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北京方言口语词汇及其历史价值--以日本明治时期北京官话教材为例_北京话论文

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词汇及其汉语史价值——以日本明治时期北京官话课本为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明治论文,官话论文,汉语论文,民初论文,北京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早期北京话词语的研究,多以19世纪以前或20世纪20年代以后的文献为主要参考语料,[1]清末到民国初年的北京话面貌,自然也就出现了断层。日本明治时期刊行的大量“北京官话”教科书,为我们研究清末民初北京官话面貌提供了真实可靠的资料,也为北京方言研究、近现代汉语词汇和语法研究、字典辞书编纂等提供了一定的借鉴和参考。张卫东、李无未、张美兰等都先后从不同的角度论述了这一时期汉语教科书的词汇研究价值,[2]我们则试图从北京话口语词汇方面来进行研究。

本文主要选择了日本明治中后期十部影响价值较大的实用性北京官话课本①,参阅多种北京话研究的工具书及相关资料,从中挑选了1510个北京话词语,对它们作了穷尽式的分析描述,拟从不同侧面展示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的基本面貌。②

二、北京话口语词汇总貌

从音节形式看,日本汉语教科书中的北京话词语,主要以复音词为主,反映了清末民初北京官话的真实面貌;三音节以上的口语词汇中,惯用语、套话占了一定的比例,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官话课本“会话主义”的教学意识。(参见表1)

从词性分布看,日本汉语教科书中的北京话词语,主要以名词、动词和形容词为主,这三大类词语占了总数的90%多,这样的词性分布特征一方面真实地再现了清末民初社会的历史文化现实和风土人情,另一方面也充分反映了日本明治后期实用主义的教学策略。

(一)名词

在1510个北京话词语中,名词712个,占了总数的近一半;从音节形式看,这些词语除“本儿、当儿、今儿、谜儿、妞儿”等少数儿化词外,几乎全部是复音名词,其中三音节以上的词语就占了30%多;从语义看,这些口语名词的语义类型丰富,从衣食住行到鸟兽鱼虫,从指物名词到指人名词,从具体名词到抽象名词,涵盖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反映了清末民初丰富多彩的社会现实。如:饽饽、倭瓜、波棱盖儿、胳肢窝、镏子、胰子、刷牙子、马褂儿、炕几儿、自来火、茶卤子、老鸹、檐蝙蝠、蝎虎子、跩窝、茅房、街坊、力把儿头、根儿里、年头儿、嘻和,等等。

在这些口语词中,有两类比较典型。一类是时间名词,如:今儿、今儿个、昨儿、昨儿个、明儿、明儿个、前儿、前儿个、晌午、年下、黑下、伏天、起根儿、早起、大清早起、一清早起、先头里、一会子、赶明儿、末末了儿等,这些地域色彩鲜明的口语词大多仍保留在今天的北京方言中。另一类是“洋”类词语,如:洋布、洋操、洋刀、洋车、洋灯、洋馆、洋行、洋火、洋取灯儿、洋货、洋蜡、洋钱、洋琴、洋商、洋烟、洋药、洋衣、洋油、洋广杂货等。这些词语出现以后,很快就成为全国通用语,真实地反映了清末民初深受外来经济和文化影响的中国社会生活。

(二)动词

在1510个北京话词语中,动词性词语共465个,占总数的31%。其中单音动词86个,如:背、奔、布/佈、岔、冲、瞅、揣、搭、倒、得、短、撴、赶、搁、拐、逛、劐、捞、撩、遛、磨、拧、弄、瞧、摘、招等;双音动词291个,如:挨说、熬夜、巴结、背运、拨甩、蹭蹬、扯手、出活、搭伴、定规、抖搂、发毛、害臊、架弄、露怯、犟嘴、上脸、拾掇、提溜、张罗、重落、作死等;还有88个三音节以上的动词及动词短语,如:打喳喳、打夜作、搭伙计、递嘻和、吊膀子、交买卖、撩脸子、趔蹶子(《日清》:“这个马瞧见生人就抿着耳朵要趔蹶子”)、磨棱子、闹天气、偷汉子、挨着次儿、胡吹混嗙、挑字眼儿、瞎咧咧等。

