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市场的双重效应及其对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对策论文,效应论文,市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新市场理论的创立
对于市场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作用与地位问题，尤其对于市场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历史命运问题，100多年来，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一直受到关注，并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马克思、恩格斯既肯定了资本主义市场巨大的进步作用，在不到100年间创造的社会生产力比前资本主义的总和还多还大，同时又看到了市场的局限性，指出了19世纪前期市场的负效应，尤其是1825年及其以后的几次经济危机所造成的严重损失。他们根据当时的历史条件曾经预想，社会主义不必借助市场，社会应当按照统一计划配置资源，以消除商品生产和市场竞争带来的无政府状态，实现国民经济无危机的按比例协调发展。
列宁在十月革命前和十月革命初期，都坚持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认为社会主义“就是消灭商品经济”、“建立起大规模的社会化的计划经济”，“把全部国家经济机构变成一架大机器，使亿万人民都遵照一个计划工作的经济机体”。1921年春天，实行新经济政策时，列宁的思想发生了重大变化。他明确地指出，“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对社会主义的整个看法根本改变了”。他强调商业是党和国家“必须全力抓住的环节”必须学会文明经商。同时，又对市场持保留态度，认为市场交换仅仅是暂时的、过渡的形式，不久将被消灭，代之以“正常的社会主义产品交换”。①
在斯大林时代，对于市场问题曾经有二次大的争论。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苏联领导层中展开了一次关于新经济政策存废的争论，争论的实质是如何对待市场问题，批判了“迷信市场自发力量”的观点，在此基础上确立了集中计划经济模式。50年代初，斯大林在《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中，对于市场一半肯定，一半否定。他肯定了市场在对外贸易、城乡之间以及国家与个人之间的桥梁作用，同时又否定了市场在全民所有制内部的地位与作用，使市场成为外在于社会主义的东西。②
毛泽东同志曾经有句名言：“计划第一”，“价格第二”。他在1959年批评过否定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的观点，后来在一个文件的批语中还曾经写道，价值规律是一所伟大的学校，它可以教会千千万万的干部从事经济工作。1975年他在关于理论问题的指示中又说过，商品、货币、八级工资制同旧社会差不多，都是资产阶级法权残余，应当破除之。这些指示虽然不是直接关于市场的，但从中亦可体会出毛泽东同志对市场问题的基本观点。
邓小平同志以极大的理论勇气和天才的胆识突破了前人加给市场的种种限制和框框，在人类历史上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一次提出了科学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这种崭新的市场理论具有丰富的内容和完整的体系，是一门新的政治经济学。根据我们的学习和归纳，它至少包括以下几个主要方面：
（一）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之间不存在根本矛盾”，“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区别不是计划、市场这样的内容”，“不要以为搞点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道路”，“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基本区别”。“说市场经济只限于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肯定是不正确的”。③
（二）“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不论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要兼用市场与计划这两种经济手段，决不能偏废。④
