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隐、萧红艺术风格比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艺术风格论文,庐隐论文,萧红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同样历经坎坷人生,庐隐、萧红的创作却具有不同的审美风格。庐隐是心怀苦闷与追求去观察人生社会,多抒写感情与理智冲突下的悲哀,倾诉抗争之声,常缺乏思想力度。萧红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以冷峻的目光去审视现实,在一帧帧东北社会风俗画背后,显示出“巨大的孤寂”,富有较强的理性色彩。
关键词 庐隐 萧红 艺术风格 比较研究
庐隐和萧红都是现代文学史上享有盛名的女作家。她们二人分别在狂飙突进的“五四”风雨中和30年代的抗日大潮中找到自己的落脚点,其灵魂里的叛逆精神也与时代相契合,选择了“第一要著”的文艺来探索人生。“女子弄文诚可罪,那堪咏月更吟风。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①a]。在不长的弄文生涯中,命运多舛的庐隐和萧红作为刚刚逃出笼子冲出封建家庭后的中国现代娜拉,不免有些“张惶失措”,她们的创作不具有“磨穿铁砚”的功效和威力,但多多少少有“绣折金针”的勇气,正是“中国的娜拉从有史以来文学的被言说的客体到言说的主体”的体现[②a]。富有才情的两位作家,在有限的生命里,用自己手中一支柔弱的笔,一颗敏感的心,在文学的天地里辛勤耕耘,写下了许多优秀的作品,鸣奏出抗争的主旋律。庐隐往往心怀苦闷与追求去观照社会人生,多抒写感情与理智冲突下的悲哀。而萧红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以冷峻的目光去审视现实,在一帧帧东北社会风俗画背后,显示出“巨大的孤寂”。
在文学的伊甸园里,除了亚当还有夏娃。在二、三十年代的文坛上驰骋着众多的背叛旧礼教的夏娃,不只庐隐、萧红,还有冰心、冯沅君、丁玲等,但她们二人的一生同是坎坷而短暂的,作品比别人更多一份偏冷的感伤色彩,调弹的更是不幸者的哀歌。庐隐和萧红都是只带着箭伤悲鸣于愁云密布天空中的孤鸿,不同的是:一个是苦闷地哀叹着,一个则是孤寂地俯视着;但都没有一逝而去,而是依依眷恋着苦难的大地……
一
庐隐和萧红的童年,充满着痛苦和不幸,自幼都缺乏母爱。庐隐的家庭给予她的“没有爱,没有希望,只有怨恨”,倍遭家庭歧视和冷落。萧红的父亲“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继母更缺少慈爱。身世不幸的人易于感触社会的积弊。她们自幼破碎的心在凄风苦雨的时代背景下,关注不幸的人间和悲惨的世界,同情于“被损害与被侮辱者”,在作品中特别是早期作品中提出了诸多社会问题,揭露抨击不合理的社会和丑恶的人生。
“庐隐,她是‘五四’的产儿。”[①b]庐隐创作之初是以一个“五四”时代社会活动积极分子的身份走上文坛的,她受过“五四”时代风雨的洗礼,有着强烈的反封建意识,最早的作品便是社会题材的“问题小说”。《一个著作者》写了金钱势力下的知识青年的爱情悲剧,控诉封建包办婚姻的罪恶。《一封信》写农村姑娘以身偿债被虐待致死,揭露封建地主的横行与残忍。《两个小学生》写军警毒打请愿的爱国学生,愤怒抨击了军阀政府对学生的血腥镇压……这些带有明显警世醒世拯世意图的小说体现了文学研究会关于“为人生而艺术”的文学主张:”将文学当作高兴时的游戏和失意时的消遣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了”[②b]。她借笔下人物之口发出呼吁:“今日社会,进入金疮脓溃,不连骨子割掉,怎望痊愈?”(《哀音》)强烈的时代情绪在以后大量的情感小说里仍洋溢着。作品集《海滨故人》(后半部分)、《曼丽》、《灵海潮汐》高举个性解放的旗帜,展现了那个时代知识青年的灵魂内在世界的烦恼、憧憬和苦闷以及对旧传统的反抗。正如茅盾所论:“我们现在读着庐隐的全部著作就仿佛再呼吸着‘五四’时期的空气”[③b]。
