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关系的新发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新发展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9.11”事件之后,俄美关系进入一个新阶段,特别是2001年11月中旬普京访问美国,两国舆论界认为“俄美关系有了质的突破”,(注:俄罗斯美国与加拿大研究所所长谢·罗戈夫访谈录《突破需要巩固》,俄《红星报》2001年12月6日)这次两国首脑会晤“使俄美两国合作达到了历史顶峰”,“在未来,将是真正的伙伴,真正的盟友”。(注:美国驻俄罗斯大使亚历山大·弗什鲍《几乎已是真正的盟友》,俄《独立报》2001年12月7日)近期俄美关系取得如此大的进展,既是形势发展产生的相互需要,而更主要是反映两国政策上的新变化。
一、普京总统对美政策的新思路
以“9.11”事件为契机,俄罗斯全面加强了同美国的合作,迅速发展了两国关系,这是俄务实政策的表现。最近,有两位俄学者撰文明确指出:“如果俄罗斯希望沿着民主化和现代化的道路继续前行,它就需要美国。美国是伙伴,没有与它的相互协作,就不可能解决任何一个全球性问题,许多地区问题也是如此。美国是强大的军事中心,不与它达成一致,就无法保障自身和国际社会的安全。美国还是俄罗斯金融、经济发展因素之一。”(注:爱德华·巴塔洛夫和维克托·克列梅纽克合写的文章《俄罗斯与美国:朋友?对手?伙伴?》,俄《独立报》2001年10月6日)普京总统2001年11月访美时与布什总统发表了建立新关系的联合声明,宣布“任何一方都不把另一方视为敌人或威胁的来源”,“两国已经走上了21世纪新型关系的道路,这种关系建立在信守民主的价值观、自由市场和法律至高无上的原则基础上”。(注:俄美首脑联合声明,塔斯社华盛顿2001年11月13日)普京总统还强调,同美国结成“可靠而稳定的伙伴”,这比取得“短暂的物质利益”更重要。正是着眼于建立俄美“新型关系”的思路,俄罗斯在几个重大问题上同美国进行了紧密的合作。
首先,在反恐怖主义斗争中同美国结成“盟友”。俄罗斯一些专家认为,这次“令布什极为感动的是,普京在恐怖事件发生后立即就给他打电话表示慰问,在美国困难的时刻同它在一起”。接着,俄罗斯采取了实际支持行动,如开放空中走廊、向美国提供机密情报、放手让独联体国家为美国提供基地、支持北方联盟打败了塔利班的主力。如果不是这样,美国的地面行动肯定要拖延,还可能造成不小的损失。(注:俄政治理论家阿列克谢·基瓦《俄美关系:春天还是解冻时期》,俄《议会报》2001年12月7日)对此,美国颇为感激。
其次,在欧洲问题上,普京总统一改过去在欧洲与美国之间打进楔子的传统政策,转而主张建立美国—欧盟—俄罗斯三边合作框架,并在近一个时期来围绕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问题进行了许多外交活动。2001年11月21~23日,北约秘书长罗伯逊访问俄罗斯后对记者说,“9.11”事件改变了世界,北约和俄罗斯面临着共同敌人的威胁,“北约和俄罗斯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注:《人民日报》2001年12月7日)北约根据英国首相布莱尔的建议,有可能将原来的“19+1”(19个北约成员国+俄罗斯)机制变为“北约20国”,这意味着俄罗斯“将有可能参与北约的某些决策过程”,与北约成员国处于“平等地位”。2001年11月中旬普京访问美国时,两国首脑的声明中也表达了三方在欧洲进行合作的意向,俄美一致同意为“改善、强化和完善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而努力,双方表示支持一个“不排除任何国家的、尊重各国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的统一自由和平的欧洲—大西洋共同体”。(注:俄美首脑联合声明,塔斯社华盛顿2001年11月13日)这使得俄罗斯有可能成为欧洲新安全机制的成员。北约正酝酿成立“俄罗斯—北大西洋委员会”,双方将在有关反恐怖主义、维和、控制战略武器扩散、销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领域加强合作。这意味着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进入新阶段。对此,美国战略和国际问题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林肯评论说:“现在提俄罗斯加入北约的问题还为时过早。但是,扩大俄罗斯和北约之间的合作早就应该开始了。反恐怖主义、海上安全、战区导弹防御、生化武器问题以及巴尔干地区的稳定都是俄罗斯和北约可以密切合作的领域。(注:罗宾·赖特《美俄首脑的关键问题:它们能成为朋友吗?》,美《洛杉矶时报》2001年11月12日)俄罗斯准备融入欧洲,已成为它的重要战略取向。美欧俄三方合作将有可能成为未来欧洲的一个新格局。
