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哲学终结观的比较与分析_哲学论文

恩格斯哲学终结观的比较与分析_哲学论文

恩格斯“哲学终结”观的若干比较与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恩格斯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62X(2003)01-0017-06

前言

近来学界对马克思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多有阐发,为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包括其哲学 提供了一些重要思路,不过,这些探讨普遍忽视了一个明显的事实,即:在马克思主义 创始人中,对哲学终结的问题进行系统论述的是恩格斯而不是马克思。鉴于这种情况, 我对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做了一个全面的清理,形成了五点基本看法:1.恩格斯 的哲学(或恩格斯所阐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两大理论层面,一是元理论层面,二是对 象理论层面。前者指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后者指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 题”的思想以及有关辩证法和形而上学之分的思想。元理论是第一位的,对象理论是第 二位的。2.恩格斯“哲学终结”命题的基本含义是:一方面,以思辨的方式(想像和臆 测的方式)构造自然规律体系和历史规律体系的哲学在黑格尔那里已臻于最完善的形态 ,而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了,另一方面,包括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在内的实证科学则已 发展到了足以提供世界联系和运动之总体图像的程度,因此,用实证科学取代哲学去认 识外部世界、建立规律体系已势在必行,哲学终结的时代已经来临。3.恩格斯关于哲学 终结的思想,就内涵方面讲,指的是唯心主义的终结和形而上学的终结,就外延方面讲 ,指的是自然哲学的终结和历史哲学的终结。对恩格斯来说,唯心主义的终结意指想像 和臆测地构造世界的规律体系的思维方式的终结,形而上学的终结意指孤立和静止地理 解世界的思维方式的终结,自然哲学的终结意指思辨地研究自然规律的思维方式的终结 ,历史哲学的终结意指思辨地研究历史规律的思维方式的终结。4.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 的思想有一个根本的前提,这就是思维和存在统一于辩证法的规律,并且主观辩证法是 对外部世界的辩证运动的反映。外部世界的辩证运动由实证科学去研究,思维的辩证法 跟形式逻辑一起作为关于思维的纯粹理论则继续由哲学来研究。思维领域遂成为哲学的 保留地。由此,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显现为一种有限终结观。5.在恩格斯看来,马 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包括自然观、历史观)既是科学的哲学,更是哲学的科学,或者 说是“世界观”。它无意于成为新的自然哲学体系和历史哲学体系。它的使命在于:一 方面,作为自觉的辩证法去提升实证科学的思维水准,另一方面,通过总结实证科学 的 成果来证明和充实辩证法理论。(注:对上述看法的阐述,参见拙作《论恩格斯关于 哲 学终结的思想》,载《学术研究》2002年第11期。)恩格斯的这些思想集中表达在《 反 杜林论》(写于1876年9月至1878年6月)、《自然辩证法》(写于1873年至1883年,188 5 年至1886年做了个别补充)和《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写于188 6 年初)等著作中。这几部著作的时间跨度达十多年,是恩格斯50多岁到60多岁之间的作 品,其中的思想保持着高度的连贯性。

本文试图以上述看法为基础,将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放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以至整 个现当代西方哲学的历史语境中做一简单的比较分析,借以反省马克思主义哲学变迁的 曲折性,领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神实质及其跟现当代西方哲学的整体走向的关系。

