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改革与发展问题的若干思考——访深圳市商业银行王明跃先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商业银行论文,深圳市论文,中国论文,城市商业银行论文,王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记者：深圳市商业银行作为全国首家城市商业银行，即将迎来她五周岁的生日。记得去年的行庆日本报刊登了题为“风雨兼程曲折路，奋马扬鞭跃新程”的专访，您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改革与发展问题的一些观点和分析意见，引起了同行们的兴趣和认同。在深商行五周年行庆之际，有幸再次采访您，希望您谈谈宏观经济金融形势下深商行的改革与发展。
王明跃：今天我所谈的内容仅仅代表我个人的观点。有关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话题虽然比不上“国有商业银行精兵减政”、“新兴商业银行策划上市”等话题热门，但我认为：今天再来谈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改革与发展的问题更富有现实意义，因为城市商业银行在未来三至五年时间内的出路如何，对中国经济金融的整体格局将会产生重大影响。
思考之一：从容应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面对经济金融形势之前瞻
记者：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经过几年时间的探索实践，在抵御原城市信用社时期形成的巨大经营风险直至防范和化解区域性金融风险方面已经发挥了独特的作用。面对新的经济金融形势，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担负的防范和化解各类金融风险的责任也更加重大，如何发挥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整体功能和系统作用是一个需要加紧认真研究的课题。您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王明跃：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所具有的某种体制和机制上的优势，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些优势只要运用得当，必将对中国的金融改革发挥示范作用。靠服务城市“二小经济”起家的城市商业银行与中小企业、民营企业有着天然的联系，各项便民、利民的服务措施早已植根于市民的心目之中，这是难得的“人缘”优势；90家城市商业银行占据全国最主要的大中城市，各家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遍布这些城市中人口最密集、商业最繁华的街道城区，这是不可多得的地理优势；在推动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方面，城市商业银行已经发挥了其它类型银行无法替代的作用，在市场经济快速、健康发展的进程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为此，中央银行对城市商业银行加大了扶植与支持的力度，由“单纯防御”的观点渐进到“加快发展”的各项政策措施的落实方面，这是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加快发展的“天赐良机”。
进入新的世纪，中国城市商业银行面临的经济、金融形势也更加纷繁复杂：中国加入WTO在即， 中央继续实行扩大内需的政策以及刚刚实施的西部大开发战略等等。我们不能停留在对国家大政方针的一般性了解这个层面上，更为要紧的是哪些具体的政策内容对城市商业银行是一种潜在的影响因素，不同类型的银行在实施国家有关政策时的工作重心和相应的经营策略。因此，加强宏观经济政策的分析和开发新的金融产品等方面的对策研究是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刻不容缓的战略任务。
比如：组建资产管理公司（AMC ）专司剥离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资产，这项政策措施的效应分析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来说是有现实意义的。在处置和消化不良资产的问题上，城市商业银行应分阶段地得到哪些政策支持？新兴商业银行已经具备的体制优势和各种资源积累，在未来金融行业混业经营中的前景预测分析，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如何辩证地看待自己的优势和劣势？WTO中有关外资银行机构方面的部分条款， 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来说，仍是争取创造条件和尽早落实“国民待遇”的关键项目，使我们有资格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来研究如何迎接“国外军团”进入时的挑战问题。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深刻地影响着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称谓的这种“新经济”，使中国银行业的传统服务手段和方式会遇到最为严酷的生存考验，如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全面提升城市商业银行自身适应客观环境变化所要求的科技装备水平和业务创新素质？