(三)形容词

官话课本中口语形容词共138个,约占总数的10%。其中大多数都是复音词,如:梆硬、敞亮、磁实、对劲、寒碜、老苍、揪心、邋遢、可心、俐嗦、皮剌、俏皮、轻省、实牢、上算、窝心、稀烂、闲在、消停、兴时、咬群、硬朗、匀溜、正经、顺手儿、大概齐、可怜见、现成儿、不得劲儿、半新不旧、涎皮赖脸、可惜了儿、云山雾罩等;也有少量的单音形容词,如:腻、顺、头、酽、左等;另有一些重叠式形容词,如:乖乖、顺顺儿、中中儿、公公道道、磕磕巴巴、马马利利、忙忙叨叨、迷迷糊糊、顺顺当当等,进一步增强了教材的口语化色彩。

(四)副词

官话课本中出现了74个北京话口语中常见的副词,单音副词如:白、顶、怪、够、光、净、老、愣(《讲义》:“他现在既然要打鬼去,也许是打得了的。我们楞(愣)叫他去罢”)、所、挺等;双音副词如:从新、赶着、赶情、敢自、好歹、横竖、回头、简直、尽自、偏巧、差点儿、幌幌(晃晃)儿(《筌要》:“幌幌儿咳嗽,就不得睡”)、就手儿、一边儿、真真等;三音节副词如:不见得、怪不得、好容易、几几乎、冷孤丁、左不过、整天家等。大多数副词都保留到了今天的北京话口语中。

(五)代词

官话课本中出现了近40个北京口语代词,如:多儿、多喒、几儿、些个、那么、那么/们着、那些个、偺们、怎么个、怎么着、这么儿、这么着、这程子、这早晚儿、这么样儿、自各儿等。这些代词的使用基本上反映了清末民初北京口语的代词面貌。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人称代词尊称的使用。现代北京话口语里多用“您”表示第二人称的尊敬或客气称呼,更礼貌一些的称呼是“您哪”。“哪”是语气助词,又可写作“纳”、“呐”,一般情况下,“您哪”这一客气称呼用作后置语。“您哪”的较早用例见于海外汉语教科书《语言自迩集》(1867),此书中亦见“你纳”的形式。威妥玛在解释“您”时指出:“您,更普遍的是说‘你纳ni-na’。”[3]通过检索同期相关文献,我们发现19世纪中后期,“你哪/纳/呐”较“您哪”更为常见,用法也更灵活,偶可用作后置语,这与威妥玛的说法是相吻合的。我们又对十种官话课本中“您哪”及其相关形式的使用情况作了穷尽式的统计,结果见表2。

表2似乎表明官话课本在这些形式的选择上带有较大的随意性,但结合文献事实,我们发现:从语义上看,语气词“哪/纳”的使用,大多带有尊敬或客气的意味;从语用上看,“哪/纳”作为第二人称代词的客气用法,主要出现在会话中,尤其是双方对面交谈的时候,因此,缺少会话情景的《类集》中未见用例;从形式上看,语气词“哪”官话课本中主要写作“纳”,未见“呐”的写法;从分布上看,“您纳/哪”较“你纳”使用更加普遍,《民俗》只用“你纳”,可见其深受《语言自迩集》谈论篇的影响;从句法特征上看,“您哪”全部用于句尾,5例用作后置语,“您纳”38例用于句尾,20例用作后置语,“你纳”只有5例放在句尾,未发现后置语的用法。

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官话课本中第二人称代词敬称的使用情况,大致反映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北京话口语中第二人称代词系统的发展变化:语气词“哪/纳/呐”用作第二人称的客气称呼,“你哪/纳/呐”已逐渐让位于“您哪/纳/呐”。这种局面一直保留到了今天的北京话口语中。

(六)介词

北京话口语里一些常用介词,如:趁、从、打、起、解、赶、跟、拿、给、叫、论、仗着、至于、自从等,[4]在官话课本中都有使用。

我们从教科书中挑选出了8个北京口语中的常用介词,将它们的使用情况作了统计分析(参见表3):

从表3可以看出,官话课本在介词选择上的共性,大致反映了清末民初北京官话介词的基本情况:在表起点的介词里,近代汉语出现的“打”是最普遍的;“由”和“从”这两个比较古老的介词仍活跃在口语中;对象介词“跟”、时间介词“赶”以及范围介词“论”都是清末口语里出现的新介词,口语中呈增长趋势。当然,官话课本在介词的选择上也表现出差异性:如起点介词中,《指南》更倾向于选择“起”、“由”、“解”;《民俗》和《应酬》则多使用“从”。这种差异一方面与教科书的成书背景和性质有关,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明治前后教科书在词汇选择上的变化。