一、在“哲学终结”的问题上恩格斯跟马克思的关系

对于在“哲学终结”的问题上恩格斯跟马克思的关系,我的看法很简单:马克思是哲 学终结的实践家,恩格斯则是哲学终结的理论家,他们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这里有必 要对哲学概念做一限定。从恩格斯的论述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恩格斯所谓“哲学”是有 特定所指的,这种哲学的典型形态就是黑格尔的思辨体系。哲学终结是指黑格尔体系中 关于外部世界的理论以及其他各种体系中类似理论的终结。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的思 想历程就是从用哲学批判哲学到用实证科学替换哲学的过程,或者说,哲学终结在马克 思那里是作为一个实际发生了的事件而存在的。按照我们今天通行的哲学概念,马克思 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哲学家,他的全部各类著作中都包含着丰富的哲学思想。这两种看法 其实并不矛盾,只要当心这两个“哲学”所指不同即可。马克思没有构造过关于自然规 律和历史规律的思辨体系,他早年以思辨的方式或哲学的方式所写的论著基本上都是论 战性的,并且多数都是针对思辨哲学亦即哲学本身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品质的。在完 成这一工作之后,马克思就不再以哲学的方式或思辨的方式说话,而只以科学的方式或 实证的方式说话了,或者说马克思就不再是一个那种意义上的哲学家,而只是科学家了 。大约在《共产党宣言》完成之后,马克思在自己的理论研究中就很少过问哲学了。对 他来说,哲学事实上已经终结了,并且是被他自己亲手埋葬的。所以,恩格斯晚年关于 哲学终结的思想,实际上是对马克思毕生行为的一种理论阐释,并且这种阐释是得到了 马克思的认可的。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二人就曾共同写道:“思辨终止的地方 ,即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的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实证的科学开始 的地方。关于意识的空话将销声匿迹,它们一定为真正的知识所代替。对现实的描述会 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能够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的发展的观察 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综合。”[1]在《反杜林论》序言中,恩格斯还专门讲道 :“我的这部著作如果没有他(指马克思——引者注)的同意就不会完成,这在我们相互 之间是不言而喻的。在付印之前,我曾把全部原稿念给他听,而且经济学那一编的第十 章(《<批判史>论述》)就是由马克思写的”[2](P49)。这些话均可为证。

有学者担心,如果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哲学真有这样一种共同理解的话,那么,不仅马 克思主义中属于哲学的内容就此变得十分有限,而且哲学学科所应当研究的领域也十分 狭窄了。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这种哲学观今天看来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就否认他们二人 具有这种哲学观,或否认他们在哲学观上的一致性。我的看法是:一方面,马克思和恩 格斯的确共有这种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至少在二人合作写作《德意志意识形态》 之后是如此;另一方面,这种哲学观(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后来也的确表现出了许 多理论上的困难,并且这种困难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多数现代西方思想流派的共同困难, 而这正是我们要加以深入检视的。或许正因为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自己的工作中终结了哲 学,第二国际的一些人才感到了马克思主义中哲学的匮乏,才希望将新康德主义引入马 克思主义;也因为同样的缘故,斯大林时代编造“辨证而唯物”的思辨哲学体系才显出 了某种理论上的必要性,而后来马克思早期哲学性质的著作的问世才造成了如此巨大的 回填与冲击效应。当下的许多研究有意将马克思的哲学观当代化,虽然好意塑造了一个 即使在21世纪仍十分前卫的马克思的形象,但无意之间却勾销了一笔理论上的巨额旧账 。

二、恩格斯的哲学终结思想跟后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关系

在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跟后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关系问题上,总的来看, 后世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朝着体系化的方向发展的,而这与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正 好南辕北辙。恩格斯认为,自然哲学和历史哲学的终结不仅可以直接废除许多荒唐的哲 学命题,而且可以使实证科学从哲学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同时,被唯物地改造后的作为 思维哲学的辩证法还能帮助实证科学提升自己的思维水准。其间,作为哲学的辩证法或 唯物辩证法既不是关于外部世界的命题系统,也不是等待着去包容各种科学命题的理论 框架,而仅仅是一种方法或思维方式。实际上,无论马克思展示《资本论》的辩证法, 还是恩格斯撰写《自然辩证法》,都不是为了构造某种新的哲学体系,而是为了从德国 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自觉的辩证法并且把它转为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2](P5 1)。在这里,“自觉辩证法”也好,“观”也好,显然就是方法或思维方式的意思。对 此,恩格斯在去世前几个月曾强调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 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3] 然而,后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却最终变成了关于外部世界和人类思维的命题系统,而不 再是关于思维的纯粹理论。特别是苏联模式的教科书哲学,更是将这种体系扩展到了无 所不包的程度,使“已死的哲学”重又复活。哲学复活的首要后果就是将制定自然和历 史规律的权力从实证科学手中夺了回来,从而使得人们对自然界和社会历史的认识既不 必接受经验的证实,也不必随着实践的变化而与时俱进,而只须听从信仰和臆想的独断 。从保守的僵化体系的轰然崩塌中拯救出来的革命的辩证法不知不觉中竟然变成了新的 保守的僵化体系,这恐怕是以“哲学终结”为元理论的恩格斯所始料未及的。

