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民主主义的“新治理”思想，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民主主义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新治理”思想是社会民主主义转型的一个重要的内容，“新治理”思想的核心是在 新形势下对国家职能和地位的重新理解和定位。从广义上讲，社会民主主义的“新治理 ”思想包括民族国家范围内的治理和全球治理，狭义上是指民族国家范围内的治理。本 文仅从狭义上对社会民主主义的“新治理”思想作一简要论述。
一、“新治理”提出的理论和现实依据
首先，尽管全球化的发展对传统的国家职能和地位造成了很大冲击，但国家作为执行 公共政策的机构和工具，它的地位和作用还是基本的。在有关全球化的讨论中，全球化 与民族国家的关系问题，是目前讨论的主题之一，几乎没有一位全球化理论家否认全球 化对民族国家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哈贝马斯认为，全球化使主权国家行使自己权力的能 力日益丧失和削弱。全球化正在改变一种国家、社会和经济在同一民族边界内在一定程 度上齐步成长的历史格局。原来那种由国家确定对内经济和对外贸易间的界限的国与国 之间的经济秩序，在市场的全球化过程中，正在演变为一种跨国经济。他认为，具有决 定意义的是，“由于国家对世界经济和世界社会的依赖性越来越大，国家就越来越丧失 它的自主性和它主导事务的能力，以及丧失民主的基础。”(注：[德]哈贝马斯、乌· 贝克、哈马斯等著.王学东、柴方国等译：《全球化与政治》，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 年版，第78页。)
全球化的确对民族国家构成了威胁和挑战，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国家的权力范围 、权力形式以及权力的制度基础和观念。但是，在目前情况下，对民族国家做出悲观主 义结论，认为民族国家将要走向终结，还是缺乏理论和事实依据。斯图尔特认为，在全 球化时代，超地域关系的迅猛发展必然会对地域国家构成威胁，从表面上看，“这一观 点似乎合情合理的”，但因此而得出民族国家已经终结的论断，未免太草率、太不成熟 了。“全球空间的扩展绝不意味着地域空间的终结。所以，我们可以预期国家等地域性 治理机构能够在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中很好地生存下去。”(注：[英]简·阿特·斯图尔 特著.王艳莉译：《解析全球化》，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58页。)实际上， 所有这一切说明，在全球化背景下，民族国家应该改变自己的权力运作方式和运作理念 。对于民主国家来说，必须重新界定国家政府的新作用，在当今这个极端复杂、分散化 而又完全动态的社会中，在国家、社会和个人的权利和义务之间进行新的分配，以保持 有效的民主、治理和公正。
和悲观主义不同,社会党人承认“全球化过程中国家的作用正在改变”,“全球化给 我们熟悉的政治和社会秩序的基本因素带来了冲击。民族国家一个多世纪以前还是所有 世界社会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秩序的关键因素，现在正在失去力量和重要性。”(注：http://www.socialistinternational.org/Congress/XXIICongress/xxiiglobalgovernance-e.htm)但是，社会党人不同意政府已经过时，民族国家已经终 结的论断。社会民主主义者认为全球化时代的民族国家的地位和作用仍然是非常重要的 。
在当代社会，任何政治的主体都是民族国家，没有完整意义上的民族国家的存在，政 治将失去主体。所以，社会民主主义高度重视民族国家的政治作用，它宣称：“政治的 责任是满足普遍的受教育的权利，健康的权利和老年人受到照顾的权利、儿童和年轻人 得到保护的权利；政治的责任是保证诸如交通、能源、通信和信息等公共服务部门的正 常运行，不管它们用怎样的方式来管理，其必须为所有的公民提供平等的机会来满足他 们的要求，还必须要阻止人口在大城市过度集中，因为过度集中会导致边缘化和被排斥 这一新‘犹太人居留区’现象的产生；政治的责任是保护环境，这是所有人类的遗产， 需要最广泛的团结，包括那些将来要取代我们位置的人的团结；政治的责任是保护世界 上每一个角落的人权，这些地方的人权在为不同的文化表象掩盖而滥用，它是为权力做 斗争的一种偏离正确方向的表达；政治的责任是创造新的国际秩序来保证和平与安全， 尊重不同身份特征的多元化，在尊重普遍的人权的同时学会分享不同的价值。”(注：Socialist Affairs Issue3—4 Volume.48.P63.)