(七)其他词类

官话课本里其他词类的北京话口语词虽然数量较少,但大多是清末以来才出现的新用法。如量词拨儿(《讲义》:“头一拨儿走的兵都到了防所了”)、溜儿(《急就》:“这溜儿有客店么?有两个”)、停儿、子儿等;语气词罢(吧)、呢、呀、咯等;连词省得、别说、管、着比等;助词来着(《筌要》:“打早起竟躺着来着,所以坐坐儿倒好”)、着呢/哪(《急就》:“我哪儿比得上他,差远着哪”)、什么的等。

(八)惯用语、客套话

官话课本中还出现了一些北京话里常见的惯用语,如:不差什么(《日清》:“我料估着那光景不差什么,有一万多的兵罢”)、了不得(了)(《急就》:“鬼头听这话,吓了一跳,说,这可了不得了”)、不咖(了)、不要紧、不知好歹、不中用、得了(《指南》:“我那匹马当初是六十两银子买的,如今我见个情,你赔我五十两银子就得了”)、就是(了)、过不着(《民俗》:“这是那儿的话呢,咱们是老朋友咯,谁吃谁还过不着吗”)、不怎么样、(就)结了、见个情等。

还有一类属于客套语,包括礼貌语、客气话或谦辞等。如:不敢当、不成样儿(《应酬》:“不过是一点儿薄礼,实在不成样儿得很”)、不过意/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当不起、对不过、对不住、借光、过奖、劳驾、偏过了(《正规》:“吃了饭了么?偏过了”)等。这些客套话也都保留在今天的北京话口语中。

三、北京话词汇的汉语史价值

(一)反映了清末民初北京的社会生活现实和风土人情

有关饮食方面,如:饽饽、山药豆儿、落花生、鸡子儿、鸡蛋糕、倭瓜、烧锅、晌饭、吃喝儿、饭食、小吃儿等;有关日常生活用品方面,如:家伙、被窝、铺盖、茶盅儿、盖碗儿、顶针儿、墩布、赶锥、汗褟儿、马褂儿、坎肩儿、褡裢儿、取灯儿、煤斗子、胰子、头油、趟子车、茅房等;有关人的称谓方面,如:厨子、街坊、伙计、对象、花子、妞儿、姑娘、无赖子、小绺、掌柜的、力把儿、乡下老儿、哥们儿、娘儿们等;有关行业方面的,如:宝局、戥子、饭庄子、估衣铺、教习、酒摊子、钱铺、耍手艺、水脚、戏馆子、信局子、学房、巡捕、洋货等;有关人体方面,如:波稜盖儿、肚脐眼儿、二拇指头、胳肢窝、脊梁骨儿、肋巴骨、奶子、脑门子、屁股蛋儿、身量儿、下巴颌儿、跟楫儿、咂咂儿等;有关动物和昆虫的,如:蚂蚱、老鸹、蝎虎子、檐蝙蝠、火虫儿、耗子、臭虫、长虫、虼蚤、家雀儿、蛤蟆等;有关风俗习惯方面,如:白事、拜盟子、抱砂锅、出门子、打茶围、灯虎儿、短礼、跑海子、偏过了、沏茶、娶亲、上坟、耍钱、俗套子、行人情、澡堂子、做东等。这些北京话口语词汇,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和地域特色,再现了清末民初北京的社会风貌和人们的生活情景。

官话课本中还出现了一些俗语和俏皮话,如:“瞎猫碰死耗子”,“上炕认得女人,下炕认得钱”,“马尾儿穿豆腐——提不起来了”(《指南》);“挨金似金,挨玉似玉,靠着大树有柴烧”,“朝中有人好作官”,“老西儿舍命不舍财”,“好货不贱卖,贱卖没好货”(《民俗》);“春冷冻死鬼,着人不着水”,“好了疤忘了痛”,“得了屋子想炕”(《讲义》);“在京的和尚出外的官”(《急就》);“越穷越见鬼”,“万事起头难”(《类集》);“有拐棍儿不跌跤,有见识不失着”(《实用》),等等。这些俗语更是淋漓尽致地反映了当时的一些社会现象和文化心理,是当时生活状况的真实写照。