上述有关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生存与发展的问题，已不再是给定的“假设条件”，而是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必须正视和冷静思考的客观现实。不单如此，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必须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上尽早拿出从容应对的各项举措。
思考之二：客观分析——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自身优势与劣势之辨析
记者：我们注意到本次采访的话题中，您特别注重和强调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这种提法，而淡化某个城市商业银行“单个”概念。这种概念上的区分和强调除了便于分析中国城市商业银行作为一块整体力量在全国银行体系中所处的地位和作用外，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王明跃：的确，这不是一般的“概念”之争，更不是在把玩某个概念游戏。中国城市商业银行作为一支区别于国有商业银行、新兴商业银行而独立存在的整体力量，正在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种客观事实已经得到了社会的初步认知和各级政府的重视与支持。
据今年4月初举行的全国城市商业银行发展论坛的有关资料获悉， 目前已经开业的90家城市商业银行资产总额突破5500亿元，各项存款达到4500亿元，各项贷款近2700亿元，网点已达3000个。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如此庞大的资产规模、辽阔的网点分布以及不可小视的市场份额，这种整体上的巨大实力并不比一些国有商业银行逊色多少，城市商业银行的资产总和相当于十家新兴商业银行总和的1／3，网点数相当于新兴商业银行网点总数的2／3。但是，客观冷静地分析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远非像它所具备的实力那样应当具有的匹配份量。要彻底消除人们观念中有关城市商业银行风险大、网点少、汇路慢、实力弱的“单个”印象，仍是任重道远。
依我个人的浅见：全国城市商业银行中不乏经营稳当，管理有方的先进银行，但这些行无论它取得怎样的辉煌业绩，也敌不过冠以“中国”字头或泛中国概念的某家银行一个网点的社会信誉。造成这种现实的原因虽然是错综复杂的，但不可否认：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缺乏整体的功能和统一的形象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中国金融20年的改革之路，我们在探索改善外部环境和建立分权的利益主体并形成竞争格局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也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但是面对新的经济金融形势，中国金融业如何在继续搞活微观主体的前提下，探索联合发展之路的问题上，仍有许多新的课题亟待研究。
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改革与发展之路有两块最重要的基石：一是构建既有动力又有制约的微观主体。城市商业银行现行的一级法人体制和配套的运行机制为国有商业银行的改革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二是打破地域限制，发挥优势互补，资源共享的整体联合功效，这是加快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发展的必由之路。现有的全国性商业银行的技术装备水平和经营管理模式，为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在探讨联合发展的问题上提供了内容详实的正反教材。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这种扬长避短、博采众长的改革探索，必将会铺设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金融业改革与发展的道路。
思考之三：加强联合——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改革与发展战略之抉择
记者：中国金融业如何面对WTO？许多人都在做“联合”的文章。无论是去年8月份中央银行组织召开的10 家新兴股份制商业银行座谈会，还是今年4月份举行的全国90 家城市商业银行发展论坛上传出的信息，都有一个突出的主题：即合作已经成为当今银行改革迎接挑战的主旋律。我想请您就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整体改革思路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谈一些个人的看法。