其次，传统的民主社会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国家观已经不能够适应新形势下社会经济发 展的需要。在国家和政府问题上，有两个比较型的派别，新自由主义想要缩小政府，而 传统社会民主主义则一直努力扩大政府。它们在治理国家时既有成功经验，也有一些失 败教训。
新自由主义对国家和政府抱有敌意，认为政府的规模越小就越灵活高效，政府对社会 经济生活管得越少越好。它主张“大市场、小政府”，认为政府的规模越小越好，国家 应该把政府的职能削减到“守夜人”的角色。从撤切尔主义和里根主义的保守主义立场 来看，“政府是问题的来源而不是解决的办法”。他们将效率和消费主义观念引入到了 公共事物的管理之中。但它过分强调效率和消费主义原则，致使政治沦为一种纯粹的管 理。这实际上削弱了国家在公共事务中应当承担的责任，因为不是所有的公共事物都能 够用效率来衡量的。
与此相反，传统社会民主主义者把国家的政府视为解决问题的惟一有效的途径，认为 政府的职责是为社会提供公共产品、社会保护的维护公民秩序，因此，政府的规模应该 越大越好，政府管理得越多越好，只有大政府才能真正发挥它的管理职能，但现代政府 在这方面越来越力不从心，引起了人民的不满。其主要原因是片面追求政府的控制范围 和程度，最后导致国家管理，尤其是公共服务中的低效率和官僚制度浪费现象。
社会民主主义在总结了以上两个派别的利弊得失之后，于90年代提出了“新治理”理 念，既对传统“统治”概念那种自上而下的控制方式进行了革新，又对“新右派”的消 费主义国家管理方式进行了革新，从而形成了一套新的治国理念。
二、“新治理”思想的主要内容
政府改革是一种世界性的趋势，随着国家与社会关系之间边界的变化以及社会自主力 量的日益成熟，社会民主主义认为有必要重构民族国家：他们试图超越“政府是个问题 ”和“政府是解决问题的答案”这种思维模式，探求一种新的治理方式。
新治理思想的主要内容包括：第一，重新规定政府的地位和作用。社会民主主义指出 ：“首先必须承认，政府在消除贫富差距和促进人的发展过程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市场 力量是资源分配和直接生产与服务方面最好的手段，同时，它的作用是有限的，政府应 该发挥重要的作用(在国家和国际水平上)：纠正市场失败、建立有效平等的税收和治理 体系、发展公共基础设施、促进人道主义发展、通过有效的国内治理提高社会公正、通 过附加财政和其他措施促进世界范围的可持续发展。”(注：Socialist affairs Issue3/1992,P31.)
目前，在新的形势下，社会民主主义对于国家在现代社会中的重要性和作用有了新的 认识。“为了复兴公共生活，在新的挑战下寻求增长和平等的平衡，需要对国家进行改 革。一个革新的、积极的和强有力的国家，不比现在的国家更大或者更复杂，但是它无 疑地同市民的关系会更加密切。从这种意义上说，变化和革新的进程在过去几年就已经 开始了，并且形成了共同的模式：鼓励增加使用公共资源的方式，无论是在决策机制和 提供公共服务质量方面，还是在其行动的透明度方面，都提高了国家行动的质量。”( 注：http://www.socialistinternational.org/Congress/XXIICongress/xxiiglobalgovernance-e.htm)
在社会民主主义看来，政府的作用不是直接干预经济，而是通过为企业和市场提供服 务、通过宏观的经济政策来引导经济的发展，也就是英国工党提出的“政府是掌者舵者 ，而不应是划船人：它应迎接挑战，而不是太多地控制。”(注：[英]安东尼·吉登斯 著：《第三条道路及其批评》，中央党校出版社，2002年版，第7页。)也就是主张所谓 的“积极的政府”。目前的问题不在于是要大政府还是要小政府，而是如何使政府的治 理方式更加适应全球化时代的新变化和新要求。政府作用的大小，不取决于的规模的大 小，而取决于它的职能的发挥的程度。正如吉登斯指出的那样，人们需要的既不是一个 不做事的政府，也不是一个试图去做它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的政府，而是需要一个能够 当人们需要帮助时能够及时提供帮助的政府。布莱尔指出：“‘大政府意味着更好的政 府’的时代已经过去。重要的是政府的影响力而不是它的规模。政府在现代社会发挥的 作用的关键是它做了什么、做得怎样，而不是它做了多少。”(注：托尼·布莱尔：《 第三条道路：新世纪的新政治》，陈林、林德山主编：《第三条道路——世纪之交的西 方政治变革》，当代世界出版社，2000年版，第23页。)这就要求政府权力的运作方式 由管理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变。