（三）发展市场经济“会有助于解放社会生产力，加快生产力的发展”。小平同志说：“问题是我们应当用什么方法来更加有效地发展社会生产力。……如果我们能把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结合起来，那么我认为，这会有助于解放社会生产力、加快生产力的发展”。⑤“不搞市场，自甘落后，连世界信息都不知道”。市场经济也会带来一些消极的东西，比如收入悬殊，一定的盲目性以及某些权钱交易的腐败现象。
（四）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方法基本和资本主义相似，但也有不同。这是全民所有制之间的关系，当然也有同集体所有制之间的关系，也有同外国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但是归根到底是社会主义的，是社会主义国家。⑥
（五）市场经济有悠久的历史，在封建社会时期就有了萌芽，其后经过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而达到今天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⑦
小平同志关于市场问题的思想和理论已被我国改革开放15年的实践充分证明是完全正确的。它不仅解决了长期困扰人们的一系列难题，而且为我国改革开放事业指明了方向，扫清了障碍，拓宽了道路，是对马克思主义的重大发展，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又树立了一座丰碑。本文不打算全面探讨和阐述邓小平同志的市场经济理论，仅从一个侧面作初步的尝试。
如前所述，邓小平同志在提出要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时候，不仅着眼于市场对发展生产力，增强综合国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重大促进作用、积极作用，而且始终思考和注视着市场有可能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他清醒地注意到，市场作为一种经济手段，在有效刺激经济活力、加快经济发展的同时，并不可能自发地解决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自发地实现社会主义所要达到的最终目标。
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的形势证明，小平同志力主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加快经济发展，同时又密切注视市场负面影响的论断是完全正确和富于远见的，也是完整准确理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关键所在。这种在中国社会主义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对市场和市场经济的马克思主义的辩证观点，广义地讲，也包括邓小平关于扩大开放与警惕消极影响，正确处理个人收入分配“先富”与“共富”之间的关系等许多辩证观点，综合起来看，实质上是在新时期向理论界提出了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重大命题，即市场的双重效应问题。
所谓市场的双重效应是指，市场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在其发挥调节作用的场合，同时产生着双重结果或双重效应。一方面，市场在多元经济利益的驱动下，通过竞争机制和契约关系，调节着各种资源的有效配置与合理流动，刺激微观经济活力，推动技术进步，提高经济效率，因而构成了经济运行机制的基础。另一方面，市场对实现社会主义多重经济目标，并不是唯一的，更不是万能的，市场自身有不可克服的固有缺陷。例如，在国民经济的长期稳定增长方面，在社会公益事业的发展方面，在实现个人收入分配的社会公平方面，在促进不同经济区域协调发展方面，在自然垄断行业的运行方面等等，市场的作用往往表现得失灵。再例如，由于市场力量的“悄然延伸和扩张”，一些本不该市场介入的非经济领域，特别是政府机构、义务教育、基础研究等等，也会受到市场的渗透、侵蚀和冲击。
对于市场的双重效应问题，目前迫切需要给予足够的重视和全面的理解，对两种带有倾向性的片面认识需要加以澄清。一种倾向是在市场经济热浪的冲击下，只看到了市场积极作用的一面，企望或相信单纯凭借市场力量就可以解决中国面临的所有难题，主张凡事均由市场裁决，对于其他任何意见都不以为然，对理应认真对待的经济社会问题掉以轻心；另一种倾向是过分夸大市场带来的某些消极后果（目前中国存在的许多经济问题十分复杂，严格说来，并非都是市场的负效应所致），对市场作用的前景心存疑虑，甚至抱有一种莫名的不满和怀旧情绪。根据邓小平同志的辩证思想，这些倾向显然都是不正确的，而且是有害的。澄清这些倾向性问题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从中国十几年改革的实践出发，用实证的方法作些入情入理的分析和判断，以求获得真知。