再次,在有关战略武器问题上,普京总统的对美做法也表现出某种新思想。“9.11”事件前,俄罗斯一直反对美国实施NMD计划和退出1972年《反导条约》,而近期的情况明显有所变化。11月中旬普京访美就进一步削减战略武器与美方达成一致意向,布什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在未来的十年中,美国将把作战用战略核弹头的数量削减到1,700枚至2,200枚”。布什还说:“我们对《反弹道导弹条约》抱有不同看法。我们将继续就《反弹道导弹条约》进行对话和讨论,以期能够形成新的战略框架,作为伙伴和朋友、而不是敌人来应对21世纪的真正威胁。”而在一个月后,即2001年12月13日,美国政府宣布,6个月后将退出1972年《反导条约》。同日,普京总统发表电视讲话,以平静心态指出,“美国领导人多次谈到过这个问题,这一步骤我们并不感到突然”,这“对俄罗斯联邦的国家安全不会构成威胁”。(注:塔斯社莫斯科2001年12月13日)对此,俄罗斯《消息报》12月14日报导说,“事实上,美国退出《反导条约》是由普京和布什两位总统在得克萨斯州的农场中促成的。两人在那里做好了‘日程安排’”,“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倒是两国关系新水平的证明”。(注:《计划性错误》,俄《消息报》2001年12月14日)
二、布什政府调整对俄政策的缘由
以“9.11”事件为分界线,美国的对俄政策也有了重要的转变。在美国遭到恐怖主义袭击前,美俄在许多问题上争论不休,而在这之后情况发生了急剧变化。俄罗斯报界指出:“在美反恐怖行动前,西方只从一个方面关心俄罗斯:如何确保自己的完全不受‘这个难以预料的国家’的威胁。‘9.11’事件以后,西方担心的安全是另一方面:如何与俄罗斯一起确保自己的安全,如何借助这个国家拯救自己。”(注:昂尼德·拉济霍夫斯基《重视大国》,俄《总结周刊》2001年10月4日)布什的国家安全顾问赖斯也说,“从某种意义上‘9.11’事件是两国关系好转的一个因素,因为这次事件为美俄合作创造了新的机会并为双方的和解努力提供了新的动力”。(注:罗宾·赖特《美俄首脑的关键问题:它们能成为朋友吗?》,美《洛杉矶时报》2001年11月12日)“9.11”事件是美国调整对俄政策的主要契机缘由,同时也还有其它的重要因素。
其一是,“9.11”事件使美国对俄罗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美不再看低俄的地位和作用,认识到“俄罗斯虽然不再是超级大国,但仍是一个发挥作用的大国”(美国防研究院教授戴贝尔语);美国还预见到俄未来的影响对美尤其重要,“在21世纪,美国将更加关注无赖国家的问题,而俄罗斯与所有这些问题都有关。俄罗斯同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接壤。它是世界上危险物资最大的贮藏地。就这些我们所关心的问题,条条道路都通向莫斯科”(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迈克·曼德尔鲍姆语)。(注:多伊尔·麦克马纳斯《美俄发现被捆在一起》,美《洛杉矶时报》2001年11月15日)
其二是,美国今后在很多方面需要俄罗斯。对此,俄学者作了归纳,列出两国一系列要合作的领域:首先,俄罗斯是一个国际性大国,在全球化趋势下,没有俄的参与就不能解决任何一个全球化问题;其次,俄的军事实力仍能与美国抗衡,没有与俄罗斯的积极协作,全人类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第三,俄是具有特殊地缘政治意义和资源的国家,位于欧亚大陆中心,美国不可能对之不感兴趣;第四,俄不仅是亚洲国家,也是欧洲国家,没有俄,欧洲问题的战略性解决是不可想象的;第五,任何令美国担忧的大规模冲突,不可能在缺乏俄的直接或间接参与下得到解决;第六,俄拥有世界性传统影响,它能充当美国与一些国家和地区之间的潜在调停人。(注:爱德华·巴塔洛夫和维克托·克列梅纽克合写的文章《俄罗斯与美国:朋友?对手?伙伴?》,俄《独立报》2001年10月6日)