第二，重新确定国家和社会在政治上的分工。新治理方式的主要内容是，国家不能包 办一切，国家要把某些社会政治目标和社会任务(如环保等)规定为自己必须履行的义务 ，同时鼓励集体自助，让社会和个人承担更多的责任。除了相对具有国家主义色彩的法 国之外，欧洲的社会民主主义都是以建立政府和社会间的一种新的政治分工和责任为目 标。社会将承担更多的政治责任，而政府将从仅仅通过实施纲领而产生政治结果，转变 为采取新的行为模式发挥新的作用。
现代政府必须是一个高度民主的政府。要实现政府的管理的民主化，一方面必须做到 公开透明，另一方面必须做到适当的权力下放。在这两点之中，权力下放更为重要，因 为通过权力下放可以使得政府更加开放和反应更加迅速。权力的向下分配，既包括将中 央政府原来所拥有的部分权力下放给地方政府，也包括将权力下放给非政府组织和公民 社会，甚至直接下放给人民。
为了使政府更加民主和高效，有必要将中央政府的一部分权力下放到地方政府，使决 策更加接近基层。布莱尔指出：“‘第三条道路’作为一种新政治，同人民的政治和经 济利益密切相关。建设新政治就意味着改变政府的运作方式，并把权力下放给人民。” (注：[英]托尼·布莱尔：《新英国——我对一个年轻国家的展望》，世界知识出版社1 998年版.第365～366页。)德国总理施罗德说：“在德国我们有一个分权的原则，即凡 事应就近由那里的人民决定。决策者越高高在上，就越难体现决策程序的合法性，相关 民众也就越难理解。”(注：[美]克林顿等：《把思想变为行动》，欧阳井根选编：《 背叛的政治——第三条道路理论研究》，上海三联出版社，2002年版，第54页。)
新的执政方式不仅不放弃而且明确肯定国家对重要领域的问题的解决仍负有总体的责 任，但必须有新的战略。主要表现在：1.国家不应高高在上地颁布命令，而应与各社会 力量对话，主要充当调节人的角色；2.国家可以把某些政治目标，如环保等，确定为社 会力量必须履行的义务，此乃典型的保证目标实现的国家行为；3.鼓励集体自救，让社 会上的每个人和主要力量都努力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在国家和社会之间形成一种新的 政治分工，社会在更大的程度上承担更多的政治责任。
第三，“新治理”思想坚持一种多元主义政治观，强调国家、各种社会组织机构以及 个人之间的一种伙伴关系，强调它们各自在社会秩序中的能动作用。它在主张重新复兴 公共机构的同时，反对把公共机构单纯理解为政府和国家，也反对把政府或者是市场作 为社会领域的唯一合作方式。它强调国家、各种社会组织机构以及个人之间的一种伙伴 关系，强调它们各自在社会秩序中的能动作用。
社会民主主义指出，“全球化过程中国家的作用正在改变。全世界的人民努力对这些 发展做出反应，他们在诸如‘历史’、宗教、语言和习惯等共同的文化因素基础上，‘ 再发现’更多的限制和更多的地方性的社会和政治实体。这种文化身份的再发现同世界 许多地方的区域或者次区域的地方单位日益增长的重要性是密切相关的。”(注：http://www.socialistinternational.org/5Congress/XXIICongress/xxiiglobalgovernance-e.htm)因此，在社会党人看来，管理社会的职能，仅仅依靠政 府是无法完成或无法很好地完成的，需要在政府和公民社会之间建立良好的社会关系， 把一部分政府职能下放给社区。
三、“新治理”思想的本质与特点
社会民主主义的“新治理”思想是建立在其国家改革基础上的，其实质是对国家作用 和地位的新认识和新调整。“关于国家改革的两个概念已经落伍或者被扔在了一边。一 种是受限于管理逻辑，主张改革无所不在的国家，另一种实质上最低要求者，继承稳定 和渐进的调整过程，逐渐地减少国家的作用和规模，这种减少被看作是一种社会性的不 可改变的最佳目标。”(注：http://www.socialistinternational.org/5Congress/XXIICongress/xxiiglobalgovernance-e.htm)所以，关于国家改革的方向，既不是坚持 传统的“大政府”观念，也不是新自由主义所主张的“小政府”，而是“积极的政府” 。