因此，深入研究市场的双重效应问题，其重大意义就在于，以邓小平关于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及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完整思想为指导，避免思想方法和政策制定上的任何简单化、理想化和片面性，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确认任何盲目乐观或盲目悲观的情绪都是没有根据的。而正确的态度是，一方面，积极稳妥地大胆探索，坚定不移地加快经济改革，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另一方面，正视现实，防微杜渐，加紧研究针对市场负效应的有效对策，以使我们的事业避免遭受大的波折、振荡和损失。
二、市场的优势与正效应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近50年的世界各国的经济实践考察，市场在配置资源、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方面的有效性是显而易见的。在这个历史时期，尽管以计划配置资源为主的方式在苏联30年代至50年代以及我国的50年代曾经有过辉煌的业绩，但是，从全世界观察，从总体上对比，以市场配置资源为主的方式比以计划为主的方式更加有效。国际组织曾经对搞市场经济的国家和原来搞计划经济的国家进行过比较，其结论是：在经济发展、投资效益、居民消费以及进出口贸易等方面，都证明市场配置资源的方式比计划配置资源的方式更富有成效。⑧
亚洲“四小龙”也是发展市场经济成功的国家和地区的典型代表。1960～1987年期间，它们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年均增长率都相当高，韩国为9%，香港为8.6%，新加坡为8.8%，台湾为9.5%。近几年来，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等国家也在发展市场经济方面大显身手，并获得了成功，如果说欧美式市场经济的辉煌时代已成过去，那么东亚地区的市场经济正方兴未艾。
我国是当代由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最成功的国家。在1978～1993年转轨期间，国内生产总值(GDP)由3588.1亿元增加到31380.3亿元，扣除价格因素，增长2.8倍，平均每年递增9.3%。这一增长速度基本上相当于被誉为经济发展最快的亚洲“四小龙”经济高速增长时期的水平。对这个事实，某些西方经济学家曾经称为“奇迹”。这个奇迹是如何形成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不可否认，“市场取向”的改革，市场机制的运行，市场经济的发展，起到了关键的基础作用。我国办的经济特区是相当成功的。以深圳来说，在短短的十多年间由边陲小镇变成拥有300万人口的现代化城市，确实是极其特殊的。⑨特区究竟“特”在何方？就在市场经济。当全国还处于计划经济或计划经济为主的时候，特区率先实行市场经济的政策、充分利用市场配置资源。特区的成功就是市场的成功，就是市场经济活力的体现。我国的乡镇企业在国民经济中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一，在出口创汇中已经占据半边天。乡镇企业的崛起并不是依靠计划配置的资源，而是靠市场机制的神力。
市场为什么具有改天换地的“魔力”呢？让我们从不同的视角加以分析，试图作出回答。
（一）市场内涵分析。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市场的范围、作用和影响都远远超过了任何一种经济调节机制。这是因为：(1)市场在现代市场经济中已成为经济关系的集中体现。市场的产生是以社会分工为前提的。社会分工的出现和不断扩大，使得不同的产品分别由不同的生产者来生产，同时劳动产品又归不同的所有者占有。这样各个生产者对他人产品的需要，就必须通过市场交换来满足。市场的实际内容就是商品生产者、经营者及消费者之间通过买卖商品而实现其利益需要的活动。市场交换关系，就是其相互之间经济联系和经济利益关系的集中反映，从而是整个市场经济关系的集中体现。(2)市场是一个多因素的综合体。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市场必须具备五个基本的要素：①市场主体；即拥有各种商品或劳务并根据自己意愿自主地进行各种交换活动的当事人。一般指买卖双方，包括生产者、经营者和消费者，但主要还是指作为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的企业。因为企业不仅是商品的生产者和经营者，而且还是生产资料的消费者，在生活资料消费中，它也占有相当大的比重。②市场客体，即作为交换对象的各种商品，包括产品、劳务、货币、信息、技术等在内的各种有形或无形的商品。③交易场所，即为进行交易所必需的物质条件。主要包括商业网点、场地、仓储、运输工具等各种物质设备或服务设施。④市场规则系统，即保证交换正常进行的各种规章制度、政策法令及其执行和监督机构。⑤市场内在机制，即在市场交换及其相关经济活动中起自动调节作用的经济规律及其作用机制。这些基本要素紧密联系、相互制约，使市场的作用充分发挥出来。