崛起于30年代文坛的萧红是在“五四”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思潮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新女性。萧红创作一开始,就选择了“五四”以来鲁迅倡导的“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的写实主义的道路,不回避残酷的现实中的苦难。她比庐隐更注重写帝国主义封建势力给人民造成的种种灾难以及他们的缓慢觉醒过程。《王阿嫂的死》写了在地主的剥削压迫下,夫妻均遭惨死的生活悲剧,其中有长工活活被烧死的惨不忍睹的图景。《牛车上》展现了被捆缚着的不甘心当炮灰的逃兵们,像一群被赶往屠场的牲畜一样去接受军阀杀戮的见血见肉的“人生略图”。《夜风》这篇小说索性把读者推到了弹雨硝烟的厮杀的场面,写了受尽地主欺骗与剥削的贫农长青母子,终于走上了反抗的道路。《看风筝》、《生死场》等也是这类题材的小说。其中《生死场》是“真实地反映了东北人民在动荡年代中的生活以及他们被迫反日斗争的觉醒过程”[④b]。在屠场、村庄、乱坟岗等画面中展现了东北大地的“生的坚强,死的挣扎”,同时交织着作家对“生”与“死”的痛苦思索:生命的被漠视,无代价的被毁灭、生命力的极度萎缩。在这里萧红还让我们看到了在庐隐作品中没有的,生死场上“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的可怕民族灵魂的精神沙漠,发出近乎鲁迅先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呐喊。
如果说是不愉快的童年播下了萧红寂寞的种子,那么《生死场》中所透视的“生命荒漠感”却扎下了她孤寂的根,并且根深叶茂一直延伸到以后的许多作品中。
庐隐和萧红,既是被旧制度欺凌历经磨难的女性,同时又是为旧礼教所不容的叛逆女性。她们的创作写出了周围无涯际的黑暗,人性的被践踏,以及在旧礼教重压下的苦闷与不幸。这是挣扎在时代车轮下的女性的怨诉与哀吟,闪射着强烈的时代精神,卷舒“风云之色”,展示了“世态的一角”。
二
置身于令人窒息的社会里,目睹着内忧外患的国家、灾难深重的民族,理想与现实、人生与社会的矛盾冲突,再加上个人生活中接二连三的不幸打击和多愁善感的忧郁情愫,庐隐和萧红产生了浓郁强烈的感伤情绪。她们二人找到自我情感体验作为艺术的喷泉,把内心深处的情感小溪流淌出来,折射外面的世界。庐隐说:“文学创作者是重感情、富主观,凭借于刹那间的直觉而描写事物,创造境地”[①c]。萧红也有类似的看法:“一个题材必须要跟作者的情感熟习起来,或者跟作者起着一种思想的情绪”[②c]。运用抒情的笔调把自己的感情倾注于描写的对象中,富有个性的浓郁抒情是她们作品的共同特色。
庐隐的创作是很接近郁达夫的,多采用互诉衷肠的书信体、日记体的形式自由地抒情写意,强烈抒发内心郁结的情绪、心灵深处的咏叹,呈现出咀嚼身边悲哀的感伤色彩。很能代表那个时代知识青年心态的作品《海滨故人》,抒发的是“爆发式的感情”。露沙和友人们,为“人生到底为什么”所困扰,越想越玄,竟到“半夜三更坐起发怔,甚至于痛哭”。这些人物的泪水,仿佛是“挣不脱的哀伤”。《一个著作家》、《胜利以后》、《何处是归程》等作品抒写的是知识女性嫁后的空虚和面对婚姻生活尴尬的心情。
