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量词“个性化”理论的思考_现代汉语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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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本文指出,关于汉语量词“个化”的问题,早在50年代开始就被提出来讨论,但迄今为止,尚未见过量词“个化”的明确的定义。那么,是否存在汉语量词的“个化”现象呢?本文对此问题进行了探究。

关键词 汉语 量词 “个化”

自50年代起,就有人提出汉语量词的“个化”问题〔1〕,60 年代中期,“有人看到现代汉语中‘个’字的广泛应用,就得出结论说:汉语量词正在消亡,汉语量词是没有前途的,将来发展,它将会完全被消灭,一切量词都将归于‘个化’”〔2〕。70年代后期, 有人预言:“各色各样的量词都会渐渐地走向‘简化’如个体量词渐有‘个化’的趋势,但形象化的说法如‘一缕烟’之类还不会就代以‘一个烟’的。”〔3〕80年代中期, 又有人提出“表量的个体量词可以而且应该‘个化’,修饰的个体量词则不可能也不必‘个化’”〔4〕。 随着讨论的不断深入,量词“个化”所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小,但什么是“个化”?迄今为止,尚未见过“个化”的定义,能看到的只是类似定义的界说:“量词‘个’因量词简化的趋势而产生巨大的同化能力,使许多量词失去了固有的地位而让位于它。”〔5〕根据这样的界说来断定, 量词的“个化”是指其它量词失去固有的地位而让位于“个”。本文讨论的是,汉语量词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个化”现象。

一、量词“个”的历时发展走向

“个”作为量词在发展过程中有一种使用范围越来越大的趋势。问题是,量词“个”的使用范围的扩大是否已取代了其它量词的地位而产生“个化”现象呢?下面我们通过对量词“个”的发展趋势及其原因的考察来回答这一问题。

1.量词“个”自身的发展

量词“个”在古汉语又作“箇、个、介”。“箇”起源于六国,“个”起源于汉末。“介”作量词是南北朝的事〔6 〕。“箇”的本义是“竹竿”。《说文》云:“筒,竹枚也。 ”《史记·货殖传》有“竹竿万个”之句,孟康注云:“个者,一个,两个。”

“箇”作量词,最初用于计竹, 郑玄注《礼经》云:“数木曰枚,曰挺,数竹曰箇。”但是在先秦两汉时,“箇”已不限于计竹,可用于计量人和一般物类,如,矢五十箇(《荀子 》),鹿皮四个(《国语》),辟如群兽然,一个负矢,百群皆奔(《国语》),国君七个(《礼记》),等等。

南北朝时,量词“个(箇、个、介 )”的使用范围更加扩大,它除了计量人和物类外,还大量用于计量动物和植物,如,“一箇河神”(庾信《梁东宫行雨山铭》), “百个钱”(鲍照《拟行路难》)——以上是人和一般物类。“蝼蛄……一筒”(《幽明录》),“两箇华树,数箇猛狗”(王邵《舍利感应记别录》),“写梅二七箇”(《述异志》)——以上动植物。

随唐时,量词“个(箇、个、介)”又进一步发展, 除了计量人,一般物类、动物、植物外,还用于计量“时”和“事”。如,“求归不得去,真诚遭箇春”(隋炀帝《幸江都作》), “除二箇残月,堆置四箇整月”(《左传》孔疏)——以上计量“时”;“取一个善名而为溢耳。……为溢之时,善行虽多,但限节以一个善惠,以为溢也。”(《礼记》孔疏),“一箇十里之方, 既为田九万亩,则十箇十里之方为田九十万亩,一百箇十里之方为田九百万亩。”(《礼记》孔疏)——以上量“事”。

唐代以后,量词“个”基本上是按照这样的路子发展并扩大着使用范围,关于“个”在唐代以后的发展情况,吕叔湘先生有详说,不重述。〔7〕

“个”注为量词,发展到现代,其使用范围已相当广泛,吕叔湘先生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有《名词·量词配合表》,该表将144 个量词分别与439个名词搭配,其中量词“个”能和159个名词搭配,搭配率占33.94%,居量词之首。