(二)反映了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词形式的灵活多变特征

形式上的灵活多变是汉语方言词汇的一个突出特征,明治时期以实用主义为目的的汉语教科书中,这种现象更加突出,出现了很多的同音异写词、音变词,最大程度地表现了北京方言词语的口语化特征。

官话课本中常见的“同词异形”情况,大多是书写中的随意性造成的,如范围副词“净”,官话课本中又多写作“竟”;再如“布/佈(菜)”、“说和/合”、“哑巴/吧”、“坎/砍肩儿”、“归齐/期”、“标致/志”、“茅/毛厕”、“肚/吐脐眼儿”、“砢/碦碜”、“晃晃/幌幌儿”、“拘泥/腻”、“扎/札挣”、“旮旯/嘎拉儿”、“估摸/模”、“做/作脸”、“搌/榐布”等,都是临时借用了同音字来记录。

有时方言中的某个读音,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字来记录,形成“有音无字”的现象,官话课本中则会根据其意义自造一些字,如:表示“不,不必”(音bùjie),官话课本中多写作“不咖”;象声词(音gāba),《类集》中写作“蛤蚆”;“低声说话,不让人听见”(音dǎchacha),《类集》中写作“打喳喳”;“舀东西(液体)”(音wǎi),《类集》中写作“”;“伸,拉(衣服)”(音qín),《急就》中写作“”;表示“散步,闲走”(音liùda),官话课本中写作“遛打”、“溜打”、“遛达”或“蹓达”等;表示“突然,冷不防”(音lěnggudīng),《指南》中写作“冷孤丁”。

有时官话课本中使用了一些与现代汉语不同的异形词,如“磁实”(瓷实)、“多喒”(多咱)、“偺们”(咱们)、“罢”(吧)、“约”(邀)、“螺狮”(螺丝)、“萝葡”(萝卜)、“摩挱”(摩挲)、“衚衕”(胡同)、“俐嗦”(利索)等,这些异形词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其早期的语源或语音变化信息,为探求方言本字或汉语词汇史研究提供了方便。

有些异形词则反映了方言词在口头交际中发生的语音变化现象,如“贼,小偷”(音xiáoli),官话课本中写作“小绺”、“小狸”,“小”、“绺”都是变读;介词“解”或是“搁”的变读;③合成语气词“咯”、“咧”、“嘞”等反映了语气助词在交际过程中的连读变化;再如“这么”、“那么”,官话课本中也作“这们”、“那们”;副词“刚”,官话课本亦作“将”;“划(拳)”也作“豁(拳)”;“尥蹶子”亦作“趔蹶子”等,都反映了这些词语在口语中的读音变化特点。

(三)出现了带有鲜明清末民初北京方言特色的语言现象

1.儿化词语

日本汉语教科书中的儿化词比比皆是,带有明显北京口语特色的就有300多个,这些词语色彩鲜明,语用灵活,一方面充分体现了教材的会话性质,另一方面又突出了官话教材的京味特色。

从词汇形式看,双音词的儿化占了80%多,如背阴儿、本人儿、驳价儿、保准儿、敞脸儿、城根儿、吃喝儿、出息儿、打盹儿、褡裢儿、灯虎儿、顶针儿、筋道儿、赶明儿、哥们儿、跟前儿、汗褟儿、胡同儿、家雀儿、看头儿、炕几儿、毛稍儿、起根儿、起头儿、小吃儿、咂咂儿等。亦有少量单音词、三音词语的儿化,如:本儿、空儿、溜儿、猴儿、今儿、明儿、妞儿、主儿;鼻烟壶儿、不要脸儿、大家伙儿、肚脐眼儿、对特角儿、多一半儿、归一块儿、好说话儿、脊梁骨儿、口头语儿、老两口儿、朦朦亮儿、末末了儿、耐心烦儿、屁股蛋儿、时不常儿、眼里见儿、乡下老儿、小火轮儿、烟袋锅儿、这早晚儿等。从词性分布看,名词虽然占绝对优势,但其他性质的儿化词语亦有使用,反映了儿化的普遍性。