在此基础上，托玛斯·迈尔指出，社会民主主义的“新治理”理念是基于下列两点。 第一点是功能性的，是为了回应政府仅从上层发出指令来控制和规范复杂社会的能力所 受到的明显限制。政府和市民社会行为体之间的新合作形式必须被运用：政府必须更经 常地作为市民社会行为体的伙伴、仲裁人、督促者或服务者采取行动。社会保障、社会 公正、社会参与、环境保护等等相关目标仍然是政治的责任，但政府为实现这些目标所 采取的方式必须本质上向着如下方向转变，即政府和社会合作、结成联盟，以及签定契 约，支持社会行为体，而不是充当涉及政治行为福利的占有者。荷兰模式，德国的就业 联盟和社群主义新模式都是这方面变化的例子。
第二点是社会文化(或道德)上的。它的主要内容是如何平衡个人和公民的义务和权利 ，政府必须严格地遵守补贴的原则。只有当个人和公民解决社会和政治问题的努力不断 失败时，公共机构才给予个人或社会的主动性以积极支持。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通过诸 如支付福利金的直接政府行为的帮助才是必不可少的。这并不意味着仅仅让私人承担公 共责任，而是为了建立社会本身共同行为的新模式，以及社会与政府机构间互动的新形 式。因而，新治理主要涉及市民的自我责任和参与。
“新治理”理念的一个基本特点即突出政治和社会力量之间的平衡。一方面，它坚持 政府在社会力量之间的组织和调节作用，强调政府致力于提高人们的“自助”或“自理 ”能力，并在国家和个人之间形成新的分工。另一方面，它强调发挥各种社会机构，尤 其是近几十年来发展迅速的自愿者组织的作用。社会党人总的治理目标是建立一种健康 的全球秩序，它应该实现政府、经济和公民社会之间的一种平衡。如法国社会党提出， 必须明确市场和国家职能、个人与社会的作用，明确国家、地区和国际组织的游戏规则 。
“新治理”的提出说明，社会民主主义者和新自由主义者还是有基本区别的。它们都 承认国家的行动能力受到了限制，但新自由主义者更强调个人主义和市场的作用，社会 民主主义者则要用一些公共的、社会的、公益的方案解决具有政治意义的社会问题。这 不意味着国家要减少它的责任，而是国家要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
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例子来比较一下“新治理”思想同传统民主社会主义、新自由主义 模式的区别。德国的科隆市有200个儿童游戏场所，每年需要30—40个工人维护，仅此 一项就要支付几百万马克。由于该市的财政已达到极限，再无增加的可能，因此，政府 面临以下选择。第一是继续由国家管理。在既定的财政条件下，国家只能或者关闭1/4 的游戏场所，以保证其余的游戏场所正常运行；或者维持现状，让所有游戏场所都变得 破烂不堪。换言之，或者是孩子们玩的地方少了，或者是玩的条件差了。第二是学习美 国的做法，实行私有化，谁有钱谁玩，谁玩谁交钱。第三也是科隆采取的做法。它招募 了一批退休老人，让他们来负责游戏场所的维修和卫生，国家只为他们提供保险，而不 是为他们支付工资；如果游戏场所的设备坏了，国家去买，他们来安装。
第一种模式是传统的国家主义的，它已经遇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坐等国家来解决一 切问题，只会造成该办的事也办不了。第二种是新自由主义的，它只能造成有钱人自己 给自己解决问题、没钱人受排斥的后果。第三种模式就是“新治理”模式。在这个模式 中，公民是第一责任人，国家是辅导者，它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介入和提供帮助；所完 成的公益性任务是国家的目标，但是它的完成方式是经济领域的方式。换句话来说，国 家任务，以自由方式解决(注：参见《德国学者迈尔谈西欧社会民主主义的新变化与“ 公民社会模式”》，《国外理论动态》200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