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的赵飞燕姊妹谋杀皇子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皇子论文,扑朔迷离论文,姊妹论文,赵飞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301(2000)06-0001-(05)
中国古代史上历时百年以上的封建皇朝，大都经历艰苦创业、兴旺发达、日渐衰颓、最后灭亡这样几个发展阶段，呈现周期性变化的规律。在创业与兴盛时期，往往是天与人归，风调雨顺，纵有惊有险而能化夷转安，仿佛有鬼神暗中相助，一切都天从人愿。只看帝室那旺盛的生育能力，数以十计的皇子皇孙绳绳而出，联翩而降，就足以展示其兴盛的气势了。与之相反，一到皇朝的末期，总是天灾人祸相继发生，艰难险峨接踵而至，仿佛有魑魅横梗，魍魉作祟。帝室的生育能力也弱化到极致，有几代人都生不出一个继承大统的儿子。此种现象，在西汉末、东汉末和清末一再出现，最为典型。西汉自成帝于竟宁元年（公元33年）继位，历成帝、哀帝、平帝，孺子婴（注：《汉书·外戚传》。）世40多年，谁也没有生出儿子，最后导致王莽窃位篡政，在两汉之际平添出一个14年的新朝。不过，据《汉书》记载，汉成帝并非未生儿子，他与许美人和宫女曹宫各生了一个儿子，但都被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二人秘密害死了。两千多年前的这桩公案虽然没有明载，历代学者也未生疑，但细检有关记述，此一案件疑点甚多，以情理推断，恐难成立。
这一桩公案的主要当事人是成帝、赵飞燕和赵合德。所以，究明此案还须从他们说起。汉成帝名刘骜，是汉元帝的长子。初为太子时，“好经书，宽博谨慎”，很得元帝欢心。后来，元帝虽然发现他并不是理想的皇位继承人，但因种种因素的制约，元帝改易太子的想法未能实现，刘骜也就保住了太子地位，并于竟宁元年登上了龙座。平心而论，汉成帝并非一无是处。他面目姣好，又“善修容仪”，是一个美男子。他平时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上车时，一定先端端正正地站好。在车内，不回头看，不很快地说话，不用手指指划划。每逢上朝，他端座殿上，不苟言笑，“尊严若神”，有穆穆天子之容。他的智商甚高，“博览古今”，喜好音乐舞蹈。在他做皇帝的25年中，也做过一些好事，如罢斥了元帝时的佞臣石显，撤除了中书宦官；多次下诏，鼓励臣民直言进谏，奖励孝悌力田，减免租赋，大赫罪人，等等。但是，从总体上看，成帝不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放弃那些本属于自己的权柄，放手让王莽外戚集团专政擅权，势力急剧膨胀，终成尾大不掉之势；面对日益激化的阶级矛盾与社会矛盾，他除了发布一些节俭、省刑、减免租赋之类不关痛痒的诏令之外，拿不出具有实际意义的切实可行的办法；特别重要的是，他太爱享受，太迷恋女色，从而使汉皇朝的腐败之风愈演愈烈。他作为一个巨大的腐败源起了极其恶劣的作用。
汉成帝的皇后许氏是大司马车骑将军之女，她漂亮、聪慧、善史书，一段时间，宠冠后宫。后来，因其无子，且又与大将军王凤不睦，再加上年岁渐长，色衰爱弛，终于在鸿嘉4年（公元前17年）被废，最后逼令自杀。在此前后，成帝还宠幸过班婕妤及其侍者李平。但不久，因为得到了赵飞燕及其妹妹赵合德，他的注意力就全在她们姐妹身上了。赵飞燕本名赵宜主，她出生之时大概有些怪异，所以被父母抛在一边，三天不予理采，目的是让她死去。谁知三天后她依然活得很精神，于是就将她养起来。长大后，送入宫中做了婢女。不久，又转到阳阿公主家服务。这位青春少女长得娇小玲珑，异常美丽，而且聪慧机敏，善解人意。对于歌舞有一种特殊的感悟能力。不论多么复杂的歌舞，她不仅一学就会，并且能够超常发挥。那婉转清丽的歌喉，婀娜多姿的身段，使所有见过的人为之倾倒。由于她体轻如燕，舞姿似飞，故号曰飞燕。她的艳名很快在京师达官贵人中流传，自然也瞒不过成帝。他为了一睹赵飞燕的芳容，就借一次外出化装冶游的机会，悄悄地溜到阳阿公主家里。阳阿公主竭诚招待，不用说赵飞燕的歌舞是非看不可的。