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把哲学限定在纯粹思维领域,相比当代哲学的实际活动领域 来说显然过于狭窄,不过,恩格斯终结那种以思辨的方式构造经验领域之规律的哲学, 而将这些领域的问题交由实证科学去研究,这一做法应当说是符合人类认识的发展潮流 的。就此而言,以苏联模式的教科书哲学为代表的后世马克思主义哲学恢复了恩格斯所 反对的以思辨方式研究经验规律的做法,并且将这些规律体系化,这无疑是马克思主义 理论的一种倒退。当然,恩格斯所说的作为方法的马克思主义,包括其所阐述的辩证法 规律,究竟属于哲学还是属于科学?究竟是否包含经验内容?它自身的合理性究竟如何确 证?对这些问题,恩格斯本人并未明确阐述,实际上也很难讲清。这种两可的状态也是 造成后世马克思主义哲学思辨体系化的一个潜在原因。

三、恩格斯的哲学终结思想跟现当代西方哲学的关系

接下来本文将着重考察一下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跟现当代西方哲学的关系。哲 学的面貌和主题本来是异常复杂的。不过,就最通常的理解来说,哲学在古代是一种知 识总汇,其中的许多知识在今天看来都是想当然的。到了近代,实证科学所提供的知识 越来越可靠,也越来越丰富,作为知识总汇的哲学就不再必要了。这种情况下,哲学转 而从事世界总体联系的建构,不用说,其中的许多联系也是想当然的。到了恩格斯的时 代,实证科学发展到了不仅可以提供具体知识,而且可以提供总体联系的程度,于是, 专门构造总体联系的哲学也就不再必要了。这时,哲学又得另觅出路,按照恩格斯的理 解,这条出路在思维领域。对于实证科学的进逼和哲学的退却,恩格斯的许多同时代人 也注意到了。比如,比恩格斯年长20余岁的孔德就把人类智力在不同活动范围的整个发 展分为三个阶段,即:神学阶段,又名虚构阶段;形而上学阶段,又名抽象阶段;科学 阶段,又名实证阶段[4]。比恩格斯小10余岁的冯特则开创了实验心理学,大有将哲学 进一步逐出思维领域之势。从那时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实证科学和哲学的情况都 发生了很大变化。虽然如此,恩格斯所指出的哲学终结的趋势却一直延续着。在思维领 域,相关的心理和生理问题后来均被实证科学拿走了,留给哲学的是更加纯粹的思维规 律问题,比如语言逻辑问题、思维方式问题。哲学终结的呼声此起彼伏,实证科学的地 盘在持续扩张而哲学则不断向思维深处后退。现代逻辑、语言哲学、分析哲学和科学哲 学,甚至现象学和海德格尔的别样的思,都是哲学后撤到思维深处后新建的家园。由此 可以说,一部哲学史就是哲学不断走向终结的历史,当然同时也是哲学不断重新起步的 历史。在现当代西方哲学中,关于上述含义上的哲学的终结(注:“哲学的终结”除了 本文所讨论的这种含义外,还有许多其他含义。可参见劳伦斯·卡弘《哲学的终结》, 冯克利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版。),有三个人的思想具有代表性。他们是:维 特根斯坦、卡尔纳普和海德格尔。其中,卡尔纳普跟维特根斯坦前期的思想接近,而维 特根斯坦后期和海德格尔则通过不同路径走到了时代的最远端。

