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威胁评估———种预防校园暴力事件的方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暴力事件论文,方法论文,校园论文,学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威胁评估是美国学校预防校园突发暴力事件的一种方法，也是近期美国校园暴力和安全问题研究的热点之一。通过在美国一些学校的试点，威胁评估方法取得了比较明显的预防暴力和其他突发事件的效果，是一种值得推广的有效方法。
一、威胁评估的缘起
威胁评估(Threat Assessment)最初由美国联邦经济情报局(Secret Service，美国特务机关)开发，旨在预防针对美国和外国领导人的暗杀活动。[1]这一方法现在演变为一种分析各种危险情况的标准方法，例如工作场所暴力威胁。当一个人威胁要实施暴力行为或从事有目标的暴力行为时，就应该开展威胁评估。威胁评估就是根据事实评估某人从事一些引起官方注意的行为和通信联络活动的风险，通常这些行为会导致明确的威胁或潜在的有目标的暴力行为。
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和美国联邦经济情报局对发生在美国校园的枪击案进行研究后发现，几乎所有的犯罪者都在实施犯罪前的几天或几周通过威胁和警告同学的形式传递了实施攻击的意图。如果提前对这些威胁进行调查或将威胁信息报告给学校管理部门，这些枪击事件就可能被阻止。事实上，由于学生向学校管理部门报告了一些威胁信息，联邦调查局成功地识别并阻止了一些潜在的校园枪击事件。基于这一情况，联邦调查局和联邦经济情报局都建议学校采用威胁评估的方法防止有目标的暴力行为的发生。
联邦调查局的报告认为，所有威胁并不总是一样的，必须对每个威胁进行仔细调查，以决定学生对其他人构成的危险是什么。发出威胁的学生的行为动机和实施暴力的能力各不相同，联邦调查局建议学校制定威胁评估制度，为威胁评估和回应提供一个标准化程序，根据威胁的严重程度，运用降低威胁的策略对威胁事件进行干预，这个过程就是“威胁评估”。
二、威胁评估在美国学校运用的背景
20世纪90年代美国频发校园枪击案件，一系列校园枪击案使美国人认为学校已成为危险的场所。为了预防校园枪击案的再次发生，美国对校园暴力行为实行“零容忍”政策(Zero Tolerance Policy)，将那些违反纪律和违法的学生开除或暂停其上学。
“零容忍”政策最初是指《1994年校园禁枪法案》的一项条款。该法案规定，学生携带枪支到学校，将被自动开除出学校。后来，该政策扩展到包括所有武器和毒品。对学校枪击事件的担心触发了美国校园的极端行动——“零容忍”政策的扩大化。许多学校将被禁止的武器界定为包括玩具武器和看起来像武器的物体。
美国律师协会杂志的一篇文章强烈批评“零容忍”政策为“零理性”。文章作者特伯(M.G.Tebo，2000)认为，“零容忍”政策的核心问题是，所有暴力威胁被视为同样危险，具有同样的后果。[2]例如，俄亥俄州法律规定，每个学区对任何情况都毫无例外地实行“零容忍”政策。这些政策使得学校没有自由考虑威胁的严重性或学生行为导致的风险程度。2001年，美国律师协会通过了一个决议谴责“零容忍”政策，认为该政策没有考虑到学生攻击行为的环境或性质，或者学生过去的成长历史。[3]
美国学校针对校园暴力的另一个考虑欠佳的举动是给潜在的危险学生“画像”(贴标签)或列出警告标志。关于危险学生的最广为流传的形象标志包括非常普通的标准，这些标准会产生许多错误的判断，同时会产生一种刻板印象。美国联邦教育部和司法部向每一所公立学校发布了一个包括16种警告标志的清单以识别潜在的暴力青少年。清单中描述的标准包括“过去的违纪情况”、“吸毒和酗酒”、“感到被作弄和被迫害”、“过分的拒绝情绪”。[4]同样，美国学校安全中心(The National School Safety Center,1998)也发布了一个列举导致学生暴力死亡事件的青少年所具有的20条特征的清单。这个清单包含了一些非常普通的特征，如“曾经逃学，被暂时开除或开除”、“较少受到或缺乏父母或成年人的监管”、“因他人造成的困难而责备他人”。[5]由于严重暴力事件的几率很低，学生行为特征清单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对大量非暴力学生的主观错误判断。