庐隐的作品具有浓厚的“自叙”色彩。在她笔下,“叙”的成分减少了,化成了自我表白。庐隐以明显的主体意识进入作品,进入角色,把自己感到的尘世的烦恼与忧虑、愤世与幻灭直接宣泄到纸上,让读者和她一起品尝人世间的苦酒,诅咒人世间的不幸,作品里的主观性和抒情性是普遍的,她以《忏悔录》一般的率直勇敢地披露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很天真地把心给我们看”:“我心彷徨得很啊!”“我何尝游戏人间,只被人间游戏了我!”(《或人的悲哀》)“做人就是无聊。”(《胜利以后》)“好复杂的人生!”(《何处是归程》)诸如此类的呼喊在庐隐作品中俯拾皆是。抒情主人公的喊叫,不同名字的女性发出来的感叹都是庐隐本人的心声。
在庐隐作品中,感情的自然流溢、强烈的抒情独白、叙述话语的主观色彩成为她作品的标签。这是作家有意弱化了客观时空,强化主观心境和极力渲染情绪的结果,因此她的小说到处是主观情绪的飘荡,抒情色彩也显得格外浓艳。
庐隐是拿起笔来“我手写我心”的,其作品具有浓郁的主观性和强烈的抒情性。而萧红抒写自己的同时还观照了苦难的人生,悲惨的命运。多采用间接抒情、侧面渲染的方式,是偏于客观讲述的。与庐隐不同,萧红是隐遁的,很少让人物自我宣泄。她的抒情性不是直接由“主体发抒”的,而是把感情浸染到“具体情景”中。她的抒情色彩不及庐隐那般浓烈,但她的小说里却渗透着浓郁的沁人心脾的诗情。在作品中萧红总是扮演一个自我抒情角色,从《手》、《牛车上》、《呼兰河传》、《小城三月》等作品中都可以看到一个纯真善良、美丽寂寞的作为“抒情诗魂”出现的自我形象。这个自我抒情形象如《城南旧事》中小英子一样是心秀眼慧的诗化体。通过儿童的眼光来叙述就像生活本身那样真实自然的故事,使作品充满抒情诗一样的气氛和情调。
《呼兰河传》中通过迷恋于自然的“我”进行“具体情景”的描述:“花开了,就象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象鸟上天了似了……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似的……”萧红在此并没有写捶胸顿足的呼号,也没写悲恸欲绝的泪水,却在平淡的描述中将自己的寂寞无奈情绪重重地传染给了读者,这种力量并不逊于庐隐的直接宣泄。“还没有到二月,那黑忽忽的笑呵呵的小团圆媳妇就死了。”“说她变了一只很大的白兔,隔三差五的就到桥下哭”。小团圆媳妇在死亡里的孤单与寂寞是用天真无忌的童言来叙说;小团圆媳妇被烫死的悲惨故事经由童心来诠释。流露出的不只是凄清与郁愤之情,更多的是沉重的思考。
美如百合的《小城三月》也是通过儿童视角来讲述的。初看是平静轻松,一派天真欢欣,会觉得是“牧歌式的童年”,可是读下去,在叙述“家庭琐事”“儿女情长”平淡日常生活中,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痛苦,竟是一场凄婉动人的爱情悲剧。这便是萧红特有的抒情讲述,使整篇作品如同一首节奏徐缓,格调低沉,感情悲抑的抒情诗,让你从中体验到社会的悲剧,生命的孤寂。
躲在文字后面的萧红比庐隐更多一份忧患意识,因而作品显得比较深沉,内含骨力。更接近现实主义的写实抒情。从总体上看,庐隐的抒情则倾向于浪漫主义的主观抒情,具有灼人的热力。笔法虽有不同,却都浓缩着作家的哀戚、悲悯和希望,抒发了一种真实的情感,都有震憾心灵的“力”存在着。
三
社会是黑暗的。抵挡八方风雨苦苦问寻人生的觉醒者,很快便尝到“梦醒来无路可走”的失望。庐隐与萧红便是如此。但她们捧着痛创的心,吞咽着哀伤,怀着悲戚与孤寂,如杜鹃啼血,用笔墨倾诉着、描绘着。