1.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与前期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终结观。在《逻辑哲学论》中,维特 根斯坦为思想的表达划了一条界限:一边是有意义的、可说的,另一边是无意义的、不 可说的。他认为:“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得清楚;对于不能谈论的东西必须保持 沉默。”[5](P23)他对此的阐释是:“哲学中正确的方法是:除了可说的东西,即自然 科学的命题——也就是与哲学无关的某种东西之外,就不再说什么,而且一旦有人想说 某种形而上学的东西时,立刻就向他指明,他没有给他的命题中的某些记号以指谓。” [5](P23)跟恩格斯一样,这时的维特根斯坦是高度信任自然科学的,所不同的是,恩格 斯把自然科学的可靠性一般地归结为经验和实证,而维特根斯坦则把自然科学的可靠性 归结为命题世界和事态世界的逻辑同构性。当然,恩格斯也重视逻辑,但他更重视辩证 法,而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是不会容纳辩证法的。再者,恩格斯所信任的与其说 是自然科学,不如说是实证科学,这其中还包括历史科学,并且,恩格斯还相信自然界 、人类社会和人类思维都统一于唯物辩证法的根本规律。在这一点上,维特根斯坦则相 反。根据他的看法,逻辑所能把握的只是事态,而非事物;既然事态之外的东西都不能 逻辑地说清楚,表明世界不存在可以最终统一万有的规律;而对那些不能逻辑地说清楚 的东西,哲学和此所谓历史科学却总是想加以说明,这是错误的。另外,恩格斯和维特 根斯坦都把纯粹的思维作为哲学的保留地,不同之处在于,恩格斯一直致力于思维哲学 和实证科学的辩证沟通,维特根斯坦则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逻辑哲学”当做助人登楼后 再撤掉的梯子。从这一比较可以看出两个基本趋势:其一,在恩格斯之后,人们对自然 科学之思维基础的挖掘还在不断深化;其二,世界可以由一套规律加以统一的信念已经 动摇。这表明哲学终结的脚步还没有走到尽头。

2.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与卡尔纳普对形而上学的拒斥。卡尔纳普“拒斥形而上学”的 声音可能是最响亮的,但由于他的观点既相似于前期维特根斯坦又没有维特根斯坦那么 有棱角,因而其在学理上的意义要逊于维特根斯坦。跟维特根斯坦一样,卡尔纳普追求 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命题,决心把世界还原为一种逻辑构造,不同的是,他在“原则上” 可构造的东西要比维特根斯坦宽泛许多,并且他明确提出了经验证实的原则。关于该原 则,他说:“从逻辑上来说……只有从基本对象出发构造出一个对象之后,先前对此对 象所作的论断才成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命题。因为只有对象的构造式——把关于此对象 的命题翻译为关于基本对象即原初经验关系的命题的规则——才给这些命题一种可证实 的意义。证实意即根据经验进行检验。”[6](P322)这种逻辑加经验的证实原则应当说 是对恩格斯所理解的那种一般意义的经验实证的一种落实。关于哲学,卡尔纳普声称: “要把全部形而上学从哲学中驱逐出去,因为形而上学命题不可能得到合乎理性的证明 。”“新型哲学……力求把科学家的严格负责的基本态度作为哲学工作者的基本态度, 而旧哲学家的态度则更类似于诗人的态度。这种新的态度不仅改变了思想方式,而且改 变了为哲学提出的任务:各个哲学家不再想一下子就建立起一幢完整的哲学大厦,而是 每人都在一个总的科学内在一定的职位上进行工作。”[6](P2-3)卡尔纳普所要驱逐的 形而上学跟恩格斯所要终结的哲学,就其命题不能经验地证实而言,具有相似之处;卡 尔纳普相信科学的逻辑统一性,跟恩格斯相信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以及世界的辩证统一 性,也不乏可沟通之处。不同的是,在恩格斯那里,凡是哲学终结之处,都有科学填补 空白,从而保证了世界的完整性和统一性;而在卡尔纳普那里,拒斥形而上学的结果则 是科学世界和非科学世界的二分,亦即科学的统一和世界的分裂是相生相伴的,这一点 跟维特根斯坦是一致的。至于说卡尔纳普本人的工作以及其他类似工作的意义,则在于 :“建立一个完全的构造系统是全部科学的任务,而构造理论只能对此作逻辑的研究。 ”[6](P321)这种定位跟恩格斯对思维辩证法的定位颇为相似,而比维特根斯坦的登楼 撤梯式的定位则要积极得多。