（二）市场是迄今为止所能找到的最有效配置社会资源的手段。市场的这种正效应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市场机制的灵活性，使其不断调整资源配置从非优状态进入优化状态。市场的作用是通过市场供求反映出来的，市场供给或市场需求的每一点微小变动，都会立刻反映在市场价格上来，并促使供求双方作出迅速反应。市场作用的这种灵活性，不断引导供求双方追逐自身最大的利益并最终使市场参与各方的利益达到均衡。正是因为有了市场作用的灵活性，才更加激励市场供求双方展开竞争，从而创造出更多的供给和需求，最终提高了社会经济的效率。(2)市场机制的有效性；使其成为不可替代的高效配置资源工具。市场有如一架精妙绝伦的机器，各种有效信息都会被市场主体很快处理并运用到经济决策中去。这是其他任何一种资源配置工具都无法做到的。(3)市场机制的广泛性，使其成为全面调节资源配置的手段。市场机制作用的范围是无所不在的，各类市场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市场体系。市场的作用会很快从一个市场（如商品市场）反映到另一个市场（如劳动力市场或资金市场）。各类市场的普遍联系以及国内外市场的沟通，不仅使其配置资源的范围扩展到国外，而且把资源配置的有效标准推向了国际市场，这就会提高整个世界市场的资源配置效率。
支配市场运行的基本规律是众所周知的著名的价值规律。而价值规律是按社会的标准评判一切生产经营者。凡低于社会必要劳动者，则是胜利者，可以发财致富；反之，凡高于社会必要劳动者，则是失败者，必然破产。这样，价值规律就像一条无情的鞭子，不断地催促着商品的生产经营者前进、前进、再前进。这就是市场经济富有活力的奥秘所在。
（三）市场是提供平等机会、创造公平竞争条件的必备工具。马克思说：“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⑩市场是这种平等派活动的舞台。市场是商品价值规律发挥调节作用的现实的、外在的表现形式。这种现实性、外在性，表现为市场在经济运行中的多种经济参数、生产要素、市场主体及各种因果关系所形成的自组织功能。市场自组织功能发挥的理想与否，究其本质是看资源配置的帕累托优化程度。所以，市场是效率第一的手段，它的作用只存在于横向性、对等性，并有相互制约的经济关系中，这就要求人们在市场上各种机会均等、身份一致，完全凭实力和能力自主选择。这一切又必然导致公平竞争、自主企业经营、资源按帕累托最优目标配置，进而产生出高效率。可见，市场的机会均等与效率优先是不可分割的，没有机会均等就不可能产生高效率。
（四）市场是通向制度创新的必由之路。在现实生活中，市场对计划失败的纠正方式很多，概括起来主要有：(1)使计划参数市场化。其好处在于计划的协调完全建立在市场调节之上，计划与实际经济生活运行之间的差异可尽量降低。(2)使宏观调控间接化。在现代经济中，宏观调控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有了市场这个中介机制，各项宏观调控政策就可以通过市场参数间接作用于市场主体，既保证了宏观调控的力度又不损伤市场效率。(3)使收入分配市场化。(4)使经营管理法制化。
（五）市场是推进民主和法制建设的基础。市场的基本原则就是等价交换，它要求所有市场主体都要遵守这一法则。这就首先决定了人们在经济生活领域的平等地位，即不允许存在超越市场规则之上的特殊主体存在，一切市场主体的身份都是平等的。经济领域平等的实现以及各种等级制度的被打破，必然唤起人们对政治、信仰等平等地位的追求，实现更广泛意义上的民主。民主生活的普及，自然要求社会建立起一整套保护民主权利的法律机制。也就是说，市场本身的运行要求在秩序化和平等、自由参与中进行，它本身就必然是一种法制化的经济。因此，推进以市场为中心的经济改革，不仅会在资源配置效率等方面促进经济制度创新，而且也是社会政治制度、伦理道德规范创新的基础。
三、市场的局限性和负效应
市场是通过价值规律的作用，对资源配置或对整个经济运行进行调节。这种调节带有一定的盲目性，常常产生负效应。不论自由竞争的近代市场经济，还是现代政府调控下的市场经济，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这种局限性和负效应。