王明跃：我们在谈论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整体改革思路时，应该把握三个要点：客观估计和正确判断在加入WTO的进程中， 中国城市商业银行遇到的冲击与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新兴股份制商业银行相比会有什么差别？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走联合发展之路需要在哪些方面创新，才会形成“整体”上的优势并保持“个体”上的活力与特色？根据主观条件与客观环境的变化要求，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要在哪些方面做“强身固体”的基础性工作？
中国加入WTO后， 城市商业银行接受冲击的考验程度要远远大于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和新兴股份制商业银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外资银行大多数实行混业经营，往往集商业银行、投资银行以及证券、保险于一身，与严格分业管理的中资银行相比，可以为客户提供更为全面的商业银行服务。因此，会对国有商业银行的垄断地位构成很大的冲击；对新兴商业银行的高成长速度产生抑制性的威胁；对城市商业银行的生存空间带来严酷的考验。第二，中国入世后，国际贸易量将飞速发展，与此相伴随的风险小、成本低、利润高的国际结算等中间业务将成为各家银行竞争的热门业务，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在这些业务领域刚刚起步，有可能随着外资银行的进入而被排斥在增量的发展空间之外，挣扎在窄小和脆弱的存量范围之内。第三、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由于历史形成的高比例不良贷款，在政策上无国有商业银行的剥离优势和实力上弱于新兴商业银行的现实，会在信贷投向和投量与时限控制等方面受到非市场因素的限制和压力。相反，外资银行以市场规律运作，这种灵活性会对中资银行尤其是城市商业银行形成较大的压力，在优质客户的竞争上会有更严峻的挑战。第四，外资银行进入中国市场后，将向以大额贷款业务为重点的批发业务和以消费信贷为重点的零售业务进军。由于外资银行提供个人金融服务的开放时间晚一些，人民币的不可自由兑换使其经营人民币业务受到一定限制。因此，居民储蓄基础雄厚的国有商业银行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一些，但偏重外汇业务的新兴商业银行和偏重中小企业客户的城市商业银行将会面临巨大的冲击。第五，中资银行会遇到强大的人才竞争压力。外资银行要争夺中国的市场份额，会在人才争夺战上花本钱。国有商业银行人员相对安定的“牌子”优势以及非货币化的福利待遇等因素，对现有人员有一定的凝固作用；而新兴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在人事福利制度方面市场化的成分非常突出，因此，吸纳和稳定优秀人才的工作愈加显得紧迫。综上所述，各家城市商业银行只有加强合作，结成联盟，方可抵御外资银行进入的冲击并经受住银行业激烈竞争的严酷考验。
记者：在您看来，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走合作发展的道路，具体应选择怎样的模式呢？
王明跃：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走合作发展的道路，我认为：“邦联制”不失为现实和可能的选择。“邦联制”的核心内容包含了两个方面的要求，即确立“邦”的地位和界定“联”的形式。首先是完全尊重城市商业银行现行的一级法人体制；充分发挥各家城市商业独立行使人、财、物的权力；高度自主地进行依法合规的各项业务；严格履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自担风险各项民事主体的权力与义务。总之，这种联合不是以牺牲现有城市商业银行经营管理特色为代价的，而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各家城市商业银行的经营优势、巩固和壮大各家城市商业银行的经济实力作为前提条件的。其次，联合的具体形式要充分考虑通行的市场规则、自愿原则和各个时期的经济、金融形势的客观要求，制订有关技术装备标准、合作业务经营以及管理质量要求等方面的单项或综合联盟协议，形成类似于“联合国”或“世贸组织”那样组织形式的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联盟体系。下面我就“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联盟体系”作一些粗略描绘和分析，希望有兴趣的同志能把这个课题更加深入地研究下去。
1、 关于称谓和标识：拟定“邦联制”可以在现有城市商业银行论坛的基础上发展为联盟理事会，属协会性质的事业法人，规定统一的徽标。现有各家城市商业银行的名称不变，属企业法人性质，不再保留各家城市商业银行的标识。
2、关于机构和组织：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联盟理事会主席、 秘书长、各专业委员会。主席按一定规则在成员行中轮换产生，一般只定一年；秘书长实行入围专家聘任制，聘期三年；秘书长领导下的各专业委员会，如：形象设计与宣传委员会、资金清算与拆借委员会、卡业务与网上银行委员会、银团贷款与项目合作委员会等等。各专业委员会由专家和优秀人才构成，实行高额年薪制，各专业委员会的主要职责是制订标准与规则，接受咨询与提供服务。会员行依据业务规模大小和盈利水平缴纳年会费和某项联盟协议参与费，作为理事会及专业委员会的经费来源。