鉴于“零容忍”政策过于严厉，而为所谓的“危险学生”“画像”也存在很大偏颇，容易导致“问题学生扩大化”和对学生的误判。因此，一些学者提出对违纪学生进行“威胁评估”，以评估学生发出威胁的性质，根据情节分别处理。
三、学生威胁评估方法的具体实施
(一)威胁评估的基本原理
暴力既是一个行为动作，也是一个过程。暴力行为并非发生在真空中。对暴力事件的仔细分析表明，暴力行为通常是可识别的问题、冲突、争端和失败的长期发展的结果。暴力是三个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①采取暴力行为的个体；②导致个体将暴力作为行为选择或问题解决方案的激发因素或触发条件；③推动或允许暴力事件发生的场景。威胁评估的调查和解决方案的提出的关键是识别发出威胁的人跟攻击相关的行为。有目标暴力事件的犯罪者在实施攻击前一般会作出与攻击相关的非连续性行为，如对实施攻击行动进行思考、计划和准备。威胁评估是一个评估威胁和与威胁相关的环境，以揭开显示威胁可能得到实施的事实或证据的过程。
(二)学生威胁评估小组的成员结构及其职责
学校学生威胁评估小组一般由以下人员组成：学校高层领导(校长或校长助理)、学校司法人员、一个或几个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学校心理辅导专家、法律顾问、社会工作者等)。
学生威胁评估小组的成立基于以下理由：①对于严重的威胁，应该立即予以回应。假如一个学生威胁要杀害某人，学校管理者不能坐等校外专家出现。②威胁评估要求对环境和情境因素经常仔细考虑。学校威胁评估小组对学校环境、最近发生在学校的事件以及卷入威胁中的学生的情况更加熟悉。③许多学生威胁事件并没有严重到需要外部评估小组出面。当一个学生作出轻率或愤怒的威胁而容易得到解决时，动用外部评估小组是没有效率的。
学校校长或校长助理应该领导评估小组，因为他们对学生的纪律表现和安全负责。作为小组领导，校长通过评估决定威胁的严重性。对于最简单的情况，校长仅仅需要采取有限的行动就可以解决；如果威胁更加复杂，就需要整个小组成员参与。校长对评估小组实施领导，并作出如何回应威胁的最后决定。
评估小组中还包括司法人员，司法人员就学生的行为是否违法向评估小组提出建议，同时在法律事务方面对学生和管理人员进行指导。更重要的是，司法人员通过与学生互动和参与学校管理树立了一个角色榜样和鼓励守法行为。在更严重的情况下，司法人员对危机或突发事件作出回应，在这些情况下，司法人员拥有逮捕犯罪者或搜查学生房间的权力。
在最严重的情况中，学校心理辅导专家对学生进行心理健康评估，其目的有二：发现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如精神失常或有自杀倾向)，以便立即引起关注；评估学生发出威胁的原因，作出处理问题或冲突的建议。总的来说，心理健康辅导专家采取的是一种降低风险或风险管理而不是风险预报的方法。因为很难正确预报威胁实施的可能性，所以威胁评估的目标是通过旨在解决导致威胁的问题的行为干预而降低暴力行为发生的风险。
学校法律顾问和其他心理健康专业人员以专业知识应对问题学生，帮助这些学生解决个人问题和人际关系冲突。美国学校中的管理人员类型各不相同，一般包括社会工作者、学生助理专业人员、药物滥用顾问、其他心理健康专业人员。这些小组成员拥有服务学生的资源，如针对愤怒管理(Anger Management)的个人资源或改善人际关系的社会技能。作为小组成员，他们可以引导学生参与干预计划，评估干预计划的影响和后续效果。
(三)威胁评估的程序
简言之，学生威胁评估的程序是：学校威胁评估小组通过与发出威胁的学生面谈和从其他人(如受害者、见证者、家长和教师)那里收集相关信息而开展威胁评估，以决定威胁的严重程度，结合学生威胁的意图和实施威胁的能力，决定需要作出哪些安全预防工作，评估小组随后提出一个降低暴力风险的广泛计划，并对学生因威胁而产生的需要和问题进行回应。
具体而言，威胁评估小组采取七步决策树(图见下页)的方法对学生发出的威胁进行评估。