成帝眼见她俏丽的容颊，优美的舞姿，耳听她动人的歌声，甜甜的话语，直觉得仿佛仙女自天外飞来，不由得如醉如痴，难以自己。为了日日能够与她厮守在一起，成帝下令将其召入宫中，宠幸无比。不久，赵飞燕又将其妹赵合德引进宫中，成帝见妹妹比姐姐更娇艳动人，也下令收进宫中，姐妹“俱为婕妤，贵倾后宫”。一时间，成帝的心思全在她姐妹二人身上，对其他嫔妃不屑一顾。相形之下，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许皇后被废后，成帝一心一意想立赵飞燕为皇后，无奈皇太后王政君嫌她出身卑微，坚决不予批准。急得成帝茶饭无心，愁眉不展。此时，太后姐姐之子淳于长正做侍中，在成帝身边服务，他看准这是讨好成帝的好机会，于是千方百计在太后面前为成帝说情，终于得到太后的认可。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四月，成帝先封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成阳候，改变她家卑微的身份。六月，就封她做了皇后。赵飞燕做了皇后，虽然获得了那个时代作为女人的最显赫的地位，但成帝对他的宠爱却大不如前。因为在成帝眼里，最光彩照人的是她的妹妹。成帝封赵合德为昭仪，让其居住在昭阳宫中。为了讨她的欢心，特命人将该宫精心装饰一番；中庭以彤朱之色，殿内油漆一新。门限以黄铜襄饰，并涂上黄金。上殿的阶梯以白玉砌成，殿内壁上露出的如带一般的横木以金环装饰，同时，嵌入蓝田玉壁、明珠、翠羽，其富丽奢侈，为诸宫之最。赵飞燕姐妹虽然相继专宠后宫十多年，但谁也没有生出孩子。姐妹二人明白，由于成帝的皇后嫔妃谁也没生出儿子，因而生子就成为巩固和提高自己地位的重要条件。为此，二人不借冒险与其他男人偷情，以期生出挂在成帝名下的孩子。然而，天不从人愿，二人机关算尽，也没有能怀孕生孩子。绥和二年（公元前7年）春天，成帝暴病而亡。由于成帝身体素质强健，又值45岁之盛年，他的突然死去引起朝野的猜疑，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归罪于赵昭仪的纵欲无度。皇太后下令大司马王莽等朝廷有关官员对成帝死因进行调查，赵昭仪知道自己难脱干系，只得自杀以求解脱。
哀帝继位之后，赵飞燕虽然被尊为皇太后，但由于成帝这柄巨大的保护伞已倒，新皇帝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加上出身寒微，缺乏朝内外有力臣子的奥援，她由此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果然，哀帝即位仅仅数月，司隶校尉解光就上书皇帝，提出赵飞燕姐妹谋害成帝两个亲生儿子的案件。此一案件牵扯到一大批人，案情十分曲折复杂。上书中说：我命令属下的从事椽业和从事史望二人，验问知内情的掖庭狱丞籍武、不久前任中黄门的王舜、吴恭，靳严，在宫中任婢女的曹晓、道房、张弃，以及曾任赵昭仪御者的于客子、王偏、臧兼等人，都说曹宫是曹晓的女儿，曾任中宫史，精通史、诗，教授皇后。道房与曹宫结为同性夫妇，关系密切。元延元年（公元前12年）六七月的某一天，曹宫对道房说：“皇帝同我睡过觉。”后数月，曹晓入宫，见女儿肚子大了起来，就问怎么回事，女儿回答说：“我怀上了皇帝的孩子。”十月中旬，曹宫就在掖庭的牛官令舍生下了一个男孩，有婢女六人侍候。随即中黄门田客持皇帝诏记，将孩子盛于绿色绨缯做的书囊中，封口盖上御史中丞的大印，交于籍武说：“取牛官令舍妇人新生的孩子和婢女六人，全部收系暴室狱中，不要问孩子是男是女，也不要问是谁的儿子！”籍武遵命将曹宫、新生儿及六个婢女一起收进暴室狱。曹宫对籍武恳求道：“请妥善藏好我儿子的胎衣，您应该明白这孩子是谁的儿子啊！”三天以后，田客又持诏记予籍武，悄声问：“那孩子死了么？请在简牍背面书告我。”籍武即在简牍背面写上：“小孩子仍在，没有死。”田客默然有倾，把籍武拉到室外，小声怒斥说：“皇上与昭仪十分震怒，为什么还不杀！”籍武伏地叩头，哭着说：“不杀这孩子，我知道自己活不成；杀了这孩子，我也活不成！”他请田客转奏自己给皇帝的上书，其中说：“陛下未有继嗣，儿子无贵贱，都是您的血胤，请留意吧！”