悲哀是庐隐创作的基调。“悲哀似乎指示了我一切。”庐隐坦白认真写下来:“悲哀成了我思想的骨子,无论什么东西,到了我这灰色的眼睛里,便都染上悲哀的色调了”;“我简直是悲哀的叹美者”[①d]。她的作品都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的伤感,弥漫着凄婉哀戚的气氛。《前尘》描写一个女子嫁后对于前尘茫茫的悲哀。《彷徨》是写一个为衣食奔波的教员为人生而彷徨的悲哀心情。《蓝田的忏悔录》叙述一个女子为男子所骗之后的痛苦。此外《寂寞》、《憔悴梨花》、《风欺雪虐》、《女人的心》、《归雁》等都充满悲哀的调子,满纸的“苦闷悲哀”直陈于读者面前。正如《寄天涯一孤鸿》所说的“故我无作则已,有所作必皆凄苦哀凉之音。”可以说庐隐笔下的亚侠(《或人的悲哀》),秋心(《彷徨》),露沙们,低声吟着的是一曲与豆蔻年华不相称的咏叹调。总的说来,庐隐的作品是用悲哀的泪水浇灌成的一束苦涩的花。
作家乔治桑说,为了过大的同情,把痛苦扩大也是可以的。庐隐写的便是扩大了的痛苦,强调了人生的诸多不如意,过份夸大人物的精神苦闷。庐隐自己也承认这种痛苦是一种“薄浅的哀感,也可以说想象的哀感”,是“以空虚估计了人间”。这样造成了笔下人物在情感生活中责怨很多,缺少反省,流于“为月愁云,为花愁风”的情调,减弱了作品的悲剧震憾力和思想力度。
如果说庐隐作品呈现给读者的是悲哀后的幻灭感,那么萧红带来的却是寂寞中的沧桑感。庐隐抒发的是“泛滥”的痛苦,萧红描绘的是淡化了的苦痛。“留得枯荷听雨声”,这是萧红带给你的感受,让你也感到“全人类离得我更远了”(《初冬》)。“什么是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作家的这一回一答,显现了透骨的寂寞感。萧红用她那忧郁的眼睛,凝视着她的故乡人们“卑琐平凡”的生活:“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生死场》)“生,就任其自然的生长,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呼兰河传》)
萧红笔下的人物不像庐隐,是不习惯于大喊大叫的。在《生死场》中,写了麻面婆愚昧懦弱的生存,“她的性格不好反抗,不好争斗,她的心像永远贮藏悲哀似的”;在《呼兰河传》中,写冯歪嘴子“常常满含着眼泪”绝望的活着;写王大姐在一个夜里死了,“第二早晨,正过着乌鸦的时候,就给她送殡了。”“生”与“死”是何等凄清与渺小,又是多么辛酸与孤寞!萧红笔下的这种悲哀,是无言的,同时又是冷寂的。
创作于后期的《后花园》、《呼兰河传》、《小城三月》等都是叙写童年见闻,回忆东北故园的。鲁迅说“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①e]她的心境是寂寞的,向往着美却不得不在丑恶人生中孤寂地哀吟着。寂寞不仅仅是坏事,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寂寞造就了萧红,有助于她深思,有助于她想象。“使她的浸透着个人身世之感的悲剧感,能与生活中弥漫着、浮荡着的悲剧气氛相通,那种个人的身世之感也经由更广阔的悲剧感受而达于深远。”[②e]萧红便是在寂寞中忧郁地参悟着人生的“生老病死,前尘后影”,这是东方的“百年孤独”。你能说庐隐是“仄狭”的,却不能这么说萧红。
萧红的寂寞是理性化的悲哀,是以含泪的微笑唱出凄切歌声。读了她的作品总使我们想起萧红那悒郁疑问的眼睛,想起寂寞情怀下作家对这个世界的深深疑虑。“连天看起来也是生疏的”。萧红与庐隐相区别的正是她带给你的“冷雨敲打窗户”的寂寞感,融合了内容与形式的生命荒凉况味。庐隐虽能写出人生的苦恼,那沉入作品里的更广漠的悲哀,却只能属于萧红的。庐隐想使你悲哀,你不过感到淡淡的秋意;萧红未必使用“寂寞”字眼,你却深感寂寞,领受到无处不在的悲凉感和沧桑感。
四
庐隐表示过她创作的宗旨是“打破人们的迷梦,揭示欢乐的假面具”[③e]。欢乐的反面是痛苦,痛苦便是庐隐笔下反复吟唱的内容。她写出了有关个人经历的“生于矛盾,死于矛盾”的痛苦,也写出了“五四”背景下的时代痛苦。这就完成了作家个人自觉的过程。与庐隐一样,萧红也是在自身痛苦矛盾的驱使下完成了作家的个人自觉,所不同的是萧红在此过程中,同时实现了向人生自觉、社会自觉等方面的转变。她说:“现在或过去,作家们写作的出发点是对着人类的愚昧。”[④e]她的认识为她的创作提供了较高的理论指导;她的寂寞更是留给“未来人看的孤寂”。而庐隐呢,仅限于是“五四”的产儿,并没有迈开步子跨出自己的时代。