1、评估小组组长(校长)运用一套标准化的问题与发出威胁的学生面谈。校长还与受到威胁的学生以及任何见证者面谈。校长并不仅仅关心该学生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而且还关心发出威胁的环境和目的(意图)是什么。
2、校长必须区别暂时性威胁(Transient Threats)和实质性威胁(Substantive Threats)。前者不属于严重威胁，所以很容易得到解决；而后者的性质更严重，因为这些威胁将使其他人面临持续的风险或危险。前者通常是为了表达一种愤怒或受挫感，只要学生表达了他/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这种威胁就会很快消失。而后者代表了持续伤害某人的意图。对于实质性威胁的识别，可以参照联邦调查局报告中提到的那些特定特点。这些特征如下：①威胁包含似是而非的细节，如特定的受害者、时间、地点和攻击方法；②这种威胁被多次重复或传递给多人；③这种威胁是一种计划或计划已经发生；④发出威胁的学生有帮凶，或试图寻找同谋者；⑤发出威胁的学生邀请一个同学观看威胁事件；⑥有试图实施威胁的物质证据，如武器或爆炸材料。[6]
3、暂时性的威胁可以通过步骤三快速解决，而不需要整个威胁评估小组做工作。校长可以要求发出威胁的学生道歉或作出解释，或采取其他行动进行赔偿。如果学生的行为具有破坏性或违反了学校的法律规定，校长可以通过纪律约束或其他措施进行处理。如果临时威胁由争论或冲突引起，校长可以要求其他小组成员帮助解决问题。
学生威胁评估“七步决策树”示意图[7]
4、如果威胁属于实质性威胁，校长则跳过步骤三，进入步骤四。这一步要决定威胁的严重程度是“严重”还是“非常严重”。二者的区分标准是故意伤害的严重性。“严重威胁”是威胁要攻击、殴打或痛打某人。“非常严重”的威胁指威胁杀害、性侵害或严重伤害某人。涉及使用武器的威胁通常被认为是严重伤害某人的威胁。
5、对于严重威胁，评估小组进入步骤五，采取行动保护潜在的受害者。保护行动取决于威胁的环境，包括威胁将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实施。及时的保护行动包括提醒学生实施威胁的后果、联系学生家长。评估小组还有责任通知威胁的受害者。
6、对于非常严重的威胁，要求评估小组采取最广泛的行动。评估小组跳过步骤五，进入步骤六。评估小组要立即采取行动确保威胁不能得到实施。另外，将发出威胁的学生停学，对威胁进行彻底评估。评估小组要开展一个更加综合性的安全评估，包括心理健康和法律执行两方面。
7、在步骤七，评估小组将安全评估的结论与书面的安全计划相结合。安全计划要同时保护潜在的受害者和考虑学生的教育需求。校长要决定是让发出威胁的学生回到学校，还是被放在一个适当的地点。如果允许学生返校，计划要描述必须满足的条件和当学生返校后对其进行监控的程序。
四、威胁评估项目的功能
威胁评估项目主要有以下三个功能：识别潜在的犯罪者；对潜在的犯罪者引起的暴力的风险进行评价；对潜在的犯罪者及其对潜在目标构成的风险进行管理。[8]
(一)识别潜在的犯罪者
识别潜在的犯罪者包括以下程序：①确定判断一个人成为威胁评估调查对象的标准；②确定那些负责收集调查对象的信息和开展威胁评估调查的司法和安全机构的范围；③向那些与调查对象有联系或了解调查对象的个人或组织通报威胁评估项目；④对上述个人和机构进行培训，以便他们把握对潜在威胁引起注意的标准。
(二)评估风险
第二个目标是对嫌疑人可能施加给特定目标的风险进行评估。风险评估涉及两个主要功能：调查和评估。
1、调查
风险评估调查的主要目标是收集调查对象和潜在攻击目标的信息。应该通过多个渠道了解嫌疑人的行为、兴趣和各个方面的精神状态：与调查对象进行私下面谈；调查对象拥有和收集的与调查相关的资料，如期刊、信件、书籍等；认识和了解调查对象的人，包括家庭成员、朋友、同事、领导、邻居、房东、司法人员、社会服务或心理健康工作人员，以及调查对象过去暴力行为的受害者；档案信息，包括警察、法庭、缓刑和行为矫正的档案、心理健康和社会服务档案、以及那些了解调查对象特定兴趣的人(如安全人员、老板、受害人或同事)所做的记录。
2、评估