3.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与后期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终结观。维特根斯坦在后期放弃了他 对于“逻辑的晶体般的纯粹性”的信仰,而走上了用语言在生活中的实际运用来规定语 言意义的道路。他说:“被我们称之为‘语句’、‘语言’的东西并没有我所想像的那 种形式上的统一性,而是一个由多少相互关联的结构所组成的家族。”“一个词的意义 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我们称之为‘符号’、‘词’、‘语句’的东西有无数种 不同的用途。而这种多样性并不是什么固定的、一劳永逸地给定了的东西;可以说新的 类型的语言,新的语言游戏,产生了,而另外一些则逐渐变得过时并被遗忘。……在这 里,‘语言游戏’一词的用意在于突出下列这个事实,即语言的述说乃是一种活动,或 是一种生活形式的一个部分。”[7](P17)如果让恩格斯来评价维特根斯坦的这种变化, 我想他首先会说,维特根斯坦实现了语言哲学领域从形而上学到辩证法的转变,然后会 说,可惜他的辩证法没有保持在赫拉克利特的状态,而是过了头,滑到了克拉底鲁的状 态。的确,维特根斯坦后期已经很辩证了,但辩证得来连规律也不要了。依照恩格斯的 标准,存在着两种规律,一种是由形式逻辑所支持的规律,一种是辩证法的规律;如果 坚执于形式逻辑支持下的规律,就不免陷入形而上学;只有辩证法的规律才是最终合乎 客观事物本性的规律。维特根斯坦在前期所坚信的无疑属于前一种规律,而在后期则索 性放弃了规律本身。如果坚持前一种规律,那么哲学的意义最多就是充当那把一次性的 梯子。如果放弃所有规律,哲学的意义最多只是“对语言的实际使用进行描述”,“因 为,它也不可能给语言的实际使用提供任何基础。它没有改变任何东西。”[7](P75)从 这里可以看出,维特根斯坦沿着哲学终结的道路径直前行,不仅已经看到了哲学的尽头 ,而且已经看到了包括哲学和科学在内的整个逻辑思维的尽头,而这个地方,距离恩 格 斯已经相当遥远了。

4.恩格斯的哲学终结观与海德格尔的哲学终结观。维特根斯坦留给哲学的最后的疑惑 是:“我不知道出路何在。”[7](P75)对此,海德格尔似乎在说:我知道。海德格尔有 一篇题为《哲学的终结和思的任务》的文章,提出了两个问题:“一、哲学如何在现时 代进入其终结了?二、哲学终结之际为思留下了何种任务?”他自己的解答是:“哲学即 形而上学。形而上学着眼于存在,着眼于存在中的存在者之共属一体,来思考存在者整 体——世界、人类和上帝。”终结同时又是完成的意思(恩格斯也是这样理解的)。“纵 观整个哲学史,柏拉图的思想以有所变化的形态始终起着决定性作用。形而上学就是柏 拉图主义。尼采把他自己的哲学标示为颠倒了的柏拉图主义。随着这一已经由卡尔·马 克思完成了的对形而上学的颠倒,哲学达到了最极端的可能性。哲学进入其终结阶段了 。”“哲学之发展为独立的诸科学——而诸科学之间却又愈来愈显著地相互沟通起来— —乃是哲学的合法的完成。”“哲学之终结显示为一个科学技术世界以及相应于这个世 界的社会秩序的可控制的设置的胜利。”[8]不知海德格尔是否读过恩格斯的著作,但 不管怎样,熟悉恩格斯的读者应能看出,这里所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恩格斯关于哲学 终结的思想的翻版,只不过两人立场不同罢了。站在恩格斯的立场上,哲学经过马克思 式的颠倒而终结于科学,是一件好事情,但在海德格尔看来并非如此。对海德格尔来说 ,哲学的思维方式一直很成问题,特别是在哲学孵化出科学并终结于科学后,其问题通 过科学的思维方式才得到了最充分地暴露。那么,这些问题究竟是什么呢?至为简单地 讲,就是维特根斯坦从他的角度也把握到了的逻辑思维本身的问题,就是以逻辑化的方 式——不论形式逻辑还是辩证逻辑,不论科学逻辑还是哲学逻辑——将意蕴无穷的存在 化约为某种特定的存在者的问题。该问题导致的后果:一方面是智能的急剧膨胀和技术 的无限扩张,另一方面则是精神的不断衰竭和世界的日趋没落。[9]在这里,海德格尔 将哲学的终结推到了极端,并同时提出了一种既非形而上学又非科学的别样的思,亦即 非逻辑的思,借以通达存在的意义、振拔人类的精神。可是,若问这样的思究竟谓何、 如何操作,海德格尔只能答曰:一切尚在且永在探寻的途中。不管海德格尔的思是否足 以消除维特根斯坦式的疑惑,也不管海德格尔的思维与存在跟恩格斯的思维与存在如何 相去天渊,更不管他们各自希望将哲学终结的操作限定在怎样的范围之内,哲学既然已 经被海德格尔推到了悬崖边上,跌下深渊也就在所难免了。后现代主义就是哲学粉身碎 骨的思想文化表征。对此,本文就不再详论了。