从使用上看,大多数词语儿化前后的词性相同,词汇意义相近,它们的不同更多地表现在语用色彩和语音方面。官话课本中这类儿化词的书写具有较大的随意性,常常会出现两种形式并存的现象。如抄道(儿)、跟班(儿)的、作脸(儿)、故意(儿)、隔壁(儿)、闲空(儿)、胡同(儿)、身量(儿)、早晚(儿)等。也有些词语儿化前后的词性和语义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如动词当、背阴、敞脸、吃喝、出息、拐弯、盼望、来回等儿化后变成了名词;动词拨、溜、停儿化后变成了量词;形容词空、细致等儿化后变成了名词。这些儿化词中的“儿”,因为有变词的作用,类似一个构词后缀,书写形式上就有了一定的强制性。还有个别儿化词语中“儿”的位置比较特殊,处于词语的中间,如哥儿们、根儿里、会儿子、娘儿们、猫儿眼、今儿个、玩儿说、老爷儿地、力把儿头等,这类儿化词的“儿”书面上一般也不能省略。官话课本中这两类儿化词的书写都是中规中矩的,体现了编著者在儿化词处理上的谨慎态度。

2.口语词缀

日本教科书中还出现了许多具有一定地域和口语特色的词缀,它们在构造新词、表达语义方面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的特点。

“巴”是北京口语里出现的一个特征词缀,可作构词后缀,亦可作中缀。十种官话课本中,由它构成的口语词有8个,字形上亦写作“把”、“蚆”、“吧”。如“结巴、力把、力把儿头、哑巴/吧、蛤蚆、肋巴骨、下巴颌儿、眨巴”。“拉”也是北京口语里出现的一个特征词缀,它构成的词虽然不多,但语用色彩丰富,口语化特征明显。如“半拉、搭拉、胡拉、皮剌(拉)”等。

官话课本中亦出现了一些叠音后缀,构成了生动形象的北京口语词。如“干巴巴、忽把(巴)巴、恶巴巴、磕磕巴巴;乏拉拉、热呼呼(乎乎)、硬梆梆、光溜溜、软和和、骂唧唧、文绉绉、话叨叨”等。北京口语里面一些常见的类词缀在官话课本中也有用例,如“时不常儿”、“好不露怯”中“不”都属于虚用;“哥儿们”、“爷儿们”中的“们”用来指类别;“精光”、“精湿”中的“精”,“溜滑”中的“溜”可看作类前缀;“轻省”中的“省(生)”、“磁实”中的“实”可看作类后缀;“闷得慌”、“闹得慌”、“累得慌”、“吵得慌”中的“得慌”,用在形容词或动词后表示程度,也可以视作一种类词缀成分。

(四)出现了一些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中常用的插入语

插入语是独立于句法之内的一种特殊成分,有补足句意的作用,还可表明说话者对话语的态度,或者引起听话者的注意。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中一些常见的插入语,在官话课本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现。如:您/你瞧、不用说、听说/听见说、那是这么着、可不是么等。

官话课本中常用“那儿的话呢”(66例)及其相关形式“那有的话”(1例)、“没有的话”(5例)、“这是什么话呢”(2例)、“这话你纳从那儿说起”(1例)等表示委婉的反驳口气。④例如:“我怕是不合您的口味。那儿的话呢,我吃着很好。”(《急就》)“这件事阁下若不帮,我决办不好的。那有的话,我是竟靠着您的力量了。”(《筌要》)“还有近起来所有鞍子、马镫、肚带,些个家伙,都脏的了不得,怎么你也不拾掇啊?没有的话,那天都拾掇。”(《指南》)“您可以作价怎么个利息?这是什么话呢,咱们这样儿的交情您用这点儿银子还提什么利钱哪。”(《指南》)“我有什么能处儿,也不过是个吃货罢咯。这话你纳从那儿说起,我想你纳称得起是老前辈了。”(《民俗》)