奏入宫内，田客旋又持诏记予籍武说：“今夜漏上五刻之时，你抱持孩子交于王舜，地点是东交掖门。”籍武悄声问田客：“陛下见到我的上书，有什么表示？”田客神秘地说：“瞠目结舌。”籍武按时将孩子交给王舜，王舜根据成帝的诏命将孩子留在宫中，并为之选了一个乳母抚养他。王舜嘱咐乳母：“精心养育这个孩子，有重赏。但千万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王舜为孩子选定的这个乳母就是张弃，此时孩子已经生下八九天了。三天以后，田客又持诏记，封记与第一次一样，交与籍武。籍武见其中有一封闭着的小绿匣子，诏记的意思是：“告诉籍武将匣中的物品与书信交给狱中的妇人曹宫，由籍武监视她将药喝下去。”籍武打开小匣子，见其中有两枚裹着的药丸，一张名曰赫啼的薄纸上写道：“告诉伟能（即曹宫），必将此药喝下去，不能再入宫中，一切你自己应该明白！”曹宫读毕，悲愤地说：“果然如此，他们姐妹兄弟想专擅天下，我的儿子额上有一撮粗壮的头发，很象孝元皇帝，他们容不下。现在孩子在那里？在危在旦夕，怎么能让皇太后知道此事？”说完，即仰药自杀。接着，六个宫婢被召入宫。他们出来以后对籍武说：“昭仪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无罪，但却不能让你们活下去，你们是愿意在宫内自杀，还是愿意在宫外被杀？’我们愿意在宫内自杀。”籍武如实将情况上奏。张弃抚养那孩子11天后，宫长李南携诏书将他取走，以后再也不知他的下落了。还有许美人生子的问题。许美人住在上林涿沐馆，皇上数次召她到饰室，一年数次召幸，有时留数月或半年之久，元延二年（公元前11年）美人怀孕，当年十一月产下儿子。皇帝下诏中黄门靳严带儿科医生及五种和药丸三，送到美人住处。后来，昭仪御者于客子，王偏，藏兼，听昭仪对成帝说：“你常骗我说你从中宫（皇后之宫）回来，如果是这样，许美人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难道许氏还要被立为皇后么？”说着她怒从中来，用手自己打自己，回头去撞击窗上的柱子，又从床上滚到地下，痛哭失声，不肯吃饭，怒气冲冲地对成帝说：“你今天就没法安置我，我要回家去！”成帝也生气地说：“今有意将事情告诉你，你反倒怒气冲天，真是不可理喻！”成帝也拒绝用食。昭仪稍稍平静了一会儿，说：“陛下早知如此，为什么不吃饭？陛下曾发誓对我决不负心，今天许美人竟生下儿子，这不是负约吗？为什么？”成帝讨好地说：“正因为与你们姐妹有约，所以不立许氏。我一定不让天下女子超出赵氏，你不必担忧就是了。接着，成帝诏使靳严持绿囊盛书信送交许美人，并对靳严说：“美人一定送东西给你，你收下放在饰室门簾子外就可以了。”许美人用一苇子编织成的匣子放置所生之子，将匣子封闭，与绿囊所盛书信一起交给靳严。靳严依成帝吩咐，将匣子与书信放置饰室簾子外南面以后即离去。成帝与昭仪坐饰室内，命于客子开启匣子。客子还未解开封匣的绳子，成帝就将于客子、王编和臧兼支使出去，自己关上门，独与昭仪在室内。不一会儿，又招呼于客子等三人，让他们将匣子封好，与绿色缯囊一起放置于屏风东。中黄门吴恭受命，将匣子与绿囊交给籍武，封缄上盖有御史中丞的印签。他对籍武说：“告诉你，匣中有一死儿，你埋于偏静处，不要使人知晓。”籍武于是在监狱的院墙边挖一小坑，将小孩子埋葬。王业、任
、公孙习以前在长定宫许贵人、成都候和平阿侯家做婢女，后免为庶人。不久，成帝召她们入宫，做了昭仪的私人婢女。成帝崩逝后，遗体还未入敛，悲哀中的昭仪自知罪恶深重，又明白王业等人曾为许贵人和王氏家族的婢女，怕她们将自己的罪行泄露出去，就将大婢女羊子等人赐给她们各10人，以使他们感到安尉、满意，同时，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说出昭仪一家的罪恶。元延二年（公元前11年）五月，原掖庭令吾丘遵对籍武说：掖庭之中，丞吏以下吏员都与昭仪相通，没有什么人可以讲点真心话，独独可以与你讲点私房话。我没有儿子，无所畏惧，你是有子嗣的人，恐怕不敢仗义执言吧？掖庭中的嫔妃宫女，凡为皇帝生子者就被杀死，因怀孕而被强令堕胎者更是不计其数。我想与你一起将此事告之当政的大臣，可是票骑将军王根贪财受贿，不能与之计较大事，怎么设法让太后知道这些事情呢？不久，吾丘遵病重，对籍武说：“我很快就要死了，以前讲的事情，你一个人恐怕办不了，切记守口如瓶！”（注：《汉书·外戚传》。）