通过上述比较和分析,不难发现,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跟马克思终结哲学的行 为是互为表里的,他们以自己的智慧在“哲学终结”这场旷日持久的哲学革命初现端倪 时就发现了它并实际参与其中,从而使他们的思想站到了现当代哲学一边,而跟传统哲 学区别开来。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对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哲学终结”思想,马克思 主义的后继者们基本上未加领会,反倒是非马克思主义的现当代西方哲学对这一思想做 了极度的发挥。由此带来的后果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通过苏联模式的教科书体系回到了 传统哲学当中,而现当代西方哲学则沿着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标示的方向大大地向前推进 了。

结语

通过以上比较分析所能得出的基本结论是:1.在“哲学终结”的问题上,恩格斯和马 克思是一致的。马克思早年以哲学的方式批判哲学,后来则以实证科学的研究实际地终 结了哲学。恩格斯有关哲学终结的理论,是对马克思终结哲学之实践的表达。2.后世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上没有领会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没有沿着“哲学终结”的 思路往下走,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反的道路,即复活体系哲学的道路。苏联模式的教科书 哲学敷设了一套集自然规律、历史规律和思维规律于一体的思辨体系,将体系哲学重新 推向极致。3.现当代西方哲学反而对“哲学终结”的主题做了极度的发挥。前期维特根 斯坦和卡尔纳普界划了科学世界和非科学世界、逻辑命题和诗意想像、可说的和不可说 的,从而清除了哲学中的思辨成分,将哲学变成了语言分析和逻辑构造的工具。后期维 特根斯坦放弃了对逻辑的信仰,将语言的意义归结为它在语言游戏中的使用,归结为家 族相似,从而使哲学的终结加剧为逻辑的终结。海德格尔重复了恩格斯关于哲学被实证 科学所替代之过程的描述,却从哲学的终结和科学的兴盛中看到了精神的衰竭和世界的 没落,并把这一切归咎于哲学和科学中的逻辑化思维方式,最后提出了一种既非哲学又 非科学的思以期补偏救弊。4.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把握住了一个具有历史方向意 义的哲学发展态势,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现当代人类思想的一个宝贵贡献。其中,恩 格斯关于对自然规律和历史规律的认识不应由思辨哲学来担当而应由实证科学来担当的 观点,关于哲学应当聚焦于思维规律的主张,关于自然、历史和思维既流变不息又有章 可循的信念,即使在今天看来也仍然是有效的。

当然,哲学及其问题包含着十分复杂的维度和层面,从不同的视角出发所看到的景象 很可能大异其趣。恩格斯也是从某种特定的视角去观察整个哲学的发展的。无须讳言, 恩格斯的视角主要是一种知识论视角,该视角把哲学跟科学一样都主要看成关于规律的 知识体系。实际上,哲学除了要认识规律外,还要探求价值、塑造信仰,有的还设计蓝 图,等等。因此,哲学在知识论意义上的终结——准确地说是有限终结——不必然蕴涵 哲学在其他意义上的终结。不仅如此,哲学在某个维度或层面的终结很可能还意味着哲 学在其他维度或层面的勃发。一句话,终结既是完成,又是开始。我强调这一点,一方 面是想表明:我们指认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不仅不妨碍我们从其他视角将马克 思主义的许多学说继续看成哲学,而且有助于我们通过视角的自觉选取与调适来更加准 确地为马克思主义定位;另一方面是想表明:我们研习恩格斯关于哲学终结的思想,不 是为了贬损哲学的价值,从而自暴自弃,而是为了弄清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究竟应当建 设什么样的哲学——已经终结的哲学还是正在新生的哲学。

收稿日期:2002-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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