（一）市场不能有效地调节国民经济的总量平衡。市场通过供求关系和价格机制，对微观供需平衡起自动调节作用，但是不能解决总需求与总供给的平衡问题。因为社会总量平衡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些重要的宏观经济变量，比如，财政收支总额，信贷收支总额，外汇收支总额等。而这些宏观变量的确定和控制，只能由宏观计划加以解决，无法依靠市场来实现。近些年来，我国的改革步代加快，市场作用日益扩大，经济发展迅速。但是，在总量平衡方面，也出现许多问题。如货币过量发行，金融秩序混乱，信贷失控；财政困难加剧，消费需求和生产需求膨胀，通货膨胀严重等。面对这些总量失衡问题，市场是无能为力的。解决这些问题，必须靠国家计划和政策进行宏观调控。近一个时期，中央连续采取了一系列宏观调控措施，已取得显著成效。否则，总量失衡继续发展，必将造成严重的经济震荡。
（二）市场难以实现对全局性、战略性经济结构的调节。在国民经济发展中，一些重大的比例关系，比如农、轻、重的比例关系。三次产业的比例关系，加工工业与基础工业，积累与消费，区域经济等问题，单靠市场调节，容易造成周期性的结构失衡。因为市场通过供求关系和价格波动来调节资源配置，这种调节只能是一种事后调节，带有盲目性和自发性。特别是在市场不完善，市场垄断存在的情况下，价格对供求的调节，经常会遇到障碍，发生“市场失灵”和“市场失误”。这种情况下，市场机制就极易导致资源配置的不合理性和大的结构失衡。
（三）市场不能反映和调节国民经济的长远目标。因为分散决策的商品生产者，是靠价格波动调节其经济活动的，而市场价格波动所反映的供求关系，是已出现的或短期的供求关系，对国民经济未来的最佳目标和结构是怎样的，无法反映。特别是对各个产业部门动态比较优势的开发以及长期战略结构的演变，单纯靠市场更无法实现有效调节。一个国家的经济要持续发展，保持后劲，除了要充分发挥现有的比较优势以外，还必然不断开发潜在的或动态的比较优势，这就是为什么不少国家政府对发展新技术产业实行政策性倾斜的原因。这对象我国这样发展中国家来说，就更为重要。因此，不断对国民经济长远目标和重大结构及其演变趋势，作出战略性安排，采取倾斜发展模式，实行倾斜政策，都是必要的。在这些方面，市场是无能为力的，必须靠政府的产业政策。
（四）市场不能调节公共经济，公共经济只能由政府组织。在现代经济中，由社会共同消费的公共产品难以通过正常的市场机制加以分配。因为公共产品的生产和使用具有公益性和非排他性。大家不需要通过市场竞争来使用这些商品。例如国防、邮电、城市基础设施等公共消费品，一般不能通过市场价格来进行交换，从而无法发挥市场调节作用。还有一些部门如学校、医院等，不是以利润最大化甚至不是以盈利为目标的，因而也不完全受市场机制的调节，这些部门的生产和经营，要由政府按照社会的需要进行直接调节。1991年美国经济学家塞缪尔·鲍尔斯在《挑战》杂志上发表了《市场之所能与所不能》的文章，指出象社会保障、基础研究和天气预报一类“公共商品”，以及“供电”、“供水”一类“自然垄断”行业，就是市场之“所不能”的领域，必须由政府有计划经营，他提醒人们最好“放弃教科书式的一维市场模式的意愿”。连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都强调公共经济领域的政府计划经营，我国公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更不能放弃公共经济的计划经营。
（五）市场机制加剧了“外部不经济问题”。所谓“外部不经济问题”，也称为不利的“外溢因素”。一些经济行为，从企业内部看是有利的，比如企业将污水排放到河中，而从全社会看，却破坏了生态平衡，造成水、空气、农田的污染，资源的浪费等。这种经济行为危害了社会利益，甚至危害了人类的生存。这些问题靠市场是无法解决的。无庸说市场机制本身加剧了这些问题的发生。这是市场机制负作用的重要表现之一。
（六）市场机制将扩大收入差距，甚至可能产生两极分化。市场机制本身只能实现“等价交换”，只能是等价交换意义上的机会均等。当然，就这点说，有利于提高效率和促进技术进步。但是，市场机制作用的结果，将可能带来社会的两极分化，贫富悬殊。这是由优胜劣汰这条无情的市场法则决定的。
（七）市场经济滋生拜金主义（货币拜物教）。拜金主义的生长和蔓延，污染社会的政治、文化、道德和整个社会意识，这是市场经济负效应的一个重要方面。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每个商品生产者，只有通过市场交换才能实现商品的价值（货币），他们的个人劳动才算得到社会承认。但是，价值的实现并不容易。谁在市场上实现了“惊险的跳跃”，赚到更多的货币，谁手里就掌握了一种社会权力，凭借这种权力可以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由此就产生了对货币的崇拜，形成一些人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追求货币。可见，拜金主义作为一种异化现象，在市场条件下，是有其必然性的。
四、发展市场的基本政策
经济对市场效应的辩证的一分为二的分析，初步得出这样的结论，市场既有长处，也有不足的地方。应当扬市场之长，避市场之短，使市场成为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国民经济运行中的主要的资源配置机制。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使市场达到扬长避短的最佳境界。这就要靠科学的适应市场要求的一系列政策。