其三是,美国要对俄进行“回报”并着眼于长远。俄美自2001年6月普京与布什在卢布尔雅那会晤和7月在热那亚会谈之后,两国关系就转入积极改善的轨道。“9.11”事件则为两国关系快速发展增添了强劲动力,俄全力以赴地支持美国的反恐怖行动,使布什政府深为满意。为了回报俄的支持,美在11月中旬第四次首脑会晤时确立了美俄“真正伙伴关系”,并且强调使双方“联系在一起的不仅是共同的敌人,还包括共同的价值观:民主、自由与法律至上”。(注:美国驻俄罗斯大使亚历山大·弗什鲍《几乎已是真正的盟友》,俄《独立报》2001年12月7日)近来,美俄在几个重大问题上进行了协调。在欧洲问题上,西方承诺让俄罗斯享有平等地位和发言权,北约与俄的关系出现“共同建立新安全机制”的转机;在削减战略武器问题上,布什口头答应在未来10年内将大规模减少核弹头数量。围绕11月的首脑会晤,美国的一些谋士精心捉摸了普京的需要,例如美国尼克松和平与自由中心负责人西梅斯说:“对普京来说,此次首脑会议最重要的一点是让俄罗斯成为美国的低级伙伴国。普京知道俄罗斯不能与美国平起平坐。但是他想获得伙伴国的地位。如果这一点实现了,其它一切问题都将解决。”美国国务院的一位高级官员说:“俄罗斯的未来取决于西方,普京也这样认为。他现在需要的是从我们这里得到明确证实,即我们认为俄罗斯是一个伙伴国,而不仅仅是西方反恐怖主义行动的一部分。”这位官员还预言:“我们知道,我们越向俄罗斯展示它在西方的未来,它就越会朝着这个方向迈进,甚至进行民主和经济改革,从而成为我们中的一员。”(16)这表明美国人的落脚点是要把两国“合作”成为彻底改变俄罗斯一个大好机会。
三、俄美关系的前景
“9.11”事件后的俄美关系确有较快发展,这是双方的需要,但变化是否真的那么大,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现实的情况是在变化过程中,一些制约两国关系的因素和根本性问题远没有解决,综合起来看,前景并不很乐观。下列的情况可以作为研究的依据。
(一)两国的价值观大体相同,但利益观并不一致。美国要维护的是“全球利益”,保证国家的“绝对安全”,力求建立世界单极结构。俄罗斯追求的则是国家利益主义至上,要求得到世界大国的“平等”地位。两国不同的利益观难免出现利益碰撞。近来尽管双方都说在反恐怖主义行动中结成了“合作盟友”,但布什政府却没有改变实施NMD计划,并宣布退出1972年的《反导条约》,同时在其它方面继续奉行单边主义。尤其在北约东扩问题上,美国没有丝毫表示松手,很难保证2002年制定的北约第二步东扩计划不把波罗的海三国包括进去。这将进一步缩小俄的“战略空间”,并对俄的西部安全造成极大威胁。总之,美国追求自己的“绝对安全”,必然会损害别国的安全,俄美难以绕开这些根本问题而不发生利害冲突。
(二)俄美双方对对方的要求存在较大差异。俄学者分析说,莫斯科的希望是:美国在处理两国关系的时候,“不要采取胜者对待被征服者的态度”;期望从美国得到如同“马歇尔计划”一样的援助;甚至期待美国“帮助俄罗斯”变为“第二个美国”。但是,华盛顿“想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东西”,想要“俄罗斯现在应该无条件地承认美国是世界的道德和政治领袖,在内政外交上按照白宫的建议行事。”(注:爱德华·巴塔洛夫和维克托·克列梅纽克合写的文章《俄罗斯与美国:朋友?对手?伙伴?》,俄《独立报》2001年10月6日)这种差距反映出两国处于不平等的状态。要改变美国人的这种居高临下的心态,眼下是做不到的。
(三)俄美间的不信任程度也表明双方没有达到“真正盟友”的地步。在俄罗斯全力以赴地同美国合作进行反恐行动的过程中,俄国内学界和报界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表示对美国不信任的态度。有的人认为,“美国有自己的安全概念,它远不是所有方面都同我们的民族利益相吻合。两国立场的‘交点’会是什么,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敢保证,美国“不会采取与俄罗斯的民族利益相悖的行动”。(注:爱德华·巴塔洛夫和维克托·克列梅纽克合写的文章《俄罗斯与美国:朋友?对手?伙伴?》,俄《独立报》2001年10月6日)不少人问:“美国人在中亚前苏联共和国的军事基地会不会长期保留?战争结束后,美国人会不会离开?”(注:俄罗斯美国与加拿大研究所所长谢·罗戈夫访谈录《突破需要巩固》,俄《红星报》2001年12月6日)俄罗斯人提出的种种质疑,并非是空穴来风,反映出两国间确有很深的不信任感。至于说布什政府的对俄政策有没有“质的变化”?也还有待于观察。俄美关系的发展前景不大可能按臆想和宣传的那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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