庐隐就读于如火如荼的风暴中心北平。在新文化运动之初就敏锐接受新思潮,开始用白话文体裁进行文学创作。她写的是有关自己和周围女性人生的浮沉与悲欢,真实地记录了“五四”时代先觉的知识者不为环境所承认的隔膜和觉醒者的种种哀伤情绪。自然是“五四”前后一部分受过新思潮洗礼,但还未走上革命道路的知识分子精神面貌的反映。笔下的人物大多敏感脆弱,动辄感叹人生的究竟,把“热烈而又空泛”的人生挂在嘴边,这样的人生也仅限于“哀伤、悲愁、彷徨、痛苦”等字眼来叙说,并未达到哲学意义上的人生。充满愁绪、自嚼心瓣的主人公大都自诩为孤独者。选择了孤独但不能默默承受孤独,怨天尤人,抑郁、愤懑。这都是作家庐隐和主人公一起制造的一些矛盾。
庐隐的作品涉及爱情、妇女命运、社会等方方面面,但基本上没有走出个性解放的圈子,写的是一个“海滨故人群”。即使是艺术上为人称道的以高君宇为原型的后斯作品《象牙戒指》,也仍陷在为爱情写爱情的模子里,缺少宽阔的社会视野,并未写出高君宇作为革命者的一面。布封说得好“一个作家绝不能有一颗印章,在不同作品上都盖着同一印章,这就暴露出天才的贫乏”[①f]。在这点上庐隐是不及萧红的。萧红笔下有贫困,有饥饿,有旷野的呼唤,还有阿Q式的马伯乐。庐隐虽也曾努力在题材方面进行尝试,写了一篇题名为《火焰》的抗日战争小说,但由于不熟悉生活,失真的地方太多,不可避免地造成了“降生也就是死亡”的结局。
庐隐也很想从悲哀的房子里走出来,想在牧歌式的田园生活中求得解脱。《房东》描写了远离尘世的纯朴恬静的农家生活,她愿在这宁静的农村中医治心灵的创伤。“哀感顽艳”的《地上的乐园》更是以抒情象征的笔调描绘了两人历经苦难,不为名利所诱真诚相爱,把地上的乐园建筑在“两个绝对相同的灵魂上”。在这里,庐隐用风花雪月的笔触以玩味的心情,在哀婉的梦境中构筑一种美,即庐隐的理想人生。但正如茅盾指出的“读了那篇《地上的乐园》,人们会觉得在这里就伏着庐隐作品‘苦闷人生’的根,也会觉得就在这里也伏着庐隐‘发展停滞’的根。”[②f]这意味着庐隐创作的停滞。生在急风骤雨的年代里却憧憬向往着中世纪浪漫幻丽的美梦,是极为不现实的。唐韬的评价极为中肯:“庐隐的时代过去了。庐隐所拥抱的感情已经不是这一代人的感情,她的相对地被冷落,正是非常自然的结果”[③f]。
萧红则是勇敢地迈出了自己的时代。她没有盲目去描写“革命加恋爱”的流行题材。即使在蛰居的香港也不曾淡忘炮灰下的故乡和时代痛苦。她以一颗孤寂的心思考生命,在血影泪痕中听取东北大地的呻吟,她的“生”与“死”、“桥”、“忧伤的马伯乐”等都富有生命哲理,从庐隐懦弱的感伤和超脱中走到了对苦难的承担和对存在的执着,在一幅幅阴暗的生活画面中,不时闪现出“明丽和新鲜”,给读者带来了希望的“亮色”。
注释:
①a朱淑真:《断肠集·自责》。
②a刘思谦:《关于中国女性文学》。
①b茅盾:《庐隐论》。
②b《文学研究会发起宣言》。
③b茅盾:《庐隐论》
④b《左联时期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南京大学编。
①c庐隐:《著作家应有的修养》。
②c萧红:在《现时文艺活动与“七月”》座谈会上的讲话。
①d庐隐:《庐隐自传》。
①e鲁迅:《呐喊·自序》
②e赵园:《论小说十家》。
③e庐隐:《庐隐自传》。
④e萧红:在《现时文艺活动与“七月”》座谈会上的讲话。
①f布封:《论风格》。
②f茅盾:《庐隐论》。
③f唐韬:《晦庵书语·女作家黄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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