对关于调查对象和潜在攻击目标的信息进行评估包括两个阶段：通过评估寻找可能与潜在的攻击一致的行为和条件证据；第二个阶段是评估调查对象趋向或远离攻击行动的可能性。根据对获得的数据资料的分析，威胁评估者会发出以下问题：调查对象控制针对目标的暴力行动的可能性有多大？得出这一结论的特定信息和推理是什么？调查对象试图发动攻击的可能性有多大？调查对象生活中的什么变化会增加或降低暴力发生的风险？攻击目标境况中的什么变化会增加或降低暴力发生的风险？
(三)威胁事件的管理
风险评估管理的第一步是制定计划使评估对象不能将针对目标的暴力视为可行的行动选择。这个计划需要利用来自威胁评估单位的上级组织和外部组织的资源。第二步是实施计划。
与其他暴力预防策略一样，威胁评估依赖于其实施的质量。根据美国学生威胁评估的实践，威胁评估要发挥以上功能，必须具备三个前提条件：
1、高层领导的支持
学校领导层必须传递出对威胁评估小组明确支持的信息，以便校内所有管理部门愿意提供信息和在处理威胁情况时接受威胁评估小组的指导。必须对评估的权威和行动范围制定清晰的政策和确定明确的程序。
2、全校范围内的动员
无论是否存在威胁，应该将为处于不幸中的学生寻求帮助的重要性告诉学生、教职工和整个社区。校内的援助者必须能够识别威胁并且理解向评估小组立即报告威胁的重要性。
3、跨学科的团队支持
威胁评估小组成员应尽可能包括各方面的专家，如司法专家、心理健康专家和教育专家。团队成员必须建立互信和相互尊重，以便大家能够创造性地提出个人的解决方案。
五、对威胁评估的评价及启示
(一)评价
威胁评估能够克服“零容忍”政策和给“暴力学生”“画像”的许多局限性。与“零容忍”政策相比，威胁评估考虑学生发出威胁的背景和意图。学校对威胁的回应以学生所构成的危险为基础，因此，对学生携带玩具枪或随身小折刀的处理方式与携带手枪或弹簧刀的处理方式就会不同。一名偶然携带武器到学校的学生所受到的处理与一名在威胁要伤害某人后携带武器到学校的学生所受到的处理也不相同。
与事先给问题学生“贴标签”不同，威胁评估仅仅是在学生发出威胁后才进行。威胁评估关注的是与暴力行为直接相关的特定行为：学生表明了要伤害某人的意图吗？学生制定了特定计划实施暴力行为吗？学生试图招募帮凶或邀请同班同学观看威胁的暴力行动吗？形象描绘清单中所列举的学生的普遍特征在评估暴力发生的潜在可能性时只发挥次要的作用。通过威胁评估，既能提前识别有暴力行为倾向的问题学生，以便学校及时采取有效措施，防止恶性暴力事件的发生；又不至于将一些学生的简单违纪行为“扩大化”，使学生遭受不必要的严厉处罚。
(二)启示
校园是一个人员集中、组织和人员结构复杂、人员流动性大、环境复杂的特殊场所，各级政府和学校应该为学生、教师和管理人员提供一个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安全环境。在我国，由于校园环境的相对封闭性，总的来说，校园还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场所。封闭的校园环境虽然可以有效减少校外人员对学校师生安全的威胁，但并不能阻止和杜绝校园暴力事件的发生，尤其是在校学生针对老师和同学的恶性暴力事件。这些事件引起了政府、学校和社会对校园安全的担忧，各学校纷纷制定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加强了对校园安全的防范措施。然而，很多学校的应急预案仅仅是针对突发事件发生后的应急处置措施，而恰恰对突发事件的预防有所忽略。很多校园突发事件(如学生自杀、攻击和凶杀案等)表明，这些事件的发生前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迹象或预兆，如果提前对这些迹象或预兆进行关注并采取有效措施，突发事件是可以避免的。这些迹象或预兆就是校园安全的威胁。笔者建议，我国中小学应该成立校园安全威胁(风险)评估小组，制定“学生(学生干部)→班主任→年级主任→学校领导”的校园威胁报告制度，加强对学生行为和情绪的关注，运用美国校园学生威胁评估方法和程序，对学生发出的威胁或异常举动进行评估和有效干预，以减少校园突发事件发生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