解光在讲述了上面的案情以后，即要求对赵氏一家予以严惩：“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前平安刚候夫人谒坐大逆，同产当坐，以蒙赦令，归故郡。今昭仪所犯尤誖逆，罪重于谒，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帏幄，群下寒心，非所以惩恶崇谊示四方也。请事穷竟，丞相以下议正法。”（注：《汉书·外戚传》。）
哀帝于是下令免去赵飞燕兄弟新成候赵钦、侄儿成阳候赵订的爵位，贬为庶人，家属徙辽西郡。正当哀帝对如何处置赵飞燕犹疑不决时，议郎耿育上疏为之求情。其中说：“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匮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内，暴露私燕，诬汙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媚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夫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万万于众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捄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许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注：《汉书·外戚传》。）这里，耿育对解光揭出的案情持怀疑态度，对其落井下石的品格也毫不客气地加以痛责。由于哀帝得继皇位乃赵飞燕大力促成，加上她与哀帝祖母傅太后关系密切，哀帝自然不愿为之过甚。这样，终哀帝之世、赵飞燕总算暂时保住了皇太后的位子。但也只能在深宫中遥望蓝天白云，过她孤苦凄清，寂寞难耐的日子。
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六月，哀帝崩逝。与哀帝不睦的王氏外戚集团在对哀帝宠臣和外戚严厉打击的同时，也没有放过赵飞燕。王莽挟持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诏曰：“前皇太后与昭仪俱侍帷幄，姊弟专宠锢寝，执贼乱之谋，残灭继嗣以危宗庙，誖天犯祖，无为天下母之义。贬皇太后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尔后，王莽认为此一惩罚太轻，于是在一个多月后，又下诏给予更严厉的惩罚：“皇后自知罪恶深大，朝请希阔，失妇道，无共养之礼，而有狼虎之毒，宗室所怨，海内之仇也，而尚在小君之位，诚非皇天之心。夫小不忍乱大谋，恩之所不能已者义之所割也，今废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注：《汉书·外戚传》。）赵飞燕知道自己隐忍苟活而不可得，在接到诏书的当天就自杀了。
平心而论，赵飞燕姐妹的悲剧是咎由自取，很难引起社会的同情。但是，解光讲述的曲折离奇的害死两个皇子案却是扑朔迷离，疑窦丛生。从情理推断，它存在的可能很小，十之八九是一桩冤案。
第一，本案列举的证人虽然超过10名，但却拿不出物证。曹宫所生儿子既然被宫长李南持诏书取走，其下落应该追查得出来，可是没有追查。许美人生的儿子死后被籍武埋于“狱楼垣下”，案发后照理应掘取尸骨以为证，解光等也没有做。没有物证，这些证人的证词的可靠性就使人生疑；谁又能保证它不是在某些人导演下精心编造的呢！
