的基本规律。

      Goldberg[4]论证并指出，动词表述常规事件框架，而构式事件框架还可整合和容纳动词事件与构式事件间的多类互动关系，因此可表述常规和非常规的新颖事件框架。同时，她又断言，没有任何语言会有独特的表述下列义的词项“以打喷嚏来致使移动”和“为某人以微波加热方式来制备”。这种具体而复杂的表述通常是通过构式整合来达成的（11）。上述现象从正反两方面证明语言中存在集约化机制。构式整合既合理又可分析，而整合的结果就是语言的集约化效应。此外，Goldberg[2：4]构式定义中的“不可严格预测（not strictly predictable）”是指构式组分的加合义与其整体义不合。这种现象实际上是在描述多元小单位进入同一超大单位后经整合所呈现的复杂情景。这也与语言集约化机制有关。

      具体到本个案，此构式有多类参与组分。参与动词不仅有典型致使移动动词，还有很多原本不表述致使移动的动词。宾语除指称被移动实体外，还包括时间和各类抽象名词。此构式可借助特殊识解而表述空间域以及其他多个认知域。就致使移动事件涉及的两个概念基型来说，致使移动是抽象的常数，移动方式是具体的变数；前者是独立的，后者依附于前者。但在语言表述上，为了语用节俭和突显，又只需明示后者就可关涉前者。两者的这种整合大大降低了语言的运作成本并提高了表述效率。至于整合与集约化之间的关系，其相似点为两者都是修整和综合机制，其差异是前者发生在相对微观局部上，是具体而基本的，而后者呈现在宏观整体层面，是对前者运作的归纳和概括。

      推而广之，构式集约化同样也反映在其他构式上。例如，下列是Goldberg[4]所指认的“与反映人类日常经验场景的语义结构直接相关的简单句构式”。参与这些构式的动词本原构式都在题元上有其特性，但都可参与这些构式并对误配作出整合而成为这些构式的承继句，以表述单个构式无法表述的整合性独特语义。

      双宾语构式句： Joe painted Sally a picture.

      含介短致使移动构式句： They laughed the poor guy out of the room.

      动作结果构式句： He drove fifty tires bald.

      Way构式句： Smell your way to stress-free skin.

      单宾语构式句： He regularly flies the Atlantic.

      至于汉语，由于其题元移位方便，除了大部分上述英语构式外还有更多的独特构式，如“张三把窗户打破了”、“王冕死了父亲”、“一张床睡三个人”、“他被就业了”。这些构式都以独特的方式对自己的品种进行精耕细作而单产很高。回归到本个案来对比汉语的相关做法。汉语可以用“具体动词+掉”组合来表述种种Away构式句（如：裁/输/笑/喝/赌+掉）。“掉”也仅仅表述空间的分离或脱落，其他义都是此基本义与不同动词整合的结果[12]。因此汉语也有类似于本个案的集约化操作和表述。

      在语言方法论方面，Jackendoff[6]出，形式语法的词汇映射原则对此个案中动词的及物用法的添加会减弱理论的解释力。他在对比生成语法和认知构式语法的不同研究路向后指出，后者对away句的解释更为合理。这种方法论上的合理性可以用构式集约化来做解释：参与动词的及物性由构式临时统一提供，是整合的一部分内容。因此动词参与不同构式时的不同句法语义表现就不必认为都是动词固有的，而是构式的集约化效应。认知构式语法在语言学方法论上表现出从构成论向生成论，从原子论向整体论的转变和发展[13]。这种微观与宏观相结合的描述和解释目前还只有认知构式语法才能给出[5]。

      本研究探讨并回答了文首设定的两个问题。首先，我们探讨了Away构式从具体到抽象的意义引申和构式扩容，通过语料库调查证实此构式已发展成为涉及多个跨域识解的独立能产性构式。其次，我们以此个案为例展示了认知构式语法倡导的构式与参与组分的整合，解释了语义组合超常现象和语言运作所反映的集约化效应。本研究首次探讨了Away构式，并以此显示认知构式语法为语言研究提供的新视角。

      ①有必要时，我们以双引号表示引述的语言符号，用单引号表示概念或语义。

      ②关于压制的概述参见Lauwers & Willems[9]和董成如[10]。但“压制（coercion）”似乎强调构式对参与组分的单向作用力而不涉及组分的协同作用，因此我们采用较概括的“整合”来作替代术语。

      ③其中的“+”和“*”分别标示有和无，“+”标示二项选一，“*”标示多项选一。

      ④由于我们对语料库进行的是一定数量内的随机调查，所以对参与此构式动词的列举不是穷尽性的。

      ⑤动词与其常规的题元配置处在其独立的构式内，称“动词本原构式”。这类构式也可以参与其他构式。这里的动词就是指这类构式。我们将在第三节详述非典型动词参与此构式时受到的整合。

      ⑥本研究的绝大多数语例来自词典、语料库和互联网。除非强调，恕不具体标示。

      ⑦这种固化在动词内的转喻与非典型句中的概念转喻是不同的，前者是常规的，后者是特殊性的。下详。

      ⑧这些小说的书名为：A Tale of Two Cities; The Old man and the Sea,Charlotte's Web; The Time Machine; Of Mice and man; The Great Gatsby; The Adventures of Huckberry Finn。

      ⑨必须指出，我们的归纳是基于Goldberg[2]所讨论的构式，认为致使移动和结果事件间有因果关系，前者更为基本和重要。Goldberg & Jackendoff[5]将这些构式和中动构式、不及物移动构式等都归在一起，称此集合为“结果构式家族”。这与本研究并不矛盾，可以说他们的研究涉及了更广的相关网络。

      ⑩目前论及语言集约化的研究较少，我们在中国知网上只搜到一篇侯晋荣[11]的论文。此文对比英语以展示汉语词汇层上的集约化，但未涉及句法-语义接口问题。

      （11）同理.本个案的“shrug/writhe/sleep/write away”等也不可能词汇化，因为这些表述都太具体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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