(五)反映了北京话词汇的继承性和发展性特征

从历时的角度看,清代以来逐渐形成的北京话词汇系统,具有相当的稳定性。在我们选取的1510个词语中,仅在清代京话代表作《红楼梦》中出现过的词语就达700多例。当然,也有些词语清代以前就已出现了,如:俺、不济、不中用、瞅、打、打围、穿换、才刚、搭伴、得慌、搁不住、光景、横竖、炕、剋化、几几乎、懒怠、老鸹、了不得、了手、念叨、起初、耍钱、拾掇、四下里、索性、提溜、消停、硬邦邦、扎挣、张罗、指望、准成、左近等。但大部分词语都是清代尤其是清后期才出现的,如:保不定、饽饽、不得了、不过意、成天、出花儿、出门子、厨子、搭拉、打尖、打杂儿、大家伙儿、担待、当铺、道乏、戥子、定规、赶到、搁着、怪不得、光景、害臊、伙计、可怜见、可惜了儿、来着、起根儿、清早起、俗套子、闲在、眼错不见、早半天、这一程子、左不过、作脸等。有些词语甚至是清末民初才出现的新词新义,如:保准儿、够本儿、抽冷子、搭伙计、打夜作、吊膀子、墩布、赶明儿个、呱嗒脸子、旱伞、黑下、脚踏车、节骨眼儿、老爷儿、愣、遛、品物、取灯儿、晌饭、时不常儿、什么的、涮、玩儿说、窝心、下夜、一边儿、匀溜、招、眨巴、重落等,共有200多个。在现有文献资料缺乏的情况下,官话课本中的这些词语不但体现了北京话词汇的新发展,而且具有很高的汉语史价值,为汉语字典辞书的编纂以及北京话方言词汇发展史的研究提供了真实丰富的语料。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语言的演变,一些旧的北京土语,如:抱砂锅、茶钱、差事、褡裢儿、当铺、底下人、定更、饭庄子、放印子、干果铺、估衣铺、花子、火轮船、脚钱、教习、局子、力把、木厂子、跑海子、洋取灯儿、趟子车、戏馆子、洋车、洋货铺、掌柜的、折盅儿等,正在逐步淡出交际舞台。[5]另一方面,大量的北京话词语已被普通话吸收,如:碍事、熬夜、半拉、被窝、保准儿、本家儿、不敢当、长虫、抄道儿、称呼、成色、吃喝儿、出息儿、出外、搭拉、打价儿、打夜作、当儿、发毛、赶巧、饭食、伏天儿、浮土儿、赶明儿、哥们儿、跟前儿、够本儿、拐弯儿、管保、归着、过后、好说话儿、胡同儿、花哨、回头、街坊、结巴、将就、解闷儿、借光、就手儿、坎肩儿、口头语儿、邋遢、来着、劳驾、利落、零碎儿、溜达、罗锅、慢待、能耐、念叨、盘费、起头儿、实诚、涮、顺当、四下里、俗套子、随和、停当、头里、玩意儿、信皮儿、胰子、阴凉儿、硬朗、在行、怎么着、搌布、张罗、嘴硬、做活儿等,这些词语在《北京土语辞典》中有收录,但《现代汉语词典》中已不再标注方言词,有些只是标注了口语,说明这些词的方言特征已经淡化。另据《新编北京方言词典》,1510个词语中,仍保留在今天的北京方言的不足500个。这些都从不同程度上反映了北京话词汇的动态发展特征。

注释:

①日本的这十种官话课本分别是:《官话指南》(简称《指南》),明治14年(1881);《支那语学校讲义录》(简称《讲义》),明治34-35年(1901-1902);《北京官话实用日清会话》(简称《日清》),明治37年(1904);《官话急就篇》(简称《急就》),明治37年(1904);《日清会话语言类集》(简称《类集》),明治38年(1905);《日华会话筌要》(简称《筌要》),明治38年(1905);《实用日清会话》(简称《实用》),明治38年(1905);《清语正规》(简称《正规》),明治39年(1906);《北京官话清国民俗土产问答》(简称《民俗》),明治39年(1906);《官话应酬新篇》(简称《应酬》),明治40年(1907)。

②我们参阅的工具书主要有:杨玉秀《老舍作品中的北京话词语例释》,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陈刚《北京方言词典》,商务印书馆,1985年;徐世荣《北京土语辞典》,北京出版社,1990年;贾采珠《北京话儿化词典》,语文出版社,1990年;常锡桢《北京土话》,文津出版社,1992年;高艾军、傅民《北京话词语》(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董树人《新编北京方言词典》,商务印书馆,2010年。为突出教科书的“北京官话”特点,我们这里所选的词语,标准适当放宽,主要指与当时的“南京官话”相比,带有一定口语或北京方言特色的词语。

③周一民认为,“解”在语音上与东北方言的介词“搁”有对应关系,参见周一民:《北京口语语法》,语文出版社,1998年,第215页。事实上,现代北京话中,“搁”亦有起点介词的用法,详见高艾军、傅民:《北京话词语》(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300页。

④明治时期汉语教科书中,疑问代词“哪”都写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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