（一）树立市场与非市场的界碑，界定市场运行的空间，避免市场进入误区或失灵区。
市场经济顾名思义是以市场机制配置资源的经济。在这种经济中，市场是不是无所不在、无时不在的万能的幽灵呢？从西方市场经济国家的现实情况观察，并非如此。现代经济学在本世纪初也早已观察到了市场失灵(Market falure)的现象，即市场在某些领域不能发挥作用或不宜发挥作用的情形。既然为此，市场经济较为准确的定义应当是以市场机制作为配置资源的主要方式的经济，或者说，市场是配置资源的基础的经济。这就是说，在市场经济中，还有非市场的配置资源的机制与手段，还有市场的误区或失灵区。这种误区或失灵区有多大？有哪些？很值得思考。任何事物都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即使是真理，若超越一定界限，也会变成谬误。市场也不例外。市场在其适宜的土壤里，如鱼得水，而在其失灵区或误区，免为其难，则显得笨拙或无能。因此，为了充分发挥市场的作用，有必要树立市场与非市场的界碑，界定市场运行的空间，避免市场进入误区或失灵区。这不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都是创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必不可少之举。
市场与非市场的界限依时间、地点和条件不同而异，在不同的国家或某个国家的不同经济时期呈现明显的差别。一般而论，市场宜于在富有竞争的通行等价交换原则的经济中施展才能；反之，在垄断的难以贯彻等价原则的经济中，市场就难于起作用。所以，竞争与等价交换可以看作市场与非市场的两座界碑。有些垄断的行业，如自来水、管道煤气、地铁等，生产的主体只有一家，无法开展竞争，其生产与消费具有直接的同一性，中间没有必要介入市场。对这些行业的资源配置依靠行政或计划的机制。有些经济活动虽然具有竞争性，但存在着所谓的外部性，即经济活动导致局外人受益（外部正效益）或受损（外部负效益），无法计入有关产品的成本与价格之内，难以贯彻等价交换的原则，这样，市场的作用受到局限，市场机制有效地配置资源的前提就受到损害。为了发展这类事业。仅靠市场机制就不够了，要靠行政或计划机制配置资源。还有些共用品既具有很强的外部性，又不具有排他性。其效用由社会共享，如国防、社会治安等，它们的资源必须由行政或计划机制来配置。
根据市场与非市场的界限以及经济产品的使用价值的不同社会效应，有必要把社会经济生活划分为三个不同的领域，即市场化领域、半市场领域与非市场领域。凡存在竞争通行等价交换的产业，都是市场化领域。这是市场的伊甸园。它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占主体地位，属于最大的领域。凡自然垄断不存在竞争的地方，都是非市场领域。国家的行政机关、立法和执法部门以及政治思想、伦理道德等领域，也是非市场领域；介于以上二者之间的虽具有竞争性但有强烈的外部性的经济活动则是半市场或准市场的领域。这种划分的思路亦可延伸到某些行业和部门之内。例如在教育领域之内，目前宜将九年义务教育视为非市场领域，其所需资源由行政机制配置；将研究生教育视为市场化领域，其所需资源由市场机制配置；介于二者之间，将高中、中专和大学本科教育视为半市场领域，其所需资源由市场机制与行政机制二者协调配置。在科研领域亦可仿效这种划分，将基础科学、应用科学与新兴尖端科学划分为三种不同的领域，分别实行不同的经费体制。
界定市场运行的空间，要防止两种倾向。一种倾向从市场有害论或市场无用论出发，把市场限制在极其狭小的领域，或者说，置于社会的旮旯里。斯大林的市场观就是极其狭小的，他仅把市场局限在外贸、城乡之间、国家与个人之间，不允许市场涉足公有经济内部。这可称做社会主义经济的外在市场观。另一种倾向，从市场万能论出发，认为市场无所不在无时不在，市场没有边界没有疆域，谁都可搞市场、搞公司，把本不该搞市场的领域也要强制市场去占领。如果说前一种倾向在改革前甚为严重，那么后一种倾向在今日则更值得重视。鉴于这种问题，明确市场天地的大小，就有必要了。
（二）加强宏观调控，确立市场运行规则，规范市场行为，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使市场有序健康地持续发展。
企业是市场的主体，同时又是市场经济的细胞。在庞大的市场经济体系中，不同的企业、部门、地区等经济实体，在价值规律、供求规律和竞争规律的驱使下，往往从自身的利益出发，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决定自己的行动。这样，千千万万经济实体的经济行为就难免发生冲突和对抗，造成经济运行中的失衡或梗阻。为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加强宏观调控与指导，就是必不可少的。