第二，封建皇帝个个希望有子嗣继承皇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子对于皇帝更是大忌。成帝既然与许美人和曹宫生有儿子，且自己又完全了解其内部，怎么会在赵昭仪挟持下杀害亲子呢？许美人的名份实实在在，她与成帝生出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此事当真，以成帝中年盼子的心情推断，完全应该大事庆祝。即使碍于赵氏颜面低调处理，不事张扬也就可以了，断不至于与赵氏合谋杀死孩子。再说曹宫，以皇帝的威严和权力，只要一纸诏书，就可以给她一个婕妤、美人之类的名号，名正言顺地确定自己与孩子的关系，完全用不着偷偷地寻乳母抚育，更不可能屈服于赵氏姐妹的压力处死曹宫，使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知所终。只要成帝还有常人的理智，上面两件事是断断做不出来的。试想，成帝乃祖刘邦年轻时风流成性，与情妇曹氏生子刘肥。做皇帝以后，即公开承认与情妇的关系，又将齐国这一东方大国封给这个儿子。朝中大臣和嫔妃们谁也没有提出疑义。成帝另一个祖宗景帝在酒醉的情况下与唐姬的侍女生下了儿子刘发，后来被封为长沙王。对此事景帝周围的人谁也没有说三道四。成帝与许美人和曹宫生儿子，总比刘邦与情妇生子，景帝与侍女生子更名正言顺吧！
第三，成帝做皇帝时，王政君及王氏外戚已经基本上控制了汉皇朝的大权，在成帝周围安插了许多耳目。赵昭仪与成帝一起如此处置两个孩子，难道能一点都不走露风声？试想，王政君与王氏外戚盼望成帝生儿子的心情恐怕不亚于成帝自己，他们对成帝嫔妃怀孕生子之事肯定异常关切。中朝班子中不乏王氏族人、亲友，宫女队伍中亦不会缺少亲信。一个小小的赵昭仪，在如此环境中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而又能瞒过王氏外戚集团，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此事存在的可能性差不多等于零，那么，解光又为什么能编造出这样情节离奇，人证众多的宫闱秘闻呢？而赵昭仪和身为皇后的赵飞燕面对诬陷又为什么不出来澄清事实真相，奋力抗争？这里的原因其实更为简单：赵飞燕姐妹出身卑微，她们的发达靠的是汉成帝的色令智昏。不过，成帝在世时虽然给了她们的外家以封侯的赏赐，但并未给他们任何实质性的权力，根本无法形成盘根错节的权力网络，与王氏外戚集团相比实在不可同日而语。赵飞燕姐妹当年的盛气凌人，飞扬跋扈，靠的是成帝至高无上的权位。成帝一死，她们立即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特别是，由于她们在成帝当国时不知检点，树敌太多，与其他外戚、嫔妃间积怨太多太深。及至成帝寿终正寝，宿敌们一齐出来向赵飞燕姐妹身上泼脏水，有些趁机落井下石，众口铄金，使她们百口莫辩。而事实上对他们来说，自我辩解的权力已经被剥夺了。事已至此，赵昭仪明白汉宫廷那连栋数以千百计的搂宇再也没有自己可以容身的空间，她也就只能以自杀求解脱，到地下追随她亲爱的夫君了。赵飞燕因为拥立问题有恩哀帝，又隐忍苟活了六个年头，最后也惨死在王莽的淫威下。
第四，成帝活了45岁，他嫔妃成群却无一人生子，这说明他本人无生育能力。否则，无论赵飞燕姐妹怎么一手遮天，也不能使成帝断子绝孙。成帝既无生育能力，许后与曹宫为之生子之事以及赵飞燕姐妹谋杀二子之事就不会存在。致赵飞燕姐妹于死命的这桩谋杀二子案显系精心编造的冤案，它的编剧兼导演不是别人，乃是日后首开中国封建皇朝篡位记录的臣奸大憝王莽。你看，是作为大司马大将军的王莽：纠合一班朝廷官吏在成帝死后以“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为名逼赵昭仪自杀。又是他在哀帝死后挟太皇太后王政君以解光罗织的罪状逼使赵飞燕步其妹后尘自杀身亡。而解光上奏所谓二皇子被害案恰恰是在哀帝尊赵飞燕为皇太后，并封其弟侍中驸马都尉赵钦为新成候之后数月，此时赵飞燕地位已经稳定下来。没有王莽背后支持，身为司隶校尉的解光恐怕不敢拂逆哀帝的意志向赵飞燕家族发难。而王莽支使解光编造此一假案，目的仅仅是为清除赵氏亲族在朝中的那点可怜的势力制造借口而已。
[收稿日期]2000-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