2.泛用量词“个”的发展与泛用“枚”的兴衰

在古代,“个”的使用范围远不及“枚”广。“枚”在古代“是适应力最强的量词,除了抽象名词及个别事物它还不习惯陪伴(即搭配——引者)外,几乎是无所不可适应的。”〔8 〕“枚”在汉代就已经得到相当的发展,到南北朝时,其使用范围就更广泛了。它可用于一般物类、建筑物、衣物、器皿、什物、生产工具、交通工具、文具、武器、首饰、仪仗、乐器、古器物、动物、植物等的计量〔9〕。

量词“枚”在南北朝虽然使用范围很广,但由于当时大批专职量词的不断兴起,使得量词“枚”在南北朝以后不断缩小着使用范围。“枚”在部分让位于新兴的专职量词的同时,对难以计算或一时难以计量的事物,都用“个”来计量,如“枚”不能计量人,用“个”则可以,又如,对一个抽象事物在尚无确切专用量词称量时,可用“个”来计量。这些都使量词“个”的使用范围越来越大,而“枚”自身却日趋衰落,以致在现代汉语中只能与极少数的名词搭配。

3.量词“个”的发展原因

量词“个”的发展是有其原因的。先秦时天然量词不发达,泛用的天然量词极少,于是从“竹竿”义派生出量词“个(箇)”, 汉代以后,天然量词得以发展,专用的量词增多,泛用的量词也增多,而泛用的量词常用“个”和“枚”。“枚”称量事物有先天的不足,它不能计量人,又因为南北朝时专用量词成批兴起,“枚”走向衰微,“个”作为泛用量词的职能大大增强,又因为“个”字在口语中不但没有中断,而且日益发展,发展到初唐,它竟能“以抽象名词和大单位的量词的资格,进入解释经典的书面语”。〔10〕量词“个”发展到现代,它既可用于计量人,又可用于计量物,计量物时可以是计量具体的事物,也可计量抽象的事物。名词原已有专用的量词来称量的也好,尚无专用的量词来称量的也好,都可以用“个”。对于新产生的某种事物,一时还没有恰当的特定的量词,都能用“个”来称量,难怪吕淑湘先生称它为“填空子的单位词”〔11〕了。

从量词“个”的纵向发展来看,量词“个”的发展主要表现为使用范围的扩大,但有一点应引以重视:量词“个”使用范围的扩大并不是全面取代其它量词,并没有出现所谓的“个化”现象。量词发展的总趋势是由简到繁,甲骨文中不到十个量词,金文中有四十多个量词〔12〕,西汉量词出现了六七十个〔13〕,魏晋南北朝出现的量词有二百多个〔14〕,现代汉语中约有五、六百个量词〔15〕。量词由简到繁的发展是人类思维发展的结果,思维发展的重要特点是事物分类系统的丰富和复杂化,思维的发展促使了量词由简致繁的发展;另一方面,量词的发展中,又有“专化”和“泛化”两种趋势,因而产生了“专用量词”和“通用量词”,它们的产生也是表达的需要而形成的。量词处于由简到繁的发展阶段,只能使量词由不系统到系统、不完善到完善地向前发展,客观上不可能在量词的发展阶段就让“个”来取代其他量词的地位。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量词在由简到繁的发展阶段,是不可能产生所谓个化现象的。

二、量词“个”与名词的搭配规律

我们曾对吕淑湘主编《现代汉语八百词》中的附表《名词、量词配合表》作过初步统计,该表收量词144个,名词439个,其中能和“个”搭配的名词有159个,占名词总数的33.94%,“个”是144 个量词中搭配率最高的一个。它的使用范围之广,足见吕淑湘先生所言“有些量词结合面相当宽(如:个)”〔16〕是非常中肯的。

就《名词、量词配合表》来分析,量词“个”的搭配规律如下表:

“个”与159个名词搭配时, 有两种情况:①量词“个”与其它量词可交替使用的用例(B和D)共155例,占97.49%。②量词“个”单用即只用“个”而未用其它量词的用例(A和C)仅4例,占2.51%。