宏观调控的客观执行者是价值规律。价值规律的首要作用是调节社会劳动资源的分配与再分配。无论是第一种含义的社会必要劳动，还是第二种含义的社会必要劳动，都是资源配置的准绳和社会尺度。以第一种含义的社会必要劳动来说，在充分竞争中，社会劳动资源将流向劳动耗费低于社会必要劳动的生产经营者；同时离开劳动耗费高于社会必要劳动的生产经营者。经过这种流入与流出，社会劳动资源达到相对合理的平衡配置状态。第二种含义的社会必要劳动的宏观调节作用，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商品的价值规律决定社会在它所支配的全部劳动时间中能够用多少劳动时间去生产每一种特殊商品”。“在这里，价值规律不过作为内在规律，对单个当事人作为盲目的自规律起作用，并且是在生产的各种偶然变动中，维持着生产的社会平衡”。(11)应当指出，价值规律的宏观调控作用是极其缓慢的滞后的，并且难以避免经济危机。这已为二次大战前的200多年的资本主义历史发展所证实。因此，二次大战后，西方市场经济国家都另辟宏观调控的途径。
宏观调控的主观执行者是国家的中央政府。由于各国的国情不同，各国政府都从本国的实际情况出发，制订和实施不同的宏观调控政策，重点运用不同的宏观调控手段。例如，英国、美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一般对市场实行弱干预，把调控的重点放在管理和控制需求方面，且主要运用财政政策和金融政策；日本、德国、法国等，一般对市场实行强干预，把调控的重点放在管理和控制供给方面，且主要运用产业政策和中长期计划，以及必要的社会公平政策；大多数发展国家，由于经济不够发达，市场发育程度低，国家的宏观调控作用更为突出。新加坡、韩国、泰国、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家的近30年的实践都证明，较强的国家干预与调控，是发展市场经济的重要要保证。我国的宏观调控毫无疑问应当借鉴各国的经验与教训，但一定要从国情出发，富有自己的特色。这些特色似应为：(1)侧重于需求的控制与管理。由于人口众多，底子又薄，百废待兴，需求过旺的压力将长期存在，所以，要把调控的重点放在需求方面；(2)社会公平目标占据特殊的地位。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而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是共同富裕。所以防止两极分化，防止“农村偏枯、城市繁荣”，防止地区差距过大，必然成为宏观调控的重要任务；(3)非市场的手段与方式更多些。由于市场不够成熟，缺位尚多，缝隙不少，有空可钻。为了维持市场秩序，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不得不更多地暂时借助于非市场的方式。
宏观调控的政策、方式和手段应多元化。除大家共识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金融政策、产业政策和收入政策等经济机制外，本文强调法律机制的特殊意义。市场经济是按照法律确定的规则运行的经济。没有各种法规，缺乏市场运行的规则，或者有法不依，市场竞争者将陷入一片混战。若都依法行事，优胜劣汰的规律畅行无阻，就会促进经济发展。加快制订各种经济法规，并严格付诸实施，是发展市场经济的当务之急。
（三）创立适应市场经济要求的社会核算体系，使市场经济成为透明的经济，使市场竞争者的业绩大白于天下。
近几年报刊上经常有骇人听闻的数字：国家税收流失上千亿元。若穷追其根据何在，得到的回答不是猜测，就是估计。相反，在西方某些国家，对某总理的偷税数量或部长们的隐瞒收入数额，可以追查到小数点以后的两位数，并且使局外人深信不疑。形成这样鲜明的对照和反差的根本原因在于是否有完备的市场型的社会核算体系。
所谓社会核算体系在我国主要应包括：(1)业务核算、会计核算与统计核算三者紧密联系的有机整体；(2)国家核算、部门核算、地区核算和企业核算相互联结在一起的整体；(3)国有制核算、集体所有制核算，私有制核算以及混合所有制核算共同组成的整体；(4)国内核算与国际核算的衔接与统一。若有以上诸种核算的资料，再借助于电子计算机的先进技术，任何经济主体的行为都被记录下来，这样谁都难以逃脱国家税收法网，都难以隐瞒自身的经济行为。这就是说，社会核算体系可以使市场经济成为一种透明的经济。在西方，不能说没有黑色收入、灰色收入，但由于社会核算体系的威摄作用，使这些东西望而生畏，明显减少。即使总统、总理隐瞒收入、偷税漏税，也有冒险的恐惧之感。相反，在我国，由于缺乏完备的社会核算体系，很难弄清每个经济人的来胧去脉，所以经济状态是混沌的不透明的，每个人的收入究竟有多少，实在弄不清。在这种情况下，所谓黑色收入、灰色收入以及偷税漏税等东西自然瞒天过海。完备的社会核算体系不仅是公平税赋所必需，也是把国家宏观决策置于可靠可信的事实之上的基础一环。没有确凿的核算资料，不可能有正确的宏观决策。社会核算体系会提供大量实事求是的资料，会使市场竞争者的面目大白于天下，会使宏观决策更加科学，会推动市场经济健康地发展。