3、主要工作职责与任务：（1）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应在防范金融风险方面加强合作，城市商业银行资产规模小，存款中的储蓄存款比例低，资金相对单薄。因此，加快同业拆借市场的建设，形成行际之间资金有效流动的机制是当务之急。在研究同业拆借市场建设时，不仅要研究正常情况下拆借市场的效益问题，更为重要的是研究拆借市场在特殊情况下的效率问题。（2 ）尽快解决中国城市商业银行全国联行及资金清算问题，遵循共同出资，共同受益，不以盈利为目标的原则，成立资金清算中心，资金调剂中心和信息交流中心，这样有助于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整体功能的发挥及整体形象的树立，从而达到降低系统风险和提高社会信誉的目的。（3）城市商业银行应在卡业务、 银团贷款等项目上加强开发和营销方面的合作，彻底解决“单兵作战”的高成本代价和市场推广难题，特别要借助城市商业银行地处物流、资金流、信息流交汇的大中城市优势，在网上银行方面闯出一条新路。
思考之四：强身固体——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构筑改革与发展道路之基础
记者：进入新的世纪，金融界非常注重未来发展趋势的研究。请您从企业发展战略的研究角度，谈谈金融创新对中国城市商业银行改革与发展的影响和推动作用。
王明跃：这是一个很有实用价值的课题。近来我在翻阅大学校友徐诺金博士担任主编的《21世纪金融大趋势》丛书，这套耗时4 年完成的10卷本丛书，以全新的理念从多个角度回眸与展望金融的发展趋势。我比较认同他们概括的未来金融8大战略：全球化战略、网络化战略、 客户导向战略、品牌战略、金融创新战略、风险管理战略、以人为本战略。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置身于这种金融发展大趋势之中，能否不被吞没并有所作为，我认为：必须运用金融创新的多种方式和手段，全面改造中国城市商业银行的微观主体和政策环境。
中国城市商业银行要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当务之急是要“强身固体”，各家城市商业银行必须在“苦练内功”上狠下功夫。深圳市商业银行五年来的奋斗历程可以给我们以下启示：第一，深圳的城市商业银行经过1995年、1996年初创时期的快速扩张并奠定一定的物质基础之后，1997年客观经济金融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东南亚金融危机不期爆发，国内金融机构潜伏的深层次矛盾日益表象化，局部地区出现的信用社挤兑风潮和海发行倒闭事件，对中小银行的负面影响和冲击很大。深商行的领导层审时度势，用胆识和智慧果断地作出了彻底纠正违规经营的正确决策。决策者面对深商行当时脆弱的客户基础，连续两次进行大规模清退高息存款的举措，是要冒一定的经营风险和带来暂时阵痛的，但从深商行长治久安的最大利益考虑，率先走依法合规经营之路的战略性调整，无疑是明智之举。第二，大力加强基础性工程建设为深商行的长足发展铺设“硬件”和“软件”相配套的“两轨”基石。1998年、1999年深商行集中精力进行了以AS／ 400综合业务系统、万事顺卡、商业银行大厦为主要标志的“硬件”基础设施建设，同时精心策划并成功实施了银行形象宣传、达标升级管理 、“125”人才培训为主要内容的“软件”基础工程的建设。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这些夯实基础的工作，对于迎接挑战是何等的重要和应时。第三，深商行短短五年的成长经历，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凝聚了全行员工的辛勤汗水和领导者的胆识与智慧。深商行目前正在做全面提升企业文化精神、制定前瞻性的经营策略和优化专业队伍结构的战略性工作。我们有理由相信：深商行再经过三至五年时间的改革与发展，一定能够立足于“强手”之林，具备应对挑战所需的实力。
记者：城市商业银行除了“苦练内功”这个基本条件之外，还需要政策环境相配套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您认为这些改革主要应包括哪些？
王明跃：首先，充分发挥城市商业银行股权配置的作用和分配机制上的优势，对经过严格筛选的经营管理骨干队伍和新产品开发与营销的核心成员，确定若干规则，允许其持股经营；在分配方式上突出业绩考核，除固定工资外，加大绩效工资、季度或年度奖金的分配比例；实行单项贡献奖甚至是承包项目任务提存。只有通过这种“能绩本位”的分配方式，才能留住骨干队伍和吸纳优秀人才。
其次，中央银行和各级政府应该拿出切实可行的政策措施支持和帮助城市商业银行清收不良资产，维护金融债权。对非正常存款建议区别不同情况实行反向“债转股”或用折实债券的做法，缓解某些区域银行的支付压力；对城市商业银行历史遗留的不良资产，在会计核算上应有配套政策并建议税务部门实行减免税收政策，增大银行核销坏账的资金来源；对于逃废赖债户，当地司法机关要加大打击力度；公安、监察及纪检部门要加大追查信贷工作中违法违纪案件的力度，维护金融的正常秩序。
第三、国家应制定有关政策，鼓励和扶持城市商业银行之间或城市商行与城市信用社之间开展横向联合。这种联合应充分体现自愿、互利和降低金融风险的原则，联合的方式可采取单项业务协作、全面合作联盟、股权定价互换、兼并与重组等等。对管理规范和经营业绩好的城市商业银行应给予上市、发行债券等方面的支持，以推动城市商业银行加快发展的步伐和全面提升城市商业银行整体信誉的社会地位。
第四、中央银行应积极支持城市商业银行开展业务品种方面的创新，当务之急应解决中小银行业务渠道狭窄和品种单一的问题。城市商业银行应积极创造条件获准开办外汇业务、个人消费信贷及个人理财业务。允许一部分具备条件的城市商业银行大力发展中间业务、私人银行业务和试办商人银行业务。在支持和鼓励城市商业银行业务创新的过程中，中央银行加强政策指导和科学监管也是十分重要的保障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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