(1)量词“个”与其它量词交替使用,又可分为两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B类),如:一个(家)报社、一个(块、座)碑、一个(只)鼻子、一个(只、块)手表、一个(张)布告、一个(根、枚)针等共110例。

这种类型的用例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括号内的量词都是个体量词,与“个”形成同义表述的关系。用“个”和用其它量词都不会影响计量单位的多少,换句话说,用“个”还是用其它量词只存在着语用含义上的差别,并不影响语义的表达。“一家报社”可说成“一个报社”,“一块碑”和“一座碑”可说成“一个碑”,“一张布告”可说成“一个布告”。用“个”或用其它量词,计量单位并没有变,只是“家、座”含有庄重严肃的意味,“个”则显得简便随意,“张”着眼于平面,“块”着眼于整体罢了。再如,“五根针、五枚针、五个针”,从此表的计量单位上来看,都一样,只是“个”简便随意,“根”着眼于形体,“枚”有文言味儿。可见,这些表,计量单位的个体量词与“个”形成一组组同义表述,只是在此表的语用含义上有一些差异。正是因为有这种语用含义上的差别,在汉语的量词系统中不可能只用一个“个”而取消其它同义量词的存在。这有点像同义词“爸爸”和“父亲”,不能因为两者同义就用“爸爸”去取代“父亲”,或用“父亲”去取代“爸爸”。其实,“父亲”和“爸爸”在语言系统中是并存的,它们的并存向人们提供了一种语用上的选择,语言表达才显得丰富多彩。

第二种类型D类,如:一个(副)筐、一个(挂、串)鞭炮、 一个(套)表格、一个(对、双)翅膀、一个(场、部)电影等共45例。

这类用例的特点:用量词“个”和用其它量词所表示的计量单位是不同的,如“一个筐”不同于“一副筐”、“个”和“副”存在着个体概念和集合概念的差异,“一个鞭炮”和“一串鞭炮”显然也存着这样的差别,可见用“个”和用其它量词,所表示的数量有差别。量词“个”不能取代其它量词的地位而产生所谓个化现象。

(2)量词“个”单独使用。

据《名词、量词配合表》的统计, 与量词“个”搭配的名词有159个,在159个用例中,只用“个”而无其它量词与之搭配的名词有4个,“房间、瓜,馒头、棋子儿”。其实这4 例中的量词“个”都是有其它的同义量词可选用的。

“一个房间”可以说成“一间房间”,其所以不说“一间房间”而说“一个房间”是为了避免和名词中的相关语素重复。试比较:

A组 B组

一间房间 一个房间

一本笔记本一个笔记本

一卷卷宗 一个卷宗

一架起落架一个起落架

A组中的量词“间、本、卷、 架”为了避免和后面名词中相关语素“间、本、卷、架”重复,故而在B组中一律用“个”来计量了。

“一个瓜、一个馒头、一个棋子儿”中的“个”也可以用其它通用量词来形成同义表达,如“一只瓜,一只馒头、一颗棋子儿”只是“只、颗”等源自其他方言,因而方言色彩较浓罢了。

可见,《名词、量词配合表》中只用“个”而未用其它量词的4 个名词“房间、瓜、馒头、棋子儿”,除了用“个”称量外,还可以用其它量词形成同义表述,并不存在着非用“个”不可的情形。尽管用“个”的机会多些。并不意味着可以用“个”来取代其它量词而产生所谓“个化”现象。

值得注意的是,现代汉语中有极少数的名词只能用“个”来称量,如“一个家”、“一个月”中,“家”、“月”只能用“个”来称量。这种情况的产生基于以下两个原因,一是“个”已作为该名词的专职量词。二是该名词一时还没有适当的量词来称量时就用“个”来称量。但是,只能用量词“个”来称量的名词是极个别的,就其本质来说,这是量词“个”自身的专职用法,它丝毫没有取代其它量词的意思。