我国由计划型的社会核算体系转变为市场型的社会核算体系，还必须进行多方面的创新与改革。当前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个体所有制企业，集体所有企业，乡镇企业，“三资”企业等等，缺乏起码的核算资料；即使有点资料，也残缺不全，甚至挂一漏万，不能相互核对，难以发现问题；更有甚者，造假帐、假数字，假资料，欺骗国家、瞒天过海，侵吞社会财富。为了发展市场经济，必须尽快制止这类行为。惩治这类行为固然要靠法规，但完备的社会核算体系是不可或缺的。另外，几亿农民那里几乎没有什么核算资料，全凭脑袋记忆，这与现代化的要求有天壤之别。这个问题无论如何要逐步解决，尽快创立我国农村社会核算体系。
（四）改革和重构我国的社会保障体系，使市场竞争中的失败者、退伍者和低收入者的生活有基本保障，保持社会经济生活的稳定。
跳进市场大海，参加市场竞争者，无不希望自己成为胜利者，成为暴发户，甚至成为亿万富翁。但是，结果并不总是那样，必定有相当数量的失败者，成为“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的赤贫者，被挤出市场之外，成为流浪者。对这部分人的生活若无妥善的解决方法。必定影响社会稳定和市场的发展。受自然规律支配，不论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有年老退役之时。从市场大海里走上来之后，生活如何解决也不容忽视。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这个问题将越来越值得重视。为了解决失败者、退伍者的生活问题，必须建立和完善失业保障制度与养老保险制度。要坚持普遍性强制性的原则，谁都不能例外。基金的筹集本着国家、单位和个人共同负担的原则去解决。对这种基金的使用要加强社会监督，发挥最大效益。
市场竞争会扩大收入差距。这是因为，竞争者除劳动报酬外，还有风险收入、资本收入、遗产收入等。为了达到共同富裕，既不能使差距过大，又不能搞平均主义。目前看来，高收入群与低收入群的收入差距宜于保持在4～5倍。为保持这样的差距，国家应采取税收、补贴等手段，抽肥补瘦，进行社会协调。对于低收入者要给予补助，西方市场经济国家是如此，我国更不能例外。国家收了税，除用于发展各种事业外，重要的用途之一是对低收入者补贴。这种补贴包括住房、医疗、教育等基本生活的诸多方面。当然补贴要适度，不能低，也不能太高。太高了国家的财力不允许，会影响经济发展。北欧各国“福利病”的教训值得重视。应从国情出发，研究和制定居民的基本生活线（在西方又称生活贫困线），并随着经济的发展，经常调整，使之与国家的力量相适应。
（五）发展和完善市场是长期的艰巨的历史任务。西方的市场经济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经历过无数的挫折、才有今天的状态。我国的市场经济不足15年，出现这种或那种问题，在所难免。在公有制基础上发展市场经济。或者说将公有制与市场经济结合起来，是前无古人的创新事业，无任何经验可资借鉴，这就难免遇到困难，出现问题。我国是个人口众多，底子又薄的发展中国家；东西南北的差距很大，城乡之间的经济水平相距甚远；长期的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历史垃圾尚待清理，各种法制还有待树立。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需要努力奋斗。因此，在发展市场问题上，应当树立长期的观点。在时间上，宁肯想得长一点；在工作上，宁肯更扎实一点！
注释：
①《列宁选集》第4卷第578、516页。
②《斯大林文选》第612页。
③《邓小平关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论述专题摘编》，第95～98页。
④《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3页。
⑤⑥《经济日报》1992年10月27日；1992年7月11日。
⑦《邓小平关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论述专题摘编》，第95页。
⑧详细资料见《比较经济体制学》中译本第538页，上海三联出版社，1988年版。
⑨深圳在1980～1990年十年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50倍，国民收入增长44倍，居民存款增加122倍。这样的速度在中外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103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394页；第25卷第7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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