三、从量词的功能看“个化”问题

“量词是计量时用来表示事物或动作单位的。”〔17〕陈望道先生曾提议把量词改称单位词。一只筷子≠一双筷子,这是单位大小的区别,一束筷子≠一盒筷子,这是集合性计量单位的选择不同。一头小猪、一口小猪、一只小猪、一个小猪,这是语用含义的不同。量词还具有规定名词次范畴的作用,如:“一颗钻石”,倘若我们不知道“钻石”是什么东西,但是却能从“颗”上大略知道“钻石”可能是小而圆的物体。《名词、量词配合表》中收了144个量词,并与439个名词分别搭配,其中“条根,把、块、张、颗、支”等个体量词的搭配频率都在前10名之列,可见它们的使用范围之广。对这些个体量词,如果一律用“个”取代,则它们对名词次范畴的规定作用就会消失殆尽。量词本身是丰富多样的,它有多种同义表述,并可以从中体现出量词的形象性和生动性。如“一个骆驼”和“一峰骆驼”,“峰”就比“个”形象。作家在作品中正是据此来提炼量词,以体现量词的形象性和生动性的。如徐志摩《火车擒住轨》:“过噤口的村庄,不见一粒火”。这里不用“个”而用“粒”来描绘村庄里灯火黯然,量词“粒”用得准确形象。

在不同的语体中,量词“个”的使用情况是不同的。

第一、量词“个”在口头语体中出现的频率要高于书面语体。因为量词“个”常常带有语意随意简便的意味儿,“三匹骆驼”和“三个骆驼”,“一座医院”和“一个医院”,“一位教员”和“一个教员”,细细品味这三组用例中的量词,“个”随意简便的意味儿是不难辨认的。此外,量词“个”在《现代汉语八百词》的《名词、量词配合表》中出现的搭配频率最高,而《现代汉语八百词》“就性质来说,这是一本讲现代汉语‘惯用法’的词典”,〔18〕所收例句口语性较强,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量词“个”在口语中最活跃。

第二、书面语体中有文艺体、政论体、科学体、事务体,量词“个”在文艺体中出现的频率要高于科学体、事务体和政论体,特别是政策性较强的文件或契约性很强的事务体文章,使用“个”的频率要低于文艺体,因为文艺体使用的是文学语言,而文学语言注重形象性、表情性和艺术性,是“从活人的嘴上,采用有生命的词汇”(鲁迅语),因此量词“个”的使用势必会随之而大大增加。我们可以这样认为,量词“个”在不同语体中的使用具有如下规律:在口语和书面语中,以口语最多,在书面语中,尤以文艺体为最多。“个”在特定语体中使用时出现的高频率,只能说明量词“个”的使用范围之广,而不能说明量词“个”能取代其它量词的地位,可见,量词的所谓“个化”现象在现代汉语中是不存在的。

注释:

〔1〕黎锦熙、刘世儒《汉语语法教材》(第二编)62页, 商务印书馆,1959年12月版。

〔2〕〔8〕〔9〕〔14〕转引自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 中华书局,1965年6月第一版。

〔3〕黎锦熙、刘世儒《论现代汉语中的量词》17页, 商务印书馆,1978年1月第一版。

〔4〕戴婉莹《量词“个化”新议》,《汉语学习》,1984 年第一期。

〔5〕周荐之《量词问题拾零》,《汉语学习》1983年第六期。

〔6〕关于“个”的语源之争,可参阅:瞿灏《通俗编》; 王力《汉语史稿》中册“单位词的发展”一节。

〔7〕〔11〕吕淑湘《汉语语法论文集》70页,科学出版社, 1955年4月版。

〔10〕洪斌《论量词“个”的语源及其在唐以前的发展情况》,《南京大学学报》1963年第三期。

〔12〕黄载君《从甲文、金文量词的应用,考察汉语量词的起源与发展》,《中国语文》1964年6月号。

〔13〕据黄盛璋《西汉时代的量词》一文统计, 见《中国语文》1961年8月号。

〔15〕郭先珍《现代汉语量词手册》10页,中国和平出版社, 1987年4月第一版。

〔16〕吕淑湘《现代汉语八百词》630页,商务印书馆,1980 年第一版。

〔17〕张斌主编《现代汉语》241页,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1988年3月版。

〔18〕《介绍〈现代汉语八百词〉》,香港《华侨日报》1981 年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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